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之谷 第一部——夕夕成玦
夕夕成玦  发于:201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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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惩戒人的地方,没有犯错的人,躲还躲不及;犯过错的人,想起被处罚的滋味,更不愿意踏近这鬼地方。他一人被困在此,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银兰怒道:“香逸雪,你敢!”

香逸雪,你的花言巧语已经害死阿兰,你借爱之名侮他心身,让他羞愧地自尽于晶曦崖下,现在你又把淫爪伸向跟你毫无瓜葛的银兰,禽兽!

“你这个畜生……你……呜呜……”

嘴巴里被塞进一块手帕,锦衣少年立马用行动证明,天下没他不敢之事!

堵住对方的嘴,锦衣少年拍着他的脸蛋,讥笑道:“还逞口舌之能?现在你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了!”

打横、抱起,被人放在巨石顶上,银兰绝望地闭上双眼,他怎么就这么笨呢,连最后保全的机会都没有!

刚下过雨的石块湿漉漉的,背后的衣衫已经潮湿,丝丝凉意传递大脑,银兰的心更加冰凉,已经放弃挣扎的他,表情呆滞眼神空洞。

香逸雪解开腰带,蒙住他的眼睛,轻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们要去商量谁先来,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们!”

曾经熟悉的温柔语句,今夜如毒虫噬咬着他的心,银兰绝望到了底谷,昔日救了一条毒蛇,今夜被毒蛇反咬一口,不仅自己遭受奇耻大辱,还玷污家族名声,真真悔不当初。

香逸雪跳下石块,冲着另外两个石化的人,笑道:“谁先来?”

没有腰带的束缚,他的衣袍在风中翻飞,换了别人衣衫不整难免狼狈,可在他身上别有一番狂狷。

白湘水和梅风对视一眼,上前抓着他的胳膊一路狂奔,拖到山下才敢松手。

香逸雪摆脱了两人的钳制,坏笑道:“你们见鬼了呀,跑这么快干嘛?”

白湘水合上嘴巴,自从那小子说人鞭伺候开始,他的下巴都快掉下了,在银兰眼里他是淌着口水色狼样,但实际上他是被香小子给吓的!

白湘水憋红了脸,道:“你刚才不是来真的吧?我可不好此道,你别坏我名声!”

逸雪眨眨眼,道:“此道非彼道,你好不好此道,我还真的不知道!”

梅风斜着眼睛骂道:“你没疯吧?你自己整天想不开,别拉着我们一起死!这事被我老爷子知道,不是他被气死就是我被打死!我可不想象聆君一样,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表弟,到现在还被他爹关水牢里!”

香逸雪翘起嘴角,玩味地道:“你们家有水牢吗?”

聆君家在江南,梅风家在漠北,漠北干旱,水源珍贵,就算是大户如梅家堡,绝不会钱多到搞个水牢来关人。

梅风正儿八经地道:“我们家有地窖!”

香逸雪轻笑道:“紧张什么,关几天又不会死人!”

梅风抱着胳膊,皱眉道:“地窖里有蝎子毒蛇”

香逸雪笑道:“那更好,记得带包盐进去,我在岭南的时候吃过,撒点胡椒面味道更好!”

梅风翻白眼,不能把那人关在地窖里,不然那些蝎子毒蛇就危险了。

三人边走边说,回到自己的住所。白湘水是客人,跟着师傅住在华山客房山水楼。

香逸雪梅风同住一个厢院,富家子弟可以不睡通铺,还可以带上随从,照顾他们衣食起居。

进门前,白湘水叫道:“哎呀,那小子不会被毒物咬吧?”

香逸雪撇嘴,道:“放心吧,我在他身上洒了药粉,又将他搁在高石之上,没兽虫能伤他!”

梅风咂嘴,道:“这小子现在肯定生不如死,换了是我……”

香逸雪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道:“怪了,不是你们要我整他的吗?这么这会子,一个担心他被虫咬,另一个还关心他心情,你们真是莫名其妙!”

