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宁看肖蔚不说话，收了笑容，温和的说：那天是个误会，不管怎么说，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跑出去，我也跟着追出去，还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问车牌，在外面找了你一夜。

肖蔚笑起来，说：哥，这事儿过去快4年了，你现在才跟我说是个误会。

鹏宁看着肖蔚，理所应当的口气：我是想我们都冷静一下，我一回国就来找你，难道还不够吗？

肖蔚彻底无语了，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能走了吗？

鹏宁似乎有些恼怒，忍一下，前一下身体想握住肖蔚的手，结果看到肖蔚往后一靠，又坐了回去。

两人沉默了。

鹏宁想了想，看着肖蔚，说：重新开始吧。真的。

肖蔚静静看着鹏宁，突然想起于洋来，脑袋一炸，火气上来，端起茶一口喝干，重重放下，嘴唇一碰，一个字：滚！

＊＊＊＊＊＊

小丁睡不着，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终于听见开门声，忙跑去提前开门，看见肖蔚红着眼睛进来，担心的问：没什么事儿吧。

肖蔚疲惫的笑了笑，说：能有什么事儿。破事儿。

小丁没说话，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看见肖蔚外套扔在一边，一个人躺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出神，走过去把水放茶几上，坐在肖蔚旁边，问：说什么了？

肖蔚要要头，说：都是废话，想重来。

小丁啧了一声，说：那可是个难缠的主儿，心眼儿又多。还是算了。

肖蔚闭起眼睛，突然手腕儿疼，照亮看看果真有些瘀青和划伤，两人刚才都上火，拉扯的结果，幸亏鹏宁今天留了力气，否则一定难逃魔掌，越想越头疼，靠在沙发上哼哼两声。

小丁安慰着拍拍他，说：行啦，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光天化日的还能明抢啊。

肖蔚没动，说：真它玛倒霉，真倒霉，就没有一个人平平安安过一年的。

小丁好笑的看着他，说：你要往好处想，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你。

肖蔚把脸埋在沙发中一会儿，再抬起来，重重吸口气，说：都是掉渣的破玩意儿。

小丁笑起来，顺手换着台。两人看着电视，零零碎碎聊着。

小丁问道：问你，你别急啊。他们两，你心里更喜欢谁。

肖蔚笑起来，就近抱了个枕头，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

小丁看着电视，接着说：不说我也知道。鹏宁说白了就是个代替品。

肖蔚看着电视没说话。

小丁接着说：他们两个还是于洋靠谱。你说呢？

肖蔚摇摇头，伸手拿上水喝着，说：都滚远远的靠谱。

小丁突发奇想，一拍手，笑着说：我明天给你设计个文化衫，前面一个滚，后面一个蛋。怎么样？

肖蔚心情好起来，笑着说：别给我穿，谁来就发一件。

小丁高兴起来，说道：对，对，对……我们这样……

肖蔚笑着听小丁跟自己说他新奇的想法，渐渐进入恍惚中，看到那个篮球场，孩子们的影子错落重重来回晃动，让他眼晕。他焦急的找着什么，就看见那个高高的身影缓缓朝他走过来，和自己相对站在，看不清他的脸，心里头还是那熟悉又陌生，温暖又疼痛的感觉，多少年还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肖蔚迎着阳光，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你为什么回来，我等你多久了？

第七章

已近年关，于洋的身体终于正常起来，肖蔚后来没再过来，赵老师曾经给肖蔚打电话让他过来吃带鱼，结果他说工作忙没来。赵老师私下挺牵挂肖蔚，每到冬天都会给肖蔚买手套或者毛衣。

于洋看见家里窗台上摆着一些英国伦敦塔的纪念品好奇问：没见你们买啊。赵老师看看笑着说：哦，那是肖蔚买的。于洋皱起眉来想不通，他不是去西班牙吗？怎么是英国？正想着，赵老师又给于洋看她的收藏品，说都是肖蔚买的，于洋看着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更加疑惑，有法国的，西班牙的，还有其他国家的，他拿起来玩儿抬头问妈妈：肖蔚去欧游了？妈妈笑着说：就是和他们老师得奖那次去的。于洋更不明白了：去了这么多国家？赵老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好像走了快1个月，回来后瘦得厉害，吓了我一跳，你看国外就是不养人，白白净净的去了，结果不到一个月就没法看了。好在现在又恢复过来了。

