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网约车司机张新宏打从进屋就被罗家楠那副阴沉的表情吓的有点不太敢说话,回答问题也是磕磕巴巴的。不过罗家楠心情不美丽归心情不美丽,证人说的话还是认认真真的听进了每一个字,当听到张新宏说覃玫玫让自己搬的箱子“很轻”时敏锐的捕捉到疑点——刚出租司机也提到了搬行李,用的说法是“差点没给老腰抻了”。张新宏和出租司机的体格差不多,年龄虽然差了十岁但都是男人,也都正值壮年,不至于出现一个搬着很轻松另一个却觉着很沉的情况。所以之前的判断没有问题,覃玫玫到了酒店之后把裹肚子上的“货”挪进行李箱了,随后拖去了“滨城花园”的某栋别墅。
正说着话,罗家楠手机响了,吕袁桥打过来的。他在滨城花园的保安室看监控,追踪到了覃玫玫的行踪。覃玫玫下车后进了十七栋C那间别墅,过了大约三个小时才出来。进去之前俩旅行箱,一粉一黄,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黄色的,粉色没带。
汇报完情况,吕袁桥问:“师哥,申请搜查证不?”
万一搜不出东西还得挨行政投诉,罗家楠谨慎道:“别着急申请搜查证,把那十七栋C的业主先摸一遍。”
“我认识这业主,是我妈一客户的儿子,滨城花园是我妈他们公司开发的。”
听二师弟那边云淡风轻的炫富,罗家楠嘴角直抽抽。之前发吕袁桥过去查监控的时候,这小子还没说滨城花园是他老妈公司开发的。高档别墅区的物业多属开发商直管,让吕袁桥去调监控,那不就是太子爷下去巡查自家买卖?
“那……你找个由头去人家里看看?”
“行,我待会就去,正好那小子还欠我辆车呢,上次借他车给我撞报废了,说赔辆新的到现在也没兑现。”
“……袁桥……”
“嗯?”
“……没事儿,你忙,我这还有证人,回头电话联系。”
罗家楠压下堵在喉咙里的话,挂了电话。同人不同命呐,一样买双限量款的AJ,人吕袁桥出现场就能面不改色的啪啪踩蛆,他得搁柜子里供着。不过吕袁桥平时完全没有富二代的架子,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标准人民警察样板,起码看着比他像个好人。在单位对同事客客气气,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出大彩也无纰漏,从不干让领导咣咣往嘴里怼速效救心的事,对他来说至少比眼前的欧健省心多了。
感觉大师兄看自己的视线忽然变挑剔,欧健下意识的挪了挪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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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俩小时,吕袁桥直接把十七栋C的业主带回了局里,一起带回来的还有覃玫玫的小粉箱子。业主叫徐梓宸,和吕袁桥这种低调不做作的富二代完全不同,徐梓宸从头到脚一副让罗家楠看着就想抽一巴掌的得瑟劲儿。也搭上他年轻,二十出头,正是狂傲的岁数,眼里写满对执法部门的蔑视。
这回罗家楠没把人带进会谈室而是审讯室。根据吕袁桥走访得来的信息,这小子有可能面临治安处罚甚至刑事处罚。
人在审讯室里,徐梓宸仍是搞不清自己目前的处境,对于罗家楠提的问题也充满不屑:“对,我是从覃玫玫那买了些鸟蛋,怎么着,犯法么?”
“当然犯法,不然你为什么会坐这屋里?”罗家楠皱眉而笑。有钱有势却未见得懂法,不懂法的一抓一大把,等真看到处罚通知书,一个个面如土灰。
徐梓宸表情一顿,转脸朝吕袁桥发难:“哥,你刚怎么跟我说的?不就配合你们做案件调查么?这怎么查我头上来了?”
吕袁桥抬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解释道:“你购买了大量走私入境的鸟蛋,根据相关司法解释,明知是走私进口的货物而购买,是构成间接走私、并以走私罪论处的前提条件,梓宸,这触犯的可是《刑法》,要坐牢的。”
一瞬间,徐梓宸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被惊愕所代替,进而流露出一丝恐惧,话也磕绊了起来:“不是我……我不知道那是走私的……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想买点新鲜玩意送……送女朋友!”
