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下午的事,难免有些担心千越,其实他并不是有意要提尹宸飞的名字,当时真跟中邪了似的,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想来老师定是伤透了心,此刻天色已晚,何千越迟迟未归,林笙心里没底,不知他是生自己气了还是怎么,越想越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可电话打过去,彩铃唱了半天都没人接,这一来林笙是真急了,生怕何千越出什么意外。
一次次的无人应答,一次次的重拨,林笙不记得自己究竟打了多少通电话,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仿佛走过了一整个世纪,终于那头有人接起电话,轻轻的一声“喂”。
林笙听出那是何千越的声音,总算是安了心,“老师,在哪儿呢?不早了,还不回吗?”
电话那边一片安静,周围连一点嘈杂声都没有,林笙根本无法判断出对方究竟在哪儿。大约过了半分钟,何千越的声音才又响起来,“嗯,就回了,困了就早些睡,不用等我。”
林笙想了想,握着手机的五指收紧了一些,“也不差这点时候,我还是等老师回来吧。”
“随你。”何千越没有坚持,淡淡地甩出两个字,语气仿佛事不关己,下一秒竟索性断了线。
林笙愣愣地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终是将手机摆回茶几上。他抱着个大抱枕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秒针在耳畔滴答滴答地走过。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门外终于传来钥匙声,林笙高兴地站起身,却在对上何千越略显醉意的眸子时,表情稍稍凝滞。
他飞快地皱了下眉头,轻声问道:“你去喝酒了?”
何千越关上门,脚步有些打飘,慢吞吞地走到客厅,将自己疲倦的身体重重地摔进沙发,“嗯,喝了点。”说着,他伸手握住林笙的手腕,一把将他攥到身旁。
林笙被他这一扯,差点就栽人怀里去了,好不容易稳住平衡,才又不悦地开口,“那就早点睡吧。”
何千越虽然脑袋晕乎乎的,但意识却清晰得很。林笙话里带着情绪,他自然听得出来。温柔地搂住那小子的肩膀,他低声问道:“又闹什么脾气?”
林笙原本不愿多说,但闻到何千越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气,则又忍不住抱怨,“你那么晚不回来,我心里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是真的忙,没想到你只是跑去喝酒,还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回来。”
“乱讲。”何千越两根手指轻柔地按着左边的太阳穴,同时将林笙搂得更紧了些,“谁告诉你说我只是跑去喝酒那么简单?”
林笙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那是什么?”
“应酬啊……”何千越的语气中透了些许的慵懒,他捏了捏林笙的脸蛋,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经纪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小傻瓜。”
这宠溺的言语如同包着糖衣的陷阱,让人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老师。”伴着一声轻唤,何千越欺身凑得林笙更近些,手指轻拨着他额前浅金色的刘海,声音里带着几分微醺,“林笙,叫我的名字。”
这气氛甚是暧昧,林笙迷蒙间亦略有动情,他叫了声“千越”,声音不大,却像一片羽毛拂过心间,痒痒的,格外撩人心弦。
像是一道电流划过,何千越心里一颤,继而抬起林笙的脸,四目相对间,有一种情愫在心头悄然滋长,何千越望着他,那眼神叫人不住沉溺。
林笙似是想说点什么来回应何千越此刻的深情,可一个字都还未说出口,却已被吻住了双唇。
那轻柔的触感让人一度以为是在做梦,何千越吻得很认真。一点点地加深,舌尖缓缓探入,林笙并不抗拒,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
他想睁着眼睛看清前方的一切,看清何千越的每一个表情,如果有可能,他还想看进对方的心里去。
相比风流的尹二少,何千越并不是一个很会接吻的人,生涩的吻技,却莫名地给人甜蜜与幸福。
林笙的双手搂着何千越的脖子,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如果说对宸飞他是想要追上那人的脚步,那么对何千越的感觉,大概就是想将自己完全地交付。
林笙爱一个人,不会去计较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些什么,他甚至不会太在意对方的态度,而更重视于自己的感觉。
他不确定自己对千越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只单纯觉得和他在一起时很安心,而这份感觉,就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
那个吻很漫长,何千越的动作温柔至极,以至于当亲吻结束的时候,林笙还会微微有些不舍。
他这年纪的孩子总是叛逆得很,林笙并不否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坏学生,他泡Gay Bar混夜店,十七岁时跟着乐子学抽烟,十九岁得罪了一哥们儿差点被人轮了,二十岁第一次跟人玩一夜情,在床上因不满对方一句话拎起手边的红酒瓶就朝人脑袋砸过去,尽管做过许多荒唐的事,谈过几场所谓的恋爱,但能使他真正沦陷的却只有尹宸飞一人。
而今天,又多了一个何千越。
他们相拥着,像天下间所有的恋人一般彼此凝视,何千越问他,“尹宸飞……可曾许过你一辈子?”
