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甲 上——抽烟的兔子
抽烟的兔子  发于:2013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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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敏猛的收回手,表情讪讪的。

忽然扬着声音问:“李赞回信了么?派人过来了没有?”

“王爷,从南域到京城快马往返也要大半个月。信才送出去三天……”

“哼!璇玑营号称如何神秘如何无敌,我看也就那么回事。这些刺客和探子怎的也怕毒?难道不是百毒不侵的么?”

蒲绍为难了,支支吾吾,“这……百毒不侵,恐怕只是坊间传说,不可信吧?”

荣敏重重一拍床板,“李赞不是无所不能么?他最得意的刺客都昏迷三天了,不就是种个毒么?三天还不醒!”

“疼……”十五忽然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在荣敏和蒲绍四只眼睛惊讶的注视下,声音逐渐大起来:“疼、疼,疼!疼死老子

了!哎哟~~”

荣敏顿时手忙脚乱,“叫大夫来,快点快点!”

蒲绍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不片刻,大夫来了,还有另两个不速之客。

“王爷,”蒲绍抱拳道:“这两位是夕醉楼中之人。”

“拖下去乱刀砍死!”

“王爷!使不得!我们是来送解药的。”来人其中之一不是别人,正是穆子规。

荣敏阴着脸坐在旁边:“哦?你们这些人会这么好心?伤了我的侍卫又来送解药?”轻蔑一笑,“我且问你,如何证明解药

真假?”

穆子规呼出一口气,微笑道:“给大牛兄弟服下立见分晓。”

荣敏一甩袖子,“笑话!万一是假药呢?不如你先捅自己一刀,跟我侍卫中一样的毒,你再吃了解药给我瞧瞧。”拿我的人

试药?休想!

穆子规哭笑不得,“王爷,我们是以药换药。”

哦?对了,他怎么忘记了还有个沈聿枫呢?真是关心则乱。荣敏压住火气,镇静片刻,“来人,取解药给十五服下。”

“十五?”穆子规愣了愣,略一思索,笑道:“原来安大牛是假名。小兄弟叫十五么?”

蒲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少废话,解药拿来!”

十五在床上咬牙勉强忍着。这滋味!又疼又痒又麻,好像千百把小刀在他身上戳来戳去还有人同时在搔他脚底板,啊啊啊!

让他死了吧!

直愣愣的瞪着头顶的帐子,大脖筋都绷起来了。谁来给他一刀痛快的?

没等来刀子,等来一颗药丸,苦的让人想撞墙,这是十斤黄连熬的么?!是谁跟他有仇,落井下石?三十儿还是十九,也就

这两个臭小子干得出。

……奇怪,似乎,身上舒坦些了。耳边的嗡鸣也减轻,慢慢听得见四周声响……咦?帐子是红色的么?怎的刚才看还是蓝的

。动动手指,他还活着。

“十五?十五?”

又是谁在叫他!老子清静一会儿容易么?

“干嘛!”

“要喝水么?”

“要!”有人把他扶起来,十五摇晃着找不到平衡。眼前有几个人影,歪歪扭扭的也看不真切。背后靠着一个人,热乎乎的

。嘴唇碰到了瓷器,然后是甘甜清凉的水被灌进嘴里,好喝!

“我还要,水。”

又喝下一杯,舒坦了。

“十五兄弟,你觉得怎样?”

闭了闭眼,这个人他看清楚了,穆子规!夕醉楼?十五抬起左手一甩,一巴掌抽在倾身向前观望的穆子规脸上,咦……飞刀

呢?

想去摸袖子,看见右手包得像只粽子。

他饿了。

米粥,里头有粉丝,微咸,滑溜溜的很好吃。

十五呼噜呼噜的喝了半碗,就听穆子规在旁边笑着说:“能吃能喝,这就没事了。”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本王怎知道是一时没事了还是从此就好了?沈聿枫的解药三天后给你们,滚吧!”

穆子规惊呼:“等不得!”

“怎么等不得?沈聿枫在王府里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么?出去就等不得了?那干脆送回来等着!”

穆子规赔笑:“不是小枫,是楼主等不得了。”说着一转头冲十五恭敬一揖:“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荣敏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其中奥妙,低头冲靠在他肩上的十五笑道:“你那簪子上有毒?果然是璇玑营的风格,好!很好!

十五自补充了吃喝,早就恢复了五感。不用说离他最近的庆南王,站在屋里像个桩子的蒲绍,端来米粥的翠翠和另两名侍女

,坐在椅子上捻胡子的蔡廷,甚至门口探头探脑的侍卫甲乙丙丁全看了个清楚。

眼看着穆子规一脸急切,刺客甲,静静的微笑了,“你们给贺云天解毒了吧?失败了吧?他现在是不是疯疯傻傻的?”

穆子规面露为难:“是,十五兄弟英明。”

“嘿嘿嘿嘿……”十五抖了抖肩膀:“簪子上的毒不解就是死,用旁的药解了人就痴呆的像个傻瓜。”又欣赏了一会儿穆子

规惨白的脸色,这才说:“我手里没有解药。”

穆子规和另一名夕醉楼高手只觉五雷轰顶,“没、没有?”

