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羽跪在地上，一张一张把那些钱收好，他知道为什么欧阳离没有回来了，他是抛弃自己，不想跟自己过了。是因为自己白吃白住，还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么？他果然很讨人嫌是么？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洒在扎眼的钱币上。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人还不肯原谅自己，齐羽心里就像长了个疙瘩，觉得无比的难受，他收拾了一下，去了大东方的后门，想等到欧阳离出现。也不知等了多久，各色的霓虹灯闪得他眼花，他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怎么看清就这么冲了过去，拉住欧阳离的手，“小离，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说你，你说得对，其实我们没什么不同。跟我回去吧。”他扬起泪眼婆娑的眼眸，“求你。”

听到他说求你，欧阳离真的很动心，但是他不能。他甩开齐羽的手，扬着下巴，一脸痞样，浓郁的酒气传来，“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我，我是齐羽啊，成齐羽。”齐羽着急地说着，他以为他是喝醉了。

“成齐羽，老子没听过，闪开，少妨碍我做生意。”说着，欧阳离搂过身边人的脖子，一口咬住那人的嘴，差点没咬出血来。

那壮硕的中年男人似乎显得很兴奋，他搂过欧阳离的腰，狂热地吻着欧阳离，须臾，两人都气喘吁吁。欧阳离缠上那人的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小骚货，一会儿就满足你。”那人流里流气地笑着，使劲捏了一把欧阳离的翘臀。

齐羽看不下去，赶忙闭了眼。

欧阳离看见他闭上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要离开。眼看他要走，齐羽赶忙拦住他，“小离，你还不肯原谅我吗？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要你一辈子不许去找那个姓柯的，一辈子陪着我，你肯吗？欧阳离心里想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在齐羽看来却是一抹轻蔑的笑，只见他笑着说道：“你这种人，凭什么要我原谅？我对你那么好，可你呢？原谅，哼，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那点钱，就算我施舍给你，省着点花，省得花光了，又跑来求我，求我这种腆着脸被男人玩的人！”欧阳离说得很绝，连他自己都觉得说得连死的心都有了。就算他真的恢复了自由身，估计这个人也不会再看他一眼了吧。

“你！”齐羽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巴掌，错愕不已。他是来求人原谅的，怎么反而出手打人了呢。可他说的那些话，也太叫人伤心了，而且，瞧他那个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为什么人可以这么轻贱自己，其实在他心里，欧阳离是他唯一的，唯一的朋友啊！

欧阳离啐了一口，“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赶快给老子滚蛋，从此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这句话说出口，等于是将已经捅了个窟窿的心再补上一刀。欧阳离知道，他这是在断绝最后的希望，可心底里，却还留存在那么一丝丝的期望，要是他不介意就好了，要是某年后的某一天，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然而齐羽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咬着唇，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默默地转过身，默默地离开。那个瘦弱的背影如同落光了树叶的干树枝一样，非常萧索，非常凄凉。他多想踹开身边这个今天晚上就要解决的男人，立刻奔过去，抱住他，给他温暖，告诉他，一切都是谎话，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下定决心离开他编的谎话，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的双腿已经麻木了，连同那颗还没来得及愈合的心。

齐羽没有拿欧阳离的钱，也没有再回那间屋子，他一个人在午夜里流浪着，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他别无选择，因为连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他蜷缩在一个暗巷里，暗巷里堆满了垃圾，腐臭的气味从鼻腔灌进胃里，好想吐。他必须坚持，必须挺过去，这里虽然是个垃圾场，却比外面的五光十色要安全得多。他渐渐闭上眼，在腐臭的气息中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就有人出来丢垃圾，一眼瞧见他，“喂，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那人推了推他。

他揉着眼睛醒了过来，抬起头。

“是你！”那人惊诧不已。

睡意迷蒙中，只见那人翘起好看的嘴角，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如果不介意，跟我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然后再好好地睡上一觉怎么样？”

第17章

齐羽跟着红豆进了屋，睡意早就消失殆尽，他紧张地睁着眼睛，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楼上楼下，他没有发现顾相思的影子，心里竟有一丝窃喜。

“怎么了？”红豆突然转过身来问。

“啊，没，没什么。”齐羽答应着，脸上泛着红，他垂下头去，做贼似的生怕那个人看出些什么端倪会赶他走。

红豆笑了笑，“我说你不用那么害怕，你应该认识我吧，我可不是什么坏人。”

“嗯，我知道。”齐羽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脸上又红了几分。

红豆一边上楼一边说，“楼下的浴室坏了，你就用楼上的吧。我去给你找几件干净衣服。”

齐羽点着头，磨磨蹭蹭进了浴室，他多想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那双温柔得令人沉溺的眼眸。

红豆刚准备下楼，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尖叫声，他拔腿就往楼上跑，撞开了浴室的门。

