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面,不知心——依米_小花
依米_小花  发于:2015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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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慢走。”秦勿迫颔首,拱了拱手。

秦三爷摆摆手,嗯了一声做应答就出了大门。

待房东走远了,人们都要散了,“豆子?”秦勿迫背对着豆子,忽然从面具里传出这么一声,声音尤其的闷。

“怎么了勿迫哥?”

“房主也姓秦?”

“是啊,”豆子点点头,“要不怎么说巧了呢!刘家镇就这么一户姓秦。”

秦勿迫沉默了一会,点点头然后转过身,“都散了吧,柱子,豆子你们俩去买鱼,班主说了,今天中午改善伙食。”

第叁章

滚滚的大火,蒸腾的热浪扭曲了人形。

黑发白衣和……精致的眉眼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焦炭。

如热油一般的烟钻进口鼻,想喊却只能斯喇的嚎哭,眼睛也像是被泼了热油,愈是努力睁开愈是刺疼,愈是看不清……然后待看清楚了,那火也顺着眼睛窜进心脏……那人……就在没见过了,眼睛疼得眼泪流不停……

日头高了,影子短了,窗上只留了几片竹叶清影,微微晃着。

秦修远觉得那人似乎就现在那几片竹影下,就是看不清眉眼。近了才发现那人不在。

秦修远脱了力一般瘫坐在窗前。

“给,班主,你要的芸香草。”这个声音打断了秦修远的回忆。

一大束芸香草伸到眼前。秦修远顺着芸草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勿迫推门进来了,门还向外敞着,落了几只大胆子的麻雀叽喳吵个不停。

“刚刚敲门,许久不见你回应,我就自己进来了。”秦勿迫解释说。

“哦……谢谢……”秦修远双手迟缓的接过芸香草,半抱在怀里,淡淡的芸草香。

记忆里是有个人,喜欢把这草夹在书里驱虫……他在书房呆的久了,身上也有淡淡的芸草味儿……

“班主?”秦勿迫叫了一声,假装没看到秦修远红红的眼睛,他的声音让秦修远回了神,“班主,咱们戏班在这镇子停了几天了,这镇子一不富庶,二不兴集会,咱们早早往城里去吧?”

秦修远的眼神迷茫了一会,眨了眨,似乎才懂秦勿迫什么意思,“是啊……”眼神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又游离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垂着头闷声说“是啊,再在这儿呆着,戏班子就快要撑不下去了……今天收拾收拾,”说完了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竹影,又说“明儿个就走。”

这晚秦修远又做梦了,梦见那个人鲜衣怒马,他一拉缰绳,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甚至能感觉到当时摸马儿脸颊是毛搔的手心痒痒的,和……和嘭嘭直跳的心。

他下了马告诉秦修远什么,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还使坏轻咬了一下秦修远的耳垂儿。

然后……然后……再见到他时,那个人,那个翩翩佳公子就变成了一块紫红色的牌位,上面模糊的写着他的名字,秦修远似是脑子被清空了,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哭成一团,似乎还有人扯着他的衣袂,要他换孝衣,要他跪下,要他哭。

可嗓子里就是出不了声音,秦修远傻呆呆的站着,少爷呢?这个写着少爷的名字的牌子是什么意思?少爷不是高中状元了?少爷不是让我……让我在本家等,等他高中回来……么?

牌位被他拿在手里,重的不可思议,胳膊像是要坠折了。

那人的名字在牌子上凹陷下去,秦修远把手放在他的名字上,可就是看不清,尽管一次一次的擦着眼泪,就是看不清那模模糊糊的三个字……少爷……少爷……

“少爷……少爷……少、爷。”秦修远仰着躺在床上,泪水不断从禁闭着的双眼中涌出来,顺着双耳,消失在散开的黑发里。

那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我居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少爷……模糊的脸,模糊的字迹,连记忆似乎都要失去了。

