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原本开了暖气，但是却让人感觉冷得出奇。齐羽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这件大衣是红豆的，之前买小了，一直放在衣柜里没有穿，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虽然穿在齐羽的身上仍显得大了点，但总算不难看。齐羽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Zero，红豆和Zero都穿得很少，红豆是因为体质好，一直都穿得少，只是Zero，明明感觉很怕冷，为什么也穿那么少，后视镜里的Zero，他的嘴唇都有点发紫似的。

齐羽胡思乱想着，车窗外薄雾渐渐散开，灰白的景物疾驰而过。红豆忽然一个急转弯，拐上另一条路，随后他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Zero心脏一紧，细长白皙的五指在膝盖上收紧，果然还是追来了吗？

“谁，谁在跟踪我们？”齐羽从车窗探出头去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两辆黑色的轿车紧跟着他们的车。“红豆哥，为什么要跟踪我们？”齐羽紧张地看着红豆，难道是因为他？可他不是已经被赎了身，和大东方什么的再无瓜葛了吗？前段时间得到消息，据说他那个杀人犯的父亲已经跑到越南去了，难道是回来了？不对，就算回来也肯定不会想找他，就算找他也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

“我也不知道。”红豆答道，皱了皱眉，难道是跟相思有关？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觉紧了紧，他加大油门，“坐稳了！”

为甩开后面的车，红豆早已偏离了国道，拐进岔道里，后面的两辆车一直穷追不舍，不远不近地跟着，突然其中一辆加大马力，从侧面绕过去，挡住了红豆他们的车。红豆一个急刹，差点撞上前面的车，他眯了眼，一只手伸向车座下的储物箱。

前面的车里下来四个人，都是青一色的黑色西服打扮。紧接着后面那辆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但是只走下来了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打扮，只是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看到那个人时，Zero的脊背忍不住抖了抖。

“会开车吗？”红豆问齐羽。

齐羽点点头。红豆和齐羽调换了位置，看了一眼Zero，开了门，走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谁？红豆哥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我们要怎么办？”齐羽的手心里都是汗，他之前跟他那个杀人犯父亲学会了开车，但是如果要他丢下红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宁愿跟他死在一起。

Zero紧抿着唇，僵硬了似的，一句话都不答。

眼镜男看了一眼红豆没有伸出来的左手，知道他藏着枪，只可惜，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这里站着的人随便一个就能将他轻易撂倒，就算是当场击毙也是无可厚非的。

眼镜男挑起一边的嘴角，亲切地笑道：“把他交给我们，你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你的柯家大少爷，今天的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你说什么，我耳朵里的耳屎有一段时间没掏了，没听清。”说着，红豆还把手放在耳朵边上，掏了掏耳朵。

眼镜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咳了咳，“他在里面吧？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我们只有自行采取行动了。”话音刚落，那四个人就将红豆的车围了起来，试图去开车门，被红豆按住了。“我记得，我好像没犯法吧。”

“犯法不犯法，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看你还是合作点，对我们大家都好。”眼镜男笑着。从他的话语里，红豆听出这眼睛男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更大的，或许就坐在后面那辆车里也说不定。

红豆靠在车门上，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笑说：“好，怎么个好法？”

眼镜男愣了下，说道：“自然是有你的好处。”

“我说，你们既然知道本少爷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我的性子，我要是不想要那点好处，不想合作又怎么样？”

“你……”一直笑容可掬的眼镜男忽然冷了脸，“区区柯家，我们还没放在眼里！”

意思是说随时可以把他解决了么，红豆笑了一下，朝着车窗里做了个手势，站直了身子。

齐羽看见红豆做的手势，那是和他下车前商量好的暗号，只要他一做这个手势，他就要开足马力冲出去，不计后果。

齐羽握着方向盘，迟迟不肯发动。

“让我下车。”Zero抬起头，“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那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Zero噙着一抹笑，“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犯不着为了我去死。你也不想他死吧。”

“不行，不可以的。”齐羽摇着头。他的确不想让红豆死，可他为什么会这么犹豫不决，难道是因为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是个比他还年少的少年，而生出的恻隐之心吗？

