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者(穿越)下——小黛猫
小黛猫  发于:2013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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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雪中的人奋力地挣扎着,发出了呜咽般声音,没有人能够听清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但却一直声声不绝。谁也没有想到素来柔弱温顺的商思渔会变得如此执拗,虽然他的力量仍然弱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种反抗却显得意外的坚定,意外到连压制着他的司马都有些惊讶地微微松开了手。背后的压力一轻,商思渔挣扎得越发激烈,全身的骨头都在剧烈的扭曲中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折断一样。

“三殿下,其实你不需要用这种自辱的方式来羞辱巴特,他不会在意的。”手上重新加力的司马冷冷开口,冰冷无情的语言就像是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来的,“你只是巴特用来对付卫齐风的筹码,如果不想商牧攸现在就死,那就乖乖地呆着,尽一个人质和筹码该尽的本份。”

商思渔的身子一顿,忽然放松了全身的力气,人就像死了一般静静地伏在雪中,不再挣扎,也不再呜咽,只有后背还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哭泣,但却没有声音。司马慢慢松开了手,平静地向后退开。

几乎就在司马后退的同时,商思渔突然出其不意地翻身坐了起来,手里捏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摸来的尖锐的石头,紧紧地抵在自己的咽喉上,颤声说:“救,救他……否则,我,我就,自,自尽……”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块虽然原始但却也足够自残的武器就落到了司马的手中。司马用的是没有受伤的左手,剑客的左手一样干燥而稳定。他带着戏谑的表情,将那块石头在手中慢慢地抛玩着,突然一伸手,狠狠地甩了商思渔一个耳光。商思渔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了似的,头被司马的巴掌甩到了一边,脸颊上已经泛起了五道红色的指印,但他的眼睛却仍旧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好看的眉尖深蹙着,目光中充满了茫然的困惑。

几步开外的地方,塔里忽台始终沉着脸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看下去,轻轻调转马头,径直向索斯岚走去。

索斯岚孤独地站在那里,远离人群,如同一个真正的旁观者,只是抬眼深深地看着我。

“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将军……”索斯岚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眼中明显地闪烁着不赞同的光,甚至有点野狼般的凶狠。这种凶狠的表情让我觉得好像看到了以前的索斯岚,记忆中在这个星球上重遇之前的索斯岚,那个眼神里仿佛就能直接滴出血或是喷出毒来的索斯岚。

“别说那些,我不想听。”我还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只是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吗?”

略带困惑但更多是直接质疑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在我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会儿,最终落在了我手中的钢刀上。索斯岚微微眯眼,有点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我低头笑了笑:“我很好。不信吗?你知道我跑了多少路,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作过,说明我们已经挺过去了,对不对?都过去了,不需要再做什么了。你看,就连那口气我已经替你讨回来了,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我们走吧。如果有人阻挡,我们就一起闯出去!你和我,我们两个人,这天下哪里不能去?”

我知道索斯岚并不完全相信我说的话,甚至不需要对眼神我就知道。他只是确实在疑惑我的状况,疑惑我怎么会有精力如此长途奔驰,但我最后的那句话让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迈步向我走来,虽然态度依旧显得有些谨慎。

索斯岚站在马头前审慎地又看了我一眼,霜针般的短发闪闪发光,带着点冰凉的温暖。在我们沉默对视的时候,“飞云”不知为什么突然嘶鸣一声,侧头向他顶去,但索斯岚的身影却一下子不见了。下一刻,有一个熟悉的气息轻飘飘地落到马背上,有力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暖暖地环住了我的侧腰。我闭了一下眼睛,向他胸前轻轻地靠了靠,然后就放缰纵马向谷外走去。

来时那条窄窄的由黑压压的人马所构成的通道还在。

玄袍骑兵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地静立在原地,数百人,整齐划一的姿态,静默得很有威势。如果这只是人的队列,倒也未必有多么出奇,但这是人和马组成的队列,如此的静默,甚至连跨下的马匹都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静默,就让人不能不欣赏塔里忽台的整军能力了。

但我还像来时那样,脸上是淡淡的满不在乎的微笑,目光轻轻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唯一不同的是,紧贴着后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会把我包裹在里面的冰冷气场。冷冷地杀气从索斯岚身上散发开来,以肉眼不可见的跌荡起伏像波纹一样向四周蔓延开去,甚至盖过了风雪的寒意。他伸手接过了我手中的刀,刀尖一抖,白花花的刀光立刻让附近的几个玄袍骑兵如临大敌般地攥紧了兵刃,那些原本安静的马也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踏步向前的时候,两边上距离最近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在退让。

没有命令,也不曾透露出惧怕,只是不自觉地退让。

“飞云”显然很享受这种当者辟易的感觉,硕大的脑袋摇晃得更加得意,落下的脚步也显得越发铿锵有力。

就在我们快要穿过小半道人墙的时候,塔里忽台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大声问:“我为什么要救他?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救他?”

