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便关了收音机,去换CD,车里只有两张碟,第一张陈川听了听,大概是什么古典乐之类的,陈川不感兴趣,便切了下一张。
前奏很熟悉,是陈升的那首,不再让你孤单。
可那声线,却是陈川的。
陈川才想起来,自己以前确实去朋友的音乐工作室里录制过一张CD,挑了十首他爱听的歌,一一翻唱后送给傅之言,做为情人节礼物。
“这东西你还留着?”陈川似是无所谓地打趣着,那是陈川很年轻时做的事了,换了现在,他只会觉得害臊。
傅之言面色平静,说:“一直放在车里,懒得拿走。”
陈川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说,“哦。”
很可笑,歌词中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那心情却终是一去不返。那些蕴藏在词句与音符中的浓浓爱意,早已在时间的冲刷中,失去了最初的色彩。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们学会了粉饰太平,学会了彼此包容退让,那样冲动而不顾一切的感情,也依然找不回来了。
陈川看向窗外,街旁飞速掠过在寒风中变得光秃秃的树木,景色萧条。
陈川和傅之言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在客厅打游戏。傅之言接过陈川的外套,一起挂在客厅旁边的衣架上。悠悠见傅之言回来了,连忙扔了游戏手柄,嘟嘟还在非常没有眼力见儿的嚷嚷“怎么跑啦?哎哎哎要输了!”
“陈瑾!你这视力还要不要了?想戴眼镜是不是!”陈川站在门口叉腰喊道,小肉团子手一哆嗦,连忙扔了游戏手柄,跑到陈川身边来,讨好的笑:“嘿嘿,爸!你来啦!”
傅之言虽然对陈川的儿子没什么好感,但陈瑾确实非常可爱,他笑了笑,说:“好了,放你们两个一马,去餐厅吃饭吧。”
饭桌上两个孩子吃饭是保姆在管,傅子睿话少,人也安静,陈瑾倒是叽叽喳喳讲的不停,毫无吃相,糖醋排骨的汁液沾了一嘴,傅之言也没管,只是闷不做声地给陈川夹菜。
陈川低头看到傅之言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只想叹气。
这是陈川很久很久以前就期盼的生活,可是这生活却直到他摸爬滚打,历尽千帆后,才姗姗来迟。傅之言是真的变了,他的成熟不再是表象,而是内心的包容与适当的退让。如果陈川当年遇见的是这样的傅之言,他们之间,或许并不会闹得那样难堪。
可是傅之言,你现在改变又有什么用?
咱们已经浪费掉的时间与感情,早已经无法复原了。
吃过饭后,两个小孩儿又跑到楼上疯闹去了,傅之言和陈川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全国各省的新闻联播都翻看了一遍。
陈川问傅之言春节怎么过,傅之言说大概会回家吃个饭,也没别的事了。问陈川,陈川说今年春节也在北京过。
“你不回武汉了?你妈怎么办?”
“接过来。”陈川说:“我……跟她讲了陈瑾的事。她说她过来照顾。”
傅之言意外没什么反应,只是挑了挑眉,说:“什么时候过来,你方便吗?不方便我让肖哲找人去接。”
“不用了,”陈川说:“春节的话,剧组也会放几天假。”
“嗯,反正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吧。”
后来他们又陆陆续续聊了一些很平常的事,楼上不时传来陈瑾呜呜哇哇的吵闹声。实话说他们之间,其实很少能有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候,尤其是这两年。自从傅之言结婚后,他们两个就争吵不断,再后来陈川不再跟他争了,两个人见面就上床,日子也各自过各自的。
他们断过无数次,没有哪一次是断了个干净的。也许是生活里已经习惯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而这些年的生活也都交缠在一起,处处都是彼此的痕迹。
退出一个人的生命这种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并不那么简单。
陈川说:“你知道今年要世界末日吗?”
傅之言看着电视,荧光倒映在他眼里,“世界末日?我还以为你信佛。”
“这冲突吗?”陈川说:“听说船票几千万欧元一张。”
傅之言嗤笑一声,说:“你要吗?给你买一张就是了。”
陈川:“……”
安静了一会儿,傅之言说:“但是,世界末日要是真来了,你想怎么死?”
陈川说:“什么怎么死,我不想死。”
“你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死了是怎么个死法儿么?”
陈川有点头疼:“你是不是嫌自己钱赚多了,天天研究自己怎么死啊?”
