班里回来了徐谨宁,总数仍是少一个。
少的那个是木涵,温可谣笑得很开心:“他染了一头红毛,不愿意染回来,又停课了。”
徐谨宁在交他的社会实践作业,浅笑着搭上一句:“是么?”
他的家谱上交后可能不会再发下来,是某种意义上的断离。
“不过方凛回来了。”温可谣想起他神气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不就是他们家买了一块地吗?”
任婷忍不住纠正说:“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块地好吗?四百多亿的成交价格,溢价率低于同期成交的十个点,他们这一宗地买的太划算了!”
她感叹完,说:“那是方凛小叔的功劳,和方凛确实屁点关系没有。”
徐谨宁静静听着,任婷又提到他们元旦时去过的商业街:“以后会变成一个综合性的购物中心,会比现在的中心城区还要繁华。”
温可谣大惊小怪地道:“真的假的?”
“真的呀。”任婷颇为向往地点点头。
徐谨宁没有什么感觉,旧事物被新事物取代,永恒的真理。
中午去食堂吃饭,徐谨宁的饭卡多了两千。他去查流水,一千是叶近秋的补助,还有一千是徐超充的。他不知道徐谨宁有补助,可能怕他吃不饱吧。
爬楼梯回教室,午休时间的教学楼空旷的让人有些害怕。
“徐谨宁。”
被叫住,徐谨宁回头看走廊拐角的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方凛养了这么久,走路姿势依旧奇怪。
他没有走近,站得远远地问:“你的平安符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拿过来给我?”
徐谨宁回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的平安符,小叶老师,明天就到。
第二天的校园八卦与方凛有关,温可谣去找温老师拿忘带的东西,亲临了现场。
“太可怕了,方凛就像一个疯子,一直在对小叶老师说‘我要杀了你’。”温可谣不愿再回忆,温老师课间还特意来给她送了安神的汤。
温老师表情变换,有种看透了社会的苍老感,嘱托徐谨宁道:“要好好学习。”
徐谨宁点头,他从其他人七零八碎的话里拼出了一些后续内容:数学老师是方凛的姐夫,立即把人带回了家,据说接下来要安排方凛出国读书,并且治疗他的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腿有问题,原剧情里他毁了徐谨宁一生,这一次换他自己。
叶近秋下手真狠,徐谨宁可以考虑把爱意值加到30。
徐谨宁说不清楚和叶近秋最近算不算冷战,在学校他不爱理他,周末放学却坐他车跟他回家。
叶近秋不放心别人开车,一定要亲自接送。
为了不让熟人看见,徐谨宁让叶近秋在很远的地方等他,而他答应过去的路上会让保镖跟着。
过于紧张的保护,徐谨宁感觉自己荣升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仅限高考前。
叶近秋每天都要看日历,和系统商量徐谨宁高考结束后的攻略计划,询问是否要进入成人的攻略时间。
徐谨宁总在一边听得昏昏欲睡,随便叶近秋怎么来吧,反正爱意值掌控在他手里。
平安无事的二月尾巴过去,三月上旬徐谨宁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赵菁醒了。
从一月到三月的昏迷,让她差点成为植物人被放弃。
徐谨宁想要去看她,叶近秋不同意。
“我有事要离开一个星期,没人可以带你去,等下个星期吧。”叶近秋说完理由,提了建议,自觉是完美的回答,可徐谨宁的实时爱意值跌了七。
【赵菁是你的反派的妈吗?】叶近秋吐槽。
【从爱意值暴跌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
叶近秋沉默思考,没有防备,脖间骤然一凉。
徐谨宁在冬天冷冰冰的手,到了初春也冰棱棱的,叶近秋冒出一个念头——夏天抱着他会不会很凉快?
