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一秒开心,豪横道:“诶秧子,你们林队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来重案吧,我跟局里申请一下,给你开双倍工资。”
墙角挖不挖的动是次要的,重点是挥锄头的姿势得标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秧客麟还挺硬气:“不好意思,罗副队,我生是悬案组的人,死是悬案组的死人。”
旁边唐喆学“扑哧”笑出了声,再看罗家楠那表情,跟被人硬塞了一嘴鱼腥草似的。也就秧客麟这种对人际关系毫无建树的人敢这么直接撅罗家楠,换个人可能连婉拒的措辞都得好好琢磨一阵。众所周知,重案是个土匪窝子,尤以罗家楠为代表,犯起浑来那是六亲不认。
毕竟刚得了人家的实惠,罗家楠不好当场变脸,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行,林队,您这御人之术够段位,要搁我们组欧健,绝得立马打调职报告。”
“不会的,罗副队,欧健一直特崇拜你,老跟我这念叨你的光辉事迹。”打从罗家楠进悬案组办公室就一直保持安静、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岳林诚恳发言,“要是林队愿意放我,我也想去重案锻炼锻炼,我们这都是陈年旧案,没现场可出。”
罗家楠素来认夸,当即热情邀请:“来啊,我们办公室有的是空地儿。”
岳林含糊笑笑,随便客套了两句送罗家楠出门。结果刚坐下就感觉有股寒气朝自己飘来,抬头对上林冬那阴晴不辨的表情,脑子里顿时有点抽抽:“怎么了林队……您干嘛……干嘛这么看我?”
林冬大方一笑:“不是想走么?用不用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不用,我就那么一说,您别轰我啊!”
岳林简直是欲哭无泪,心里一个劲儿的骂自己——缺心眼,说话不过脑子,看吧,惹老大犯小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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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直播平台的数据库资料,罗家楠拉上欧健一起筛注册信息。有几十个名字全是符号的,给徐梓宸看,徐梓宸也有点蒙圈。他在覃玫玫的直播间停留时间不长,对“榜一大哥”的印象并不深刻,送礼物是因为直播时美颜开的大,等私聊一看覃玫玫发的生活照感觉普普通通,后来也没再往她身上砸钱。
不过覃玫玫看上去是想脚踏多条船的样子,一边跟“榜一大哥”在直播间热情互动,一边跟他私聊聊的热热乎乎。目前来看这个名叫“悠悠闲聊”的平台有诈骗的嫌疑,罗家楠打算等查完覃玫玫的案子便将资料移交给网安部门。类似的平台多如牛毛,能铲一个是一个,就算那些直播间围观女主播的男人都是老色匹,他们的家人不必跟着受连累。
几十个目标用户的充值记录有数千条之多,为节省时间,欧健使用Excel数据透视功能对应时间、金额、不同的资金入口进行筛选,半个小时左右就把分类清晰的表格做好交给了罗家楠。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数据,罗家楠挑出一个用户名里有“【】”的人,拿去给徐梓宸辨认。徐梓宸看完说应该是这人,因为其中连砸三个8888的送礼记录正好是他在直播间的时段,有那么点印象。
于是罗家楠又顺着注册时的手机号把此人的背景信息调了出来:尚海超,现年四十三岁,未婚,本市人,工作单位是……
“新城区环卫局?”欧健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就是这人吧大师兄!垃圾处理站就归环卫局管!他是内部人员,熟悉区内各垃圾处理站点的环境,有机会抛尸!”
罗家楠本来想夸他两句数据做的快,一听这话,表情又拉了下来:“要照你这么干警察,我特么四十岁就能退休了!”
欧健立马抿住嘴,不敢言声了。
念着他刚做数据那点好,罗家楠很大度的没抽他:“还记着我们祈老师说,尸体被抛之前,一直处于三十七度左右的环境么?”
欧健使劲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得去他们家看看,有没有这个环境?”
欧健继续点头。点完看罗家楠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看着自己,迟疑片刻心虚道:“那……现在去?”
“直眉瞪眼的去啊?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那……化妆侦察?”
“用什么身份?”
“嗯……嗯……”
就在欧健搜肠刮肚找伪装身份时,罗家楠的手机响了起来,祈铭打的,问他今天是否能回家。
“回不去了,我这刚揪着一线索。”算算日子,罗家楠觉着要是再不交点公粮,祈铭可能得炸,遂暗示对方:“不过应该能腾出俩小时吃晚饭。”
祈铭诧异道:“九点了你还没吃晚饭?你那胃还要不要了?”