“里，里面……”只见齐羽抱着衣服遮住已经脱光了的身子，惊骇地指着布帘后的浴缸。

布帘拉开，一只清瘦雪白的胳膊伸了出来，围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的Zero扬了扬眉毛，瞟了一眼抖着手指的齐羽，又瞟了一眼一脸错愕的红豆，哼了一声，“他是谁？”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谁也没有说话。红豆决定打破尴尬的僵局，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这是Zero，我儿子。这位是……”红豆想了想，“成齐羽，可能暂时要在咱们家借住一阵子。”

他说什么，那个皮肤白得吓人的少年是他的儿子，红豆不过二十多岁，什么时候有了个十二三岁的儿子的？齐羽的眉头皱了皱，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Zero细长白净的手指扯着额前的碎发，随口问道：“爹！知道吗？”

见红豆犹犹豫豫没出声，Zero一个凌冽的眼神瞄过来，红豆吓得一哆嗦，说话都结巴了，“还，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Zero站起身，“记得告诉他，其他的我不管。”说完，便汲着人字拖上楼了。在他坐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水渍，红豆抚额，这小屁孩儿，真是，每次洗完澡都不爱擦干净，相思到底是怎么惯的啊。

“对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红豆随手拿起茶几下的泡沫将那一滩水渍吸干，他似乎很习惯干这样的事。“弄不好，将就吃点。”红豆笑笑，转身往厨房走。

“不用了，我不饿。”齐羽叫住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咬了咬牙，猛地仰起头，“那个，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还是离开好了。”

红豆愣了愣，觉得他此时的表情好可爱，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明明胆儿很小，还装作很强悍的样子。“没关系的。”红豆安慰道：“小Z的爹！，你也认识的，就是顾相思。”他原本打算把相思就是宝尼修道院的G先生的事说出来，但是一想到没经过相思的同意，G先生的真实身份似乎对于所有宝尼修道院的孤儿来说都是一个谜，相思说，这样就好，他并不是什么圣人，G先生在孤儿们的心里却是。红豆按捺住，换了个语气，“我想他不会反对的。再说，这段时间他大概都不会回来。”

齐羽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点呆呆的。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某个人说过他很像他的儿子。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说什么已经分手的话，只是随口玩玩他而已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要四分五裂了，汩汩冒着血，充斥整个胸腔，又痛又闷，六神无主，只能等死。

红豆见他呆呆的样子，以为他是欢喜傻了，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乖乖等我，很快就有的吃了。”

齐羽看着他，他的手离自己而去，憋着眼泪，没有哭出来，或许，或许他还有机会，只要他还肯收留他，只要他还呆在这里一天，只要顾相思一天没回来，他就还有机会。

红豆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了一个样子，乖乖地坐在桌边，等着红豆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鳕鱼粥。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嗯，好香啊。”

“还好吧。”红豆有些得意地笑笑，“慢点吃，别烫着。”

齐羽拿起粥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时不时地眯起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不禁想着这样的日子，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多好。

入夜了，红豆躺在空了半边的床上，相思的电话始终打不通，他索性关了电话，丢到一边，越想越觉得气，又用脚丫子踹了一脚。相思只要一离开家门，就像凭空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去哪里也从来不说，问小Z小Z也说不知道，烦人。红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一手扯过相思的枕头塞进怀里。他知不知道，每一次出门，他都害怕得不得了，害怕他一去就不回，害怕他突然有一天说，豆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你太不了解我了，还是阿芝了解我。呸，又是阿芝！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在担惊受怕，想他想得快要发疯，“相思。”嘴里狠狠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啊，混蛋！”

突然之间，一阵电闪雷鸣，将黑夜照亮得犹如白天。

Zero抱着枕头，一脚踹开红豆的房门，果然，房间里一片狼藉，却不见人。Zero放下枕头，任命地开始收拾，相思走的时候叫他好好照顾这个男人的饮食起居。窗外一个惊雷，似乎要劈进屋里来，Zero单薄的脊背抖了抖，抓起枕头跑了出去。

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刻，齐羽觉得到处都是顾相思的味道，到处都是顾相思的影子，他那双惑人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他猛地睁开眼，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迟疑了一下，他下了床，打开门，一个瘦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那身体瑟缩着，冷得发红。

一道闪电划过，哗啦啦开始下起雨来，Zero推开齐羽的怀抱，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抱着枕头钻进柔软温暖的羊毛被里，冷冷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不准说出去，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

他这是……再跟他谈条件？不，他是在命令他。

风铃屋内。

风铃屋是一间酒吧，据说老板是一个华裔，漂洋过海开了这间酒吧，只在夜里十点以后开。

“臭豆！烂豆！死豆！有没有搞错，把人叫来，自己却跑不见了，柯家大少爷了不起啊！”轩辕坠气急败坏，皱眉看着衣服下摆上大片的雨渍。

小三丁羽浓扯了扯他的衣袖，“别闹了，大家都看着呢。”

