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者(穿越)下——小黛猫
小黛猫  发于:2013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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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司马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

“还指望‘飞云’能够带你走?”他的目光投向我背后的“飞云”。

我在沉默中后退,没有回头。

“飞云”熟悉的鼻息在我身后响着,我能听出其中的痛苦。

如果不是受伤了,这匹拥有类人智慧、喜爱战斗的马,此时不会依旧艰难地侧躺在地上。

身后传来悉索的声音,“飞云”像是在努力想要挪动起来。

淡淡的,我闻了一点血腥气,轻轻地皱了下眉。

并不新鲜的血,还有一点似曾相识的臭味。

在我后退的过程中,司马便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像是有些不确定应该要拿我怎么办。他的目光像刀一样地刮过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那种冷淡的目光中有一丝不屑和怨恨,更多的是不解。他深蹙着眉像是在想什么事,却又始终百思而不得其解。直到他也许想得烦了,那道目光瞬间变得没有温度。

我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慢慢地摔倒在雪地上。

看见我莫名其妙地倒下,司马的神色有点疑惑。

“我……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塔里忽台……”我倒在地上抽搐着,几乎已经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司马毫无反应地看着我。

“求……求你……”我颤抖着伸手扯开胸襟,努力地想要拿起胸前挂着的东西。

在无边的雪色中,那道夺目的星辰般的金属光泽吸引了司马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

“我……我……要死了,但是……”我的手从胸口滑落,半埋在雪中,没有力气再抬起。

司马突然朝我走来,虽然手里仍旧紧紧地抓着剑,谨慎得如临大敌。他走得很快,步子不大却急促,视线一直死死地锁在我胸前的金属管上。我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张着嘴想要在这种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中说点什么,破碎的音节砸落到雪里,只能在我的嘴边融出一片小小的水渍,仅此而已。

“你说什么?”司马站在我面前,低头盯着我。

“咳咳……”我努力地张开嘴,吐出的却只有杂乱的呼吸。

“什么?”司马终于单膝跪下,俯耳到我面前。

“是你!”我在他的耳边低喝一声。

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夹带着风声从“飞云”的背后飞扑向司马。就在他侧身闪避的同时,我手里暗藏着的一块石子也借着我最后的一点力量飞出去,钻入了司马的髋下。滚烫的血喷洒出来,散落在并不洁白的雪地上,最多只是在一块肮脏的抹布上再洒上几滴油污。一条瘸腿的狗被锋利的剑刃拦腰分成了两半,肚肠和内脏流了一地,可它的嘴却依然不要命地狠狠地咬在了司马的手臂上,至死也没有放开。

司马就带着这半截狗尸,急蹿出去,却在片刻后猛地一颤,摔了下来。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只来得及看到他怨毒的眼神,就脱力地向后倒下,大口喘着气。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呜咽。

真是令人恐惧的感情。有多爱,就有多恨。

那条地洞里的痴情的狗,也许终于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藏到“飞云”的肚囊里的,但它们原本就是同类,或许有它们沟通的方式和彼此能够理解的理智。理耳家的那个女人,对于感情只怕也是个有执念的人,才会创造出这样奇异的物种。痴情、颠狂、永不回头,一如索斯岚……

胡思乱想之中,我突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有些杂乱,但人数不多。

然后他们停了下来,停得很突然,像是有什么阻止了他们。

我努力地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好象已经连抬一下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静静地仰面躺着。

命运好象永远都喜欢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开些要命的玩笑。

如果来的人是浪子的人,或者别的勐塔人,我想我不会再有运气逃走了。

苦笑着,我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头顶上的天还是这样的灰暗而阴沉。

有一个人终于走了过来,鞋底在雪面上似有若无地磨擦着,步子很轻。

“找到了!”远处有人低声禀报。

那个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慢慢地走。

“阿澜!”我听见司马的声音猛然在叫,声音显得嘶哑而绝望。

那个人继续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脚步说:“司马,你让我很失望。”

我愣了一下,那分明是塔里忽台的声音,冷冷的,说到“失望”那两个字的时候有一种仿佛俯视众生的疏离和超然,而司马对他的称呼却是如此不同。

“阿澜,我只是想要你跟我回去。”司马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呓语。

塔里忽台没有再说什么,司马也沉默了。

有脚步声杂然而来,然后是肢体在拖拽中擦过地面的声音。

然后,那个轻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向着我这边慢慢走来。

还是那么轻,一步一步。

我能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一个人朝我俯来,我没有动。

他好像在我头顶后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发出些轻微的响声,然后就一直看着我。

我挣扎了一下,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一次不是假装的。雪地里的寒气让我浑身酸痛着,肺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

一只手落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轻声问:“是你吗,勃拉尼?”