简简单单两句问话让身后的气息陡然又低寒了几分。

我拍了拍索斯岚的手,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静地反问:“跪在你脚下已经连半点尊严都不剩了的那个人还不够吗?”

塔里忽台沉默了一下,缓缓地又问:“只是这一个理由吗?”

我带住了缰绳,低头想了想,很诚恳地又扬声说:“商牧攸是‘浪子’左宗的宗主,左宗这次带到格尔特山区的那些武器不是单凭简单的衣甲就能够抵挡的,也许会成为左右胜负的关键。一旦商牧攸死亡,‘浪子’两宗的指挥权很可能就会都落到卫齐风手中,这样的局面一定不是你所乐见的。况且对于白沙六部来说,趁火打劫是一回事,杀死靖宁王世子从而与南稷北方诸郡的势力公开结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本来就身为质子的商思渔或许份量还不够,真到事急的时候,活着的商牧攸说不定就是你手中最后的那根稻草。”

“好,很好!”塔里忽台大笑起来,笑声中却笑意全无,“那么你哪?”

“我?”我其实有点想回头看看塔里忽台此刻的表情,不过索斯岚的手臂一下子把我箍得紧紧的,箍得我的肩膀都有些生痛了。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可我却始终看不透你的理由。你身后的那个家伙至少还是为了你,可你又是为了谁?把一切都盘算得这么清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此可怕的头脑,像你这么危险的人物,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你们离开吗?”身后传来塔里忽台不再压抑的愤怒的声音。

我微微有些发怔,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塔里忽台竟会突然发起怒来,这让我意外。虽然对那些话的内容丝毫都不意外,但说话时的语气却有些不对。如果这是伴着冷笑的质问,或者是一种懒洋洋的带着反讽意味的威胁,甚至哪怕是冷淡的没有声调起伏也不需要回答的诘问,我大概都不会感到些微错愕。但现在这种多少有点像是赌气似的怨怒算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的人,还是那个冷静到冷酷、狡猾到狡诈的塔里忽台吗?

“无所谓,但你未必付得起这个代价。”就在我有些出神的时候,索斯岚已经吐出了冷冰冰的回答。

话一出口,还不等塔里忽台有任何反应,本来已经在不自觉地表现出退让的那些骑兵就像是猛醒过来的狼群一样,态度狰狞地按着刀,重新围逼上来。很显然,索斯岚的那句话已经深深地触怒了这些悍卒,由骄傲而生的怒火让他们完全忘记了刚才那片刻的臣服。

“喂,”我轻轻地向后捅了捅,“有没有武器?没有的话,我就自己动手抢了。”

虽然这个时候也可以继续用言语来挤兑和扰乱塔里忽台,但如果索斯岚决定了要硬闯,我绝对不会在此时此地表达出任何异议。指挥官的绝对权威在战场上尤其重要,任何疑问都是不合时宜而且可能致命的。在我把手中的刀让给索斯岚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决定权交了出去,也把两个人的生死都交了出去。

“没那个必要。”索斯岚在我耳后冷静地回答。

“需要我怎么配合?”我侧头看了他一眼。

“坐好了就行。”索斯岚环着我的胳膊紧了紧,目光不屑地环顾着四周,没有丝毫紧张。

声音未落,索斯岚身上冰冷的杀气突然一收,然后又猛然更加激烈地绽放,呼呼两刀如迅雷电闪般分斩左右,刀气在马身两侧幻化出两道夺目的光幕。身周的那些悍卒们被这股气势的变化带得向里一冲,旋即又向外弹开去,在战马不耐的声声嘶鸣中,已经逼近了的包围圈反而变得更大了些。

索斯岚在变得稍微旷阔的空地上勒马侧身,半转向在人群后面显出身影的塔里忽台,抬手亮了亮掌心里的东西,冷冷地说:“不要以为人多就胜券在握,这东西你应该见过吧。”

离得最近,我当然看得最清楚。索斯岚的掌心中有银光闪动,摊开的五指中露出了一个覆满了细小甲片的圆球。一些看到过山谷中惨状的玄袍骑兵和塔里忽台的那个几近卫都已经有些变色了。

磁暴雷?哪儿来的?我有些疑惑地微微皱眉。

当日在处理穿越舱爆炸后的伤口时,是我亲自动手搜检了索斯岚的全身所有装备,我很清楚那唯一的一枚磁暴雷已经在后来被我用掉了。匿藏一管针剂什么的或许不难办到,不过要赤身裸体地藏下磁暴雷那个鸡蛋大小的金属球却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那只是个你从我身上摸去的空壳。别唬人了,磁暴雷只能用一次,你以为用一个空壳就能把我吓住?”塔里忽台用力攥着自己的手腕,双手都有些颤抖了。两眼紧紧地盯着索斯岚的掌心,目光尖锐如刺,语调起伏不平,脸色更是难看得吓人。

“知道帝国军标准配装中每个单兵身上该携带几枚磁暴雷吗?”索斯岚冷冷地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神色中充满了讽刺。

