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面,不知心——依米_小花
依米_小花  发于:2015年12月20日

关灯
护眼

“啊……”秦勿迫的话似乎提醒了他,身体颤了一下,便拿起怀里的木偶,一刀一刀刻,刻刀轻轻的木偶脸上划着,薄薄的木屑一点一点掉落在秦修远的衣服上。“以前小时候,学过一点。”那人偶绛衣黑发,一看就知道定让做者费尽心思。秦修远看他一眼,伸手在他衣襟上拿下一只虫子,一看,竟然是一只白蚁,面无表情的弹了,秦勿迫一阵紧绷的身子动了动,才吐出一口气,打哈哈说,“我的面具看来该换了,呵呵,过些日子就要被白蚁吃完了。”被他这么一说,秦修远忽然好奇他的样子,竟想着白蚁当他面把秦勿迫面具吞吃掉的样子,不禁嘴角一勾。

远处传来丫头招呼大家吃饭的声音,刚刚把饭做熟了,今儿吃熬泥鳅大白馒头,掀开锅盖就招来一堆狼崽子围着,秦勿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班主你等着,我给你把菜端过来。”

秦勿迫和秦修远是今天抓泥鳅的主力,丫头自然多给他俩盛了两段泥鳅,秦勿迫把碗递给秦修远。多日奔波劳累,也没正经吃上一顿热乎饭,进了秋,晚了天气凉了,一口热热的菜汤香气四溢,暖暖的到了胃里,秦修远满足的呼出一口气,这是第一次秦修远和秦勿迫坐这么近一起吃饭。秦勿迫正在旁边低头喝汤,半边掀起来的面具下,削尖的美人下巴和一双艳丽的唇,沾着乳白色的鱼汤在上面,被菜叶一称,犹如带着清晨雾气的花瓣,下面露出一小段白白的脖子,在傍晚夕阳的颜色下似乎莹莹泛着夜光般不真切,秦勿迫清了清喉咙,回过头,又连汤就菜喝了一口。

两个大男人,几口吃完了晚饭,秦勿迫接过碗,准备拿回去,透过面具上两个小洞看到秦修远正盯着自己的面具看,打趣问,“怎么了班主大人?我的面具上有菜汤?”秦修远又递过筷子,扫了他面具一眼,可惜这人早就把面具戴好,空气里只有一双耳朵和一段雪白的脖颈。

秦修远正了正身子,秦勿迫这时候才把他怀里的木偶看清了,小臂大的人偶,穿着一身大红滚边喜袍,金线暗绣着龙纹,精致富贵,马鬃制的黑发高高束着,乳白的木质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和着芸香草,异常的好闻,整个人偶清秀却不失风流,一看便知是个翩翩佳公子。

可惜,只有一样,如此精秀的一个人偶,竟然……没有脸。

第伍章

阳州富庶,看杂耍的也就多一些。不出几日杂耍班子就换了家伙,柱子给丫头买了一盒胭脂,丫头偷偷给柱子做了一双鞋。

“有钱的给捧个钱场,没钱的……”百姓里里外外围着杂耍班子,豆子和柱子又耍了一套拳,丫头才拿着簸籏要赏。

“谢谢各位大爷大妈,大哥大姐……”丫头一到跟前,人们忽然就散了。

豆子抹了一把汗,一个跟头翻到秦修远跟前,瞥了一眼丫头手里几个少的可怜的铜板,“班主,阳州呆了这么些个天了,咱往前挪挪?”

“还没半月,小豆子干什么这么急?”没等秦修远开口秦勿迫插进来来说,“再过一段时间吧。”

“可是杂耍班子哪有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的,上回勿迫哥闹着要走,这到了阳州了怎么又不走了?”

秦修远沉吟了一会儿,“豆子说的对,咱们在这呆了这么久了,看官给的赏越来越少,过几天咱们就走……”

“那就向西,”秦勿迫抢话说,“再往西走过了黄城就是西州,那里往来客商密集,现在繁华不输京城啊,还有……”

“不,向东北,去京城。”秦修远冷清清的说了一句。

“好耶~”豆子欢呼一句,扑了一下秦修远就又翻着跟头跑了。

“班主……”秦勿迫脸色忽然很难看,“能不能……不去京城?”

“怎么了?”

“我……”秦勿迫别过脸,“我有仇家在京城,不方便回去。”

“哦……”秦修远点点头,背着手走了,留了一个淡青的影子,“那你就就在这儿,等我们回来。”依稀不清的声音里全是不近人情。

秦勿迫僵着身子愣了一会儿,叫住了眼前经过的人,“丫头!”

“怎么了,勿迫大哥?”丫头回过头问。

“啊,是这样……班主想要去京城。”

“真的?太好了!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听说京城的小姐们穿着跟咱们这不一样……”

“可是,”秦勿迫的声音有些哑,“我不能去京城!你们去京城的话,我只能和你们分开了……”

“啊……这样啊”丫头拧着眉毛,“那去跟修远大哥说说,咱别去了呗?”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要我就在这,你去跟他说说吧?”