“哪个女朋友?”以吕袁桥对他的了解,这小子买的那些鸟蛋,一女朋友一颗都不一定够送的。
果然,徐梓宸面带为难的:“好……好几个……然后我也不知道哪个能孵出来……就……多送几颗……”
罗家楠敲敲桌子,旁边陪审的欧健立马递上纸笔给徐梓宸。
“写,都送谁了,姓名,联系电话,每人几个,全写下来,这些走私入境的鸟蛋上有可能带有未知的细菌和病毒,我们得找回来集中销毁。”
“销毁?你们好残忍。”
这份指责令罗家楠哭笑不得,瞬间把脸一抹,沉声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你不买,留它们在大自然里繁衍生息好不好?我告诉你,不同地域的物种都有自己的生态平衡和抗病基因,一旦这些鸟蛋上的细菌病毒感染了本地的飞禽,你以后可能在这个城市再也见不到鸟了!还有,入侵物种听过没?一种生物可能会造成好几种生物的毁灭,你有哄女朋友高兴的功夫好好学点该学的行不行!别特么扒楞个脑袋就知道研究下三路那点破事!”
此话一出,吕袁桥视线微移,瞧着罗家楠闷笑——这话不是祈老师骂你使的么?
等徐梓宸写完人名联系电话,罗家楠把欧健发出去挨个联系,继续对徐梓宸进行审讯。买那些鸟蛋,徐梓宸一共花了十八万,覃玫玫只要现金不接受网络转账。但他当时手头没那么多现金,跟覃玫玫约好三天之后补齐。结果一礼拜过去了,覃玫玫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他还纳闷这姐姐是不是不打算要钱了。
罗家楠一边腹诽“要跟你联系那就诈尸了”,一边继续问:“你从哪找到她的?”
“一个直播平台,我给她刷了两万的礼物,她就私聊我了,说自己在阿根廷读书什么的,想和我交个朋友……”说话时徐梓宸始终皱着眉头,语气异常沉重,“她那样的不算我的菜,不过听她说可以带一些国内没有的鸟类回来,就让她给带了,我不知道这事儿犯法,我以为她有资质呢,她说她爸妈就在那边做进出口生意。”
“那她说没说回来干嘛?”
“嗯……好像是见榜一大哥吧,她机票钱都是他出的。”
榜一大哥?罗家楠偏头和吕袁桥对视一眼,沉思片刻问:“那这个榜一大哥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网上的谁知道啊。”
“哪个直播平台?”
“悠悠闲话,我手机上有,还没卸载。”
吕袁桥立刻拿起他的手机,找到“悠悠闲话”APP,点击进入。进去之后看到有十几个主播正在直播,挨个点开让徐梓宸过目,看有没有那个“榜一大哥”的踪迹。
十几个直播间看完,徐梓宸摇摇头:“没有,他好像只看玫玫的直播,一进去就噼里啪啦的砸礼物,有时候一晚上砸两三万。”
“用户名?”罗家楠问。
“一堆符号,不太好形容。”
没事,罗家楠心想,跟直播平台要就行,充值记录礼物数据平台肯定有。一旁吕袁桥看他斜了自己一眼,心领神会的拿起手机离开座位。徐梓宸看吕袁桥要走立刻慌了,无措的喊道:“哥!哥你别把我扔这啊!我不想坐牢!”
“我会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喊律师来保你。”
撂下话,吕袁桥头也不回的离开。该让这败家子长长记性了,撞废他一辆车还赖账,他家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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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玫玫出了滨城花园的行踪暂时没有追踪到,目前能明确的线索就是徐梓宸提到的“榜一大哥”。可一如既往的,问平台要数据时受到了阻碍,对方要求他们必须提供询证函才肯给数据。但现在不能确定覃玫玫的死和那位“榜一大哥”到底有没有关系,领导不好签这个字。而且平台运营方不在本市,他们没法上门进行说服取证,打给公司负责人的电话都没人接。
队长办公室里,陈飞听罗家楠跟那叨叨“搁我爷爷干刑侦那会,过去抱了主机就走也不是不行”,乐呵呵的:“诶,这事儿我还真干过,就是抱错了,那主机都长一个德行,我知道数据存哪块硬盘上啊。”
旁边赵平生听的直皱眉头,身为局政委他有责任规范警员的行为,于是侧身贴着陈飞的耳朵叮嘱道:“行了老陈,教点儿好。”
“知道知道,诶,别往我耳朵边吹气。”陈飞不耐摆手,跟轰苍蝇似的轰老赵同志。
假装没看见俩老头儿当自己面打情骂俏,罗家楠清清嗓子说:“要不这样,陈队,我想办法找找这‘榜一大哥’,是不是的先把人摸着再说。”
陈飞眉梢一挑:“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
“那您就别管了,知道了怕您糟心。”
罗家楠嘿嘿一乐。悬案组有个计算机高手,黑平台拿数据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另说唐喆学还欠他一百个APP下载人头呢,作为悬案组的二把手,拿手下人还账理所应当。
没等陈飞骂街,赵平生一抬手,义正言辞的:“诶,家楠啊,别违法取证啊。”
“不不不,不取证,找线索,找线索。”
知道罗家楠一贯善于游走于规矩的边缘地带,但考虑到陈飞日渐增多的速效救心服用量,赵平生还是多叮嘱了一句:“别给你们陈队找雷,不然我饶不了你小子。”
罗家楠一秒挂起正经脸:“这您放心,我什么时候让陈队替我扛过雷?”