“班主?不早了,起来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秦修远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辰已经晌午了,“嗯……”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嘟囔着,“今天怎么睡到这么晚……唔……”秦勿迫闷闷的笑出声,转身开了窗,竹影被阳光挟着斜斜的落进屋子,强光刺的秦修远眯上眼,秦勿迫顺手拿起凳子上的外衣递给秦修远,“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他们想进来叫你,我没让,快起来吃点东西,咱们这就走了。”

“唔……”秦修远半闭着眼睛,迟缓的套着衣服,“奇怪……今天,怎么这么累……”秦勿迫无奈的笑笑,走到他身边,眼角还湿湿的藏着什么液体,秦勿迫不着痕迹的拭了,递过来擦脸巾,“擦擦脸就醒了。”

“嗯……”秦修远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掉了脸上一道道的泪痕,在秦勿迫的注视下。

秦修远简单洗漱之后,就被秦勿迫拖上了马车,“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好呢!”秦修远皱着眉说,“怎么这么急?”

“你的行李衣物和戏法工具我都收了,”秦勿迫就要拖着秦修远上马车,秦修远转身就要回房里,“我还有东西没拿!”秦勿迫扯住他闷声问,“什么东西?”“我的枕头。”秦修远收回手,“我的瓷枕还在屋子里。”

秦勿迫翻了一个白眼,“我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个枕头,到了再买一个。”豆子在后面接话,“让班头儿去吧,勿迫哥你不知道,那枕头,可是班头儿宝贝,丢不得。”

秦修远果然回屋子去了。“豆子?”秦勿迫问,“什么枕头,班主非得带着不行?”豆子挠挠头,“我也不太知道,以前在一个地演杂耍时候班头儿买的,是个瓷猫枕头,丫头姐知道,你问她去。”秦勿迫想了想,早晨似乎是看见了一个猫枕。

“哦,那个猫枕啊,是我和修远哥买回来的。我记得本来修远哥不想要的,但是卖的人说啦,这猫枕头有讲究,黑白无常最怕猫,他们要是来勾魂,看见猫转身就走,修远哥听完了就买了,好几年了都。”秦勿迫缓缓点头,“还有这种传说……”这时候秦修远也抱着一只猫枕从屋子里出来了。

秦勿迫一把把他拉上马车,高扬马鞭,轮子咕噜咕噜转起来,秦修远回头看了一眼,“这么急啊。”秦勿迫口气有些正经,“整个戏班都等你一个半天了,还急?”秦勿迫平时玩世不恭惯了,换成这样说话让秦修远有些觉得好笑,“那你早上不叫醒我!”

到了城里,秦勿迫并未停下,而是去了一趟当铺当了些随身物,一路向西,又行了近半月,到了阳州,才打点行李,准备住下,整整行了半月有余。

阳州地贵,戏班子只好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块荒地搭了简易棚子。

“干嘛一下子行这么远啊,勿迫哥,白白花了这么多银子,以前都是走到哪演到哪儿,走走停停的,可能半年也走不了这么远。这没日没夜的跑了半个多月,不知道的还以为朝廷要犯呢!修远哥也是,怎么什么都听勿迫哥的!”豆子从板车上搬下来家伙,“哼哼”了两声。

秦勿迫整理着帐篷,装作没听到最后一句,“这儿不是富庶么,照以前那么走,什么时候能到,当的是我的东西,你小子心疼什么?”

豆子做个鬼脸,“我才不心疼呢!”说着,搬起片刀钻进了帐篷。

秦修远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收拾着东西,像是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豆子哼唧着整理完了,跑到秦修远那捣乱,“我说,修远哥?”“怎么了”秦修远没抬头,漠不关心的象征性问了一句,豆子一屁股坐下来,“哎,秦勿迫,这名字多好听,哥,也给我改一个吧?”秦修远表情紧了,“不喜欢就自己改,问我干什么?”豆子嬉皮笑脸地说,“我又没读过书,哪会起名字,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还有妈的时候,我妈就叫我阿大,没名字。”秦修远闷着头不出声,豆子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哥,给我改一个呗?”秦修远起身走了,“豆子不是很好么?”记忆里也有人对他说过这话,秦修远心头一涩。豆子不乐意了,“哪儿好了,一点都不好。”完了还小声嘟囔,“你怎么不叫豆子?”

