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铭依言松了松领带结,又挖出一坨从杜海威那借来的发蜡,于掌心搓开,把罗家楠那头桀骜支棱着的毛寸抓出点造型感,省得看面相跟土匪似的:“对了,我问过杜老师了,那天和他一起吃饭的是小盖的妈妈,不是相亲。”
“啥玩意?你去问他了?当面问?”曾经罗家楠以为自己不会再被“祈言祈语”震惊到,如今看来是他肤浅了。
“嗯,当面问总比到处打听八卦来得对人家尊重。”
“……”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罗家楠一时半会找不出合适的措辞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所以说是人都有八卦之心,即便AI如祈铭也不例外,就是这个方式方法……好吧,除了祈铭可能也没人能干出和当事人面对面扫听八卦的事儿了。
拾掇好罗家楠,祈铭退后两步端详自己的“作品”,感觉挺是那么回事。必须承认的是,罗家楠有让人侧目的资本,人到了一定岁数之后看的就不是容貌而是气质了,无论男女。像罗家楠这样终日与犯罪分子勾心斗角的,往那一戳就透着股子犀利之感,使旁人轻易不敢冒犯。
“七点半了,我先走了啊,你早点下班回家。”
套上外套,对镜理好衣领,罗家楠回头“吧唧”亲了口祈铭,紧跟着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祈铭被亲愣了,原地呆立——屋里不光他俩,显然罗家楠忘了假装自己不存在、一直没发出过半点响动的周禾!
【第十三卷 完】
TBC
作者有话说:
大米:Q口Q我我我我不在我不在!
祈老师:【怒气值UPUP】罗家楠你完了!
狗粮搀毒了这是……
周二休息,周三见,第十四卷 【金耀凶案】,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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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紧赶慢赶, 罗家楠还是迟到了五分钟。金耀从门口开始一路鲜花红毯,二楼可容纳三十张十人桌的主厅里座无虚席,整个会场布置得金光璀璨, 一名听嗓音便知是专业主持人的年轻男子正在演讲台上夸夸其谈,下面掌声阵起。摄像机共架设了四个机位, 摄影满场窜,放眼望去,每一位来宾都是盛装出席,唯有主桌上的几位大咖, 衣着看似休闲,面相皆是气度不凡之姿。服务员一水的红旗袍黑高跟,溜着墙边站成笔直的一排,妆容统一气质相似,一看就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罗家楠的位置在最角落的一张桌上, 他从侧门溜进去,丝毫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到桌边对上名牌, 他撂屁股坐下,还没坐稳便听旁边传来个憨厚的嗓音:“先生在哪高就啊?”
“啊?我啊, 公安局。”罗家楠循声侧头,见是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眼镜男, 客套着点了下头:“您呢?”
对方笑出一口白牙, 不光嗓音, 面相看上去也有点憨厚:“我是民宗局的, 敝姓乐,音乐的乐, 叫我小乐就行。”
民宗局?罗家楠反应了一下, 哦, 对,是民族与宗教事务局。他没和这单位的人打过交道,听对方自报的家门不免有点好奇:“你们单位怎么也派人来出席商务晚会?”
“这桌和旁边那桌都是机关和事业单位人员。”小乐同志压低嗓音,“那桌是处级以上干部,咱这桌的最高是正科。”
在体制内待久了,罗家楠早已习惯这种唯官职论的座位安排,并不怎么在意的:“哦,我副科。”
“我也是我也是。”小乐应和着点头,“本来该我们一副局长来的,临时有事就把我派来了,可我谁都不认识。”
“吃就完了,回去又不用交报告。”
罗家楠是混不吝,本来嘛,带嘴来的,也不花他钱。视线在人群中梭巡,三百多号人十几秒就扫了个遍,没见着徐安安。倒是看见一绝对不想在局里碰上的人——雷-我很贵-智敏,就在主桌旁的那张桌上,想必是对主办者相当有用的人才会坐那么靠前的位置。
一旁的小乐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寻找话题。忽然罗家楠听对方略带惊讶的:“你表不错啊,劳力士,这得好几万吧?”
