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感性批判(男神导论)——盛郸
盛郸  发于:2016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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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春歌没词了。这事是他不对,他应该让程渡直接找庄老板请假的,庄老板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老师,至少让庄老师有个底,不至于像现在,突然被告知。可他想担起这个责任,庄老板又拦下了他。他懂得庄老板是为他着想,可他真的做错了事,因此只能沉默应对。

包厢里沉默了许久,庄老板摸出一根烟点上了。烟雾很快充斥着整个空间,庄楠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庄老板被这咳嗽声提醒,起身打开了窗户,同时捻熄了香烟。可她的眉头还是紧皱的。她说:“我连夜赶回去,这里我会让你师姐带着,不要给我闹事。”又对着庄楠道:“楠楠,今天这饭吃坏了,我改天再请你吃,到时候把这小子和程渡那小子拉来给你赔罪。”

庄楠对这个不是很在意,道:“没事,姨妈你去忙。我把楚春歌送回酒店吧,你不用担心,这几天我都在C城,我帮你看着他们。”

庄老板点点头,看也没看楚春歌一眼,便直接越过他,开门离去。

庄老板一走,庄楠便安慰楚春歌道:“别自责了,不是大事,姨妈还是向着你们的。”

楚春歌勉强笑了笑,道:“不知道程渡会被怎样。”

庄楠道:“刚刚接电话时,好像说这事还在商量。喊姨妈回去,就是商量这事的吧?放心,姨妈爱才,会保他的。”

楚春歌想了想,觉得有理,只得笑了笑。

庄楠打了个电话,道:“现在先吃着吧,待会有人来接我们。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能吃一些是一些。”

楚春歌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楚春歌是没有胃口了。庄楠吃了两口,也不再吃得下,就在那戳米饭玩。

等到庄楠的“司机”终于到了,庄楠和楚春歌一起走出去。

楚春歌在出大楼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今天不止有这件事情发生。可他那时参不透。楼内温度比楼外高了不少,他以为是陡然转冷带给他的瑟缩。

可当他真正跟着庄楠走到了那司机的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本是一种叫做天启的直觉。

坐在车内的是温道方,此时的温道方穿得相当随意,似乎是刚刚运动完,穿着运动装就直接出来了。手支在车窗上撑着头,显得相当随意。

是楚春歌先看见的温道方,温道方却先向楚春歌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又对着庄楠:“抱歉,我刚刚写完论文。”

楚春歌觉得自己表情是僵硬的,许多东西联系在一起,几个点之间相互连接收束,最终做成了一张网。

这是庄楠的结婚对象吗?本来想带来吃饭最后却放了鸽子的那位?两人都在V大教书,早该想到的。温道方昨天的拒绝,也是因为这个吧?

楚春歌勉强笑了笑,回道:“温老师,您好。”然后弯腰进了后座。

庄楠此时才知道这两人认识,诧异道:“你们俩?”

楚春歌回答:“温老师是我叔叔家书店的会员。”

庄楠满足于这个回答,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随后转过头问楚春歌:“春歌你们住哪?先把你送回去吧。”

楚春歌报了一个地址,道了声谢。

温道方没有多说话,直接开车驶向目的地。

车上分外安静。楚春歌没什么心思讲话,温道方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唯一一个可能活泼一点的庄楠,则是因为购物太累,再加上吃饭时的乌龙,也不太好引起话题,于是这沉默一直蔓延到楚春歌下车。

楚春歌下车的时候,看着温道方,再次到了谢:“谢谢您。”

温道方回以微笑:“不客气。”

楚春歌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关上门。然后对着温道方道:“……那个,昨天的事情……”

温道方马上反应过来是什么,回答道:“我明白的,你不要担心。”

楚春歌这才关上了门。

在上楼的时候,楚春歌觉得自己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一步一步像在云端。

虽然温道方有妻子并拒绝了自己,可他的拒绝委婉,回答大方,丝毫不会让人尴尬。可是用这种态度处理这件事情的温道方,楚春歌反而更加喜欢了。

017

楚春歌刚一回到房间,师姐就敲门了。应该是庄老板的吩咐已经到了。

楚春歌起身开了门,师姐先是上上下下把楚春歌打量一番,确认不会出什么问题之后,才开始询问:“庄老板那边怎么了?只打了个电话让我管事,什么情况我都没摸清楚呢。一问就让我来找你。你知道?”

