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你听好多人都玩笑着说过吧，要是我儿子敢搞同性恋就把他腿打断之类的？”说这话的时候，林燃点起了一支烟，似乎是想笑，“可是你相信有人真的经历过吗？”

“后来啊……”

“那个时候太小，不明白很多事本就没有什么后来……”

主角：林燃，韩复 ┃ 配角：于简，白苏

楔子

林燃，你有爱过的人吗？

夜晚的酒吧里，总是少不了一片喧嚣。

面前酒杯里的冰块都化了大半，却始终没有被动过一口。

头顶上不停闪烁变幻的灯光有些晃眼，林燃漫不经心地将手指贴在酒杯的杯壁上，很快就有细小而微凉的水珠从指甲上划过。

身边的空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人，然后很快地，灼热的气息和略嫌轻佻的声音一并传了过来，“一个人？”

林燃不想搭理，索性连应声都免了，只稍稍往另一方向侧了侧身子。

相当明显的拒绝的姿态。

对方却更来了兴致似的又往他那边凑近了些，“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说着站起来探身过去，“啧啧，我看你这杯也没法喝了，换一杯吧。想喝什么，我请。”

林燃这才回过头看了那男人一眼，片刻后不出意料地在他眼里看到一抹可以称得上是惊艳的神采。

然后，林燃极其缓慢地，扬起一个笑容。在对方以为他是默许了正要再靠近一些的时候一字一顿浅笑道，“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难得那人也是看得开，虽然面露尴尬但到底没有纠缠，耸了耸肩一脸“不玩就算”的表情坐回了座位上，自己点了杯酒。

林燃终于执起那酒杯，只喝了一小口便重新放下，忽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趣得很。他觉得有些头疼，索性决定还是早早回家休息。

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就是一阵头晕，还是幸亏有人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摔倒，林燃定了定神，见扶住自己的竟赫然是刚才搭讪那人。

对方见他站稳了便放开了手，没事人一样地转回身继续喝酒，倒是林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轻声说了句“谢谢”，却也没再等对方回话就径自走出了酒吧。

虽然一晚上只喝了一小口酒，林燃还是决定做个遵守交通法规的好公民，自己打车回了家。

时间并不算晚，路上车水马龙依旧热闹得很。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林燃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不适的感觉越发明显。

一片片灯火霓虹从眼前闪过，直闪得人思绪都恍惚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那句话又飘到耳边。

林燃，你有爱过的人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租车已经开到了自家楼下，胡乱地从口袋里拿了钱塞给司机就一个人上了楼。

开了门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吃晚饭。

冰箱空空如也，又懒得打电话叫外卖，好在厨房的壁橱里还有几桶方便面，林燃烧了些热水泡好了面，端回客厅里顺手放到茶几一边，然后从另一边拉过了大概是昨天放到那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是钢琴曲的声音，清灵，轻柔。

把双手交叠放到脑后，林燃微阖了双眼，睡意袭来，竟是很快歪着头睡了过去。

虽然是冬天，但房间里并不冷，甚至因为门窗都紧关着的关系反而觉得有几分闷热。

即将陷入梦境的时候，林燃模糊地在想，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七年，还是八年？

记忆中的那个夏天，是从未有过的燠热和漫长。

他是独自一人去Z大报到的。

他到得很早，拉着简单而略显破旧的行李箱，在大队人马到来之前办妥了所有的手续，领了宿舍钥匙。

没想到他竟然不是第一个到的，更没想到那个在开门的一瞬间与自己四目相对的人，竟在之后的日子里，和自己生出那么多纠缠不清的关系。

再之后堆叠在眼前的都是凌乱的画面，唯一相同的，是那人带着三分笑意的脸。

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一般，沉沉的，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随着呼吸愈发沉重，眼前的画面也慢慢变成了暗色，然后，一丝血红突兀地出现，牵扯得脑中某一根神经忽然尖锐地疼了起来。

林燃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此刻客厅里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泡面也早就冷透了，并未连接电源的笔记本电脑电量也已经耗尽。

半晌，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而后又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开灯，只靠在沙发靠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了，浓重的夜色下，只看得见眼前那一点点微弱的火光。

几分钟的光景，香烟燃尽，那一点光也暗了下去。

一片黑暗中，一片寂静中，他竟然似乎又听到了轻飘飘的那一句。

林燃，你有爱过的人吗。

还有，在这一句话飘过耳边时。

他好像看到，眼前出现了，梦中那人带着笑意的脸。

1、伴儿

周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林燃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过来，迅速下床洗漱，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一身清爽地出了门。

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一大早路上车又不多，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