丫头扁了扁嘴,“修远哥刀子嘴豆腐心,他不会丢下你的放心,我去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不去京城了,勿迫哥放心!”

“嗯,我就知道丫头得帮我!”秦勿迫笑笑,看着丫头转身去找秦修远。

怕丫头一人不能说服秦修远,秦勿迫又用一两银子收买豆子,让他也去求秦修远改变主意。

“秦勿迫。”秦修远微微抬着头,与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睛对视着,“到了京城,差不多是十月,是我先人祭日,我要祭拜家中先人,必须回去,你不必阻挠了,我是一定要去京城的。”

秦勿迫也和他对视着,秦修远说完转身刚要走,秦勿迫忽然扯住他的衣袖,“班主!”

“怎么了?”秦修远回过头看着那张面具,似乎能看见下面的脸。

秦勿迫停了一会才低声问,“你的人偶……做完了么?”

秦修远眉间微微皱起,“还没……怎么?”

“没怎么……是脸没做完吧?”秦勿迫盯着秦修远问。

秦修远躲开他的目光,背过身去,“……不是……还有好几处……没做。”说完,秦修远扯出被秦勿迫攥住的衣袖便走了,朗声通知大家要动身去京城。

秦勿迫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刚刚扯着秦修远衣袖的右手还微微有些发烫,然后不自然的握起来,骨节有些发白。

“班主!”秦勿迫叫住秦修远,“我跟你们一起去京城!”

秦修远身形一顿,也没回头,“你,随意。”

路程并没有因为秦勿迫的强烈反对而改变,秦勿迫也不得已跟着杂耍班子一路东北,一步步近了京城。

京城果然不同于其他地方,豆子和丫头都没来过京城,一路上伸长了脖子看,路上赶上了一户人家搭棚子出殡,豆子托着腮帮子歪着头看,“怪不得京剧好看,你看看人家的扮相就喜人,那一双桃花眼,真勾人……”

“才多大的瓜娃子就满嘴胡言乱语!”丫头敲了一下他脑门,转过脸看戏台上的京剧戏子,当真惊艳,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流。

丫头鼓了鼓嘴,“那也是京剧,把眼睛画成那样,你见着谁有那么好看的眼睛了?”

豆子坏笑两声,“丫头姐,你这是嫉妒!柱子哥不会因为你眼睛小不喜欢你的,你吃什么味儿啊!”

“谁嫉妒了,我说的就是事实,哪有人的眼睛是那样子的!”丫头涨红了脸。

丫头豆子的吵闹惊醒了一旁发愣的秦修远,顺着两人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戏台上扮上的戏子顾盼生姿,行动风流,生旦都是细细长长的桃花眼,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叫人移不开眼,一顾一盼间那双眼睛似乎渐渐与记忆里一个人重合,就是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修远哥,你说,人的眼睛不能长成这样吧?”丫头忽然到了秦修远跟前问。

“什么?”吓了秦修远一跳,秦修远回过神来又问,“我没听清。”

“我说,人的眼睛不会长成那样子吧?”丫头一字一顿的说,边说着还指指戏台。

“人啊……有啊……”秦修远勾起唇角,嫌弃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

“啥?”丫头吓了一跳,“谁啊?”

“你们秦勿迫大哥不就是?”秦修远的脸上又增了三分笑。

“勿迫大哥?他是桃花眼?”这回是连豆子也是跟着傻眼,“我怎么不知道,他摘下来过面具?”

被豆子这么一问,秦修远的笑忽然僵了,“他……他的面具挡住了他的眼睛?”

“面具上只有俩窟窿,看不见他的眼睛啊……修远哥你怎么知道的……”

秦修远“啊”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然后又接着发愣。

秦修远茫然的盯了一会儿前面的秦勿迫,眼前忽然浮现的脸又模糊了,再清晰时只剩下一张面具。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他没摘下来过面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样子。”秦修远说。

第陆章

到了京城,秦勿迫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事事插手,而且每天绷着脸。秦修远却是一副颓废的样子,事事都不放在心上。

豆子拔了一课狗尾草毛叼着,蹲在一边,嘬嘬牙花,嘴里的草一下一下跟着动,“啧,柱子哥,我觉着修远哥和勿迫哥,最近不对劲儿啊……”

柱子扶着箱子把钉子又砸了砸,抹了把汗,“哪里不对劲?”

“修远哥一天天发愣,勿迫哥一天天板着脸,他俩谁也不理谁……”

柱子也没抬头,继续手里的活,“可能,俩人吵架了吧……”

“也是,打从说来京城俩人就闹的不高兴……但是不用吵这么久吧……”说着换了一下腿。

“柱子,豆子,你们俩这几天好好休息,三日后咱们要忙活几天,有户人家少爷放榜高中,又适逢老爷大寿,包了咱们班子演几日杂耍,连着几日不能休息,这几天好好歇歇吧。”秦修远站在两人跟前,慢吞吞的说,声音毫无起伏。

两人对视一眼才点点头,“哦,我们知道了……”

“嗯。”秦修远转过身,“你们俩别忘了把这事告诉其他人,让他们这几天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什么都别做了,咱们班子明天不演了。”

豆子应了一声,秦修远才走。等他走远了,豆子抢过柱子手里的破箱子,“哎呀,别修了,赶紧告诉你的丫头妹妹去啊……按理说,这是好事啊,包班子肯定比咱们平时钱多,说不定人家大方,还能讨到赏,修远哥是怎么了板着脸……唉,我去告诉秦勿迫大哥去!”