徐谨宁把他的项链摆得更端正了,这款链条有点长,挂着一朵樱花,停在叶近秋的胸口。
徐谨宁按在樱花上,叶近秋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在他掌下,有力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谱着一首打击乐。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求求你了。”
徐谨宁知道叶近秋吃哪套,语气拿捏的很有水平,眼睛弯多少都有讲究。尾音绵长却不拖沓,伸个小爪勾一勾似的。
他把双手贴在叶近秋脸上,带着他上下点头,说:“当你同意了。”
之后拔腿就跑,怕叶近秋反悔。
叶近秋叹气:【你的反派知道我喜欢他撒娇,怎么不让我多享受一会儿?】
系统:【我们人工智能不懂你的快感。】
叶近秋:【……】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刚才徐谨宁手掌被樱花挂坠印出来一块凹凸不平的樱花痕迹,贴在他脸上仿佛被樱花的花枝轻轻抵着。
萨尔茨堡的结晶盐树枝会开放这样的樱花吗?淡粉色逐渐浓重,慢慢羞红的脸颊也不过如此。
叶近秋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他离开前帮徐谨宁挑了一束花,插水里就能养活,坚韧得很,送给赵菁正合适。
赵菁苏醒后,第一时间搬到普通病房去,身上多处骨折的她虚弱地命令秦涟榕给她算花了多少钱。
秦涟榕自己掏腰包掏了不少,如她所说的仁至义尽。
“我把店卖了,那边正好要拆了建新商城。”秦涟榕慢吞吞地说,不敢看赵菁的眼神,语速越来越快,“不卖了怎么办?你这边罚款要交,医药费也要交,我能怎么办?”
赵菁很久没说话,嗓子哑了。她说第一次时,秦涟榕没听清,凑近第二次才听到赵菁一字一顿地说:“你让我死了算了。”
秦涟榕腾地站起来,不耐烦地说:“我管不了了,我要回老家。你也和你家里人联系联系,找陪护医保可报销不了,你已经没钱了。我这边就不要你还了,后面,各自为之吧。”
她出门撞到徐谨宁,徐谨宁被叶近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时尚单品养刁的眼睛,一眼就看出她的戒指是叶近秋众多饰品里一个的同款,价值不菲。
秦涟榕走得急,没注意徐谨宁。
徐谨宁拿着花和红包进去时,赵菁瘦的皮包骨的手,在艰难地按拨号键打电话。
通话界面标的联系人是家人,但出来的声音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赵菁因为暴瘦而凹陷的双眼瞬间蓄满了眼泪,全身无力的她擦不了,最锋利的只剩下了语言:“徐谨宁,我不要你的钱,你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工卖衣服,把我的库存全部清了。”
店没了,衣服在,赵菁还是老板娘的风范,暴脾气冲天:“知道了就滚出去,没看到我在哭吗?”
徐谨宁把花摆在床头,刚踏出病房的门,赵菁就咬着被角哭出声。这声音充满了尊严,并不恐怖。
他把门关好,身后的四个保镖寸步不离地跟上。
原来是两个,叶近秋又多加了两个,徐谨宁出门带着他们四天王,分别叫他们东方、南宫、上官、慕容。
没用到的复姓还有很多,叶近秋派多少来都没事。
徐谨宁顺便去澜汀区,全区到处在施工,一段时间一个样。
道路状况特别差,徐谨宁从车上下来步行,想去看看赵菁的店怎么样了。
一个红头发的生物横冲直撞,速度和冲劲都是罕见的,保镖没反应过来,徐谨宁被撞得闷哼。
他揉着肩,瞥到有什么东西被扔过来掉在他鞋边。
鞋子是叶近秋给他买的,鲜明的logo宣示着自己的价值,比掉在它旁边的纸币多上几倍不止。
“是他指使我偷的!”
