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风跟白湘水推搡,嬉笑打闹道:“没什么,我们正在赏月!”
笑依晴凝视银兰握剑的手,冷冷地道:“赏月?我看是有人想要拔剑?”
银兰闻言垂下手臂,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笑依晴眼睛扫到香逸雪,香逸雪将她请到一旁,摇着扇子低语什么。
笑依晴听着听着,眼睛明亮起来,惊喜地道:“真的,你没看错人吧?”
香逸雪合上扇子,摸着扇骨,反问道:“天下间,有几人能有这梅花胎记呢?”
笑依晴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地道:“宁可找过不可错过,我这就下山寻他,多谢你了!”
香逸雪圆滑地道:“师叔客气了,师叔的事情,自是我香逸雪的事情!”
笑依晴撇下弟子自己走了,巡山弟子继续巡山,没了师叔跟在一旁,巡山的任务反而轻松。弟子们投来友好的目光,香逸雪跟他们熟络的很,招呼过了又回到廊下。
气氛缓和一些,香逸雪望着银兰,懒洋洋地道:“怎么,你不敢来吗?”
银兰按下拔剑冲动,怒道:“我不去污秽之所,你不想决斗就明说,何必约在这种地方。”
香逸雪坏笑道:“咦,我觉得那里最适合男人与男人决斗!”
抱月楼的确有酒有肉有丝竹,锦衣少年的话里还有些别的暧昧,这对经历一段不堪过往的银兰来说,听起来尤其刺耳。
梅风啧啧道:“惨了惨了,香小子战帖已下,接到战帖的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银兰冷笑,道:“荒谬!”
香逸雪诡异一笑,道:“三日后,子时见!”
三人扬长而去,银兰望着远去的身影,竟然觉得眼帘刺痛。
厢院门口,梅风拉住香逸雪,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道:“你不会想在他身上动真格的吧?”
香逸雪打个哈呵,反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白湘水不解地道:“什么如何?”
香逸雪坏笑道:“比起蓉公子如何?”
白湘水迷惑地道:“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都是男人,我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不过那个蓉公子,年龄好似大了一点,跟你不相配!”
梅风嗤之以鼻地道:“那个琴师三十几岁人老色衰,也亏你看得上眼,又是送楼又是送地,当佛爷似的供着。”
香逸雪笑道:“咦,你们没有注意看蓉大哥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似天上宝石美丽纯净,还有他的琴声,清澄如水涓涓溪流,是我听到的最纯净的琴声。”
梅风道:“好了好了,别转移话题,你想对那个小子做什么?”
香逸雪想了想,凑到梅风耳边嘀咕几句,一脸坏笑。
梅风瞪大眼睛,道:“不会吧?”
香逸雪笑道:“确有此意!”
白湘水好奇地道:“什么?他说什么?”
梅风凑在白湘水耳边说了什么,白湘水的下巴又掉了下来,被香逸雪的扇子托住了。
白湘水道:“我赌他不会去!”
梅风道:“我赌他会去,但不会从你!”
香逸雪耸肩,坏笑道:“哈哈,想不从我,也要有反抗的能力!”
白湘水摇头道:“那小子和琴师我都不喜欢,你就不能挑个好人吗?”
香逸雪笑嘻嘻地道:“那我挑梅风,身家清白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我干爹也喜欢他,上次回家还问我怎么不带他来玩呢!”
想起皇甫玉看媳妇似的眼神,梅风打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说道:“你还是挑那两个人吧,我觉得那两人都不错,真的很适合你!”
白湘水退后一步,看看他们二人并排在一起的样子,皱眉道:“男人跟男人真恶心,不过要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勉强还能接受吧!那个……梅风你要做女人吗?”
梅风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了狗吃屎,怒道:“去死!”
白湘水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对香逸雪说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他就这样凶残,你是要真对那小子动手,啧啧……”
白湘水伸出舌头,做了个用刀抹脖子的姿态,然后又夸张地抖了抖。
香逸雪笑道:“咦,我又不是莽夫逞强,只是用手段让他臣服……”
梅风笑道:“听上去真有挑战,他若还是不服呢?”
香逸雪莞尔一笑,道:“那我就逞强!”
梅风扬眉道:“你就不怕他告到师尊面前?”
香逸雪撇嘴道:“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吃了亏也只能硬吞,断不会告到师尊哪里。更何况关乎天水山庄声誉,我赌他绝不会声张此事!”
白湘水皱眉道:“你这样算计别人,连我都觉得你很卑鄙,我该跟你绝交吗?”
香逸雪笑嘻嘻道:“你是在为他抱屈,还是因此嫉妒?你若是从了我,我便……”
白湘水飞来一脚,道:“呸,少让我恶心,我只要蝶姐!你把蝶姐给我,你欺负那小子的事情,我就当没看见!”
香逸雪笑得孟浪,道:“蝶姐不能给你,那小子可以分你一半,我已迫不及待想听到他呻吟的声音!”
白湘水满头黑线,骂道:“恶心的淫贼,别说我认识你!”