傅之言没搭理陈川,兀自说:“我要是死了,最好是突然死的。比如车祸,飞机失事之类的。人如果慢慢接受自己的死亡的话,那种心情想想就很绝望。”
陈川骂他有病。
傅之言点点头,说:“可能确实有病。”
“但是一个人死太孤单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带走的,大概只有感情。”
陈川没有再回答,这话题太沉重,他不想回答。
PS:
这章之后大家可以看到本文的时间轴还在12年,实在是因为坑了太久了(手动再见
原本想把时间轴改动一下,但是12年这个时间有对傅之言来讲很重要的事情发生,所以就保留了原来的。
把既定的部分写完之后,会写一些未来的事情当番外。
写在前面:
这是当时连载到圣诞节的时候写的圣诞番外,有妹子想看,我就修了修发出来了。
也以这个番外献给所有在爱情里作得死去活来的人们…… :thumbdown:
2003。12。24
陈川在凌晨醒来,枕边没有人。他翻了个身,怎么睡着觉得枕头一边高一边低。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摸到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陈川连忙爬起来开灯,床头灯的光线昏黄,只在屋子中点亮一个小小的角落。
他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剧本,封皮在灯光下看去是淡淡的橙色。他草草的翻了两页,还没仔细看,就从中掉出一张纸片来。
上面的字迹来自傅之言:圣诞快乐,阿川。
这是陈川的第一部电视剧,知名编剧写就,知名导演拍摄的戏。
陈川饰演男一。
这个剧本让陈川在初入媒体与大众视线时就获得了极大的赞誉,这也是他二十年来收到过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2005。12。24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前些年不怎么流行过圣诞节的,近些年街上的气氛却浓郁了些。傅之言带陈川来西餐厅吃晚饭。他还记得自己最开始简直是个土包子,连刀叉都不会用,那个时候傅之言会宠溺的对他笑,伸手过来,替他把牛排一块一块地切好。
傅之言就是这样的情人,他温柔,体贴,可以忍耐你的小脾气和别扭,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去主动权。
陈川那时候不懂,他以为对傅之言来说他是特别的。
他以为他是唯一的一个。
2007。12。24
陈川醉醺醺地从酒吧中出来,被几个狗仔围着咔嚓咔嚓一通猛拍。陈川也懒得管自己有多狼狈,而明天的报纸又会写的他如何不堪,这个时候,他只想找到傅之言。
傅之言的公寓坐落在刚刚成型的CBD附近,平安夜,街上四处都是喧嚣的人群,情侣,朋友,三三两两走在寒冷的街头。
陈川走到门口,却被保安拦住。
“我找傅之言。”陈川对保安说:“你去叫他。”
保安认出了陈川,不知道这个满身酒气,狼狈不堪的过气明星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但陈川不愿意走,保安以前也见他频繁出入过这里,只好按了傅之言家的门铃。
在门铃挂断前的一秒,那端传出傅之言的声音,“什么事?”
保安还没开口,陈川抢先了一步,说:“傅之言,是我。”
傅之言沉默了一会儿,道:“进来吧。”
陈川的外套落在了酒吧,没有拿,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傅之言替他开门后,看到他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喝成这样?”傅之言拉他进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陈川觉得自己有点发烧,眼前的傅之言变成了重影,却性`感的很。他伸手去勾傅之言的脖子,找他的嘴唇,却被傅之言一手推开。
“你在发烧。”傅之言说:“你等着,我给你找件外套。”
陈川看着傅之言转身进了一楼的客房,拿了一件外套。陈川脸色潮红,傅之言替他穿衣服的时候摸到他回温的手,感觉那温度不用量,都知道是高烧了。
傅之言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他对着楼上喊了一句:“秦冉,拿点退烧药下来。”
直到那个只穿着短裤与背心的年轻男孩子下来之前,陈川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都以为“秦冉”是傅之言的公寓新雇佣的钟点工。
呵,钟点工,有谁家的钟点工会在凌晨两点还呆在雇主的家里?
陈川仿佛醒悟了什么,慢慢的站起来,然后笑了。
他笑自己蠢的像三岁孩童,笑自己大半夜发神经,还期望傅之言也有同样的不舍。
傅之言都愿意花钱去抹杀他了,他还能对他有什么感情可言么?
傅之言的神情很冷,陈川看在眼里,却没见到他同样攥紧的拳头。傅之言和他僵持了一会儿,然后说:“先把药吃了。”说完,他端着水和药丸,递到陈川面前。
陈川抬眼看着傅之言。那面庞太过熟悉,百千个夜晚他从梦中醒来,身边几乎都是这样一张温柔平和的睡脸。
他本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傅之言的人了。可是,直到这一天,他才终于发觉,原来自己不过是傅之言生命里的过客,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陈川狠狠地将傅之言的手打落,眼神凄厉,看得傅之言心神皆颤。他差一秒,一秒,就要伸手去抓住陈川,可是当他急切地伸出手的时候,陈川却已经转身走了。
便是这一转身,让傅之言追了许多年。
2011。12。24
陈川打开手机,看到是傅之言的短信。
“joyeux noel。”
陈川以为是时下流行的文字游戏,翻来覆去看了好久,还是没看懂,只好回复了一条:“什么意思?”