塔里忽台的脸色在瞬息之间又变了几变,终于还是一抬手,厉声道:“都撤回来!”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亲兵。玄袍骑兵们闻令立即开始从两侧退向谷中,像是两道暗色的水流,绕过了我们立足的那一小片空地,很快就从我们身旁退了个干净。

“走吧。”我有些叹息地拍了拍“飞云”。

“等一等!”塔里忽台让几个近卫护着郑星海和小趸走向山谷深处,低头看了还呆坐在地上的商思渔一眼,挥挥手,让人也把他扶起来架走了,这时回过头来忽然又叫了一声。

我们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飞云”已经小跑了起来,身后的一切渐渐被迷离的雪幕遮掩。但塔里忽台的声音还是在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往西或者往北走吧,东面山陵中的水源大部分都已经加了料……”

我从索斯岚手中取过那个漂亮的金属球,握在手里把玩着,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我猜他知道你只是在讹他。”

索斯岚的下巴搁到了我的肩膀上,没有出声。

我又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对,他赌不起。这总算是个不错的台阶。”

“别说了,我累了。”索斯岚把头扭到了一边。

但在他扭头之前,我已经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疲倦,还有一点无奈的茫然和一丝闪烁不定的光。那是索斯岚在心里盘算着什么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的异样散乱的目光,就像他能从眉尖高低这样的细节一眼看出我的异常一样,我其实也能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绪变化。不过我没有问,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答应过,不再试探。

不试探,不猜疑。我愿意相信他,如果他不打算说,我就不问。

我只是微微缩起身体,在索斯岚的视线之外,悄悄地摸出几片锯齿边的墨绿色叶子飞快地塞进嘴里,为了避免咀嚼引起索斯岚的注意,用指尖粗粗地掐出汁来,含在舌头下面用唾液温了温,就直接咽了下去。然后微张开嘴,让雪子飘进唇齿之间,用天然的寒冷来帮助抵抗那种从喉咙一直往下的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感。

妈的,真痛!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东西了,可还是痛!

背后挨到了一片结实温暖的胸膛,一下子,心就放了下来,连带着,好像所有坚持着硬扛着的东西都这么放了下来,轻松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然后倦意就飞快地涌上来。

第八十七章:雪行

在一种莫名迟钝的感觉里,似乎脸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两下,我睁了睁眼,低垂的视线追着从睫毛上轻轻落下的霜花,看着它们轻飘飘地坠落到几乎无边无际的雪白之中,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背上就这么靠着索斯岚迷迷糊糊地半睡了过去。

“醒了?”耳边传来索斯岚微微沙哑的声音。

“我睡了很久?”我用力的揉了揉脸,胸膛里压着轻轻的咳嗽声,脸上多少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一半是惊讶于自己的困顿,另一半是叹息于身体的衰败。没想到,药瘾发作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居然会是在马背上。

“你很久没睡得这么安静了。”答非所问的人就紧贴在我身后,双臂牢牢地环抱着我,一动不动,给人牢靠而安心的感觉,不知道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我看不到他的脸色,但光是那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氤氲。

想起曾经在那双常年冰封的眼底深处看到的淡淡水雾,突然之间心头大恸,身体有些慌乱地在他的手臂和怀抱中挣扎了一下。索斯岚沉默着慢慢地松开了胳膊,横肘在我的后腰上扶了一把,让我在马背上挺起了身。

雪下得更大了,风也更大了,黑沉沉的天幕被风雪掩盖着,早些时那种没有力道的阳光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似的。漫山遍野都飘着雪白的鹅毛,风把地上的积雪卷上半空,空中又有新的雪在不断地落下。交织在一起的风雪毫不费力地就迷离了人的眼睛,才不过十几米以外的景象便只剩下一些浅浅的影子和单纯得叫人心慌的颜色,更远的地方更是已经变得如梦一般遥不可猜。

“飞云”在积雪上闲散地迈着小碎步,一步一个深深的蹄印,倒也不显得十分艰难。

“我们一直在往东走?”我凝目尽力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皱了下眉。

“将军,别告诉我你没听出他最后那句话里的毛病。你不会真的以为‘勐塔白狐’是为了关心我们才大发善心,慈悲指路的吧?啊,说错了,是关心你。”索斯岚懒洋洋地嗤笑了一声,温暖的呼吸直接喷到了我的耳廓上。这是自从那天他对端格出手以来,第一次用这种在他而言才算是比较正常的语气跟我说话,让我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塔里忽台最后的话……

当时在风中传来的语声在说,往西或者往北走,因为东面山陵中的水源已经下了毒。

抬头看看天,无声地眯起眼睛。雪太大,一抬头好像就有雪子直往眼睛里扑,那种冷而湿润的感觉仿佛是在流泪。在眼下这种天气里,我们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依赖水源,这漫天飘着的不都是水吗?格尔特山区占地广阔,整个东面山陵中该有多少或明或暗的水源?别说塔里忽台手里未必还有余力派人在各个水源下毒,就算有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

所以那句话,不是提示,而是挑衅。

我一面想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不觉得不去理他更好吗?其实向西或者向北,都更容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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