虽然因为行业性质的关系公司是实行弹性工作制，但林燃习惯在周一上午梳理工作，偶尔和手下员工开个小会，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周一上午准时到岗。

今天出门的时间早了些，公司还没几个人来，林燃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转过头看看坐在旁边的同事于简，“这么早？”

于简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学的是广告专业，一进公司就被分到他手下由他直接带，连座位都安排在了他身边。没几天的时间两人就熟识起来，林燃更是无意中得知于简竟然同自己一样只喜欢同性，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关系亲厚的朋友。

于简伸手开了电脑，转过头笑笑，“没，我也刚到。”

林燃应了一声，随手拉开办公桌最靠上的抽屉翻出袋饼干，有些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怎么样了？”

于简一愣，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之后重新笑起来，“一切都好，放心吧。”

林燃点点头，撕开饼干的包装袋吃了起来，没再追问什么。

吃了几片正觉得嗓子有点儿干想去倒杯水就见得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个马克杯，“刚热的牛奶，喝点。”

林燃也没客气，接过来直接灌了两口，“谢了。”

于简摆摆手，转回身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动了动鼠标打开作图软件，把上周处理到一半的图拖了进去。

还没等图片加载完成，手机却响了起来。

于简低下头看看屏幕上的名字，不禁扬起了唇角，“喂，莫繁？”

林燃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于简，看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忽地觉得有些恍惚。

就在不久之前，这孩子和家里出了柜，并没有那么顺利就得到家人的谅解，相反被他那军人出身的父亲痛打一顿赶出了家门。

恰巧那一天自己有事找他打了电话，直觉般地听出事情有什么不对，执意赶过去把跪在家门口发着高烧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他拖回了自己家。

于简怕恋人担心，硬是在他家住了两天收拾妥当才回去，却是没过多久就拖着行李箱失魂落魄地回来，只说能不能再借宿两天，等找到房子租就搬走。

自然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的，只说自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随便住到什么时候都好，对方拗不过他也就住了下来，那段时间两个人一起上班下班偶尔去他常去的酒吧一起喝酒，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哥们儿，也是那个时候，他听说了于简和莫繁之间并不算复杂的故事。

大学室友，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林燃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异样的情愫，却在下一瞬间强行克制住即将翻涌的思绪，认真地听于简继续说下去。

那个莫繁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他可以理解他有权利不喜欢更有权利拒绝一直被当成是兄弟的人，但是用手段逼他和父母出柜让他迫于家庭压力不再纠缠自己这样的手段就落得下作了。

可是偏偏，在他问于简是否后悔的时候，得到的是异常干脆的否认。

然后关于“你还爱不爱他”这样略显矫情的问题，答案自然是毫无悬念的“爱”。

所以就在上个周末于简说莫繁让他搬回他们曾经一同租住的房子时，林燃其实并不意外于他的选择。

只是作为朋友，他还是劝阻了一番。

然后，他听到于简问他，林燃，你有爱过的人吗。

那一刻他竟突然失语，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笑容都做不出来……

于简放下手机就看到林燃正对着桌上的马克杯出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林燃回过神来，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神色，“没什么。”

于简也不追问，等着他喝完了牛奶就把杯子拿回来起身去刷了，回来时见林燃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了的模样，径直走到他身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燃转过身抬头看他，却依旧只是一句“没事”，于简往他的方向稍稍凑近了些，“我真的挺好的你别担心，刚莫繁还打电话来说今天他下班早问我晚上吃什么呢。”

林燃颇为嫌弃地瞥他一眼，“谁担心你了，自己选的，以后就算是哭着说后悔也没人同情你。”

于简摇摇头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脸“你懂的”的表情，没再回话。

过了十几分钟，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地到了公司，广告公司里年轻人多，大家平时嘻嘻哈哈地一起聊天打趣关系都挺好，一时间公司大厅里便热闹了起来。

眼看着手下的人渐渐都到齐了，林燃就招呼了大家一起到会议室，安排本周工作，各自交流手中方案目前的进度和遇到的问题、瓶颈等等，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公司并不提供午餐，一群人互相招呼着一起下楼出去觅食，于简回到自己座位拿钱包时看到林燃已经坐回了他的办公桌前打开了软件，不由得一愣，“先去吃饭吧？”

林燃笑着摇了摇头，指指放在手边早上吃剩下的半袋饼干，“不饿，吃这个就行了。”

下一刻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拉住了，然后就听见于简的声音，“午饭怎么能不吃，一起下楼吧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林燃不想为这种小事跟他争，没辙地站起身来，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又被于简附送了一句，“林燃，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时候该找个伴了。”