楚春歌回答:“程渡昨天说回学校有事,我就帮他隐瞒,请了个病假,没告诉庄老师。昨天晚上正在吃饭的时候,庄老师接了个电话,说程渡在学校里和一个姑娘一起裸奔。校长让庄老师过去处理一下。”

师姐道:“都叫起庄老师来了,估计她火发得有点大。”随后看楚春歌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又安慰道:“应该没事的,别担心。庄老板让我跟主办方把程渡的假一起请了。你们俩肯定不会受处分的,不然就是直接撤下了。不过这事的确做得不对,再怎么样,也应该给庄老板讲一声啊,没个轻重的。”

楚春歌怏怏地看了师姐一眼,道:“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师姐去卫生间接水,烧了壶开水,然后道:“那这两天好好到场,不要被影响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楚春歌沉默了片刻,抬头问师姐:“我现在要是申请撤换一副展品,可以吗?”

师姐有些吃惊,问他为什么。

楚春歌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看到温道方和庄楠是夫妻才升起来的。之前他不知道,因此可以在画纸上肆意宣泄这种情感,那也就罢了。可是自从知道之后,他就觉得不能任之处之。前两天庄楠完全没有看过他的展品,不代表以后不会。一旦庄楠看到自己对她的丈夫存着那样的心思,只怕两人都难堪得不得了。

终归自己只能作罢,对有家庭的人怀有爱意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对有家庭的人还心存幻想,那就是万万不应该的了。

楚春歌并未和盘托出,只说有幅画有可能被本人看到,自己会觉得尴尬。

师姐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事我不能做主。展品是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的,是庄老板报上去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你那真的很急吗?”

楚春歌沉默不答。庄楠临走前说了明天还得去看他的。

师姐见楚春歌这个态度,叹了口气,道:“要是平时倒好商量,可偏偏是在捅了这个篓子之后……这样吧,我给庄老板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楚春歌也清楚这个要求很让人为难,因此并不打算让师姐去触这个霉头。他道:“我打电话吧,事情我有责任,要求也是我提的。”

师姐点点头表示同意:“你态度好一点,不用惹庄老板生气,她对我们够好的了。”

楚春歌道:“我明白。”

师姐便开门离开了。

虽然楚春歌说了要自己打电话问一问,但其实他并没有下定决心。正如师姐所言,庄老板对他们都很好,他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添乱。

楚春歌这样下了决定,可是手指却做出了和思维截然不同的选择——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而庄老板很快接了电话。

根据时间估计,庄老板现在可能刚刚坐上回去的大巴。声音传过来,十分疲惫。“什么事?”

楚春歌道:“您上车了吗?”

庄老师道:“刚刚上车。你不要担心,程渡不会被怎么样的。”

此时的庄老板已经平静下来了,除了语气疲惫以外,情绪起伏也不是那么大。

楚春歌道:“对不起,庄老师。”

庄老板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也是没料到,不要太自责了,好好睡一觉,明早还要去会场。今天齐老还表扬你了,不要骄傲,继续保持。在老人家面前嘴巴甜一点,刷点好感度,对你以后有好处的。”

庄老板这番话完全是站在楚春歌的角度讲的。说实话,庄老板真的是拿他当儿子在看,在怒气下去之后,只剩下了苦口婆心。

楚春歌也没再好意思提这茬,让庄老板路上小心,之后便挂了电话。

所以温道方那画像还是挂在展厅里。

可真是有点愁人哦……

这天晚上楚春歌又没怎么睡好,半梦半醒,时而觉得自己接到了程渡的短信,时而又梦到庄楠打电话来,说要买下他那幅画。夜里翻来覆去,等醒来的时候,黑眼圈有一个指节那么重了。

他找出黑框眼镜戴上,终于遮住了大部分。楚春歌有点近视,除了去电影院,基本上不戴眼镜。

打开手机,里面一个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都没有,显然夜里的都只是幻觉而已。

今天他到的时候,还没开馆。果然是没有睡好。开门的保安大叔对着他笑,道:“小伙子很勤奋啊。”

楚春歌笑笑,对他说“谢谢”。

又过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来了。师姐专门走到他的展厅,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因为有外人在,便没说什么。师姐问:“画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春歌知道她在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道:“我没提那事。”

师姐点点头,随后便去找主办方说明情况。

庄楠在吃过早饭后不久也到了。

“戴眼镜挺帅的啊。”庄楠称赞了一句,随后把小笼包递给他。

不知道是因为庄老板嘱咐过,还是她本来就关心着楚春歌,总之她来的时候还带了早点。其实不必如此,楚春歌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不至于连这点压力也承受不了。非得说的话,还是对自己处事不够周全,而给庄老板带来麻烦的愧疚。

即使不吃,他还是对庄楠表达出了应有的感谢。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总觉得跟庄楠相处有些尴尬。庄楠丝毫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当众表白的对象就是温道方。楚春歌有种隐秘的羞耻感,似乎他正暗地里觊觎着别人的东西一样。