于洋听着妈妈的唠叨，心里却说不清的难受，他一个人出国，去了那么多国家，又没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

于洋越想越不高兴，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他问个明白，抬头跟赵老师说：妈，快过年了，叫他来吃饭吧。赵老师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于洋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于洋笑着问：怎么了？赵老师也笑了，说：没什么，就是看你这次回来真是长大了。于洋过了30岁就没听过人说他长大了，笑着听赵老师继续说：原来我一说让肖蔚来吃饭，你就一低头回自己屋。于洋笑起来，说：真的？你怎么不说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赵老师嗨了一声，说：都是小孩子，说什么。反正看你们两个玩儿起来也挺好……

于洋笑了，手里面玩儿着那些小纪念品，脑子里面回想着两人在一起的模糊场景，他真的一回头就进屋了吗？脸上的表情到底暴露了多少心里面的阴暗，俩个人相处的所有回忆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他甚至没有给过他温暖，一切，都该怎么重新来。

于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把赵老师吓坏了，扶住于洋的胳膊，说：洋洋，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于洋猛然抬起脸，惊讶的摸一把自己的脸，似乎不太清楚情况，赶快擦掉，拍着赵老师的肩，慌乱的说：没，没有，就是，没什么，以后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陪着你。赵老师疑惑的看着于洋，去给肖蔚打电话，回头笑着跟于洋说，待会儿肖蔚过来吃晚饭。于洋努力笑着，声音尽量平稳：是吗，那我帮你做饭……

肖蔚放下电话，看着电脑轻轻叹口气，小丁回头看看他，问：怎么了？

肖蔚还是看着电脑，说：我晚上去婶婶家吃饭。

小丁瞪瞪眼，把窗口打开，继续聊。

小丁：于洋在。

肖蔚：……嗯……你也去吧。

小丁：我疯啦，万一他把你按床上了，我是救还是不救。

肖蔚：cao。能想点儿别的吗？

小丁：嘿嘿，你就小心吧。鹏宁你随便能让他滚，于洋，你说得出口吗？

肖蔚：嗯，滚，滚回来。

小丁：哈哈哈，晚上早点儿回来

肖蔚：你别再忘带钥匙。

小丁：我晚上要去和猛子吃饭。

肖蔚：真想跟你们去。

小丁：为什么？

肖蔚：看他把你按床上……

小丁：嗯，只合作不反抗。

肖蔚：个贱人。对了，9点钟给我打个电话。

小丁：多没意思，吃完就回来，他想聊天，你就和他聊聊呗。

肖蔚：……给我打电话……

小丁：好，好，好。干活儿去了……

下了班，看见小丁高高兴兴跑出去，说不清为什么有点儿羡慕。

肖蔚在街上买了些水果，一小束花，赵老师喜欢的，溜达着过去。进到于洋家，一股暖暖香喷喷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的木藤茶几上摆着刚泡好的茶和几样小点心，窗台上赵老师养的花儿开得正香，于庄夫妇看见肖蔚来非常高兴，拉他进来，笑着埋怨道：洋洋没回来的时候还常来，最近都不过来了，这么忙吗？

肖蔚呵呵一笑，有点儿慌乱，敷衍着：没有，年底事情多。

跟于洋没关系这句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回头看见于洋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儿面，身上系着赵老师的围裙，还是自己去年当生日礼物买的，浅红色还有个大兜，大兜上有朵太阳花，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一低头生忍了回去，微微笑着朝于洋招招手。

于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进来的这个青年，突然一阵晕，那夏天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门厅，短短的头发，温和的表情，有些忧郁却坚定的目光，平淡和缓的声音，略侧头打量自己的表情，真的是面前这个人吗？