白湘水气结:“我是要你整他,但没要你用这种方式整人!”

香逸雪伸个懒腰,道:“整人就是整人,哪里还管什么方式和手段!”

白湘水道:“那也不能把我名誉搭进去,万一给蝶儿姐姐误会……”

香逸雪哼了一声,道:“你死心吧,蝶儿是我家叶影的媳妇,我才不会把她给你!”

梅林摸了摸脖子,咋舌道:“今夜睡浅点,被人这样耍弄,那小子肯定气疯,解了穴道不知道先杀谁呢!”

白湘水嘴角抽动,惊惶失措地道:“他的剑法我早就领教过了,上次差点削到我头皮……早知道这小子这样耍人家,我就不跟他搭伙,我抽他三鞭子得了!”

香逸雪用扇子敲他脑袋,骂道:“你蠢啊?你没看见人家的眼神,抽三百鞭子也没用。对付那种倔强的家伙,首先要摧毁他的精神意志!”

梅风点头,道:“赞同,不过你的点穴手法怎么样?是不是真能制住他四个时辰?”

香逸雪道:“马马虎虎,你知道我最不擅长点穴!”

梅风哭笑不得地道:“你不擅长的东西还真是多,我至今为止,从未听过你擅长什么?!”

香逸雪似笑非笑地道:“我最擅长整人,整的人欲哭无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湘水搂着香逸雪的肩膀,谄笑道:“小香,把你家保镖借我用用,要不然我今晚跟你睡……”

梅风弹着他额头,骂道:“亏你还是白家少爷,真有出息!”

香逸雪回到厢院,书桌上的商函越垒越高,三天积压下来的东西,明天上午必须发回山庄。

上午习武习文,下午忙着吃喝玩乐,晚上才有时间处理商函。

一位美丽的侍女端来茶水,放下后走到桌边,开始替少主磨墨。

香逸雪喝了两口,准备静下心来看商函,一边叫道:“蝶姐?蝶姐?”

那女子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看着他,柔声道:“少主,有何吩咐?”

香逸雪眼睛盯着商函,头也不抬地道:“让叶影去山水楼住几天,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不用客气,白家少爷有的是银子!”

蝶儿莞尔一笑,道:“嗯?少主让叶影保护白公子,看来那位小哥被你们整的很惨。”

香逸雪嗯了一声,继续看函,蝶儿也不再说话。

突然,香逸雪抓着一封函书大笑,笑得一摞子函书东倒西歪,有几本滑到地上。

蝶儿知他又被什么事情给刺激了,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等着少主自己开口。

“一万两,一万两……”香逸雪笑得倒在椅背上,玩世不恭地道:“爹爹还是把白鹭请帖,卖给东街王大富人!”

白鹭请帖,是他花了好多心思,才弄来送给爹爹的贺礼,原想着能够讨他欢心,却没想就这样被他轻易卖掉!

原来他这个儿子,在他老爹心中,竟是如此没有分量!

即使如此,当初又为何要生他?亲情是什么?血缘又是什么?

背叛爱人娶来妻子,却在妻子分娩之时,又回到爱人身边!

娘亲为此郁卒而终,临终那块玉佩,却也被那个不告而别的人,丢弃在山崖之下!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乎过的人,都要如此对待他?

最不愿意的回忆,出现在脑海之中,商函握在少年手中,竟化为无数纸屑。

是他奢求的多了,早就该发觉,那人对他并无父子之情!

良久,香逸雪收敛心绪,不动声色地道“爹爹既不采纳我的意见,为何还要叫我打理庄务?莫不是觉得我时间多余,存心想找些事儿给我做?!”

蝶儿莞尔一笑,道:“也对,这样少主就不会胡思乱想,庄主真可谓用心良苦!”