“啊?都九点了?”罗家楠转头一看墙上的电子挂钟,不免咋舌,“啧,忙起来时间过的唰唰的,那我不折腾了,你先睡吧。”
“我还在法医办,正准备走,不然先去食堂给你打点饭?”
一听这话,罗家楠立刻窜起来奔走廊:“吃饭着什么急?我先开车送你回去,反正欧健这还得查一会资料。”
“不用我自己打一车就——”
话音未落,法医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已经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罗家楠冲到法医办公室门口,急吼吼的催祈铭收拾东西回家。以祈铭对罗家楠的了解,这绝不是着急送他回家,而是……
看祈铭从柜子里拿了瓶蛋白裂解液出来,周禾好奇道:“祈老师,您回家还干活啊?”
“有点东西要处理。”
“给我弄吧,反正今天我值夜班。”
“不用。”
祈铭低头把裂解液揣进包里,推着罗家楠往外走去。有备而无患,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需要见缝插针的解决问题,罗家楠通常会选择地下停车场。为免后座上能被紫外灯照出副敦煌壁画,销毁证据的工作必须做到位。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办公室,拉开高仁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掏了几块威化饼干出来,又在周禾诧异的注视下匆匆离开。
——某人还饿着肚子呢,别回头折腾大发了再低血糖。
TBC
作者有话说:
祈老师的温柔体贴一向是目标明确、有的放矢【不是
求收,求包养~
第10章
都说男人最爱听媳妇说“我要”,最怕的是听媳妇说“我还要”。攒了半个月的分量被一口气榨干,回单位的路上,罗家楠踩油门的腿直哆嗦。这种时候他就难免恨起林冬他哥林阳了,要不是林阳那一下子给他捅ICU里去,他后来不至于胃出血两次,吃东西也没以前凿实了,体力明显差了一截子。他可是念警校时动辄被教官罚跑操场三十圈的人,在特警队集训跑十公里楞给跑吐了。用祈铭的话说,就是胃一旦出毛病,这人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办事之前祈铭哐哐往他嘴里怼了三块威化饼干,这会儿倒不至于饿的心慌,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脑子有点转不动了。中间欧健还往他手机上拽电话,一个不接连打五个,那副没眼力价的劲儿恨得他牙痒痒。等完事他说给三师弟回个电话吧,一看微信消息,那边发来六个字——【没事,我解决了】,当场下定决心回去得结结实实抽那小子一顿。
妈的一天不挨打不高兴是怎么着?
然而就在罗家楠揣着暴揍三师弟一顿的心、下了车“哐”的摔上车门、邪风一般卷进办公室,却被眼前所见弄得眉毛高低错了位——欧健迫大爷似的坐他位子上,肩披风衣脸戴墨镜,西装革履,脑袋上还扣了顶绅礼帽,乍一看跟《上海滩》里发哥演的许文强一样。
“不是你……你干嘛啊?”
耳边响起波澜壮阔的“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罗家楠心说坏了坏了,这小子跟精神病院卧底的后遗症犯了。
欧健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抬手掸了下风衣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昂首挺胸朝外走去。
“去哪啊你?”罗家楠手机都掏出来了,准备打120。
欧健原地回身,风衣下摆划起潇洒的弧度,单手推了下帽檐,嗓音抑扬顿挫的:“去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走自己的路。”
“……”
罗家楠现在怀疑出现幻觉的不是欧健,而是自己。反应过来欧健说的是《上海滩》里许文强的台词,他剑眉一立,抽手呼了过去:“你丫有病上医院!跟特么办公室抽什么羊角风!”
气场秒散,欧健缩脖子躲过罗家楠的巴掌,又邀功似的:“大师兄,你看我这造型怎么样?上门讨债够排场吧?”
罗家楠一手抓空,只把那顶绅礼帽抓到手中,暴力捏扁朝欧健鼻子一指:“讨债?你特么是问我来讨债的吧?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欧健连连后退,直从办公室退到走廊上:“不是不是,大师兄,我查到尚海超欠了好多网贷,都上征信了,你不说化妆侦察么,我就想着扮成黑叉会上门讨债不正好?”
其他部门值班的路过,看欧健那走错片场的打扮,一个个笑出猪叫。
“您特么这是建国前的黑叉会吧?”
