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顾淇梁的人生一角。
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来的人生。
可惜那人生没了。
华裕君说,
“朕送卿出去。”
我应了声恩。
果然还是回去试着写出封辞呈,找个日子递了罢。咱背不出唐诗宋词各三百首,默写不出兵书策论千百篇,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没什么歌喉,只是个音痴。就算看上个皇帝又如何,脸还比不得皇帝他本人美,无才无艺无德,助不起他去争夺天下,也没那野心去想站在他边上。
还是当个闲散的王公侯爵罢,想学学以前课本上那某姓陶的伟人,可以考虑在自己府上的花园里种点小白菜,煮火锅时还可以拔来洗了煮着吃。
就算穿越人在下我的初恋苦难的结束了去,兴许以后我出门旅游,会钓上个温柔体贴的小娘子,或者是书生也不错啊。
我觉着想想太多事也并不坏,起码自己也算能开导自己。
手上被人一拉。
回了神去看,边上拉着我的那人明黄的衣服清明的眼,白玉头底往下看是一表人才的脸。
背后的冷汗提醒着咱,走路时乱想东西会闹出尴尬,你咋就一直没长记性呢?
我尴尬的笑,不知道自己掉脑袋的机率此时达到了多少。
华裕君说,
“爱卿今日一直在走神。”
我从他手里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连着往地上一跪,
“臣惶恐。”
令堂的,竟然忘了皇帝这生物一旦回归他的本职,多半是出点漏子就能让他想杀了你。
华裕君道,
“你跪什么。”
我快速回忆了电视剧之一物,以头贴地,颤颤巍巍着道,
“臣知罪。”
不管做错了啥,先认罪,从轻发落的可能性还是在的。
华裕君道,
“你起来。”
喊人爱卿模式结束了?
我自然是给他爬起身来。
结果手臂上一痛,人被一拽着扑到他怀里。
华老兄动手的速度到真的算快,一手挪去搂了我的腰,一手挪去揽了我的肩。
我两眼擦过他肩膀看到了他身后那一票面无改色的宫女太监。
要不要推开之骂上句‘你疯了’之类的?
但我没那胆。
华裕君道,
“明日的早朝,你不必来。”
我仍旧以一声恩答之。
夜仍是旧凉如水,怎耐得越是凉越是觉得老脸它在燃烧。
九十七、
从别后,未必忆相逢。
已是五日后。
我搬了板凳坐在自己的房门外,翘着腿恶劣的晃着,嘴里哼着‘苏三离了洪同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但唱来唱去就这一句。
苏伯在我后面悲叹,
“世子诶,虽说老奴不知道您在唱的什么段子,可是唱戏这种事情毕竟还是……”
我笑眯眯地回头看着他,不唱歌可以,晃板凳不会停。
空气中冒了点湿意,接着就是唰啦啦着一阵销魂的雨。
我的院子外也是一阵销魂的喧嚣。
入了五月天,晴轮当空的日子多,我这府上自然是主人归来,仆役大肆洗衣服床褥。
苏老管家说,干干净净,欣欣向荣。
洗了衣服要晒,晒了当然怕下雨。一下雨,自然是个满院子抢救的好场景。
皇上那晚上叫我隔日的朝不用上,然后隔日下午叶将军便又捎了句话过来,意为大概接下来的七天,我都不必去上朝。
我对此是满意的,连绵不绝着接触太多以前那顾淇梁的生活太多,是绝对不符合咱最初蹭饭做米虫的心态的。
只是那叶衡明过来带话则矣,他还顺手带了一个女人过来。偏偏还是那莫名其妙冒到我生活中来,上一位顾淇梁的老熟人,战斗数值颇丰的若梦女侠。
当时我一脸迷茫的问叶衡明,
“将军贵干?”
叶衡明道,
“皇上说这位姑娘原本是你府上的丫环,由皇上来安置委实不妥,让本将军给顾尚书你送过来。”
我本来想着不然把这女侠就着叶衡明那话,道句‘那么就请将军帮个忙替本大臣……’转手把女侠推给之,结果苏伯在背后万分喜的道,
“好,好得很呐,府上女眷本就少,有的女工活差着人做就一直拖着。”
然后若梦女侠便留下了,还时时捧着茶和汤到我附近,有了时机就过来献一献。
眼前大雨疯狂的落,我突然想起最近日日都惆怅了许多。
苏伯说,
“世子,还是回房去罢,一会着凉了。叶将军有差人把世子去燕地时的行装送过来,世子若无事,去点点也好。”
我愣了愣,转头道了声好。
苏伯进房不知去哪整了把油纸伞出来撑了,这就是带着我去库房看姓叶的给我送回来了什么。
进库房那刻我见着墙角一坨跟白菜色系相同的物体,还处在震惊之余时,就瞟着那物体动了动就朝着我晃过来。
娘亲,难道我这是梦到了白菜妖?