电梯恰好停在他们这一层，于简率先走进电梯间才看到林燃的步子似乎略有迟疑，刚想开口叫他却又见他神色如常地快步跟上来，“吃什么？不然就楼下那家米线吧。”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表现得越正常，于简心里怪异的感觉就越甚，他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而且……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层，看着已经走出去的林燃，于简暗自摇摇头，两步跟过去，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2、竞标

眼看着就要进入十二月。年底几乎是各行各业都最忙的时候，广告行业自然更不例外。

而今年稍有些例外的是，林燃所在的菲图广告公司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盛景集团的邀请参加他们年终某重要展会的广告招标。

菲图广告并不是什么大公司，在本市广告圈了不起也只是小有名气而已，而盛景集团却是知名的跨国集团，别说在本市，就算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接到邀请后，公司老总高辉第一时间叫了林燃去商量——据他得到的消息，包括菲图广告在内，本市共有十家广告公司接到了邀请。论规模论财力人力，菲图广告甚至比不上其中任何一家，即使参与了，中标的机会也是渺茫，可若能竞标成功，不仅收益可观，更可能获得更多合作机会……

林燃听高辉简单介绍了相关情况之后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所有思量，他并未斟酌太久，“老大，这可是个好机会，没理由放过。”

高辉显然还是有些许迟疑，“可是……”

林燃笑笑，倒是挺轻松，“这样吧，其他人该接什么活儿就还接什么别耽误公司业务，我带个人做这个，拼一拼还是值得的。”

高辉也不是瞻前顾后的人，见林燃这么有干劲也就点了头，“行，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你就带一个人不够吧，不然重新安排一下，再抽出两个人？”

林燃手里翻着盛景那边发来的资料，相当随意的模样，“不用，年底人手本来就紧。这个我就和小于一起做吧。”

高辉难免有些意外，“于简？”

林燃依旧笑得气定神闲，“嗯，年轻人嘛，得好好锻炼锻炼。”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和于简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就一起跑到资料室去翻找资料正式进入了备战状态。虽然从各个方面来分析这一次竞标的前景都并不乐观，但是既然决定要做，自然不会是抱着陪太子读书的态度。

光是翻找出待用的资料就忙到了晚上，林燃看看电脑桌面上散乱的文件又看看办公桌上堆着的各种文件夹档案袋，神情虽然有点儿无奈倒也相当认命，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飞快地灌下去就开始埋头整理资料。

其他同事都已经下班，连于简也拗不过他先回去了，公司里静得似乎只能听到电脑运行中的轻微声响和他翻阅资料时纸张的声音。

这一晚上的效率不低，林燃把有用的材料按照年份规整好放到左手边，这才想起来看看时间。

凌晨三点半，倒是比他预计得要早一些。

剩下的一半资料都在电脑里，林燃想着先把没用的文件放回资料室，站起身来却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抓了办公桌的边缘一把才没摔倒。

缓了好半天那种不适的感觉才有所减轻，本想着后半夜把电脑上的材料先粗略整理一遍的，想了想还是先算了，反正虽然时间很紧倒也真的不差这一时半刻，林燃伸手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决定还是先回家补个觉。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睡到中午才起来，洗漱过后顺手烧了点热水给自己泡了碗面，吃完就又扑到了电脑前。

刚开始的时候效率依旧很高，只是没过多久就开始觉得头有些发沉，林燃以为自己是没睡足又困了，又灌了杯咖啡，想要强迫自己重新集中精神。

可惜此举收效甚微，渐渐地林燃觉得有些发冷，正想着难不成是感冒了不然找点药来吃好了，左手无名指和小指处却是一阵疼痛突兀地袭来，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闷闷地疼，后来就变得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难忍。

顾不得簌簌而下的冷汗打到图纸上，林燃只用右手按住左手那两根手指，好半天才忍到疼痛渐缓，这才站起身来取了之前烧的热水烫了块毛巾裹到左手上，这个时候才顺便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是又下雪了。

拖着步子慢慢走回屋里，却没有再坐到电脑前反而是窝到了沙发上，手上的痛感依旧连绵不止，身上的寒意也渐重。

头脑愈发昏沉起来，他微阖了双眼，意识已经有些不受控制。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天的场景，乳白色的大门，冰冷的地面，父亲逆着光看不清面容的高大身影，近乎凝固的空气，沉默的对峙，还有最后大门被狠狠甩上时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声响……

林燃不受控制一般地轻颤了一下，刚刚消下去的冷汗瞬间又爬满全身，脑中有个声音在喊着“不要再想了”，眼前的一幕一幕却依旧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地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