陈飞一听这话,恨不能窜桌子对面抽他:“我特么替你扛的雷还少啊?个没良心的兔崽子!”
眼瞧着老大要窜儿,罗家楠识相告辞。出屋带上门,闷头笑笑。别看现在那俩老家伙一口一个“规矩”的,早些年在他爷爷罗明哲手下干侦查员的时候,没少让老队长吃速效救心,以为他不知道是怎么着?
又听门缝下透出赵平生可怜巴巴的询问:“老陈,你今晚能回家了么?”
陈飞理直气壮的:“案还没结,回个屁的家!我走了,谁看着罗家楠那兔崽子!”
嘿,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罗家楠心说我爷爷当初也说过这话——
“我回家,谁看着陈飞那兔崽子啊!”
TBC
作者有话说:
风水轮流转,楠哥早晚也有吃速效救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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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是,楠哥,这忙帮的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啊。”
不出罗家楠所料,一听他让自己指使秧客麟去黑人家的服务器,唐喆学的脸上立刻挂起官腔加为难的混合表情。可罗家楠吃这套?屁!他们悬案组想黑哪黑哪,把人借重案用用而已,出了事又不用你唐喆学担责任!
“那你现在就去外头给我拉一百个反诈APP人头回来,咱俩清帐。”抽手朝门外一指,罗家楠一副土匪上身的德行,穷横穷横的,“我们重案这个月要是业绩完不成,回头盛副局问起来,我只能大义灭你了,这偷奸耍滑的事儿要贴张公告跟大厅,丢的可不是你唐喆学一个人的脸,连林队的脸也别要了。”
唐喆学表情一梗,刚想争辩却听身后传来林冬慢慢悠悠的动静:“没事儿,我脸皮厚,再说盛副局只看综合数据,她得跟上面交差。”
“林队,没您这么护犊子的啊,您家唐二吉偷我们重案的人头是事实吧?还不跟我打招呼,怎么着,真以为盛副局能姑息这种同事之间互挖墙角的事儿?各部门通力合作的口号白喊?”
“你也说是喊口号,合作没问题,可出了事互相推卸责任也是事实,罗家楠,你要真觉着吃亏,好啊,我明天一早就把这一百个人头还给你。”
林冬合上手里的卷宗,抱臂于胸,悠哉的看着罗家楠。虽然唐喆学偷下载量人头这事儿是挺不地道,但也是念在那个月整组人为了破案连轴转、实在没精力去干这种行政事务绩效考核的事的份上。刚才罗家楠上来嚯嚯唐喆学的时候他一个字也没说,他要真那么护犊子早怼回去了。
论耍心眼子,罗家楠自认和林-我能抱上部里爸爸大腿-冬差着俩五台山的道行,眼见威胁不成又开始卖惨:“我可都跟陈队那立了军令状了,他那人什么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您要不帮这忙,那我晚上只能去您家门口打地铺了啊。”
视线稍稍往罗家楠领口下方露出的开胸疤痕飘了一瞬,林冬默默将“你立军令状干我什么事”咽了下去。那道疤是他亲哥给罗家楠留的,人差点没了。即便如此,罗家楠从医院里出来之后也没说过他半个不字,不过后来总拿这事杵兑唐喆学肺管子。没辙,谁让他跟唐喆学是两口子,罗家楠嚯嚯不动他可不就逮着唐喆学一个嚯嚯。
——所以,再卖对方一次人情?
“你啊,就耍无赖行。”林冬假意服软,侧头对着办公室角落的三台显示屏一抬下巴,“秧子?”
“十分钟。”
秧客麟的回答和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同时响起。从罗家楠给的资料来看,这种临时搭建的直播平台属于捞一票就跑的那种,几乎不会在服务器安全管理上多花一分钱,对于他这种黑起局里内网也畅通无阻的人来说,基本上等同于拿自家钥匙捅自家锁眼那样简单。
十分钟不到,秧客麟从最靠外的显示屏后面探出头,面无表情的:“弄好了,罗副队,用户注册信息和充值信息放重案组四号公共文件夹了,有看不懂的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