徐谨宁缓缓看向红毛,把地上的纸币踢回去,问:“木涵,你考试的时候,和你平常用的,是一个大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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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梁&晋
道路两旁竖立的蓝色压型瓦绵延不断,里面的施工地也不间断地传出隆隆的声音。
如此嘈杂的背景里,木涵的思绪同样掺杂着各种声音,说辞变了又变。
他先是说徐谨宁指使他偷钱,再说徐谨宁和他一起偷钱,最后变成了徐谨宁偷钱。
虽然木涵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但他这样癫狂的状态,徐谨宁没见过。
木涵自己都不清楚多少天没睡了,他的眼白爬着密密的蛛网般的血丝,眼睛又酸又痒。
他用力揉眼,把下眼睑往下拉,像是要把脸上的肉扯下来。
徐谨宁不太舒服,胳膊上起鸡皮疙瘩,而更让他心里一凉的还在后面。
几辆改装的摩托车从路口驶出,轮胎和地面摩擦形成的噪音听起来有些兴奋。它们堵在路口,数量不多,骑它们的人却很多,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乌泱泱一大群。
徐谨宁大多在凌晨一二点见到这群车主。他们会三四个人挤在一辆车上,随手把玻璃瓶往墙上扔。
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别人被骂后,他们便获得了成就感,纵情高声大笑,互相抱在一起打闹,摇摇晃晃地驾车离开。
在徐谨宁所受的告诫里,是绝对不能和他们有接触的,也不知道木涵怎么和他们扯上了关系。
领头的不良是一个干瘦的少年,衣服脏兮兮的,人却很白净。外套松松垮垮的架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弱不禁风。
可他走过来时,同伴们自动为他让路,其威严和外貌的反差相当大。
徐谨宁与他对视,看到他稍微倾斜脑袋,嘴边挂着笑。人比徐谨宁矮,气势却有两米八,他仰起头,下巴处有半圈刀疤。
有人叫他给偷钱的人一点教训。
徐谨宁解释道:“我没有偷。”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依然是旁边的人呛声,木涵还在犯浑,“就是就是”的附和。
徐谨宁知道他们懒得多想,喜欢直来直去,有时就像直肠子的鸟类讨人厌。所以他不需要他们信不信,只需要眼前这一个的意见。
站在徐谨宁面前的人不言不语,他的眼神绕过徐谨宁,在保镖身上逡巡。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徐谨宁安全,叶近秋要他们低调行事,尽量不起冲突,因而只是守在徐谨宁身边。
一大批人堵在路上不让行,后方来车的喇叭又不停催促,徐谨宁提议道:“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他摸着下巴颔首,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不可以。”
“梁之庭你和他废话什么?就是他偷的,让他把钱还了,然后把他手打断回去交差就好了,我晚上还有其他事。”没耐心的人只想一棍子了结,奈何他说话的对象不动如山。
叫梁之庭的人打量起徐谨宁,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你还没记起我吗?”
徐谨宁眉毛微微一蹙,什么意思?他应该认识他吗?
可记忆里没有梁之庭的名字,也没有他这张脸。
梁之庭嗤一声:“他对你变这么好了?给你穿这么好的。”
徐谨宁迟疑地道:“物质上一直挺好的。”
以叶近秋的铺张浪费,不好反而奇怪。光论衣服,尽管徐谨宁的心在城乡结合部,平时也穿校服,叶近秋还是把他打扮的像在巴黎时装周。
徐谨宁的私服挂出去能单独开一家店了;再把叶近秋的衣帽间拉出去,能开连锁店了。
徐谨宁能感觉到,如果可以,叶近秋会把整个世界买给他。
“这样啊……”梁之庭的语气听起来酸酸的,“你把钱还了走吧。”
徐谨宁便想叫木涵把钱还给梁之庭,哪料木涵等他们聊天,等着等着睡着了,鼾声如雷,钱不翼而飞。
永远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木涵。
徐谨宁吸气吐气,把手放到口袋里,叫自己不要生气。
梁之庭的表情变得古怪,说:“那没办法了,你和我走吧。”
“有办法的。”徐谨宁抬头看向西边的落日,“晚高峰交警要过来了,你们最好先走。”
梁之庭:“……”
不良少年最怕什么?
人进局子,心爱的车被扣走。
徐谨宁也是这一片长大的,他还不懂吗?大家都是泥里打滚过来的,不干净在哪里都清楚。
除了被后面司机骂了几句,徐谨宁脱身得很顺利。
木涵被他送上出租车,让司机把他带到家那边叫醒就可以。崭新的松山出租车开走,连汽车尾气也没有。
木涵的家里人并不管他,徐谨宁从认识他起,他就跟着方凛混了。方凛被加急送出国后,也不知道木涵会怎么样。
徐谨宁堵在路上,一公里的路就走了快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足够他担忧完木涵了,就木涵的个性,再担忧一分钟都是多余的。
他想起梁之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道疤,很像镰刀割出来的……
一路堵到家,徐谨宁的身心都很累,但看见保镖拿起手机,他又精神了。
保镖在向叶近秋汇报今天的突发状况,他们用的不是普通话,而是某个地区的方言,自带加密功能。徐谨宁在一边听了许久,只能分辨出“你我他”之类的人称代词。
挂掉电话,保镖又守口如瓶,用眼神驱赶徐谨宁。
徐谨宁不走,伸手要手机:“我也要给他打电话,我有事问他。”
保镖犹豫了,叶近秋给他们的命令是这样的:不允许徐谨宁用手机。
可还有一条是这样的:如果徐谨宁要找他,必须让他们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