“嗨,我管朋友借的,我没来过这种高端场合,怕掉价。”
罗家楠闻言下意识的一缩腕子,将价值四十万的表藏于衣袖之下。出席正式场合戴运动腕表不搭衣服,他让祈铭从家里给拿块机械表来,结果人老人家“啪”的拍他一块劳力士满天星,满表盘都是钻的那种。这块表是西斯维尔送给祈铭的成人礼礼物,出厂年限跟罗家楠岁数差不多,保存完好表盘光亮如新。祈铭几乎不戴,嫌钻太多,看着过于壕气,不符合自己的气质,是西斯维尔特别喜欢这种奢华感浓重的款式。
作为出身豪门的贵族子弟,西斯维尔从不认为艺术家就该清高,因为艺术本就是个烧钱的行当。找西斯维尔作曲,底价一百万美金,上不封顶。他要去旅行,到处寻找灵感,为了聆听大自然的声音,他可以在非洲稀树草原上当三个月“野人”,也可以去北极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或者在亚马逊雨林里与当地土著共同生活。去这些地方需要消耗不菲的金钱,动辄租个飞机、游艇什么的,还有向导,有些带保镖服务的向导一天就要好几千美金。这让罗家楠不禁想起林阳,连龙先带阿里瓦,他和唐喆学一起被林阳保护过两次,这要算起人头费来……妈的,好贵。
不过听祈铭说,西斯维尔年轻的时候落魄过一阵子,也是在那时认识的维克多。貌似是因为卷入一起案件西斯维尔被维克多抓了,然后西斯维尔还跑了,把维克多坑得体无完肤,完后又被维克多抓回来了,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意思。祈铭听到的是两个版本的故事,维克多版和西斯维尔版,前因后果完全不一样,以他对俩人的了解来看,还是维克多说的更可信一些。
说起这俩人,罗家楠也曾好奇过谁上谁下的问题,祈铭听完直皱眉头,回他一句“我没那个好奇心把脑袋伸进养父卧室去,我的青春期是遇见你之后才出现的”。结果给罗家楠打了鸡血了,一晚上都没消停。
正跟小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罗家楠的余光里飘进一抹火红。徐安安来了,一瞬间罗家楠恍如重回昨日,回到那个嘈杂的舞池,回到第一次见徐安安的夜晚。可想起自己被栽赃陷害的事,他很快又回归了现实,定睛观察对方:徐安安一袭拖地露背红裙,容貌身形皆不见岁月的痕迹;黑发端庄挽起,妆容隆重,眉眼依旧勾魂摄魄;她的左臂挽着位白发老者,踏着热烈的掌声缓步入席,高贵得如同女王。
待徐安安与白发老者入座,主持人以开玩笑的语气道:“徐女士,您作为主办方却姗姗来迟,不上来给各位宾客致个歉?”
接过一旁递来的话筒,徐安安端坐在位置上,含笑道:“均老年岁已高,行动不如在座的各位自如,少不得耽误些时间,我替他在这里向各位道个歉,另外今天这场晚宴是为了庆祝均老荣归故里,为祖国的建设尽一份绵薄之力,各位,不要拘谨,尽情享受。”
周围又响起一片掌声,罗家楠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随后偏头问:“诶,你知道那老头儿是谁么?”
小乐低声道:“听说是一海外归侨,带着好多好多钱回来的,我们领导给我下任务了,让今天说什么也得拉点捐款回去。”
嗯?还要拉捐款?罗家楠心说还好方局不知道我来这,不然八成也得给我派任务。以往局里有什么捐款任务,祈铭都会连罗家楠那份一起出了,达不到目标的还负责补齐,要不方岳坤连他们跟办公室里养鸟都不带叽歪的,骂罗家楠之前还得先自我演练一番,怕万一说重了祈铭该不高兴了。
呵,还不是冲钱的面子,就是这么现实。
听小乐这话茬似乎是知道点内幕,罗家楠拿出走访线索的劲头探听消息:“那这个均老和那女的,什么关系?”
“干爹和干女儿?”小乐的语气不是很确定,“我来的早,在外面等候区吃点心的时候听旁边人提了一嘴。”
干爹和干女儿?怕不是情妇吧?罗家楠照例多想了一层。他悄摸拿出手机,隔着十来张桌子拍下徐安安和均老的照片。动作之隐秘,连坐他旁边的小乐都没发现他在拍什么。他琢磨一会可以找雷智敏套套词,人家是专司服务高端人群的知名大律师,指定知道点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又听主持人白活了约莫一刻钟,宴会才算正式开始。这一刻钟的功夫,罗家楠大致搞明白了“均老”的发迹史:此人出身本地小渔村,家境贫穷,十五六岁时便被人贩子拉做“猪仔”卖到南洋,二十一岁跟船到了澳洲,在一间农场工作;农场老板也是个华裔,看他勤劳能干便把女儿嫁给了他;他一边工作一边念书,考上当地最有名气的农业研究所,此后的四十年间,他将农场的生意扩大到食品加工和作物基因研究领域,公司名下拥有多个种类的作物基因知识产权;他还涉足了矿业和远洋运输业,本市码头收发的集装箱里,每五个中就有一个是为他赚钱的。
“要说这赚钱啊,还得看国内。”夹起一筷子酱牛肉片塞嘴里,小乐鼓起半边腮帮,“早知道我当年大学就不学什么行政管理了,学商多好,我有个高中同学在基金公司,年终奖七位数。”
对此罗家楠无法发表意见,反正认识的那几个土豪里,不是原本家里有钱就是自己特别有商业头脑,不是说学什么就一定能挣钱的。专业和学历仅仅是块敲门砖,后续发展的好不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像彭宁那学长,学数学的,靠研究彩/票发财,这上哪说理去?