“什么?!咱们班子让人包了?什么人?住哪里?姓什么?”秦勿迫急声问。

“我哪知道啊,”豆子掰开秦勿迫抓着他肩膀的手,龇牙咧嘴的揉揉,“修远哥让我告诉你,也没跟我说那么清楚,我又不认识人家我哪知道……哎!勿迫哥你去哪儿!?”不等豆子说完秦勿迫起身走了出去。

豆子一路跟着,匆匆走到了秦修远屋子,扑面而来尽是芸香草的香气。秦修远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自斟自饮着一壶昨夜的凉茶。

“班主……”秦勿迫走到秦修远跟前,“咱们怎么又被人包了,我都不知道……”

“非得通知你才行?”秦修远连眼也不抬,一杯一杯的灌,像是饮酒,浅色的茶汤顺着两腮沾湿了前襟,七分落寞三分落魄。

“不是……只是……”

“不用只是了,我收了定钱,人家有钱有势得罪不起,你也不用找什么借口来推脱,你若是不想去,就别在这个杂耍班子呆着了,这里离刘家镇不太远,回去吧。”说完又一口饮尽了茶盏中的茶水。

“班主说笑了,”秦勿迫立即换了语气,又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开口说,“我在刘家镇已没有亲故,在这班子呆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回去,我只是问问而已,别无它意。一切……班主做主。”说完恭敬的退了一步,一拱手,转身出了秦修远屋子,阴着脸走了,差点撞到傻站在门口的豆子。

豆子吓了一跳,退了一步让出路,这勿迫大哥换脸色比翻书还快,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恭敬的对秦修远说话,这次怎么了,吵的这么厉害?

秦勿迫快步走了,豆子看屋子里的秦修远也是一副颓废的样子,豆子顺手带上门,追着秦勿迫出去了。

本以为这种状况会持续几天,却在晚饭的时候每个人都恢复了正常,秦修远又事事躬亲,秦勿迫又一副风流公子样,不是拿秦修远打趣就是欺负豆子,似乎几天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豆子往嘴里扒着米饭,偷眼瞄着饭桌上的几人,干巴巴的开口,“修远哥,这几天你怎么不太……咳咳……”话没说完就让丫头胳膊肘拱了一下,差点呛到,却立即住了嘴。

“啊……因为刚刚回到京城,物是人非,有些不适应……”秦修远撂了筷子,淡淡的解释,仿佛再自然不过。

饭桌上几人听了也都安慰几句,唯独秦勿迫没说话,继续吃饭,除了秦修远几个人都直直看着秦勿迫,微微有些尴尬。

“班主,杂耍戏单子列好了么?”秦勿迫边夹菜边问,气氛一下子缓解下来。

“嗯,好了。”秦修远点点头,“咱们后天就去他家府上,吃住都管。”

好像他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豆子撇撇嘴,继续吃饭。

戏班子经常居无定所,即使杂耍的家伙多,几个人也很快收拾的妥妥当当。秦修远退了客房,戏班子便向雇主家走去。

几个人拉着车,在大街上走着,慢慢在秦修远身后停了。秦勿迫抬头,烫金大字在阳光下有些晃眼,瞳孔缩了缩看清了,门前匾额上龙飞凤舞的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秦府。

丫头脆声笑了,“真巧,又是跟咱们戏班子一个姓。”

豆子停了车抬头看,也跟着乐,“还真是。”秦修远和秦勿迫都若有所思,没说话。

秦家府上阔绰,安排了十几间厢房给戏班子,除了秦修远他们杂耍,还有一个唱戏的戏班子。

老管家姓张,带着他们几个到自己房间,老头子看着东张西望的豆子慈祥的笑了笑,“小伙子叫啥啊?”豆子规矩了些,回到“张爷爷!我叫豆子!”老管家脚步一停,后面跟着的豆子差点一头撞上,“叫啥?”豆子眨眨眼,“豆子啊,怎么了?”张管家似乎想起来什么,干笑一声,“好名字啊,还没吃饭吧,一会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拿点小点心过来。”“好诶!!”豆子欢呼道。

管家把豆子和柱子安排好了才走,豆子爬上床,一轱辘从床上跳起来,抖了抖床上的新被子对着秦勿迫和柱子乐,“大户人家,就是有钱!那个总管还挺好,还给我拿吃的,我要是真有个这么个爷爷就好了!”豆子啧啧嘴,“给咱们安排的屋子都这么干净,不知道老爷住的得有多好。”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