那只手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

第九十二章:求生

商思渔从一个革质的水囊里朝我口中喂了点烈酒,那种像是活生生被灌下了一把刀子似的感觉让我稍微精神振作了一些。然后他放下水囊,用丝帕轻轻擦了擦我的嘴角,叹口气,转头看向一边。从刚才起,塔里忽台就一直安静地坐在这个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最靠近帐帘的地方。牛皮帐帘撩开着,塔里忽台的目光阴沉地在帐篷内外来回慢慢扫动。我半支起身,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了一眼,司马被吊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就像那时他们吊着索斯岚一样,是那种四肢反绑的倒吊法。

没有人抽打他,也许审讯还没有开始,又或是坐在这里的主宰者觉得已经没有审讯的必要。

而那个被吊着的人,也只是很安静的低垂着头,全然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雪花甚至开始在他的头顶和肩背上堆积起来,好像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塔里忽台皱皱眉,不怎么耐烦地对商思渔摆摆手,没开口,但那意思却很明白。

商思渔慢慢地站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他抿着唇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塔里忽台,突然拿起手边那个装着烈酒的水囊出去,几步走到被吊在树上的司马面前。商思渔的步态还是向来的柔弱不稳,但身上的态度却比我初见他时从容了许多。沉默着的商思渔低头拔开囊口的牛角塞,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出声地高举起手把水囊凑到司马嘴边,就着这个对他的身高来说有些勉强的姿势灌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惊讶让司马的身体在慢了半拍后才开始挣扎起来。

也许是被呛到了,也可能是不愿意接受来自商思渔的好意,司马奋力的想要把头转开,却因为长时间被束缚的僵硬姿势而行动迟缓,竟被从来都不怎么强硬有力的商思渔牢牢抓住肩膀,继续又灌了几口火辣辣的烈酒。透明的酒液在他们的挣动间洒了一地,淋淋漓漓地反射着四周的雪光,大部分其实是被泼掉了,但总有一些还是流进了司马不情不愿的肠胃里。

我和塔里忽台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然后对视一眼,又各自掉开了目光。

“你……”终于还是塔里忽台先打破这种莫名的沉默,看着商思渔收起水囊慢慢走远了才开口。

“你是怎么来的?来了多久?”我扭头打断他,直接问。

“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塔里忽台站起来踱了两步,突然说。

“死亡有很多种意思,也有很多种解释……你不觉得始终欠我一句解释吗?”我不出声的苦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另一个人这样讨论勃拉尼的生死,就好像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我曾经背负了整个青春的晦暗感情。

“你就那么笃定我是你说的那个人?”塔里忽台没有看我,转身面朝向外面的冰天雪地。

“我们离开山谷时,你一口叫出了磁暴雷的名字。”曾经熟悉的称呼此时似乎都成了禁忌,不论是我还是塔里忽台都只是简单地用你我这那之类的指代,默契的没有再去提起别的。我的解释,或者说我指出的破绽并没让他觉得多惊讶,这其实也是我会听从索斯岚安排的一个理由,也许在潜意识里我总还是想要再见勃拉尼一面的,可真到了此时,却又几乎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沉默片刻后,我还是追加了一句在我和他之间完全没有必要的解释,“帝国陆军时代还没有磁暴雷的概念。”

“李严,”塔里忽台背对着我,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语调说,“人太聪明,会活得很累。”

“他说你死在那艘战舰上了,我猜,那应该不是你……”我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有些事终于得到了证实,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答案,而我也只是淡淡地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胸口的翳闷和刺痒让我呼吸不畅,鼻管里也充满了闭塞空气的浑浊液体,但我还是努力地调整着气息,想让自己把要表达的意思更完整地说出来,“是拟形生化人吧?那时候,你就已经……掌握了这些……技术?这大概就是理耳家族和皇室之间埋藏最深的秘密,有关记录早被清除得一干二净。我只是一直想不通,从离开帝都起,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说形影不离都不过分,你是怎么……”

“没有人会甘愿永远做另一个人的影子。”塔里忽台没有直接回答,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在说出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充满了苦涩的不确定。