熟悉又陌生，温暖又疼痛。

见过多少次，想过多少次，还是这样感觉，从来没有变过。

于洋恍惚间，看见肖蔚走过来，微侧头观察他，伸手揪一下他的围裙，微笑着说：挺好看的。

于洋脑子轰一下无数飞机飞过，有些缺氧，傻乎乎的刚要说谢谢，离近看到肖蔚眼里开玩笑的神情，终于清醒了，一把推开他的手，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炸鱼。

心里，肖蔚很喜欢于洋家，于庄夫妇其实并不是他血缘上的亲戚，却给了他亲人般的感觉。从他第一天进这家开始，他们就一直善待着他。小时候因为学费到各家去要，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小孩子眼里的他们是比他妈妈还大好多的人，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冷漠又不得不给点儿的厌恶表情，他去各家补课有时候也住在哥哥姐姐家，却从来都没进过卧室。走廊，客厅，甚至阳光房，随便哪里摆一张床关了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于庄夫妇，和善友好的态度，平易近人的相处，于洋虽然看着不热情却去哪儿玩儿都带上他，把柜门打开和他分享所有的漫画，好吃的东西一定分他一半，更别说那些两人共度的夜晚，即使在学费上出了问题也没想过直接拒绝自己。若他还有一些真正小孩子的回忆，应该就是在于洋家的那段时间了。

于庄今天很高兴，从柜子里面拿出一条蓝白格羊绒围巾递给肖蔚，笑着说：我们单位发的，你围上。

肖蔚笑着推推，说：叔，我不要。你留着吧。

于庄又推回去，说：拿着。

肖蔚看看于庄，笑着收了，放在一边，转头看看厨房，问：我干点儿什么。

赵老师笑着说：没什么了，马上，洋洋说他来做。

肖蔚看着厨房点点头，说：那我洗碗吧。

四个人终于坐在一起开始吃饭了。于庄高兴得开了瓶红酒，给大家都倒上说提前过年。

肖蔚有时候真弄不懂于洋，说他不喜欢自己也对，每次看到自己都一副戒备的表情。可背过身呢？他又会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无数晚上他抱住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渴求，肖蔚一度错觉这就是永远了，可到了白天他又成了硬梆梆的骨头架子。那年夏天突然一切都断了，分数一发就再没了他的消息。一直以为，于洋会来找他，跟他说说学费的事情，父母给他转院带来的麻烦，说和他一样因为不能做同学而可惜，结果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人对自己从此不闻不问，为此大学的第一年肖蔚的心情一直很低迷，很长时间觉得自己被骗了，于洋不过是利用他罢了，只是恨不起来，但心里没少难受，直到碰上鹏宁。

赵老师好心的让肖蔚尝鱼，肖蔚笑着尝了一口，抬头正看到于洋不眨眼青筋暴露的瞪着他，吓一跳，马上说：好吃，好吃。于洋这才收了目光，自顾自的吃起来。

肖蔚此时断定于洋有病。

在于洋对面坐着简直是受罪，你说他冷漠吧，会突然冒出一句你喝水这样的话来，说他热情吧，几乎低着头，吃的忘乎所以，从不正常聊天。终于吃完了，肖蔚挽起袖子笑着说：我来。

于洋突然抬起头来怔怔看着肖蔚，看得对面的人一心慌，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家碗是青花瓷的？

于庄夫妇看电视，于洋挪着步子来到肖蔚旁边，厨房的灯不亮，肖蔚低着头洗碗的神情非常专注，晕光中一片朦胧，嘴唇微张着，偶尔水溅起来轻轻一侧头，肖蔚发现于洋过来，吓了一跳，笑了笑，动作没停。于洋离的近已然做梦，面前的人呼吸起伏连带着胸口的领子动动不由心口一紧，连身上淡淡的说不清的香味都能蹿到鼻子里。于洋靠得太近了，每次呼吸都能碰到他，甚至他身上的温度都能感觉到，这让肖蔚有些慌乱，推又不是躲旁边又是个柜子，一着急耳朵都红了，手里的碗洗丢了几个。