“谁看了？”轩辕坠不以为然，“谁爱看谁看去！”

“这样吧，我请你喝你最喜欢的苏格兰威士忌。”小四说着，甩了甩头发上的雨珠儿，笑眯眯地在吧台边坐下。

“要25年的哦。”轩辕坠终于停止了叫嚣，坐在小四的旁边，挑起小四的下巴，“还是你对我最好，最了解我。”

瞧见两个俊美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做出如此亲密且暧昧的举动，女扮男装的小酒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拿出老板私藏的威士忌，熟练地倒了两杯，嗫嚅着说：“那个，你们刚刚说的人，我好像听他叫了一声该死什么的，然后就冲出去了。”说着，指了指酒吧的侧门。

“我听豆哥说，小Z最近好像放假了。”望着挂了一串风铃的门口，小三说。

一个惊雷响彻天际，小二抿了一口酒，满意地砸吧砸吧嘴，“打雷啊，怪不得。”

Zero看起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实际上是，他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出奇的冷漠，唯一感兴趣的只有他爹！和世界各地稀奇古怪的料理而已。小二他们从没见过这么不像孩子的孩子，他的一双浓墨一样儿的丹凤眼，深不见底，似乎混沌未开，又似乎洞悉一切。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不觉毛骨悚然。小三担心地问红豆和这么一个别扭孩子相处会不会很纠结什么的，红豆哈哈笑说，小Z在家不是这样儿的，可能是见了生人有点儿怕生。虽是句玩笑话，却也不完全是假，到底怎么回事儿，就只有听着自辨了。不过，打那之后，小二他们再不敢拿看待一般小孩的心态看待红豆身边的Zero，当然见到漂亮小孩就想欺负揉捏一番的心思也早烟消云散了。

Zero一副冷冰冰的气质，臭屁得不像话，不过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怕打雷。小孩子怕打雷原本是件多么容易理解的事儿，但是Zero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当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居然会害怕一般小孩都害怕的打雷，这个就有点难以理解了。红豆一次酒醉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将Zero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告诉了他的小二、小三、小四、小五，以及一干闲杂人等。事后红豆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已是收不回，那么多双耳朵听着呐，虽然大多数人都喝懵了。

红豆庆幸自己还是保存了最后一点理智的，没有将Zero究竟有多怕打雷捅出去。此刻，他正开着车狂飙，要是小Z出了什么事，他跟相思也算是到头了。

惊雷一个接一个炸响天空，闪电如银色的巨刀将天空劈裂成两半，红豆握着方向盘的手竟然有些发抖，“混蛋，干嘛挑这个时候出来喝酒！”

大雨倾盆，在繁华的城市，即便是午夜，仍有不少车辆来往穿梭。公路两旁的路灯，一个闪电过后，全暗了下来，市郊几个重要的隧道被雨水淹了，很多线路被冒着雨的交警封了路，指挥车辆转行别的线路。

红豆坐在车里，闷闷地点燃了一根烟。跟相思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等道路终于畅通，转了大半个城市，红豆终于到了家，急匆匆开了门跑上楼，一脚踹开Zero的房门，没有人，他又折回楼下自己的屋子，还是没有人，当他踹开齐羽的房门时，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嘘。”齐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睡着。”说着，指了指怀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的Zero。

红豆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像兔子一样的成齐羽是怎么搞定别扭冷漠不可一世的Zero的？

齐羽给他的回答很模糊，诸如，他还是小孩子啊，我小时候也很怕打雷，把耳朵堵上就不怕了，基本上等于没答。那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晚上，这两个少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无从知晓。只是，Zero在做饭的时候，总会有齐羽的一份，虽然他执意说是因为做多了，丢了可惜。

越是这样，红豆就越是好奇，看着成齐羽的眼神也越来越不一样了。这个少年，不简单啊。

第18章

通常情况下，至少是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相思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不回来。红豆等得都快发酵了，每天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红豆开车，齐羽坐在副驾上，Zero坐在后面。Zero请的一个星期假已经到期了，可是顾相思还是没有回来，他原本打算继续请假，红豆突然像个严父的样子叫他好好回学校安心上课，相思的事他会弄清楚。Zero原本还想坚持，看了眼红豆，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乖乖回房间收拾了一个小箱子。

“就带这么点？”红豆瞥了一眼他的小箱子。

“嗯。”Zero点点头，抿了抿唇，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

红豆让齐羽在家等他，他一个人去送Zero就好，但是齐羽坚持不肯，说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他很想去看看Zero就读的那间据说非常有名的私立中学。红豆见Zero没有反对，也就跟着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