香逸雪笑道:“一个人若能一心二用,就算再忙也无法阻止他思考。”

蝶儿目光上下扫视少主,狐疑地道:“少主,你又想什么东西?”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咦,在你们的看护之下,我还能想些什么呢?”

蝶儿警觉地道:“你的语气,让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是我多心了吗?”

香逸雪笑道:“哈,你是对你的少主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盯人的功夫没信心?”

蝶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悠然地道:“前年是去了寺庙要出家,去年是去道观想修道,今年你又回到抱月楼,心思却又不在莲蓉身上。少主,你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

香逸雪道:“蝶儿,你跟着我几年,症结究竟出在何处,你早就该明了!”

蝶儿聪明地道:“蝶儿只是负责保护少主的安全,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蝶儿做不了公断!”

香逸雪淡淡地道“什么父子,不过是红尘中一缕血缘,早就该断掉!”

是他痴心妄想,又执着于人世表象了,说到底还是红尘俗人,堪不透那些羁绊。

蝶儿道:“少主……”

不想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香逸雪岔开话题,坏笑道:“今天白公子还跟我要蝶姐,他说要收你回去当小妾!”

蝶儿歪着脑袋思考,似乎觉得是个不错的建议,道:“只做妾吗?嗯,那比我现在这份活计要简单许多!”

她不是普通的侍女,她是江南第一谋士诸葛玄的后人,她和叶影一文一武,担负着保护少主的任务。

香逸雪瞅了她半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搂着她的纤纤细腰,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道:“既然觉得小妾的头衔不赖,不如你今夜就许了我吧!”

蝶儿摸摸他的头,好似抚摸一只皮毛很光滑的小动物,柔声说:“少主,你那套唬不了我!”

放开怀中美人,香逸雪撇嘴,叹道:“和聪明的女人在一起,就是无趣!”

蝶儿捡起地上商函,摆放在台子上面,又把饱蘸墨汁的笔递给他,道:“少主,且撇开感情不谈,你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庄主是想让你继承山庄。从这一点就能说明,他还是认你这个儿子!”

香逸雪撇撇嘴,道:“是呀,对外宣称的子嗣,可惜不是我想要的!”

蝶儿淡淡地道:“少主,你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

“无所谓明白不明白,做人不用如此执着,没什么意思!”香逸雪玩世不恭地耸肩,瞅着眼前一堆商函,道:“香世山庄不温不火,用爹的话来说银子有得赚,就怕没那个命去享受。山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不在乎那些富贵浮云,我这个少主也当得省心,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蝶儿眼笼轻愁,似陷入回忆之中,喃喃地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安身立命,庄主一贯采用中庸之道!”

香逸雪哈哈一笑,道:“好一句中庸之道,让多少宏图大志无法施展,别人只愁家业发展不好,我家老爹却愁家业发展太好,屡次跟我这个做儿子的唠叨,香家只需要保持现状即可,要记得树大招风满盈则亏的道理。”

百无聊赖地坐回桌边,香逸雪漫不经心地看着商函,提着笔在商函上写下批注。

谁说他是不学无术的纨!子弟,瞎了他的狗眼,没看到香家少主忙到深夜吗?

什么?白天去干嘛了?这个问题恕不回答!

第二天清晨,熬到大半夜的香逸雪,貌似神清气爽地站在圣坛之前,等着聆听千篇一律的华山晨训。

看上去聚精会神地站着,其实心思早就飘到山下小镇。

小镇上来了个说书老人,七侠五义说得精彩绝伦,昨天听到锦毛鼠出场,今天该讲五鼠会京师。

道骨仙风的掌门已经登上圣坛,深沉内敛的眼睛,扫得八百弟子一片寂静。

香逸雪和梅风站在角落里,表面一本正经,暗地里正在划拳,谁输了谁付今天的茶钱。

台阶上飘来一条人影,银兰又迟到了,昨天是衣冠不整睡眼惺忪,今天是浑身湿漉狼狈不堪。

自律甚严的银兰二次三番迟到,让在座的师叔祖们都觉得奇怪,掌门未发一言,示意他赶快归位。

望着银兰,香逸雪与梅风眼神挑衅,气焰嚣张。

想在掌门面前告状吗?昨夜发生的事情,当着众多弟子之面,他好意思说得出口吗?!

