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 上——Sophia
Sophia  发于:2015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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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曲家!作曲家!”不知是谁起的头,人们的欢呼渐渐汇聚成了一股整齐的叫声。他再次深深地鞠躬,就连杜波瓦小姐他们看起来都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但他的注意力仍然留在雅各所在的那个包厢。他看见皮埃尔和梅兰妮开玩笑般地挥着拳头叫喊“作曲家!作曲家!”那认真劲儿简直像是喊一句革命口号。然后他看到雅各加入了他们,雅各大笑着跟着一起喊,阿尔伯特从未见过他如此快乐。

他只愿雅各能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笑颜。

雷耶先生在向他打手势,阿尔伯特连忙健步跑上舞台,牵着男女主角再度向大家鞠躬。他抬头去看大吊灯,它果然像雅各所说的那样点满了蜡烛,烛光被吊灯上的水晶反射着,光彩耀人。这座并不大、设计装潢都有点陈旧的剧院在那光芒的照耀和人群的喝彩中,俨然比阿尔伯特所见过的最奢华的宫殿还要华丽夺目。这也许就是音乐的力量。

阿尔伯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巴黎一夜》的大获成功并没有掩盖住第二天《画家梦》首演的光彩,正相反,有了《巴黎一夜》的凯旋,人们对阿尔伯特鼎力推荐的新人作曲家无不充满好奇。第二天来看雅各首演的观众里,有不少是前一天来看过阿尔伯特的,包括好几位曾在皮埃尔家的舞会上结识雅各的贵族。

但终曲结束以后,整座剧场却是寂静无声的。雅各大气不敢出,更不敢从乐池里转身去看观众的反应,他面前的乐手们也一个个处于僵硬的状态,惊惶地面面相觑。舞台上只有出演女主角的珍妮身着白衣倒在地上,男主角则垂头跪在她的脚边。两人还保持着剧终的动作,不敢挪动半步。

果然还是要写喜剧么?雅各暗想,阿尔伯特从不肯写悲剧,还百般告诫他千万不要悲剧结尾,但他固执地没有听从,认为观众绝对没有那么肤浅,完全有能力理解剧中的悲怆。他对自己的作品总是充满自信的,加上阿尔伯特对他从不吝啬溢美之词,让他以为自己一定能一鸣惊人。即使在刚才指挥的时候,雅各还颇为自矜,觉得一切都非常顺利。看来还是他太理想化了。

雅各知道阿尔伯特就坐在自己昨天的座位上——二楼第一间包厢里,皮埃尔的身边。但是,阿尔伯特昨天接受的欢呼,与他现在正在目睹的惨败,是何其鲜明而又残酷的对比。阿尔伯特会怎么想呢?如今阿尔伯特对他音乐的欣赏全都会化为泡影,而两人那建筑在音乐之上的理解和好意也会随之消失。雅各只叹命运弄人,他曾竭力抗拒阿尔伯特的追求,而现在,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同样热忱地爱慕着阿尔伯特的时候,却要变成阿尔伯特的笑柄。

雅各想,与舞台上刚刚上演的故事相比,他自己的经历也许是这剧场里最大的悲剧了。

败得再惨,基本的风度还是要有的。雅各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打算去面对观众。正要转身的时候,只听剧场门口传来一个带着浓重乡下口音的嗓音:“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美的歌剧了!”那是个没钱买票而挤在门口的流浪汉。雅各记得,那人是雷耶歌剧院的常客。

“是啊,我都不知道歌剧可以这样写!”观众席里有人附和,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应和声:

“天啊我居然哭了!”

“太棒了!”

“我的老天啊 ,这是个天才!”

“天才!”

“作曲家!作曲家!”

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如同炮弹猛地在观众席里炸响,人们起身欢呼,不,不仅是欢呼,他们像潮水般涌向乐池和舞台,向雅各、乐手和男女主角伸出手,急切地想要触摸他们,确认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个梦境。雅各看到不少人的眼里闪着泪光,有几位女士甚至连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包厢里的贵族们看到底下的人潮有些畏惧,没敢加入他们,但也同样站在他们的位置上起立鼓掌。

雅各被挤得呼吸困难,根本来不及去看皮埃尔包厢里的情景。“请让一让,不要挤!”他的声音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乐池里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各种声调各种口音的话语:“莱格里斯先生,谢谢您的歌剧!”“真的太棒了!”“这是部伟大的作品!”“哦莱格里斯大师,哦,我哭得受不了了!”

“请冷静一下!”雷耶先生在舞台上呼喊,但又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了。已是满头大汗的雅各有些绝望,倘若有昨天那样的掌声他就满意了,但现在这样未免有些过火,他都开始担忧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舞台上突然传来一句洪亮的大合唱:“各——位——请——冷——静!”这下可把人们都镇住了。雅各吃惊地朝舞台上看去,唱出那乐句的正是珍妮和歌剧里的所有其他演员。阿尔伯特站在他们面前,用手势画了个休止符,回头对雅各笑了笑,自己下台去了。刚才那句合唱正是他临时指挥来为雅各解围的。

雷耶先生乘机上前一步:“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的热情真的让我们感动万分。但是,再这样下去,你们可要把我们这位天才的作曲家雅各?莱格里斯先生挤伤了,那样他就不能再作曲给大家听了。所以,你们何不让出一条道来,让他到舞台上来与大家见面呢?”

