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哲笑着摇了摇头：“我说了，这是假设。如果我们分开，十年，十一年，你会怎么样？”

李治警惕的只盯着他，眼睛里透出的强硬的实现却没能让对方退缩。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李治慢慢的说：

“咱们不分开，没有什么能让咱们分开的。”

“不，我是说，”杜明哲急得有点说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求得这个答案，“我是说呢，如果……”

“如果我们分开了，我就等你。”李治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激动，“我到你走的地方等你，到你会回来的地方找你。每天，十

年，二十年，一百年，我都等着！”

这是个浪漫的约定，杜明哲笑得很不自然，因为他更想哭。从开始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他觉得，自己把一辈子都搭进

去了。

这是一次豪赌。用对方一生所得的快乐，赌自己一世献出的爱恋。今天，他得到了承诺一个值得让他下最大赌注的承诺。

“我们不会像电影里那样。你我都不是戏子，也不是不懂什么是爱情的人。我们不会分开的，别说十年，一年也不！我一辈子是

你的人，我只看着你，只爱着你，我的一切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就尽管来拿，我的什么都给你！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不走，你也

不走，谁也不用等。”

“对，谁也不用等。”李治亲吻他的眉心，“我们一直好，好一辈子，最后一块儿老死。好一辈子！”

“我要是做不到，你就杀了我。你别忘了自己说的，我死也死在你手上。”

“小家伙，我怎么舍得弄死你？咱们一直在一块儿，最后老的不行了，就拉着手在床上等死，你就算死在我手上了。你一辈子都

交代给我了。”

这不是个美丽的约定，或许当事人也没分清，这到底是玩笑，还是真格。可是当你陷入一场死也忘不了的爱情，你便会记得自己

说出的每一句话。

霸王别姬，必然是悲剧。是虞姬和楚霸王的悲剧，也是程蝶衣的。当爱情恍惚了一切，现实又残酷了所有，此时此刻，身不由己

，真正的悲剧总是突如其来。

好在李治和杜明哲，命中注定，便是要在一起的。

番外三：教师节：《绿叶对根的情意》

头天下了一场大雨，天上的云彩都下没了。秋高气爽，碧天无云，这词儿虽然俗，可这景儿确实美。

夏天只剩下一个尾巴，九月将要进入中旬，秋天要来了。杜明哲突然想到了秋分日，想到了太阳直射点，想到了正午太阳高度角

，想到了昼夜平分，想到了自己上高中时，那个说话尖声细气，脾气不好的地理老师。

高中毕业之后，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毕业后他也读了师范，当了老师。不知道自己当初的老师们，如今是否还好。工作的时

候少有闲暇，他忙的时候老师们都忙，他休息了，老师们也都不在学校。想回去看一眼，都很难得，他有好几年没回过母校了。

今天正好是家长会，杜明哲向来是不说废话，两句就完事儿了。家长会结束后，只有几个家长来找杜明哲单独谈话，李治却是被

围了个里外三层。没办法，人家有名啊！杜明哲看他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自己又没事儿可做，就冲他招招手，示意自己先回去

。李治点点头，让他先走。

走到校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突然门卫在保安室里叫了一声：“杜老师！先等一下，有信！”

今天这日子，信是什么人来的，猜也能猜出来个大概——昨天和前天，好几个学生发来的信就到了，林夕还洋洋洒洒写了八九张

纸。杜明哲心里一下子亮了，虽然车钥匙都已经掏出来拿在手里，也还是小跑着回来，美滋滋的取信。

这些年来，他送走了几百个学生，每一个的名字，样子，他都记得。作为老师，他没什么可图，每天备课上课，简直会忘了时间

。可只有年年的这个时候，他会毫无顾忌的把往事全翻出来，一一回味，想念每一个故事，每一个人。这有今天，他也希望被人

想起。

这个时代的电子通信很发达，可巧的是，杜明哲的学生无一例外全选择了书信的形式。杜明哲喜欢这样。实实在在的信纸拿在手

里，上面是自己怀念的笔迹，或许很漂亮，或许还带着小孩子一样的稚气，有的没变化，有的也变得像大人一样了。那都没关系

，因为那些笔迹，他在作业里看过，他在试卷上见过，他在毕业留言册里一遍遍的细细琢磨过，他总是很熟悉。

进了家门一看钟表，已经是快七点了。杜明哲有个习惯，或者说是固执的坚持，除非特殊情况，两个人一定要一起吃饭。这是他

难得的任性，李治很理解，可他心里清楚，杜明哲只是害怕分别，只是想要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熔成血液，化入自己的生命中去

。曾经一度的失去让他心有余悸，明知从此再不会有波折，却下意识地分外珍惜，这让李治很心疼。

把包轻轻地放在桌上，杜明哲闻声从卧室里出来，随手找了一张纸夹在正在看的书里，脸上飘起了笑：“回来啦？”