傅之言的电话随之打来:“这是法语的圣诞快乐,我刚才路过花店,想着给你买一支,却想起我在巴黎,不在你身边。”
“圣诞快乐,阿川。”
“圣诞快乐。”
23。
春节前夕,陈川在首都机场接到了他的母亲。
“妈。”陈川把母亲带来的两件行李搬上车,然后替她开了门。
陈川的母亲叫陈兰,陈川便是随她姓,他母亲年轻的时候是非常漂亮的人。他的五官很像陈兰,但相对来说要稍微硬朗一些。只可惜在经历这么多年生活的折磨后,陈兰的面容已不复年轻时艳丽,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满面皱纹的垂垂老妇。
陈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说:“瘦了。”
陈川的精神状态其实一直比较低迷,但是他不愿意让陈兰知道,笑了笑说:“最近忙,没什么时间吃饭,过了这阵就好了。”
陈兰说:“听说剧组的盒饭没什么营养,以后我给你做好了,你带去。”
陈川笑着点头,替母亲关好了车门。
于婶的女儿要生孩子了,陈川便辞了于婶的全天看护,早早在春节前夕放了她的假。正好嘟嘟的学前班也放假,不再需要接送。
一切都还算平静,只是好日子还没过几天的陈川,在某天早上被Mire的电话吵了起来。
“陈哥!”Mire在电话那边很是焦急:“绿水日报把你儿子的事爆出来了!”
“什么?!”
“只放了你抱着他的侧面照,其他不知道是没有拍到还是没有放出来,Alex让我先通知你一下,公关那边的通稿怎么写要问问你的意见。”
陈川连忙起床,打开电脑,查看了一番,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给Alex打电话,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别的媒体没出新闻?”
Mire说:“没,但是陈哥,我听说绿水不久前新招来一娱记,这刚来就翻天覆雨的,会不会是那人搞的鬼?”
陈川心烦意乱,暂时没心思管到底是谁在个中作祟,只跟Mire又嘱咐了几遍千万要保持沉默,便挂了电话。视线挪回电脑屏幕,果真是前些天傍晚在望京附近的照片,嘟嘟只有一张半隐的阴影中的侧面,陈川正抱着他。
光是照片没什么,只是嘟嘟的母亲不能说,这是他们约好了的。
陈川想过自己会遇见这种情况,但这个情况来的太快,让他着实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保密就是为了让嘟嘟有个安静平和的成长环境,等到嘟嘟再大一点懂些事了再公布出去,所以早有几家知情的媒体,陈川也托了人情拜托保持沉默。
绿水日报是内地一家基本上没有节操的报纸,圈内人人得而诛之。但八卦小报有八卦小报存在的意义,它们经常会沦为圈内人炒作以及相互攻击的工具。
陈川跟圈内人的关系都不错,尤其他的朋友大多是圈内说得上话的,实在想不出是有什么仇家。
别是让绿水的狗仔真的瞎猫撞见死耗子了。
傅之言下了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看到陈川的这条新闻后,立马让肖哲去查绿水日报的事。他自己给陈川打了电话,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记者,陈川的手机已经关机,私人手机一直占线,座机也一直是正在通话中的状态,大概是故意没把电话放好,保持占线。
直到下午,傅之言忙完事情之后,肖哲也回来,把查到的有关绿水日报的东西都给了他。
他大概浏览了一遍,就拿着东西驱车去了陈川的家。
陈川打开门的时候见到是傅之言,并不惊讶,给他递了拖鞋。陈兰在里间织毛衣,听到有人来的声响,慢慢走出来。
傅之言看到陈兰,稍稍点了点头,道:“阿姨。”
陈兰知道傅之言和自己儿子的事情,虽然感谢傅之言帮他还了那些巨额债款,但陈川后来那些不好过的日子也是拜他所赐,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屋了。傅之言本也没指望陈兰对他怎么样,一边换鞋一边问陈川:“那事儿怎么样了?我刚回来,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也没接。”
陈川说:“公关发通稿了,我在微博上也说了。”
“怎么说的?”
“就说是亲生儿子。”陈川耸了耸肩,“别的不说。”
傅之言说:“你就说成是领养的,也没人会管你要亲子鉴定啊。”
陈川白了傅之言一眼,道:“本来陈瑾就是亲生的非给说成领养的,你让他知道了,怎么想?”
傅之言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他也是当爹的,当然知道两种说法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便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他把资料拿出来递给陈川,说:“你看看这人,跟你有过节么?”
陈川把资料袋打开翻了翻后,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来的,并非是偶然。
24。
这记者是陈川从前的助理,因为当时正是傅之言跟陈川闹不愉快的时候,那助理把陈川的一些事情爆料了出去,结果转头就让Alex逮个正着。要说陈川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位娱记不开心的事儿,大概就是他曾往这人脸上泼过一杯水,也是因为他爆料在先。
辞掉他之后陈川也没有在意,没想到这人转行当了娱记,还成了绿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