梅风嗤之以鼻,不为所动地道:“我看他是闲得无聊,没事寻自己开心。这回出了事情,让他自己兜着,我们不用理睬他!”
香逸雪哈哈一笑,淡淡地道:“知我者,梅风也!”
第七章
古道蜿蜒,骏马疾驰,马上少年不眠不休,往百里外的洛阳城赶去。人和马都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少年还嫌马不够快,只恨肋下没生双翅,让他一下子就飞到洛阳。
方圆五百里的药房都跑遍了,就是没有红燕花和白粟果,银兰此刻心急如焚,缺了两味药材无法配药,断药三天逍遥子会有发病的危险。
红燕花和白粟果并不是稀罕药材,不知道为何突然缺货,来不及细想这当中原因,他只顾着四下寻药,一边责怪自己做事不周,师傅天天要吃的药,本就该多囤些才是!
前边就是繁华热闹的洛阳城,城中有百草堂、养仁堂、庆生堂等多家百年老字号的药店,那是银兰最后的希望,抓完药快马加鞭,明日就能赶回华山。
胯下骏马奔跑到极限,银兰两天两夜未曾合眼,此刻白衣染尘疲惫不堪。
眼前浮现着逍遥子头痛发作的癫狂,耳边回响着痛苦凄厉的哀嚎,又让他一刻不敢停歇,拼了命地往前赶去。
洛阳城的药铺子就是不同,门槛都比别家的高,药柜子竖得一丈高,伙计爬上梯子替人抓药。
问过几家大药铺都说暂时没货,银兰渐渐绝望起来,连琳琅满目物产富足的洛阳城都没货,接下来他该往哪里去寻呢?
落日时分,洛阳城的药铺子问遍了,银兰牵着马儿站在街头,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一名乞丐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叫银兰?”
银兰上下打量乞丐,奇怪地道:“你是什么人?怎会知我的名字?”
老乞丐挖挖耳朵揉揉鼻子,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咧嘴笑道:“有人叫我把这信给你,说你会给我五两银子!”
银兰伸手欲接,老乞丐退后一步,狡猾地道:“丐帮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闻对方是丐帮之人,银兰从包袱里掏出银子,老乞丐递上信件迅速离开。
银兰捏着信封晃了晃,不似暗器或是毒物,撕开后滑出一叶一果,竟是红燕花和白粟果。
还有一张便条飘了出来,寥寥数字让银兰气得浑身发颤,银牙咬得咯咯响,一挥掌街口石碑震个粉碎。看来老乞丐闪身离开是对的,不然也会变成某人的出气包!
第二日傍晚,抱月楼幽兰厅,酒肴飘香丝竹悦耳,舞姬献艺美人邀杯,十几名纨!子弟饮酒作乐纵情声色,真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今夜香少请客,好酒好菜舞姬歌伶,抱月楼半数姑娘都被包下,三大红牌牡丹、玲珑、凤艳在场陪酒,银子花得如流水,老鸨乐得合不拢嘴。
除了梅风和白湘水,香少还请了锦衣侯的么子沧海玉、中原镖局林老大的独子林枫、黑妖岭寨主二子潭虎和潭豹、唐门十二少唐幕、青城派掌门的侄子殷寒水、巴蜀奇侠的弟子贺兰子,这几人跟三少年纪相仿私交甚好,常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其余的都是镇上富家公子,有的是在赌场认识的,有的是在抱月楼熟络的,还有一些是在戏园子、汤池子里结交上的,都一些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月过树梢,烛残酒冷,公子哥们陆续搂着女子进房,厅内只剩三少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潭虎和潭豹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上还在打着酒嗝。
林枫起身告辞,说明日还要随父亲走镖。
殷寒水素有洁癖,不爱在这种地方多逗留,此刻见林枫要走,便也起身告辞。
香逸雪不多挽留,嘲笑两句,便让他们离开。
沧海玉也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去。从酒宴到现在,小侯爷始终绷着脸儿,未发一言。
香逸雪笑道:“咦,小侯爷也要离开吗?”
沧海玉头也不回地踏出大门,顺便丢下一句话:“这种货色,下次别叫我!”
左手搂着玲珑,右手抱着牡丹,唐幕眼睛还勾着凤艳,笑道:“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三位姐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莫要辜负香少一片好意呀!”
白湘水翻着白眼,道:“唐竹竿,看不出来你这么有能耐?”
唐幕哈哈一笑,道:“好说了,童子鸡!”
说完,他簇拥着三位美人离去,气得白湘水直翻白眼,童子鸡是他最讨厌的外号。
贺兰子走到潭豹和潭虎身边,道:“我也要告辞了,这两个人还是交给我吧!”
香逸雪调笑道:“哈,不爱美女爱醉鬼,贺兄品味非凡呀!”
贺兰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跟他交往几年,耳朵学会自动过滤,只见他一手拎一个,将潭家兄弟带出抱月楼。
众人都走了,没被挑中的女子媚笑着围向三少,摸脸捏手捶打胸膛,白湘水最先坐不住了,跳起来叫道:“糟糕,那套剑诀还没参悟,师傅明天就来验收!”