多少年过去了，每次看到这个人，心里还总是一阵阵的爱意。似乎他永远不会变，那么年轻，那么乐观，一直笑着，一直爱着自

己。

头发稍微留长了一些，笑起来也不再那么像个小孩子了。时间会在每个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却带不走这个人身上的美好。有人

说岁月是雕刻刀，或许那是对的，因为他被雕刻的更加精致。

有些急切地走过去，李治淡淡的笑着，而杜明哲迎了上来，与之拥抱。

这是例行的接吻，却依然那样动心。气味，感触，温柔和占据感，唇舌，头颅，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被这样束缚的

安心感，让杜明哲不能自拔。

李治亲吻他的眼角，双手捧着他的头：“小家伙，生日快乐。”

杜明哲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又笑得很是开心：“原来你记得啊，我还当你忘了呢。”

“当然记得，我的好小子，三十四了。”

余韵还在，杜明哲全身发软的被李治紧紧地抱着，胸膛紧贴，起伏着喘着粗气，心跳都被揉在了一起，震耳欲聋。

被轻轻的抚着肩膀和后背，还在颤抖的杜明哲有些出神，他用脸在李治的怀里蹭了蹭，想要说话，却发现刚才叫哑了，只能清清

嗓子：“今天我收到一张明信片。”

李治轻笑：“你这些年收的还少啊？”

“那不一样，”杜明哲一瞪眼睛，“你猜今天是谁来的？”

“谁来的，秦始皇来的？”

“嘿，怎么就跟你说不了正经话呢！”杜明哲给了他脑袋一下，“卢升逸，还记得吗？”

李治有些变了脸色：“那丫头，我能忘了吗。”他用手掌贴在杜明哲的胸前，那本来很狰狞的疤也只剩一道淡淡的印记。这是差

点让他失去杜明哲的印记，也是让他主动走出那一步的契机。

杜明哲拉住了他的那只手：“你说，当时还是那么幼稚的小姑娘呢，转眼都当妈了，孩子都上学了，你说这日子过得多快啊！”

“是啊，多少年了，”李治亲吻着他的脖子，嘴角的笑容有些得意，“咱们还好着呢。”

杜明哲攀住他，全身都紧紧贴在一起，他沉默了一会儿，呼吸急促起来。李治吓了一跳，连忙抚摸着他的脖子：“怎么了，怎么

了？过生日呢咱不哭啊。”

杜明哲点点头，却哭得更加厉害。或许是杜明哲很多年没那样痛哭过，哭得让人想起很多难过的事，那之后回想起来，李治也很

惊讶于他那天的情绪失控。

那可以说是嚎啕，是失声大哭。好像要把很多年的委屈和快乐压实在一起，再敲碎了哭出来，简直有点吓人。李治不知道是什么

让他这样激动，或许那是他不能理解的，或许那是他未能体验过的，可是杜明哲呜咽着所说的话，他明白。

“当老师真是太好了。”

他哭着说，当老师真是太好了。

一年一年，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留下的只有名字，以及不能和别人共享的回忆。不断地付出，只为把他们交到另一个地方，

这种单纯而自愿的分别，几年便是一个轮回。

杜明哲对学生的爱已经让很多人难以想象。他在教师节那天出生，也似乎从此就背上了为人师的命运。很多事情他不知道，不懂

得，不明白，可在当老师这件事上，他似乎是个天才。

这是个天生的老师，李治经常这让评价他。他懂得怎么把一个孩子的路扶正，也懂得如何去爱。只是一次次的告别，让他变得越

来越撑不住。

很多老教师会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可杜明哲不是。每次送走学生，都好像把他的生命挖空了一块，好在这空缺还可以用时间

来缝补。

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当老师真好。

你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而几年之后，你还在那里未变，他们却成长了，变成了和你一样的，甚至更出色

的大人。除了教师，还有谁能体会到这样的快乐与满足。

爱情很重要，可李治也知道，他不能代替杜明哲人生中的一切。那个人，生来便是要把自己分给学生的。

没有关系。李治从不去计较这件事，反而会为了自己的爱人而自豪。没关系，反正我知道，我是你永远不会放弃的，生命中最要

命的那一部分。

你把自己送给了我，从头到脚，我可以随意拿取。这很足够了，这是一种很大的爱。

时间会留下痕迹，是的，一定会留下。可能有一天，我们老眼昏花，腰背都挺不直，笑脸也要带着皱纹。可是我会陪着你，我们

一起见证很多很多事情。

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会留下什么，不知我们创造的那些会带给别人什么。我们可能不被提起，可能会被遗忘，可我们不在乎。就好