林笙愣了愣,木讷地摇摇头,眸中写尽了困惑。
何千越莞尔一笑,再度低头吻了下林笙的额头,指腹在其脸颊轻轻摩挲,“林笙,我许你一辈子,好不好?”或许是这句话太过煽情,林笙抿着唇角,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何千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竟直接将他揽入怀中。
林笙靠着何千越的胸膛,可以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心跳声。耳边又传来千越的嗓音,却如同在自言自语,“不许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说好的一辈子,就是完整的一辈子,尹宸飞不许你,我许。”
林笙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抬头看去,在对上何千越的视线后,终于也回应了他的许诺,“好。”不过一字,但对千越而言,已然足够。
……
何千越从睡梦中醒来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宿醉的感觉经由大脑直接反应出来,他躺在床上,枕边则睡着林笙。
那小子还没醒来,何千越侧过身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脸,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似的,林笙的睫毛微微一颤,下一秒已缓缓睁开双眼。
“老师。”他小声地唤道,语气中还透了些许慵懒。
何千越伸手捏了把他的小脸,嗔道:“你又忘记了,现在你该叫我千越。”
林笙笑起来,拿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般讨喜,“千越。”他唤着他的名字,一只手搂上了对方的腰,“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说过的话?”
何千越心里清楚,林笙其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这会儿之所以会问出这问题,想来也是怕他不履行昨晚的承诺。
食指轻轻刮过林笙的鼻子,何千越刻意放柔嗓音在他耳畔低语,“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随之,他又往林笙那边挪了挪,两人凑得更近,胸膛几乎贴在了一起,“林笙,我都已经许你一辈子,你就没一点表示吗?”
闻言,林笙微怔,盯着何千越的眼睛注视了片刻,终是探了探头,主动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样可以吗?”说话间,双颊已泛起红晕。
何千越被他这副羞涩的模样逗乐了,旋即笑出了声,“可以,哈哈,林笙,我以前倒是没发觉,原来你那么害羞。”
林笙被他逗弄得小脸通红,索性把脸蒙被子底下去了,何千越笑着摇摇头,一块儿钻进去双手捧住了林笙的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笙,别忘了,你我都已经许过一辈子了。”
被窝里,林笙一双乌黑的眼睛眨了两下,继而“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一块儿钻出被子,何千越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俩太快了?”
那时候林笙正在穿衣服,听何千越这样一问,便随口玩笑道:“快啊,真是太快了,白天才说试试看来着的,晚上就把自己的一辈子给卖出去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我太亏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被何千越扑倒了,林笙被吓了一大跳,瞪大双眼望着此刻正压他身上的那家伙,“你干什么?”
何千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不干什么,就想告诉你一声,既然已经许了一辈子,就不准反悔。”
林笙别过脸,略显别扭地开口,“谁反悔了?”他推开何千越,重新坐起身继续穿衣,等拉上裤子后才回头瞄了眼那个还坐在床上死盯着他的男人,“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不料何千越却回了他一句特欠扁的话,他说:“我是总监,迟到不扣工资,而你是我的小徒弟,你迟到扣的工资将全部进入我的口袋。”
那天最后,两人都没有迟到,不过也是踩着整点到的公司。何千越把林笙带进自己办公室,丢了一本新的剧本给他,“这是一个新的试镜机会,潘琪投资的片子向来是大片,《蛊》这剧的宣传力度很大,从开机就大受关注,这个角色你要是能拿下,对你绝对有好处。”
林笙问他,“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何千越回他,“东方不败那样的。”
林笙一愣,随后震惊地问道:“无根啊?”言下被何千越一指弹在额头,“什么无根,你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
林笙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门,委屈地说道:“东方不败本来就是无根嘛!”
何千越简直败给他了,“说是东方不败那样的,又没说让你演东方不败。”他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枕夜这个角色表面瞧着阴柔妩媚,实则武功深不可测,手段也是极为阴狠,可谓是蛇蝎美人,算是剧中的一大反派。”
林笙一边听何千越解说,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剧本,“嗯……似乎是个挺有意思的角色。”
“能被你看上眼可真不容易。”何千越玩笑了一句,继而又语重心长地开口,“既然感兴趣就卖力些,下周试镜,虽然时间有点紧,但我会在边上指导你,咱们争取把这角色拿下来。”
林笙点了点头,“好。”
有那么一瞬间,林笙觉得何千越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柔和,而后那人的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林笙,相信我,我对你有过的承诺,决不食言。”
林笙弯了弯眉眼,反手握住何千越,“我相信。”那一天,他们十指紧扣,有些话即便没有说出口,但彼此也已明了。
自打那天以后,每晚何千越都会给林笙讲解剧本,再根据其表演做出一系列的指导,那段日子无疑是辛苦的,师徒俩为了这个角色花了不少心思,每天的睡眠时间也就那么几个小时。
白天林笙要接受各种培训,而何千越就窝在办公室里整理笔记,林笙这段时间的表现他都有记录下来,以便于时刻观察,总体来说,特训的成效还是很显着的,只说演技上的进步就不止一丁点。
这样忙碌的生活维持了半个多月,上周林笙去试镜,何千越陪着同行,就是想着万一出什么状况,有他在也好打点些。
《蛊》的导演是圈内出了名的挑剔名导言绪,何千越起初就怕他对林笙诸多挑拣,没想到那日言绪却出奇地好说话,大抵也是因为他真的很满意林笙,于是那次的试镜十分顺利地以言绪的拍板当场即定下该角人选。
事后何千越跟林笙开玩笑说:“行啊你,把人言导迷得神魂跌倒非你不可了。”
林笙听后则跟他扮了个鬼脸,戏谑道:“你是吃醋了吧?”