那物体挪到我面前时往地上一团,我耳边清脆一声,
“奴婢参见碧候。”
我低头看了看,分辨出那坨白菜似的物体是那位若梦女侠。
白纱罗裙绿夹袄,脸上那胭脂涂得是个桃花似的小粉。
苏伯说,
“起来罢。”
若梦抬起脸看着我,我赶紧给她点了点头。
清秀佳人怎么被我看做了白菜。
若梦施施然起了身,移动去了库房内的某木箱边上,把木箱盖子掀了道,
“这里便是叶将军送过来的东西了。”
我凑过去看了看,无非也就是一堆衣服和柳济世以前逼着我背的书。
伸手去刨了刨,打包书带走。
刨到底下之时看到一本有点扎眼的书,以前姓华的叫我看的。
果然还是丢在这吧。
我把刨出来的几本书抱好,起身对若梦道,
“东西是齐的,这几本书我带回去看,其它的东西便放着罢。”
若梦道了声是,在我转头去叫苏伯走人时又幽幽道,
“侯爷不带《十国图志》走么?”
我皱了眉回头看她,
“不带。怎的了?”
若梦往地上一跪,
“请侯爷恕奴婢多言,以前侯爷最喜看的书便是这本,奴婢以为是侯爷忘带了。”
苏伯在我边上道,
“世子的事,岂容得做奴才的多言。”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疯,竟然张了口道,
“如此,你便替本大臣把那本书拿过来罢。”
若梦爬起身去把那本书拿了,双手捧好了递到我面前,
“记得以前侯爷还在这本书的最后页盖了私章。”
她说这话时一脸的娇羞,可惜我对她的印象只有被之一把提起来扔到堆烂白菜上,然后围观她出手打倒一群男同胞。
我转了身道,
“苏伯,回去罢。今晚吃什么?”
苏伯到门口把伞撑开,回了我一句,
“世子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答,
“红烧肉。”
站到伞下时,苏伯对我和蔼一笑,
“是。世子想吃什么,老奴便叫厨子做了来。”
原来是上一位顾淇梁喜欢看的书。
……
……
苏伯把我送到房门口后便说去厨房特意交待下今晚做红烧肉。
我抱好怀里的书挤了个自认十分温和又柔情着的笑送了他去。
推门进屋把书往桌子上撂了放好,去倒了杯茶,捧着喝时斜了眼自己的里屋。
“咳……”
擦。
一口水没咽好,呛到了。
哪来个兄台在我房里演着宽衣解带的戏。
老子的生活才远离了刺激几日。
苍天你要送刺激能送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来么?送个完全没看头的男同胞过来做啥。咱虽然弯了,可那是有针对的!
那兄台转过身来,一双手拔开他那中衣,露了他胸前两点。
身材挺好啊,瞧着一坨坨一块块的。哪像咱就是只白斩鸡。
我重新喝了口茶,对着对门那刚脱完衣服,正是在用手拨弄着一头湿发的兄贵道,
“叶衡明,你在我房里服干啥!”
九十八、
那货抬头,淡淡然着道,
“顾小三,没见着这外面下雨了么?我出来时没带伞,淋得像只落汤鸡似的,借你衣服换下。”
说这话时还用手再一捞他那湿发,脸往别处微微一侧,再将我瞥上一瞥。
这叫放浪么?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几天晚上常忘记盖被子,故而导致了关节有些受凉,现在才深感身体僵硬。
叶衡明转身去我房内放衣物的箱子边倒腾,可怜我看他翻那箱子翻得十分疯狂,肉疼我那原本折得十分整齐的衣服被之揉成一团又一团。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对乱糟糟的房间毫无自觉啊混蛋!
这货满意的刨完衣服,把他刨出来的那几件往怀里抱好了,挪到我床边一屁股坐下去。
姓叶的还真不拿自己当个外人。
叶衡明把裤腰带一扯,抬了头看着我道,
“顾小三你盯着我看什么,你没自己的事做么?”
如果我跟他真的很熟,我会果断扑过去给他来个连踢带踹。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还捧的那杯茶,抬脸看了那换衣服状态下的叶衡明,无比实诚着道,
“你身材不错。”
说完话就改成螃蟹式侧身后退走法,走他个两步就转身。
叶衡明在我背后以疑问语气道,
“身材?”
我把茶杯找了个小案一放,再顺便坐到那小案边的凳子上,扯了嗓子回他一句,
“就是你那身板。”
叶衡明也扯了嗓子回我,
“原来如此,谢了诶。”
后来叶衡明那货换完衣服出来,一边拉扯着衣袖的边角一边对着我道,
“三啊,咋不见你长身板呢?这衣服我穿在身上,勒着我疼得慌。”
我鄙弃的将他看着,
“你也可以不穿的,横竖我比你年轻几年。”
他呵呵两声,笑得无比的假。
我说,
“将军登门,必然是有什么要事罢。”
叶衡明道,
“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后日是鸿亲王的生辰,本将军给你把请帖送过来。”
说完话蹿到我面前,手上还拽了一小块白玉牌,牌子上篓着空刻了个‘碧’字,还串着红穗。
皇帝一家事情多。而且再看看人亲王家出手的请帖,哧哧,有钱的一群。
连个请帖都这般出手大方,看着伙食上应该更大方。
叶衡明问,
“小三,你去么?”