“那种靠人施舍的友谊?”塔里忽台冷笑起来,他终于转过身,不再回避地看着我。

“你知道那不是。”我轻轻摇了摇头,一只手用力地按住胸口。

“那是什么?”塔里忽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突然大步跨到我面前,冷冷地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头轻佻地抬起我的下巴,眯缝了眼睛谑笑着说,“要不要试试做我的情人?用你的身体来报答我施舍的友谊,就这样?这种感觉怎么样?英明神武的拜尼少将不妨自己也好好体会一下,被人用这种随时想要扒掉衣服的目光时刻紧盯的感觉。哦,我忘记了,你现在已经不会再在乎这个了。曾经那么高贵那么孤傲的拜尼少将,现在也学会用美男计了。”

“我没有对你做过任何有辱友谊的事。”我没有躲闪,就这样平静地望着他。

“你敢说你没想过?”塔里忽台笑了笑,目光像刀一样犀利地落在我脸上。

“没有。”我坦然回答,“那份感情比什么都真诚美好,我从不后悔。”

塔里忽台默默地看着我,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连姿势都没变。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太多的情绪,这样的对话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少触动,好像过去的那些都完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往昔。也许他说的没错,那个人已经死了,眼前的他不再是军校里那个活泼又狡猾的青年,也不再是帝都里缠绵情场的花花公子,甚至不再是赫南斯堡里那个终日不是玩命训练就是玩命酗酒的帝国军官。他不再是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我的副官。或者是我太迟钝,即便是在过去,他也从来没有乐于扮演那些角色过,只是我那时一厢情愿地就把他的生命和自己的生命绑到了一起。

我垂下目光,第一次在他面前用一种谨慎而疏远的态度问:“得到治疗需要什么代价?”

塔里忽台的眼角微微抽动着,转身坐了回去,身上的铁甲发出了暗哑的金属摩擦声。

帐外有人快步走近,一个近卫在帐帘外面色凝重的像是想要禀报什么。

塔里忽台一抬手,近卫立刻就低着头又退了下去,没有半点迟疑。

塔里忽台看着自己抬起的手,看了很久才突然开口说:“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我让自己重新躺下,一边望着帐顶一边咳嗽:“那条临时调拨给我的战舰早就被动过手脚了?”

塔里忽台冷冷地笑了一声,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又轻轻移开:“你是早就想到了还是?”

我无声地摇摇头:“发生了很多事,我只是忘记了很多事,然后又想起了很多事。”

塔里忽台把腰上佩着的马刀摘下来横搁在膝头,从刀鞘里慢慢地抽出刀来,手抚着刀锋说:“那你应该已经想通了,当年那场远征本身就是一个阴谋。我们那位亲爱的皇帝陛下对那些所谓的从龙老臣已经腻味透了,而且军部的势力在帝国内部也滋长得太快。十年,足够让帝国远征军整个变成大贵族们的私有物,不论是军队还是职位都成了权势攀比的注脚,这是任何一个独裁者都不可能容忍的事,迟早都要动手。说穿了,这也是独裁者才有的权力。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决心,要把所有命运都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再做受制于人的炮灰和棋子。”

我淡淡地说:“一场远征,如果只是为了要我的一条命,动作确实未免太大了些。”

塔里忽台有些讽刺地笑了:“是啊,所以就算你没死在对敌的战场上,也会死在回程途中。”

我很平静地露出一丝苦笑:“溃败太快看来也有好处,至少让我留下一条活路。”

塔里忽台突然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那是我,一定不会让你活下来受辱!”

“那不是你。”我用只够自己听到的声量轻轻地补充了一句,“幸好不是你……”

“可惜生化人也是‘人’,也会怕死。”塔里忽台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隐隐的愤怒。

“活着,才会有希望。”我闭上眼睛避开他忽然又显得过分灼热的目光。

“希望?”他在冷笑,视线扫过我枯皱的皮肤,“这就是你所谓的希望?生不如死?”

“勃拉尼,不,应该称呼你塔里忽台巴特。”我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你就那么想要活下去?”塔里忽台有些冷淡地问,“那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单就目前而言,我只有自己的,”我认真地想了想,“头脑?”

“你觉得我需要?”塔里忽台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俯视下来的眼神中一片冰冷,“李严,为什么你总会以为自己比我强?就因为你姓拜尼?还是因为你幸运地出生在一个大贵族世家?如果我们俩的位置从一开始就调换过来,你觉得会是谁更适合成为统帅者?你这个人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心软,把很多毫无必要的东西抓得太紧,既乏味又顽固,一点也不适合政治。而且,要不是你们拜尼家自幼过分严苛的教育,其实你也不适合战场。”

“那么身体呢?”我的声音甚至比刚才更冷静,“或者任何你觉得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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