秦修远无奈的笑了笑,“我小时候,就是叫豆子啊。”豆子一惊,嘴巴能放进一颗鸡蛋,“修远哥你以前叫豆子?秦豆子?”“是啊。”秦修远点点头,“我小时候就是叫豆子。”豆子挠了挠几日没洗的头发,“那你怎么改叫秦修远了?”秦修远笑笑,“我那次受伤之后就记得这个名字,肯定是我长大的名字啊,后来想起来了小时候叫豆子,你又说你没名字,又矮又小,头发黄,和我小时候一样,我就让你叫豆子了。”豆子听了摸摸鼻子,对这个解释似乎还满意,撅着嘴巴不情愿地说,“那好吧,等我长大了,也得给我换一个好名字!”秦修远只好点头答应了。

秦勿迫在不远处听着两人的讨价还价,往这边瞟了几眼,继续整理帐篷。

行走江湖,打把势卖艺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搭完帐篷就差不多收拾完了,阳州靠南,以天气多晴为名,即使现在过了九月,正午时候天气还是有些闷热。

城外不远有个小水坑,收拾完了东西,秦勿迫捅捅豆子,“豆子,那边我刚看见一个水洼,全是淤泥,里面准有泥鳅,走啊,逮泥鳅去?”豆子一听就乐了,“真的假的,一来就改善伙食,不要用吃丫头姐熬白菜真是太好了!”

“豆子你找揍吧你!泥鳅有精又滑,你这么蠢逮不到泥鳅,晚上可别吃我做的熬白菜!”丫头耳朵灵,听见豆子抱怨就不乐意了。豆子嘿嘿一笑,“谁要吃!勿迫大哥,可全靠你了!”秦勿迫笑着点头,然后走到一边,秦修远正慢吞吞的整理帐篷,也没看见秦勿迫过来,明显是在走神。

“班主?”秦勿迫叫了一声,“啊……”秦修远应了,“说。”语气表情是让秦勿迫赶快说完赶快走,秦勿迫等着他收拾,却不急着开口,秦修远只好停了,“什么事?”

秦勿迫满意的眯起眼睛,“我们一起去摸泥鳅,班主也来吧?”“不去。”秦修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可是只有我们俩抓泥鳅,咱们一个戏班子也不够吃啊。”秦勿迫依然眯着眼睛,被面具挡着,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秦修远后背有些僵,“那就叫柱子去。”“柱子当然去啊,那也不够啊,难道要丫头去么?班主大人的意思是,叫女孩子去,自己在帐篷里歇着?”

第肆章

结局可想而知,秦修远换了一件脏衣服跟着几人到了水坑,看来最早是农民用来蓄水浇地的,城外地少了,这水坑渐渐荒废,看看水质肥沃,水又很浅,时不时从淤泥里冒出几个泡泡,说不定真的有鱼。

秦勿迫回头看着秦修远,不知怎么,秦修远觉得刚才看见秦勿迫笑了,没有笑声,就是那种和煦的微笑,如同春日的暖阳。等回过神,就看见秦勿迫撸起袖子准备下水。他穿的,分明是平时那件月牙白的锦边袍子,刚要开口阻止旁边丫头就急了,“勿迫大哥!你怎么穿这么白就下到泥里了,赶紧上来!”