“解药,在你们手里,我,没有。”十五扒拉了一下掉在耳边的乱发,一摸之下才发现他是散着头发的,乱糟糟的像个狮子

“这……怎可能?”

十五觉得有些气力不足,身上软软的,怕是躺的时日多了骨头酸的吧?也没心情再逗弄别人,直接说了:“那根簪子,你们

没扔了吧?”

“啊?!”

“把簪子粗的那边的银子剥开,里头是空心的,有一颗小药丸,那个,就是解药。”

穆子规和同来者对视一眼,冲十五行了个礼:“如此,谢过十五兄弟,我们这就赶回去寻那簪子。”

那两人又冲庆南王一揖就急火火的走了。

十五桀桀怪笑:“王爷,你看我们璇玑营是不是很仗义啊?毒药解药一起给……”说完眼睛一闭,软绵绵的滑向一旁。

荣敏赶紧伸手抱住,大喝:“拦住那两个夕醉楼的!解药有假?”

大夫一个箭步蹿上来,探了探十五的鼻息,“王爷息怒,病人才刚转醒又说了许多话,情绪稍嫌激动。现在只是疲累,睡着

了。”

“嗯。”荣敏把十五放倒在床上,又吩咐人好生照看着,这才走了。

十五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头一次这么踏实的睡,他都不愿意醒过来了。

但是,睡觉和昏迷是两回事。

肚中空空,也不知道谁还在屋里摆了饭菜,再加上他鼻子灵,米粥的清香实在是勾人。

不情愿的醒来,耳边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天阴成灰色,空气清凉湿润……其实,这正是个睡觉的好天气啊!

“醒了醒了醒了!”一个小丫头一路尖叫着跑了出去。

十五自己爬起来,走到桌子旁边,唔,有粥有菜。

“醒了么?醒了么?”蒲绍大呼小叫的跑进来,结果看到一个炸着一头乱发的人坐在桌边狼吞虎咽。

放柔声音:“十五,你还好么?”

“很好。”

轻手轻脚的走近,“还想吃点儿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好么?”

这人可是生病了?怎的对他如此小心翼翼?十五抽动了一下鼻子,“我想吃……鱼翅,燕窝,海参,虾仁,有么?”

“你喝的就是鱼翅粥。想怎么吃燕窝?蹄筋炖海参好不好?虾仁清炒?”

十五呆住:“我……说笑的。”头一次被人这么隆重的招待,刺客甲很不适应。

蒲绍温和的笑着说:“无妨,王爷吩咐,只要是你想吃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尽管说来。”

十五本想说“油炸凤凰,爆炒龙鞭”后来一想,这似乎有点不敬,也就算了。

“我想吃肉。”

他说的是真话,他馋了……

第二十五章

在炎热的夏季养伤口,简直就是折磨。

好在王府里到处都有绝佳的乘凉场所。不似京城那些王府一味讲究规规整整的气派,庆南王府更多的是树荫,甚至会造假山

、借斜坡修回廊形成穿堂风,务必没有闷热的死角。

十五选了一处好地方。

在果园,搭一张躺椅,旁边有小几,凉茶水果一应俱全。

翠翠坐在一旁的藤制小绣墩上,膝头一件十五的衣裳,穿针引线。

十五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忽然听见翠翠“哎哟”一声,掀开眼皮口里含糊的嘟囔着:“怎么了?”眨眨眼,看到翠翠含着

指尖,就笑话她:“真笨,缝个衣裳也会扎着手,来,给我。”

翠翠白了他一眼:“还逞能呢,爪子都动不了,给你干嘛?”

十五伸直了腿抻懒腰,脚尖绷直又缩回来,“唔,可不是么,我倒忘记了。不过惯常我自己的衣裳都是自己缝补,手艺活儿

还是不错的。咦?你这是缝什么呢?这件衣裳还是新的。”

翠翠抖开长衫给他看:“你右边一条胳膊从上到下全是伤,每日里换药布擦擦洗洗的穿来脱去不方便。我把这条袖子从侧面

剪开,缝几颗盘扣,方便许多。”

十五嘿嘿笑着:“多谢。可惜了这件衣裳,等伤好了再把开的缝接回去吧。”

翠翠小嘴儿一撅:“一件破衣服有什么好可惜,等你好了,我给你做两套体面的。”

姑娘一边细细的说着她有多少种好料子,哪种适合春夏,哪种秋冬,又说用什么领子滚什么边儿。这些,十五就听不懂了。

歪头看看这侍女头子,额前碎发沾了些汗,脸蛋红润可爱,低着头,只看到一只圆溜溜的小鼻头。

白底秀了小红花的窄袖衫子,海棠红的裙子,一双小红鞋只露出一对圆圆的鞋头,

“还是鸭蹼啊~~”

翠翠捏着缝衣针冷笑:“手上一个血窟窿不够,还想再来几个针眼儿不成?”

蒲绍捧着个西瓜溜过来的时候,十五又是半睡不醒的样子。

“怎的又睡了?”