罗家楠气的手直抖。嗨,也不一定是气的,还是虚。为免再让其他部门同僚看笑话,他薅着欧健的后脖领子给人拎回屋里,皱眉问:“你哪来这身行头啊?”
“刚去鉴证办公室借的,他们那什么都有。”欧健也知道自己这身打扮既过时又过分,但天天为了案子连轴转,总该适时的娱乐一下。刚跑去问鉴证的借西装,看柜子里挂着长风衣还有绅礼帽,脑子里瞬间划过发哥的许文强造型,当即玩心大起。
“鉴证?他们那的东西都是尸体上扒下来的。”
“?????????”
鼻腔瞬间盈满出现场时的尸臭味,欧健僵在原地,鸡皮疙瘩唰的从头起到脚,冷汗呼呼往出冒导致墨镜“出溜”顺鼻梁滑下一截。
“赶紧脱了脱了,”罗家楠不耐摆手,“资料跟哪呢?”
“……我电脑……电脑上……”
欧健现在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痒痒的。尸臭自然是早已消散,但只要一想到这些衣服被那些白胖的小生灵们光顾过,刚从黄智伟那顺来的卤蛋和卤鸡爪一齐在胃里跳起了动感十足的街舞。还完衣服出来,他转头跑去澡堂冲澡。
罗家楠正聚精会神的看尚海超的履历资料,旁边忽悠凑过一颗散着热气的脑袋,以为是欧健,遂条件反射抬手推开。等推完感觉手感不对,转脸一看,是陈飞,瞬间后脖颈子窜起串寒栗,尬笑着问:“呦,陈队,这么晚还没回家啊?”
陈飞斜楞着眼看他,瞅那架势是在权衡要不要还他一巴掌。末了还是没跟他计较,弓身用手撑住桌边,眼睛盯着屏幕,说:“刚审完黄陵甲,撂了,明儿一早你师父去检察院交卷,申请批捕。”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罗家楠竖起大拇指,马屁不要钱似的啪啪往出拍,“这也就是您,要我审,估计还得熬个三五天。”
陈飞眉稍一提:“是老赵审的。”
“……”
得,罗家楠心说,马屁拍特么驴蹄子上去了。话说回来,也不算白拍,有人夸赵平生,陈飞听着心里也乐呵。赵平生深钻犯罪心理学多年,主攻嫌疑人行为分析,审人素来很有一套。那看似儒雅平和的面相之下隐藏着把把锋锐的尖刀,于一张张狡诈诡辩的嘴里撬出最接近真相的证词。这些年他跟对方学了不少审人的技巧,深感敬佩。接替赵平生任重案组二把手时他也曾扪心自问过,如此重任,自己是否能不负众望一肩扛起。
“您这审完人还抓功夫冲了个澡啊?”罗家楠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实则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失误进行解释说明,“刚欧健说要去冲澡,我以为是他呢。”
“……”
陈飞没言声,不知道是不是电脑屏幕光线的影响,罗家楠看他耳根子隐隐发红。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阵,陈飞问:“这个叫尚海超的,是覃玫玫案的嫌疑人?”
“啊,就我下午说的那个‘榜一大哥’。”话题切回工作上,罗家楠的语气随之严肃起来,“刚让欧健查了,在环卫局工作,独居,征信记录显示欠了不少网贷,目前怀疑是问死者要钱但是没要回来,愤怒之下激情犯罪,自打直播打赏起来之后这种案子近些年不算少见,另外祈铭之前说,尸体被抛之前曾在温度超过37°的地方长时间停放,我准备查一下他那房子的用电量,现在日均气温才二十一二度,要把室温打到37°,这得费不少电呢。”
陈飞凝神沉思片刻,提醒道:“天然气用量也查一下,不一定是电暖。”
“知道。”
罗家楠点头应下,又听陈飞抽了抽鼻子,转头对上对方疑惑的视线。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嗯?”
罗家楠抬胳膊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子化工品的味道。反应了一下,想起应该是祈铭拿蛋白质裂解液擦车之后挥发到衣服上的味儿,忽生被捉奸的尴尬,含糊道:“哦,刚送祈铭回家,他也不拿什么玩意擦车来着,沾我一身。”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陈飞问:“你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了?”
“半个月吧。”
“那别急着赶了,回家,好好睡一觉。”
“不用不用,我查完了踏实。”
难得领导体恤下属,罗家楠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敬业之情。不敢回家,就冲祈铭刚才在车上那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回了家,还能见着明早的太阳?
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