于庄叫于洋过去，肖蔚终于松了口气。

大家聊天说些闲话，肖蔚偷偷看表默默算着时间，盘算着小丁差不多该给个电话了。刚才两人短信，小丁还在吃饭，说吃完了还要和猛子喝咖啡。正胡思乱想着，于洋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明显的不高兴：你有事吗？

从吃完饭肖蔚接了个短信开始就心不在焉，这么想走吗？连洗碗都在走神，到底在想什么？越想越气！

看着肖蔚还是平平淡淡的摇摇头，说：没什么。

于洋想起什么，问道：你在欧洲玩儿的好吗？话问出去，于洋后悔了，肖蔚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瞬间回到了惯常的毫无感情毫无表情的状态，干巴巴的回答：还好。

这时，肖蔚的手机铃声响，他低声说了两句，客气地说：叔叔婶婶，有点儿事儿，我走了。

大家寒暄着，于洋突然拿上外套跟上去说：我送你。

肖蔚怔了一下，点点头，走出门。

两人来到楼道大门口，于洋突然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国外呆了一个月？

肖蔚冷冷看向于洋，嘴唇一碰：玩儿。

于洋的声音更加生硬：一个人玩儿？为什么？去见谁了？

说到了肖蔚最不愿意提的事情，转身就走。于洋一急狠拉了肖蔚手腕儿想把他拉回来。肖蔚一皱眉边喊边甩他：疼。

于洋看着肖蔚甩开他，揉自己的手腕儿，二话不说扯过肖蔚的手腕灯光下看到小块儿的瘀青和细小的划伤，虽然颜色已经很淡了，可对于洋来说还是触目惊心。

他这是怎么了？他过得是什么日子？谁伤害了他？谁的电话能让他立刻就离开？于洋胸口快要炸开了，呼吸都颤抖起来，动作却突然变得温柔有力，默默把肖蔚搂过来，一只手握住他的脖子，拉到自己面前，轻轻吻住肖蔚的嘴，来来回回揉着他，好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

肖蔚被于洋一连串的动作和问题弄懵了，连自己怎么被吻的也不太清楚，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是多年前突然中止的回忆，探寻不到原因，就这么被他折腾，好脾气的答应他所有的要求，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八章

小丁哼着小曲儿回到家，看到肖蔚坐在厅里沙发上看天花板，边脱外套边问：怎么样？电话打得准点吧。

肖蔚没动。

小丁观察着坐过去，侧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肖蔚抬起头看着他，又摇摇头。

小丁凑过来惊讶的说：真把你按床上了？

肖蔚烦躁的啧一声，说：没有。

小丁突然明白了，几乎喊起来：肯定把你怎么了，否则不是这种贱表情。快说，是不是强吻你了，你一推大喊：不要啊！！臭～流～氓～，然后直接扑他怀里了。说着开始夸张的自导自演起来。

肖蔚侧头靠着沙发，也笑起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肖蔚看着电视，说：你说于洋是不是有病，每次都这样。好像我是他的粮食库，饿了就来一口，不饿就扔一边儿。

小丁笑起来，说：那是丧心病狂。你要饿了也可以去来一口嘛。

肖蔚冷冷哼了一声，说：我饿了能忍着。

小丁想了想，很明白的语气：可能还是当年学费的事儿，这转院是家里定的，本来答应你了，有点儿内疚吧。

肖蔚笑了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有婶婶给我报补习班，我连上大学的念头都没了。谁也不想这样啊，改改跟我说他们家要为我学费的事情借钱，这人情也太重了。

小丁坐直了，说：改改当时也没说他们为什么突然转院？

肖蔚想了想，寻思着：当然是想于洋能有更好的发展，你看现在他不是发展的很好。这很正常啊。难不成为了不给我出学费，所以就先倾家荡产，这说得通吗？

小丁点点头，也觉得对。

小丁碰碰肖蔚，问他：你到底怨过他们家没有？本来说好的又变卦。

肖蔚笑了，摇摇头，说：没有，就是上不了学，也不怨。叔叔婶婶对我已经很好了。

小丁夸张的摸摸肖蔚的头，老人家的口气：真是个好孩子。

肖蔚看着电视，慢慢的说：但是于洋，他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