Zero试图打开车门，但是打不开，他俯过身想去抢车钥匙，却被齐羽眼疾手快抓在手里。两人正争执间，外面已经响起了枪声，两人同时往窗外望去，人影交错，看得并不分明。

忽然挡风玻璃上出现了红豆的脸，听不见声音，看口形似乎是叫他们快走。那张脸暴怒，凶狂，布满血点，齐羽怔愣着，缓缓发动了车。

齐羽一踩油门，撞开了前面那辆车，没行多远，红豆从后车窗跳了进来，满身是血。

齐羽昏头昏脑，横冲直闯，把马力加到最大，也不知开了多久，直到撞上护栏，车身飞出老远才停下来。车体冒着烟，油箱开始漏油。

“走，快走！”红豆吼道。

齐羽急忙下了车，跟Zero一起将红豆拖了出来，刚走出几米远，车子就爆炸了，火光漫天，浓烟滚滚。

第19章

当看到满身是血的红豆被推进急诊室时，齐羽吓得哭了出来，Zero虽然没有哭，但是从他面色苍白的脸孔以及直勾勾盯着红豆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也被吓坏了。红豆的伤其实并没有他们两个想象的那么严重，说不严重是因为所幸没有危及到生命，但是仍旧失血过重需要静养。红豆裸着上身，肩膀上的枪伤被厚厚的白纱布包起来，断了两根肋骨，只能躺着，身上多处淤青和擦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是看起来仍旧是有点吓人。

齐羽看着红豆，他的眼睛有点肿。他跟Zero只是轻微的擦伤，红豆在晕过去的时候，紧抓着他的手，嘱咐他看好Zero，千万别丢了，等他醒来，有话要问。

红豆已经醒了过来，齐羽在看见他的手指头动了一下的时候整颗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他捂着嘴，激动得不能自已。Zero就躺在离病床不远的椅子上，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眼睛却死鱼般睁着。红豆睁开眼，扫了一眼病房，看见蜷缩着的Zero，眼皮耷了耷又闭上了，似乎非常疲惫的样子。直到第二天一缕温暖的阳光射进屋里，红豆才真正醒了。

病房里很安静，红豆让齐羽给他去买一盒徐记的水晶蒸饺回来，齐羽知道他是要支开自己，因为他说过，有话要问Zero。

Zero的脸侧向一边，温暖的阳光洒在他半边脸上，让那半张脸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没有霸道和倔强，看起来就像个乖巧的小王子。

红豆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看得人非常不自在，“你是要我严刑逼供，还是自己从实招来？”

“我不知道。”Zero很快恢复了一脸臭屁的样子，但是话语里的颤抖已经泄露出他的不安和紧张。

“不知道？”红豆有些怒了，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别扭，到底是跟谁学的？他黑着脸，“我再问一次，你说不说？”

Zero显然是被他的黑脸吓到了，他的身子缩了缩，但仍旧大声说道：“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红豆有些灰心失望了，他知道这孩子逼不得，但是此刻他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不说也行。你跟我到底没什么关系，你死你活我都管不着，但是我警告你，要是相思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说着，他的眼睛眯起，露出凶狠的光。

Zero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一遇上顾相思的事儿，这个人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他能说吗？他可以信任这个人吗？顾相思一直不回来，他心里也越来越担心，害怕出了什么事，他发现，除了眼前这个人，他根本没有别人可以相信。

他咬着唇，下了决心。Zero每说一句话，红豆的眼睛便睁大一分。因为他说的那些并非常人可以接受。

“三年前的一天，我睁开眼睛，发现我记不起我是谁，父母是谁，家在哪里，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一个马桶。每过几天，有时候几个小时，我记不清了，我都会被插上各种各样的管子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我看见那些细长的透明的管子插进我的身体里，我的脑子是清醒的，可就是不能动，说不出话。”Zero仰起头，眼神冷冷清清的，“是顾相思把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他说顾相思，没有说爹！。“很多孩子，都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痛苦死了，时间越久，我就越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从哪儿来，我只记得我的代号是ZERO。”

趁着休假的当儿，柯休莱正好可以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人脉查些事儿，平常以警司的身份，要是不办案子的话，还真不好接近那些人。可喜可贺的是，还真让他查出点儿事来。当年“终结者”集训，原本被选中参加集训代号“火狐”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当然是一个有胸有屁股能生孩子的真女人！就像抓住了那人的把柄什么的，柯休莱兴奋得一宿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凭着超强的记忆和侦察能力，直接杀到黑炎总部。

轩辕凤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人。他的眉毛皱了皱，似乎并不意外柯休莱会找过来，他像没事儿人似的，完全不当柯休莱的存在，伸出手爱怜地抚摸床上人的脸，俯下身极为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柯休莱握紧了拳，指节咯咯作响。

“你何必那么戏弄他？”床上的人没有睁眼，因为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刚才轩辕凤埋下头，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的亲。

“我哪有戏弄他？” 轩辕凤笑着反问，收了笑，“相思，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还说没有？”顾相思漾开一抹浅笑，嗯了一声，“我知道。”