更何况昨晚的事情不过玩笑,三人并没动手,顶多被掌门训斥几句而已。

玩笑归玩笑,但香逸雪得他老爹遗传喜好男色是真,昨晚又摸又嗅,着实把那小子调戏一番,暗亏银兰是吃定了!

银兰并没有归位,在众人的惊诧中,怒目金刚地走到香逸雪跟前。

香逸雪狐疑满腹,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想干什么?

第六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肃穆的圣坛。

那声音绝对悦耳,绕梁三日,余韵不绝!

香逸雪被打懵了,捂着脸呆若木鸡,生平第一次挨打,耳鸣轰轰眼冒金星,只看见梅风长大嘴巴,却听不见他的惊呼。

梅风惊呆了,其他弟子也都惊呆了,掌门和师叔祖都露出严厉目光,从来没有弟子敢在圣坛上滋事,简直是嚣张狂妄,目空一切!

脸颊麻木鼻血长流,香逸雪眸子燃着地狱之焰,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装出小媳妇似的委屈,呜咽道:“师兄,你怎么打人?”

他装得好无辜,昨夜的事情,他好似都忘记了。

忍,越是气愤越要冷静,这是周旋于黑白两道香世山庄的祖训,作为第二十一代传人的香少主掌握的真好,一点也不像十六岁的冲动少年。

“放肆!”掌门发话,不怒自威:“银兰,圣坛之上,为何伤人?”

这一巴掌力道不浅,可怜的香少主口鼻出血,半边脸肿成猪头,眼睛眯成隙缝,露出猫咪般委屈的神情,可怜巴巴地望着掌门。

香逸雪早已备好腹稿,只等着掌门问起,便用三寸不烂之舌,来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万万让他想不到的是,银兰单膝跪下不做申辩,道:“弟子甘愿受罚!”

掌门皱眉,也不多问,道:“典事殿长老何在?”

一位白发飘飘的老者站出来,掌门淡淡地道:“按山规处置!”

厢院,香少主被人打成猪头回来,衣襟沾着血迹,情绪狂躁,气急败坏地叫道:“镜子,把镜子拿来!”

蝶儿先是吃惊,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并无大碍,笑道:“遭到报应了吧?谁让你们欺负弱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这会子急着照镜子做什么,还是先擦药消肿才是!”

嫌华山的药膏不好,梅风拿来梅家堡的霞膏给他敷上,那膏子有淡淡梅花之香,抹在脸上凉凉的,还能够去心火。

白湘水已经听到消息,怕殃及池鱼,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香逸雪阴森森地道:“蝶姐说得是呀,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人真是不能太善!”

谁是兔子?谁是善人?蝶儿扬眉嗤笑,仿佛看到了指鹿为马的赵高。

香逸雪故意露出玉齿,眯着眼睛道:“好久没咬人了,银兰呀银兰,你当本少爷是吃素的吗?”

梅风打了香逸雪一拳,骂道:“蠢物,兔子本来就是吃素的!”

大殿上丢面子也就罢了,香逸雪照完镜子后,更是气得牙痒痒,敢在他俊美如斯的脸上划出五道血痕,臭小子死定了!

香少几时吃过这样的亏,从小到大也没人敢这样对他!

他的亲娘死的早,生父香令艾对他冷淡却不严厉,每每犯错好言教导,从不苛责打骂。干爹皇甫玉和蔼可亲,会在他淘气时点点鼻尖儿,他与干爹的感情好过亲爹,可惜又因为亲爹的关系,他无法太过接近干爹。

只有掌门师尊严厉一些,但也只用戒尺打过手心,轻轻一下以示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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