翠翠努努嘴示意他坐下,小声说:“听伺候在屋里的丫头说,大夫怕他疼开了一味药可以让人昏睡。我守了大半日,一直是

这般迷迷糊糊的倒也没见喊疼。”

蒲绍点点头,局促的摸了摸抱在怀里的大西瓜:“那,等他醒了,你给他切开吃了吧。”

“一个人吃没意思,来来,同吃。”十五突然睁开眼,嘴边一丝坏笑:“我睡不睡的与那狗头大夫无关,他开的药也不见多

高明。”

这是真话,伤口整日都是又痒又疼,没一刻能安生。十五靠着自身非凡的毅力硬挺,确实与大夫开的药没什么关系。

西瓜很饱满,红瓤黑子,又沙又甜。

十五咬了一大口,忽然想起璇玑营。来之前吃过一次西瓜,也是南域供奉上去的。不由得怀念起当时那满院子乱飞的西瓜子

暗器,还有他和初一蹲在房顶看热闹的情景。

心思想到这儿,嘴里含了几颗瓜子,对着蒲绍噗噗噗的啐。

“嘿嘿,你中招儿了。”

蒲绍抹了把脸,宽宽的脑门儿上还粘着一颗,不自知。“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调皮捣蛋?果然是个坏饼子!”

翠翠掩着嘴笑:“什么坏饼子?”

这是十五说的北方话,“这人不是什么好饼”,被蒲绍听去了,就变成坏饼子。

十五躺在椅上嘎嘎的笑,冷不防蒲绍攒了满嘴的西瓜子噼里卟噜的吐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口水啊!你个二愣子,扮

龙王布雨么?”

十五抓了条放在枕边的手巾抹脸:“玩儿都玩儿不利索,你还会干嘛?我们吐西瓜子可以练成口含的暗器,你倒好,直接去

浇花倒是合适。”

蒲绍眨眼:“我们?璇玑营的人已经练成了口含暗器么?这我得记下来,以后防着。”

十五赏他一对儿眼白。趁其不备,再来一拨!

翠翠咯咯笑着搬了小绣墩躲到远处,一边看这两个男人互相吐来吐去,一边继续缝十五的袖子,“你们有点准头啊,别吐到

我身上。”

十五和蒲绍闹腾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歇会儿吧,我累了。”径自躺倒在椅子里闭上眼。

蒲绍怕他有诈,离了三步远,拉着弓步向后倾着观望了片刻。见真是休战了,这才又凑上来。站在躺椅旁看了看,小声问:

“热不热。”

十五没有反应,呼吸长而稳。

翠翠抬起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摆摆手,蒲绍这才走了。

十五翻了个身,睁开眼,直直的看着远处果树下一丛野花。

自从解毒就总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刚才与蒲绍玩闹刻意使了力气,果然体内虚弱气力不济。难道……这毒竟毁了他的身体

?!

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翠翠,我饿了,想吃点心。”

姑娘立刻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嗔怪道:“刚好点儿就折腾,又蔫了吧?想吃什么?我煎一碟蛤蜊肉给你吃吧,咸咸的,比

总吃甜腻的强。”

十五点点头:“好,劳烦你了。”

翠翠一愣,这人怎么还客气上了?眼珠儿一转,“你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

湿热的海风被树林滤过,吹到十五脸上时已经带着丝丝树叶和果实的清香。

十五仔细聆听,四周除了风声就只有远处花匠锄地的闷响。翻身坐起,稳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愣愣的看了看眼巴前一棵丈

余高的木瓜树。

树上的青木瓜已经被摘下去许多做小菜了,只留下一些果实长得饱满的等着熟了当水果。

十五调息数次,猛然跃出,借力树干一蹿,左手堪堪摸到一颗木瓜就坠了下来。粗喘了几口气,退后,再来!这次还不如第

一次,连瓜果都没摸到,落下时还险些崴了脚。

十五单手撑着树干喘着,仰头看了看这一丈多高的树。伞状的枝叶间有阳光丝丝缕缕的打下来,一闪一闪的晃眼。

翠翠躲在一颗三人抱的大榕树后,嘴里紧紧的咬着手绢儿。

看到十五倚着树干垂下头,肩膀颤抖着。姑娘的心也跟着颤了,可怜的……那些夕醉楼的人最可恨!

咬着小银牙,姑娘抹了抹湿漉漉的眼角。先给十五煎蛤蜊去才是正经!

十五轻轻的坐回躺椅里,随手拿了块西瓜继续啃着,一直吃完了一整块,丢掉瓜皮。

他,确实不如从前了。

以前这丈余高的树只一蹿足以登顶,现在竟提不起气来。跳到半空人就软了,掉下来也像个秤砣,咣当咣当的。

捡起一粒小石子随手甩出……唔,这力度也就能打个麻雀,还得是飞得低低的老弱病残麻雀。

举起右手,慢慢的拆了包扎的布带,掌心一块黑褐色的血痂,翻过来,手背上也是。难得这府里的大夫捆扎得当,弯一弯手

指,筋骨没太大损伤。

只是,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弯不得也伸不直,有气无力的蜷着。气闷,莫不是以后要夹一筷子菜,拿一碗水都要变成兰花

指或者鸡爪子?好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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