轩辕凤怔愣了下，他说我知道，意思是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不愿意给他任何的机会么？轩辕凤苦笑了下，他想着如果他此时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表情说不定不会这么说，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可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芝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死不了。”轩辕凤答。

“谢谢。”相思笑笑，他从很早就发现与自己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轩辕凤对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就算没有那个人，他也必须装作不知道。他睁了睁眼，“凤，我怕……”他话没说完，眼睑垂下去，惨白的脸上写满担心。

轩辕凤接过他的话，“你是担心他们已经发现了小Z的去向？”

相思点点头。

“放心，柯红豆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就带走小Z的。”

“就是这样我才怕。”相思说着，张了张干裂的唇。

“柯大警司，别来无恙啊。”轩辕凤斜睨了一眼柯休莱，走到描鸾刺凤的沙发上坐下，“我这黑炎可不是随便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儿。”

“这个我当然知道。”柯休莱冷着脸，“我带了逮捕令来的。”他说得义正辞严，却似乎并没有要出示逮捕令的打算。

“逮捕令？”轩辕凤好笑地挑起一边的嘴角，“逮捕谁？我？我记得最近好像没犯什么事儿吧？难道是因为英明神武的柯大队长被我逼成了同性恋？”

柯休莱的嘴角抽了抽，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女人的照片。“我怀疑你跟这个女人的死有关。”

“随便拿个女人的照片就说跟我有关么？”轩辕凤哼笑一声，瞟了一眼照片中的红发女人，“我说科大队长，想人家就直说嘛，何必用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

“随便的女人？”柯休莱将照片丢到他面前，“麻烦请仔细看清楚。”柯休莱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看着轩辕凤有些僵硬的脸，“不认识的话让我来告诉你。阿扎，女，22岁，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姥姥尚在人世，军龄三年，各项全优。三年前，被选入参加‘终结者’集训，代号‘火狐’。”

这回轮到轩辕凤的嘴角抽了抽，但是他抽得相当优美，相当挑衅。他半仰着脖子，“所以呢？你要逮捕我么？据我说知，这个女人好像是乌克兰籍吧，应该还轮不到柯大队长你来管！”

“你怎么知道她是乌克兰人，不是说不认识么？”柯休莱的眉毛扬了扬。

“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吗？”轩辕凤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错，我是顶替她参加了‘终结者’集训，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他说人不是他杀的那就肯定不是他杀的，不知道为什么，柯休莱就是觉得他不会对自己撒谎。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词穷，他到底跑来做什么，逼他承认他不是火狐？想看他秘密突然被人揭穿的样子？然后呢？他没想过然后。

柯休莱愣在那里，轩辕凤站起身，勾起他的下巴，“那么想了解我的事情？其实只要你愿意，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我拷回局子里慢慢儿了解。”

“你以为我不敢？”柯休莱突然抓住他的手。

轩辕凤愣了愣，抬头看向柯休莱，那小子正用一种近乎热烈的眼神看着他，他忽然觉得心砰砰跳了两下，相思说得对，他其实玩不起。

第20章

自从从Zero口中得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红豆就越是觉得相思的失踪跟这件事有莫大的关联，他找到一向消息灵通的小三丁羽浓，想看看他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关这些事的蛛丝马迹。小三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继续查下去说不定小命儿也得搭上，但是他更不想看到红豆焦躁不安的样子，偷着动用了家族的关系，五天后终于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豆哥你，真的要继续查下去吗？”小三有点担心地问。虽然他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

“当然。”红豆说着，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阴鸷的笑，“哼，就算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我。我不想相思回来见不到小Z，他会不高兴的。”

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为了顾相思，难道为了一段情，非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吗？小三看见他嘴角的笑，不免惊了一惊，他是多久没看到这个人浮现出这样的笑容了，那是一种带着嗜血的，令人发指的笑。

“这几天辛苦你了。”红豆说道，“把小Z交给小五之后就别急着回来了，多玩几天。记得，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小二也不行。”

“豆哥……”小三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太了解这个人的脾气，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嗯，我知道了。”他答道。

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齐羽躲在一旁，小心地听着，竟然要将那孩子连夜送走么？心里盘算着若是红豆赶他走，他要怎么办，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就算有，他也不想离开。

当夜，小三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院子里。小Z被红豆哄着喝了一杯加了料的温牛奶，早就睡过去了，约莫要睡到明天中午才会醒。齐羽也喝了牛奶，但他只咽下一点点，剩下的都偷偷全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