像，哪怕所有的功绩都是无形的，战士们也会把生命的意义献给战场。

有时李治会觉得自己在老去，因为他看到杜明哲长大了。所有人，所有事，这个世界都在变，他们没有理由一如既往。

可是，爱却能依旧。

我把一切都奉献给你，但凡我能有的，但凡我能给的，请你拿走，全部！

可能我会离开，但请别怀疑我是否归来。我们曾约定的那些，已经决定了我的一生。

我只是一片绿叶，而这，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54.反抗的序幕

期中的成绩统计出来了，全班的英语集体砸锅，不仅出现了不及格率的新纪录，连全班最高分都可怜的让人不愿提起。此时学生

们已经不是消沉，而是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

杜明哲班里有个叫徐思淼的女生，英语一直数一数二，又乖，学得很踏实认真，很招曹老师喜欢，没想到这次的英语成绩也惨不

忍睹，在四个文科班排不上前五十名。

一向英语学不好的同学抗压性比较强，只是说两句丧气话就过去了，可是那些成绩一直不错的小姑娘都有点接受不了。有的高一

的时候英语排的上年级前十，怎么高二学了半年多，反倒成了现在这样？这实在是很打击人。

作为班主任，这种事情不可能不上心。虽然当着同学的面，会对他们说“没考好？没考好怎么了，下次再说呗”，可杜明哲心里

还是很着急的。

如果是偶然的一次统一失误，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失败人人都有，不用每一次都去计较。可是这几个月以来，全班英语成绩

呈直线下滑的客观事实，杜明哲全看在眼里。这已经不光是成绩的问题了，学习兴趣和学习习惯已经变得一塌糊涂，眼看着这些

学生对英语的热情快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杜明哲那个着急啊，在十二班上课的时候竟然忘词了。

上午第二节可以结束，杜明哲焦头烂额的从十二班教室里出来，回到自己班，轰那帮孩子去上操：“都傻坐着干嘛呢？站队去呀

！”

学生们哎呦一声，纷纷没精打采的除了教师，慢吞吞的往操场上走。杜明哲叉着个腰，在想中午怎么去跟曹老师说道说道，好让

她抓紧管管这些孩子，改一改教学方式，挽救一下这急死人的英语成绩。正想着，林夕突然站在他跟前了。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被抓了现行，杜明哲面对她时总是免不了尴尬，他看这丫头也叉着腰，有点不明所以：“怎么啦，怎么还不去

站队？”

林夕一脸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我手机被没了。”

“被没了？”杜明哲心说果然，这孩子上课就离不开手机，这下傻眼了吧，“那个老师没收的啊？”

“曹老师。”

杜明哲现在一听这三个字竟然有些头疼：“那你找她要去啊！”

林夕很不当回事儿的一甩手：“我要了她就能给吗？您就帮个忙呗，老师跟老师好说话，我本来这次就没考好，她能乐意吗。”

“哪儿能我什么都管啊，你先跟曹老师要，她要是不给，我再出主意。”杜明哲感叹，学生们总是把老师们的关系想得太简单，

其实老师和老师，有时更不好开口，他的立场也很难把握，“得了，你先上操去吧。”

因放假和考试暂停了很久的选修课，今天可算是正常进行了。而杜明哲寒假之后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找了个不带校队的体育老

师代课，结果一直没能找机会接回大权。所以这是开学两个月以来，小杜老师第一次摸足球。

小杜老师长这么大，除了读书还真没什么爱好，也就是偶尔踢踢球。虽然连半个专业都算不上，可他还是对足球很有兴趣。下课

铃早就想过了，杜明哲还跟几个男生在操场上跑着，再踢两脚。

突然背后有人叫道：“杜老师！”杜明哲借着惯性又颠了几步，回头看到，嚯，又是林夕。

“找死我了，我还上三楼办公室找您去呢！”林夕喘着粗气抱怨道。

杜明哲心想她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呢，纳闷儿的问道：“急什么呀，有什么事儿你说。”

“我能不急吗，曹老师她拍屁股走人了！”

杜明哲一愣，他觉得这都一天了，手机的事儿早该解决了，怎么还没完事儿？就问林夕到底怎么了，结果她的回答让杜明哲都不

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明确要求学生早八点上课，但是A中借口早自习而七点二十开课的事儿，大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早自习临时改成

了英语，大概是期中考试成绩太让老师生气，曹老师七点十分就进班了。

杜明哲平时管学生很不严格，手机水瓶什么的都放桌面上，他也不说什么。七点十分还不是正课时间，林夕同学放松了警惕，手

机没调静音就置于桌面。

谁知道不到早自习时间就上课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有个神经大条的同学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于是曹老师正在讲课，林夕的手

机就放肆地响了起来。

曹老师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厉声要求她关机。林夕乖乖把手机关了，以为就此了事，可曹老师非常理所当然的把她的手机拿走

了。

手机被没收不是个新鲜事，可是班里有个女生，以前手机被曹老师收走，拿回来之后发现短信和通话记录全没了，这让林夕觉得

心里有点儿膈应。谁的手机里能没点儿隐私？她当然不想有被乱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