人们顺从地让开,对雅各行着注目礼,看他登上舞台。雅各不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摆,环顾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随便说几句吧。”雷耶先生鼓励地提示他。

雅各清了清嗓子:“呃……谢谢大家的厚爱,我真的一点也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欢迎。这是我的第一部歌剧,创作过程中受到很多人的帮助,比如塞维涅子爵的点拨,雷耶先生的指导,拉福尔伯爵夫妇的支持,当然,还有珍妮?利尔小姐和其他剧院成员的努力,这些我感激不尽。希望以后能给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有人问道。

“当然了!”有人应声,“你没看到莱格里斯大师年纪轻轻,前途似锦?”

“您会去和莫扎特一决上下么?”

“帮我们第三等级多写点歌吧!”

台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又炸开了锅,雷耶先生怕场面失控,赶快叫停:“关于雅各的事情,请你们从他接下去的作品中继续了解,也欢迎大家多来捧场。”

演员们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谢幕了。雅各好不容易一一答谢完剧团成员的祝贺,借口上厕所一个人溜去了琴房。他知道有人在那里等他。

第十五章: 此时此刻

阿尔伯特正坐在琴凳上,见雅各推门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向前跨步,但又非常突然地停住了。“祝贺你,雅各。”他只是这样简单地说,声音平静,但肌肉紧张的身躯和深不见底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情感。

这是两人自庄园以来第一次毫无心理负担地独处。雅各望着眼前这个无数次扰乱他思绪的家伙,昨天他在这里登上了事业的巅峰,今天他又见证了雅各踏上成功的第一步。他们之间无数的矛盾此刻似乎都烟消云散,因为他们终于站在了对等的位置上,没有地位的差异和偏见的隔阂,只有一样的对音乐的热爱和真诚。

在阿尔伯特沉默但热烈的注视下,雅各积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乱成一团,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客套地说道:“刚才在外面谢谢你帮我解围,真是绝妙的办法。”

“举手之劳。”阿尔伯特摆摆手。

“我吓了一大跳,本以为我的音乐生涯就此结束了。你说得没错,写悲剧太冒险。”

“但你做到了,不是吗?我的担心只是庸人自扰,你等着瞧,到明天巴黎的大街小巷都会是你的名字,不出一个星期,全欧洲都会知道你。”

阿尔伯特脸上是雅各熟悉的温情和鼓励,以前这种表情从不属于他,但最近却成了他的常态。雅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你说得太夸张了。你的作品不也是轰动全城?”

“那只是一时热闹,他们从没见过有爵位的人担当指挥,觉得新鲜而已。而你的出现却是欧洲乐坛自莫扎特以来最重要的事情,你的作品会成为不朽一直流传下去。”阿尔伯特顿了一下,“想想我曾经是那样嫉恨你的才华,实际上我差得远了。我们说好在首演前不谈私事的,现在首演结束了,我还是爱着你,比以前更甚。但恐怕……恐怕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并没有资格期待什么。如果你拒绝——我完全理解——我不会再来纠缠你,雅各,能和你共事已经是我的荣幸了。”他坦然直视雅各,像是视死如归地等待最后的判决。

他的灰心大大出乎雅各的意料。雅各猜到,自己在外面受到的疯狂的追捧,大概又让阿尔伯特自卑起来。他不应该自卑的,雅各有些着急地想,他不觉得两人的作品有多大差距,就算有的话,他相信阿尔伯特在现在的工作状态下能做得更好。更何况,雅各爱阿尔伯特的原因不止是欣赏他的音乐而已,他的善良和努力,他的挣扎和痛苦,无不让雅各感同身受,又深深为之吸引。

于是他冲口而出:“可是我也爱你啊。”

阿尔伯特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雅各觉得要是自己重复刚才的那句话自己的脑子恐怕就要烧坏了,但他还是努力克服自己的胆怯,说道:“我也爱你,阿尔伯特。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差得远没有资格之类的话,因为你是在侮辱我,侮辱我对你的爱情和渴……”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冲上前来的阿尔伯特堵住了。阿尔伯特紧握他的后颈,环抱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雅各几乎流泪,这是他所渴望的触感,却又与庄园那次有些许不同。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坦诚相对,摆脱了各自的怀疑和忧惧。两人的舌尖紧紧地彼此纠缠,进进退退间逐渐变得激烈,箍在对方身上的手臂也变紧了,像是急切地要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阿尔伯特的一条腿已夹进雅各的两腿之间,灼热的硬物感令雅各惊得向后一退,大口喘气:“别……别这样!”