秦勿迫抬头,“没事!一会儿洗!”秦修远直愣愣盯着看,他,又看到那个人笑了。“班主!快下来啊!”秦修远没办法,只好低头脱靴子,豆子和柱子都下了水在泥里乱搅,不曾往这边看,但是秦修远抬头看了一眼秦勿迫,眯着的眼睛缩了一下,秦勿迫腿上有几块黑黑的东西,犹如锅底灰,仅仅露出来一点,但是从形状可以看出来布料之下肯定还有大片的黑色。

“班主?”秦勿迫转过头,“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秦勿迫直起腰,调笑说,“班主大人用这种眼神看我,还是第一次啊~”秦修远没有面具怕泄露了表情,收回目光,摸了摸脸,刚才那个影子像泥鳅在心里闹腾起来,又瞟了一眼被衣服盖住的肢体,秦修远才说“没事。”然后低下头继续脱靴子。

秦勿迫看秦修远不理自己,也觉得没趣,下了水,午后的水塘水还不凉。豆子和柱子在泥里摸了半天也没逮住一只泥鳅,秦勿迫趟着水过去,看他们在泥里一通瞎抓,“你们这么逮怎么可能逮得住!”秦勿迫往前走了几步,“你们瞧着!”

秦勿迫和两人玩闹,秦修远却在岸上看着,秦勿迫的衣裤在脏水里悠悠的飘着,秦勿迫却丝毫没有把衣服撩起来得意思。浅浅的水底一层厚厚的淤泥,秦勿迫慢慢趟着,看见不远处泥里一处有个小洞,两手往里一插,捧着泥摔在岸上,泥里果然一只肥厚的泥鳅!豆子欢天喜地的抓出来,扔进桶里,“勿迫哥,我以为你以前是个少爷呢,居然也会捉泥鳅?以前总逮泥鳅吧?”

秦勿迫低着头笑,手上身上还全是泥,笑声却像是春日里阳光下的微风,纤细干净。长发在风里柔柔的飘着,几缕纠缠着落在胸前。“我以前是经常逮泥鳅解馋。”豆子也没太注意秦勿迫的回答,就跳着跑进泥里。秦勿迫用手背理了下头发,“但是,曾经,我也的确是位少爷。”回过头,看见秦修远正盯着桶里的泥鳅,秦勿迫低头笑了笑,也踩回了泥里。

看平时班主不是发呆就是捣鼓点木匠活,豆子以为怎么也不能比自己逮的泥鳅多,谁知道班主下了水就成了水鸟,双手下到水里一插就是泥鳅窝,简直比秦勿迫还麻利,豆子看着班主逮了小半桶的泥鳅,嘿嘿笑了两声,“看不出来修远哥还有这俩个下子!勿迫哥,比你逮的多!”秦修远在旁边点点头,“恩,也是后来别人教我的,我也并不太会逮泥鳅。”

几个人折腾了一下午,逮了将近一小桶的泥鳅,丫头咂咂嘴,“这么多,都够卖了。”豆子强烈反抗,“那可不行,今儿吃不了明儿吃,这么好的东西,干嘛卖了?!”最后泥鳅还是没卖,丫头也不过是说笑,豆子死活抱着泥鳅桶不撒手,丫头和柱子收拾干净了,剁成一段一段炖了白菜,豆子难得积极抢着要跟柱子一起烧火。

秦修远上来后洗了身上又换了衣服,坐在一边愣神儿,刚才豆子夸他会逮泥鳅。当然了,小时候村口有个小沟,打小秦修远就在那儿捉泥鳅,那时候秦修远还不叫秦修远,叫豆子。那时候,捉泥鳅是笨手笨脚的他唯一一件能比那个人做得好的事。那个人会捉泥鳅全是自己教的,尽管这么久了记不清,但是脑海里似乎还会冒出几幅画面,想到这,秦修远就不自觉的笑了笑。

秦勿迫早就换洗好了继续整理帐篷,看见秦修远坐在不远处对着西阳发呆。秦勿迫慢悠悠走过去,撩了一下袍子,懒洋洋的坐在一边,“班主?”

秦修远身子一震,恢复了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表情,低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秦勿迫笑笑,瞟了一眼秦修远怀里的东西,把搭在腿上的手支在身后,“班主还会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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