何千越那人好面子,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吃醋,而私人恩怨自然要留到闺房私了,那晚两人回到家洗过澡,躺床上抱着翻来覆去,愣是把床单滚出了一道道褶皱,就是那一回,他俩险些擦枪走火。
何千越问林笙,“我要是现在想要你,你依不依?”
林笙微微一愣,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随后又绽开一抹妩媚的笑,“好啊,依你。”他那话说得轻松,可何千越却没再继续了。
林笙不解地对着何千越眨巴了两下眼,又问:“怎么了?”
何千越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将他搂进了怀里,“今儿还是别做了,再等等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付给我。”他说这话时凑得林笙很近,暖暖的雾气打在对方耳畔,瞬间红了他的耳根。
林笙当然知道何千越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无奈地摇摇头,轻骂了一声,“傻瓜。”语毕伸长脖子在何千越唇上吻了一下,“过期作废啊,下回再要我点头可不容易了。”
其实他并没有抗拒何千越,只是突然想到以前,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说到底他终究是无法释怀。
何千越捏了把他的小脸笑道:“你迟早被我吃干抹尽……”
话未说完,林笙一爪子挠在何千越的胸口,“说什么呢?”
何千越连忙躲开,“喂喂,不准动手啊,我又没说错,你是迟早被我吃干抹尽嘛!”
“你再说你再说你再说!”林笙羞得脸蛋通红,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下去。
何千越却笑得快岔了气,“好了好了,不说了,真败给你……喂,不带挠痒的啊,停了!”
直到多年以后,林笙依然记得那个夜晚,那天两人闹完后疲惫地倒在床上,而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依稀听见耳畔有人在诉说,“林笙,我爱你。”
第15章
林笙进《蛊》剧组有一阵子了,何千越每天都去探班,有时匆匆几小时,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天。
言绪这导演的脾气不怎么好,不过对林笙倒真没话说,剧组里的其他人瞧见后不禁开起玩笑,问言导最近是不是转性了,怎么对这小新人这么照顾?对此言绪的回答是,好苗子,自然该好好栽培。
何千越若是在片场留得晚了,就会带林笙一块儿出去吃顿饭,某日言绪也在,三人凑一桌儿找了家馆子用宵夜,闲聊间说起林笙近来的表现,言导把这小子赞得就是个天生演戏的料,何千越听了也高兴,桌上敬了言绪两杯,漂亮话说得一溜一溜的,把人导演哄得欢欢喜喜。
事后林笙想起何千越在饭桌上的一席话,则忍不住笑他,那晚路灯下,他拿手肘蹭了蹭千越,道:“瞧不出啊,你还挺会拍马屁的。”
何千越伸手搂过林笙,两人相偎走在小路上,“还不是为了你,导演是一个剧组的龙头,他能决定你的成败,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导演。”
作为一名经纪人,何千越其实不怎么跟林笙讲大道理,但偶尔说上两句,都是蛮有道理的,所以他的话林笙愿意听,且会往心里去。
于是日子就那么过,为了方便拍戏,林笙很少回千越那儿,索性就住在了剧组的宿舍,何千越给他安排了两个助理差遣,都是在这圈子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相比林笙圆滑得多,有这两人打点着,总让人放心些。
林笙是个新人,在演戏的技巧上难免不够纯熟,好在有言绪在旁指导,外加林笙也确实有天赋,通常某个片段演得不对,导演纠正一遍,他便能找到感觉。
枕夜这角色说是配角,然而就剧情而言却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此角贯穿全剧,人未出场,名已如雷贯耳,即便加起来的出场次数不多,却依然奠定了他不可或缺的地位。
《蛊》一剧中,枕夜是邪教宫主,善蛊术,会施毒,武功亦是深不可测,偏偏是个病美人,每月病发一次,是时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