“我等不下去了。”阿尔伯特说,眼神阴沉,如面对猎物的鹰隼,正像在他家书房的那一夜。

雅各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他们猜得到我在这里,很快就会找来的。你跟我来。”说着,他拉起阿尔伯特的手,带他溜出剧院后门,往散场人群相反的方向跑去。

雅各刚锁上家门就被阿尔伯特压在门上激烈地亲吻,对方的双手已迫不及待地探进雅各的衬衫里,触及雅各的背脊和后腰,令雅各战栗了一下,但那火热的触感立马就消失了。雅各还没来得及纳闷,外套就被阿尔伯特脱下扔在地上,阿尔伯特胡乱帮他解了几颗衬衫纽扣,但很快就失了耐心,直接把他的衬衫撕了开来。

“别!”雅各无奈地听纽扣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感觉到阿尔伯特已开始对他的裤子下手,奚落地瞪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扯对方的领结。两人视线相撞,阿尔伯特眼中已失去了平日的悠闲冷静,剩下雅各梦魇中那兽`性的欲`望。不过,还是有些许不同的,阿尔伯特看起来不再残酷,只是欲`望再也无法压抑,燃为可以吞噬一切的熊熊火焰。

雅各躲开他的目光低头鼓捣,却被阿尔伯特那做工繁复的精细衣服弄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阿尔伯特注意到他的烦躁,轻笑了一声,自己动手解开领结。两人就这样边脱衣服边向卧室走去,阿尔伯特还不忘从雅各的餐桌上随手抄了瓶橄榄油。凌乱的衣物散了一地,等两人一同倒在雅各床上时,已是裸裎相对了。

阿尔伯特却突然停住了。“雅各?莱格里斯,”他用往常那种嘲讽的语气慢悠悠地说,“半个多小时前你还站在千人瞩目的舞台上,被尊奉为上帝的宠儿。看看你现在……那么急切,那么……饥渴……”

雅各正要反驳他,阿尔伯特的神情却逐渐转为柔和:“所以你要记住,无论是在你接受喝彩的时候,还是在你面对某些蠢货的阻挠的时候,我随时都站在你的身边。就像这样。”说着,他俯身去吻雅各的脖颈和锁骨,然后一路向下,吻过他的胸口和腰腹。

阿尔伯特虔诚的姿态和那既撩人又瘙痒的吻令雅各震惊,也彻底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他急切地表白:“我……我也一样……在你的身边……阿尔伯特!”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惊叫出声,因为阿尔伯特已舔上他挺立的分身并一口把它裹住。“别,别这样,很脏!”他无法忍受这种强烈的刺激,手指紧紧抓住阿尔伯特浓密的黑发。

“真的不要么?”阿尔伯特舔了一口缓缓从前端溢出的白浊液体,抬头颇为得意地看雅各攥紧拳头的样子。

雅各无谓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败下阵来,大口喘着气:“不……我……我要……阿尔伯特,阿尔伯特……我爱你……”

阿尔伯特努力地吞吐,用口腔接住了喷涌而出的液体。有些腥味,但对阿尔伯特来说,雅各刚才的表白足以把一切都变得甜蜜无比。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在认识雅各之前,要是谁跟他说他有一天会为某个人这么做,他准会狠狠地让那人尝尝后悔的滋味。但现在这里是雅各,他所膜拜的音乐天才正向自己敞开心扉露出最脆弱的一面。雅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阿尔伯特这样想着,欣喜若狂。

他爬起来去吻雅各的嘴唇,雅各左右闪避,但还是被他逮住了。阿尔伯特口中残存的液体在舌头翻滚中淌入雅各的口腔。“你……你……恶不恶心!”雅各责备道。

阿尔伯特笑着:“你不是很享受?”顺手拿起自己刚刚放在床边的橄榄油。

雅各猜到他要做什么,感到阿尔伯特湿润的手指探入身体,羞耻得只能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但不一会儿那手指就被火热的粗物取代了,阿尔伯特扳开雅各的手臂,牢牢按在两侧。窄小的单人床摇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雅各无处躲藏,不得不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阿尔伯特,心中满溢出欢愉和喜悦。

待一切风平浪静,两人相拥挤在雅各的床上。雅各把头埋进阿尔伯特的肩膀,阿尔伯特则玩弄着他的金发,冷不丁地说:“你的床太小了。”

“本想结婚前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换一张大床的。”雅各自然地答道,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对。阿尔伯特的手也骤然停下动作。

两人相对无话。雅各这才注意到自己赤`裸的身体正暴露在春日深夜的寒气中,尽管被阿尔伯特温热的身体包裹着,但他还是觉得寒冷,刚才还在奔腾的血液此刻渐渐凝固下来。

他小声说:“我和珍妮订婚了。”

阿尔伯特没有答话。

雅各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局促,只得继续说:“她和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本来没有谈婚论嫁,但前年她父亲去世,临终前我向他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但我们约定,等我们都做出点事业,再履行婚约。”

阿尔伯特轻声问:“你爱她吗?”

“我不知道……我是说,绝不是和你这样的爱。我和她也可以组建幸福的家庭,相敬如宾,安安静静地生活,但是你让我认识到一种更深更强烈的爱。我违背了我的誓言,阿尔伯特,无论我向不向她承认,我都伤害了她。如果我背叛她是因为另一个女人,那也许还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或者我祈求她的原谅回到她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我做个负心汉,取消婚约去和我更爱的人共度余生。但现在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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