随着菜品陆续上桌,大厅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络,见有些人开始串桌找相熟的人打招呼、介绍关系了,罗家楠顺手抄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一路绕过十多张桌子站到了雷智敏的背后。
雷智敏刚和某位集团副总喝完打招呼酒,忽然感觉背后莫名有股压迫感,顺势回头,见是罗家楠,面上稍稍流露出一丝惊讶:“罗警官?”
“好久不见啊,雷大讼。”罗家楠端出职业假笑,“满屋子人我也就认识你了,过来跟你喝一杯。”
“咱俩就……算了吧。”
老实说雷智敏压根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见到罗家楠——官职不够,身家更不够,也没有把酒量消耗在对方身上的意愿。这屋里少说有几十口子人得喝,一人一口,他能不能站着走出宴会大厅都有待商榷。回头让姜彬知道了又得跟他叽歪——酒量不行还逞能,活该你吐得找不着北。
敬酒不吃?罗家楠摆出副不依不饶的态度:“您可从我们祈老师那挣了八十万呢,这杯酒不喝可太不给面子了。”
听他提起这事,雷智敏凝思片刻站起身,示意他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说话。毕竟是姜彬给拉的线,按规矩他俩连在公开场合一起吃饭都不行,让旁人听去了对姜彬影响不好。以前他俩为这事没少起过争执,反正姜彬一不顺心了就拿他当初离开检察院的事儿捅他肺管子,说什么要是他不走,何至于俩人现在跟做贼的似的,收快递都不敢写同一个地址,生怕被有心人瞧出端倪。
俩人从宴会厅里出来,到吸烟区站定,雷智敏掏出“金龙”分了他一支,以烟代酒给面子:“祈钊的案子,我看完卷宗感觉无罪辩护问题不大就交给我律所同事做了,他收费比我低得多,这事儿姜彬没告诉你?”
“没,我一直以为是你弄的。”罗家楠摇摇头,“所以最后怎么判的?”
雷智敏一手执烟,一手插在裤兜里,仰望可以映出人影的天花:“还没开庭,先办了取保候审,如果他没有对我同事隐瞒任何事实的话,应该是不用再进去了。”
“啊,挺好。”
罗家楠一脸无所谓状。其实祈钊坐不坐牢他一点不心疼,就担心祈钊真坐牢了楚凝再来烦祈铭。虽然对祈铭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重点在于给谁花,祈钊他们那一家子根本就不是拿祈铭当亲戚,而是当自动提款机了。话说回来,祈钊的媳妇严雅馨还算有里有面,前些日子拎了东西来家里看祈铭,意在表达感激之情。她对祈钊可谓是情深意重,为了救老公,把娘家陪嫁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说俩人从初中就是同学,在一起将近二十年,不求富贵,只求安稳。
用严雅馨的话来说,祈钊也是为了给她和孩子优渥的生活才会那么拼。在国外的时候,祈钊因为生意做的好挤兑了当地人,被当地人雇□□绑了,打越洋电话过来要赎金,急得他们一家子六神无主。后来是拐着弯的找到驻地领事馆出面,才算把祈钊完完整整地换回来。可祈钊的生意却遭受了重创,到港的货物因未及时缴纳船舶停泊费而被船长低价处理了,一下子欠了近千万的货款。考虑到当地经商环境恶劣,于是祈钊决定就此回国发展,可他离开得太久,不清楚国内的法律还有好多坑不知道,这次进去是被熟人给骗了,到被抓才知道自己涉嫌非吸。
如果祈钊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清楚,祈铭不会那么反感。罗家楠估计祈钊是因为面子问题所以不提自己被绑架过的事情,男人嘛,总不好上来就倾诉委屈,那是软弱无能的表现。祈铭也被绑架过,还是两次,但他从来不说自己有多害怕,绝口不提这件事对自己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更没有动不动就找罗家楠求安慰求抱抱。
从这一点上来讲,俩堂兄弟还挺有相似之处。
一根烟眼看着抽完了,雷智敏摁熄烟头,正欲转身离开却被罗家楠一把拦住:“对了,雷大讼,问你打听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