梅风讥讽道:“三更半夜,你悟什么剑诀?怕女人就明讲,别遮遮掩掩!”
白湘水推开两个贴着他的女子,结果对方揪得太紧,竟连袖袍都被撕破了。
姑娘们捂嘴痴痴笑着,白湘水面红耳赤地道:“谁说我怕女人,我就是想练剑了!”
“听说童子尿有解毒功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没有人尝试过!”香逸雪支着额头,微醺地道:“姐姐们,你们不能再撕了,再撕下去他身上就没几块布了!”
女子们抿唇笑道:“没衣服那岂不是走不了?我们对白公子仰慕已久,今晚就留下来吧!”
女子们嬉笑着扑过去,白湘水哆嗦一下,夺门而逃。
香逸雪拍桌大笑,袖子一挥打翻酒壶,弄湿衣衫浑然不觉。
梅风皱眉道:“你喝醉了!”
香逸雪瞟他一眼,笑道:“哈,真是瞒不过你,难怪别人夸你聪明!”
梅风叹息道:“唉,被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自己,比街边的旺财聪明不了多少!”
香逸雪哈哈大笑,顷刻间又饮尽三杯酒。
酒是美人儿端过来的,只要送到唇边,再露一个微笑,香少便豪爽地一饮而尽!
梅风皱眉,道:“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香逸雪道:“不用,白小子不熟悉后山之路,你带他回去吧!”
梅风骂道:“猪头,走了多次还是记不得,真是蠢到家了!”
白湘水的吼声从屋顶上传来,中气十足声震八荒,怒道:“梅疯子,你骂谁呢?本少爷不是记不得,只是懒得记罢了!”
反正每次都有人带路,还要他动脑子干什么?!
香逸雪背靠着桌子,拿起酒壶嘴对嘴的饮,道:“香家祖训一百一十三条,依赖是一个要不得的习惯。终有一天你会发现,除了你自己之外,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梅风笑道:“哈,真是香家的好子孙,醉了还不忘祖训!”
香逸雪醉眼迷离地道:“是呀,我被祖训毒害至深,病入骨髓无药可救。”
梅风翻他白眼,骂道:“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我先跟白小子回去,你可别误了晨训!”
香逸雪笑道:“放心吧,我何时误事了?”
梅风刚要抬腿,却被香逸雪抓住,定定看着他,似有话要说。
梅风纳闷,道:“还有何事?”
香逸雪松开手,按着太阳穴,醉眼惺忪地道:“咦,我想说什么,想不起来了!”
梅风踢他一脚,骂道:“醉鬼,我走了!”
香逸雪笑道:“走吧走吧,一路走好,别忘明天晨训!”
梅风掉头看了他一眼,道:“提醒你自个吧,欠揍的家伙!”
“哈!”香逸雪轻轻一笑,目送玩伴离去。
一场繁华落幕,最终还是只剩他一人。香逸雪掏出银票撒向空中,引起姑娘们的尖叫和哄抢。
香少今天真的醉了,撒出的都是大额银票,姑娘们发髻散了衣裙撕破,连老鸨都跳进人堆争抢,香少本人无视这场骚动,径自走向琴阁。
琴阁住着蓉公子,他是抱月楼的琴师,三十好几被香少赎身,以兄长之礼待之,连老鸨都说蓉公子命好。
抱月楼以女色为主,只有少数几名男倌,地位比窑姐儿还要底下。香少替他们赎了身子,又赠予一些银两,除了蓉公子不愿离开,其余的全都走了。
蓉公子执意不走,香少也不勉强,买下琴阁给他,让他不卖艺也可长住,相当于抱月楼的二老板,专管乐师歌伶等卖艺不卖身的人。
走进琴阁,香少和衣躺在榻上,嘴里还在哼着小调,从头到脚透出一股子纨!之风。
蓉公子端来热茶,观察少年脸色,小心地道:“香少,今晚玩得开心吗?”
少年坐起身子,从他手里接过茶,一饮而尽,道:“确实,无趣!”
蓉公子温柔地道:“既然无趣,为何还要勉强?”
少年无所谓地道:“反正青春一晌,蓉大哥也厌恶欢场,为何还要留在此地呢?”
蓉公子抿着好看的唇,眼睛望向别处,不想回答少年的问题。
少年也没追问,目光投向沙漏,双手交叉在腿上,心不在焉地打着拍子。
沉默片刻,蓉公子摸着他的额头,道:“要我弹琴给你听吗?”
今夜的少年有些异常,眼神闪烁欲言又止,玩世不恭的神情,似有心事隐藏。
少年微微摇头,道:“不用了,蓉大哥,还是讲故事给我听吧!”
蓉公子微笑道:“故事都讲完了,没有了!”
少年目光狡黠,笑道:“蓉大哥,那故事没说完吧?”
蓉公子扬眉,道:“你当我是说书的?哪里来那么多故事?”
少年嘴角一撇,聪慧地道:“明明没有结束,你却不肯说下去,是因为余下的只是晦涩吗?”
“哈,也是了,一个孤僻冷傲,另一个优柔寡断,当中又发生那么多的误会,两人日后注定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