我揪着红穗把他手上那块玉牌往自己手里一扯,抬了脸挂起猥琐一笑,
“这个是自然。”
……
……
时间如水淌啊淌。
一晃眼已经是那赴宴的日子。
本大臣将那请谏在腰上仔仔细细的系好,带着个抱礼物的小厮在自己的府门口杵着。
叶衡明过来接我去那什么鸿亲王生辰宴时看了眼我身后抱着个木箱的小厮问,
“顾尚书就带这一个人?”
我斜了眼他身后那堪比卖手机的搞促销,雇了一队人马举了‘买手机,到XX’的牌子游街的队伍之古代军士举红缨枪版本的配置和阵仗,没沉思要不要回府再组织组织。
叶衡明骑在枣红大马上继续问我,
“顾尚书打算如何过去。”
我身后那小厮嚎了声来人,我十分满意的看着顶蓝顶的二人抬小轿出现在视线里。
叶衡明看我的眼神可以忽略不计。
上轿那刻姓叶的又问我,
“不知道顾尚书可有记得备礼?”
我一指自己边上那小厮抱着的木箱,一时嘴贱问了句,
“叶将军呢?”
姓叶的灿烂一笑,随着其目光可见他身后那队伍的末尾两个军士抬了个很大号的箱子。
我对那里面是什么感到十分好奇,只因着我准备的是了无比土豪的一满满箱老人参。虽说那堆老人参底下还是被苏伯强势惨嚎‘不符合世子身份!!!’,被塞进去了一副冷暖玉棋子。
我在那鸿亲王做寿的驿馆附近下了轿,眼前自然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喜庆。而且这次的场面,远胜了燕王的。
按叶衡明说法,这就是亲王的排场。
亲王做寿用的驿馆是专供皇亲返回皇都时使用的,那地方就是个宏伟的建筑群,与普通老百姓的居住区之间以墙相隔。
要进那片‘皇家驿馆专区’时我惊觉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因为看着前面涌进去的那些人的势头,抱礼物的小厮是得要离开自己的主子单独去登记,而轿夫,车夫,马夫这类的也是要离开自己的主子单独集中处理的。
我出门时带了啥?两轿夫一小厮。这下全给分光了。
姓叶的也是个不讲他口中的兄弟情的,我下了轿后还处在迷茫的阶段时,这货说了句看了熟人了,便撒了腿消失在人海中。
我觉得惆怅,看着我前面进去的人都还剩得有丫环小厮带在身边,我来个单人行,会不会忒突兀了点。
面前的人潮汹涌,黑压压着,而且人人脸上那兴奋态,就像那前方是有什么东西在一折清仓大甩买。
有人高呼,
“皇上驾到了!”
原来是皇上光临。
前面的人开始往后退,我胸前连着挨了几个手肘的撞。
视线能及之处出现金黄的车撵,那车上皇帝龙袍明黄,仍旧万分晃眼。金车玉撵,不亏为皇帝专享配置。
边上的群众高呼,
“草民/臣参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我眼前原来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们都往下扑腾跪了一地。
我眼前清爽了。
有人叫,
“大胆刁民,见到当今圣上为何不跪!”
我好奇着抬眼去看,那金黄的车边一侍卫兄正用刀指着……在下我。
我个二货。
本大臣以一种独木立空地之姿,挺拔了。
耳朵里传来耳熟得极了的声音,
“爱卿是想做点什么?”
何其狗血飞溅的著名小说场景:
一对玩着暧昧的或者一对谈着小情小爱的或者一对夫妻/夫夫,其中一人在某某大场合迷惘的,二货的,悲催的,总之是丢脸了之时,另一方就总会万分适时的出现在当场。
九十九、
这是要跪呢,还是厚着脸走过去些再跪呢?
头顶上没鸟飞过。
“过来。”
那耳熟得很的声音又飘了来。
我前方还跪着的人民群众竟然是神奇的给我挪开了条小路。
我低头看了眼,果断而迅速的从那条路上迈开大步蹿到他那车撵边上,一路自然是万众瞩目。目标点到了就流畅一跪,口中高呼,
“臣参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熟悉得紧的声音道,
“起来。”
我起身,立定站直,垂头敛目。
头顶上叹息一声,接着沉寂一阵。
“爱卿同朕一起进去罢。”
还是那熟悉的声,不过传来的方向改了。
我略略抬了眼,移动着头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偏了偏,刚好够见着不知啥时已经下了车的华裕君他。
我转身向着他,低着头乖觉着答是。
然后他把身一转,向着那驿馆的正大门移动。我斜了眼周围跪着那一地连头也不敢抬的人民群众,缓慢跟在他后面。
这情这景,就像是饲主他召唤回自己养的,在街上乱奔达的一条小京八,然后带着之招摇着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