这种羞耻感伴随着担忧在他心里发酵。他担忧着庄楠提出要看看他的画。

这两天他也观察出来了,庄楠并不是爱艺术的人,对绘画风格什么的,也是一窍不通。因此在展厅里并不喜欢参观别人的画。楚春歌还是担心庄楠的灵光一闪。

越是担忧的,越是来得快。庄楠很快就提出建议:“带我看看大画家的画吧?小时候经常看见姨妈画画,不过我是没有什么天赋啦。”庄楠马上又开始讲段子了:“小时候我爹妈让姨妈带我,姨妈把我的脚绑在桌腿边上,然后就不管我了,自己画自己的,我后脑勺磕着了,现在还有疤呢。还好我嫁出去了,要是嫁不出去,我可得让姨妈养我一辈子。”

楚春歌心里一顿,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没答话,可庄楠还是记得了最初的提议:“来来来,看看你跟着姨妈学得怎么样,学生里面她最喜欢你了,我昨天听她说你们俩是‘娘俩’了,对吧?”

楚春歌尴尬地笑,道:“没什么好看的,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庄楠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又看不懂。打发时间嘛,你也可以跟我讲讲里面的象征什么的。我一直觉得解读画就跟小学生阅读理解似的,那些线条还真代表着什么吗?”

楚春歌答:“这种事情智者见智吧。把画家本人的思维比作一个人的话,他的技法和当时的情绪就是衣服,把这个人穿这件衣服作为一个整体,在墙上留下的剪影,就是作品。作品一定在某种程度上反应了画家本人的思想,所以象征主义也没错。不过完全从象征主义出发就会犯错了。一个瘦子穿宽松的衣服影子也会显得很胖。”

庄楠问:“那对你而言,什么是你本人,什么是衣服?”她往画那边走:“带我看看啊,我还是第一次有画家本人陪同着赏画呢。”

楚春歌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没有动,道:“还是不要了吧,在别人面前解构自己,真的很耻啊。”

庄楠道:“那你就站在那里吧,我看看,看看。反正每幅画旁边都有作者名。”

楚春歌觉得自己到了最终的审判了。

庄楠的脚步非常轻,也非常慢,在一幅幅画前面走过。她在艺术方面的匮乏表现在了她的动作上,她并不在意内容,先浏览作者名,然后大概看一下框架,或许有些构思比较巧妙,她会停下来多看两秒。总体来说,快乐些。

楚春歌看着她慢慢在每幅画前停留,还差一点点就要到了自己的画前。他想过去阻止她,可是脚步迈不开。

让她看吧。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让她看吧,她看到了之后就会完全断绝你的绮念了。

于是他没有阻止。

楚春歌看到庄楠停在了那幅画前。

时间仿佛停止了。庄楠停在那里,从背影看不出什么。

楚春歌在心里默念着时间,计算着自己在庄楠心里被凌迟了多少刀。

庄楠终于动了。她回过头来看楚春歌,眉头微微皱着。——多谢楚春歌今天戴的这幅眼镜,让他可以如此毫发毕现地看到庄楠的表情。他看到庄楠向自己走过来。

庄楠问他:“你的画,我好像没看很懂。”

楚春歌下意识地问:“什么没懂?”

庄楠指着那副肖像,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我是不是认识?”

楚春歌甚至低下了头,他答:“……是。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

因为低着头,楚春歌并没有看见庄楠的表情由疑惑变得兴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庄楠的手抬起来的阴影,他以为庄楠是抑制不住愤怒的心情,想要打他。

可紧接着,他肩上一重,庄楠拍了拍他的肩。

庄楠道:“原来师兄还是有人喜欢的嘛!”

楚春歌:……?

楚春歌茫然抬起头,看见庄楠脸上的微笑,那种微笑他非常熟悉,在每一个同学聚会上,每一次的调侃里,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用这样的笑容看着他。像是在八卦,又像是要拉皮条。

庄楠对他说:“你就是在不好意思这个?看样子肯定是没有追到了。”

楚春歌这时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的关注点跟庄楠不在一个上,他道:“温老师是楠姐师兄?!”

庄楠理所应当地点头:“是啊,我们一起在V大教书啊。不然你以为?”她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差点笑崩了:“你不会以为他是我老公吧?”

峰回路转。

楚春歌被人猜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他没回答,不过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庄楠觉得自己差点笑到地上去了,恨不得马上到师门群里告知这个惊天八卦:温道方那个死闷骚也有人喜欢了,还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鲜肉。不过她还是稳住了,没在这时把自己的形象给崩掉。

庄楠问楚春歌:“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随便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助攻来得太快,简直措手不及。楚春歌还没从悲情戏的剧本中出来,就遇上了恋爱轻喜剧的剧本,这一天也是跌宕起伏。

所幸他没有傻到失去了智商,他问了一直以来很在意的两个问题:“温老师单身?”

“嗯啊,作为对象,他其实很不好相处的啦。”

“那温老师……喜欢男性吗?”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没听他说过。我觉得他肯定是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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