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烟灭了以后 下+番外+外传——萧莫人
萧莫人  发于:2013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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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看了看他身边那个沉默不语的黑衣男人,没多说什么,随着二人进入机舱内。

里面布置简单、整洁,清一色的洁白,不染纤尘。

的确像是他们这些正规部队的做派,干净利落。

一个男人僵直的背影映在两人眼里,那人像是完全没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只直愣愣看着那关紧的手术室门,虽然身体僵硬,可两手微颤,让人根本不用费心去猜他现在的心情。

惶恐、慌张、痛心,如此明显。

凌炎走过去,扫了一眼霍尔,对着男人的背影说道,“郁大队长,我给你带来了一个靠得住的医生。”

郁涟,空降兵尖子班雪鸢大队的队长,曾经是海军陆战队的领队。

目前的军衔,上校。

是个任何人说起都敬仰称赞的人物。

不同于黑道的凶残让人不敢反抗,见过郁涟的都是真心倾慕,愿意为之奔波效劳。

这男人名声好,行事却低调,凌炎虽然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道上,却也对他颇有些好感。

郁涟一听医生二字,像是忽然有了反应,立刻侧过头来,凌炎指了指身边的霍尔,笑道,“霍尔医生,你也许听说过。”

凌炎手下的霍尔,那只能有一个,和合纵的晏斯洛齐名的外科神医。

郁涟立时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颤,“多谢。”

霍尔朝他笑笑,点了头,这才推门进了那间简易手术室,三个人在门外等着,郁涟本有些失神的模样,可在无意间侧过身看到林羽飞的瞬间,整个人便震了下,然后微微垂下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

这男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冷峻中带着不可忽视的魅惑人心的气质,眉宇间的气度像是一只冷傲的雄鹰,明明内敛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凌厉和精锐之气,男人的眼睛极黑,点漆一般明亮,却又冰冷似的没有透露一丝温度,那两片薄唇紧抿,严谨中透着难掩的高傲。

挺拔的身躯,完美无缺的容貌,和冰雪一般凛然冷傲的气势。

让人不敢直视,却忍不住想偷瞄几眼的,低调冷峻的炫丽。

怪不得他会那么舍不得,拼了命也要护这个人周全。

郁涟暗自自嘲地笑着,心却又渐渐疼起来。

林羽飞看到男人看见自己时惊讶的眼神,像是想到什么恍惚了一下,然后眸光重又平静,他微皱了下眉,沉声道,“你认识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郁涟看着对面两人丰神俊朗,如此般配,不禁有些难过起来,忍不住冷笑道,“你不用担心,夏慕就算为了演苦肉计,也不可能任自己炸成这个样子。”郁涟看着林羽飞微微闪烁了一下的眼眸,忽然哼笑道,“他为了你死过好几次,却得不到你一丁点的信任……那个傻孩子,到底为了什么。”

林羽飞沉默半晌,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是你的养子,前途一片光明,何必跑来合纵放弃好日子挨枪林弹雨。”林羽飞又抬起头,看着郁涟嘲弄的神情,咬了咬唇说道,“他好好的军队不待,跑来混什么黑道,除了卧底,还能有什么理由?”

郁涟哈地一笑,笑意冰冷,“是啊,好好的生活不要,还能有什么理由?”

郁涟漆黑的眼睛忽然眯了一下,声音沉下来,“你既然知道他是我郁涟的养子,你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的。”

“……十一年前,你那时候还是陆战总兵第八分队的领队,是个中尉。”

“哼,不错,你们合纵的情报网的确厉害。”郁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像是回忆到什么,嘴角忽然柔和下来,“那年我领命去东南一处边境处理一拨犯罪团伙,那伙人拐卖儿童,行踪诡秘,有不少孩子被虐待死,可那情报传来时已经太晚,我们赶到那处窝藏点时,罪犯早没了踪影……”

这些林羽飞从来没有听说过,合纵情报网就算再厉害,这种特种部队内部消息渠道还是根本打探不到的,他凝神听着郁涟的话,却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嗡嗡的,像是要努力钻出来,痛得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是,罪犯是都逃了,却……”郁涟像是暗自咬了咬牙,闭了会儿眼睛,才说,“一屋子,整个屋子,死了九个孩子,九个……”郁涟顿了很久,才又开口,“我们本打算把这些孩子找一处安葬,可是……我们发现有一个竟然没死,呼吸很微弱,但是……他还活着。”

郁涟话音一落,凌炎和林羽飞都下意识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不错,就是小慕。”郁涟声音柔缓下来,带着宠爱的柔和的音调,“可是他身体遭到重创,好几处骨头都被那些畜生打断了,头部遭到重击,成了植物人。那时候……他昏迷了整整一年,我用尽办法,照顾了他一年时间,他……终于醒了。”

郁涟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刚开始他还不能说话,脑子也不清醒,慢慢地,身体恢复了,才告诉我,他是谁,怎么被抓来的,可他之后说的所有的一切,恳求我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关于另一个人,”郁涟声音蓦地一顿,漆黑的眼眸直直朝林羽飞扫射过来,“他让我带他找他的哥哥,那是他在孤儿院里唯一的亲人,唯一他重视的人。”

“……哥、哥?”林羽飞身子一震,惊慌地向后退了半步,身后一个男人的手臂忽然扶住他,林羽飞愣愣抬头,看到凌炎森冷的眸光看向郁涟。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提也没什么意义,”凌炎忽然拉过林羽飞的手,拽住他的胳膊,冷笑道,“那是他的故事,他的选择,没人逼他。”

林羽飞僵着身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扇门,胸腔里的心跳猛然间加快,带着熟悉的疼痛感,一下一下紧紧揪住他所有的神经。

全身冰冷,只除了被凌炎拉扯住的地方。

郁涟闻言一顿,忽然自嘲地笑道,“不错,他的选择,没人逼他,”郁涟的双眼紧紧盯着林羽飞,眸光如炬,“可是林羽飞,你这个做哥哥的,这五年来除了不闻不问,不断怀疑外,还为他做过什么?”

哥哥?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这两个字,林羽飞恍惚间像是听到夏慕总是温柔的、叮咛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那些莫名其妙的关怀和体贴,他一直以为只是为了博得他信任罢了……

慕……夏慕……

小……

脑子闪过几个模糊的剪影,几个字回荡在耳边,却怎么也拼不完整,林羽飞愣愣站着,慢慢抬头看向郁涟,声音艰涩,“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呵,你都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让他自取其辱吗?”

忘?

林羽飞忍不住颤了颤,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字,忘,明明经历过的事,明明存在过的人,却通通被自己遗忘得彻彻底底,没有回忆,空空荡荡的感觉,那么冰冷而苍白的孤独感……

‘你的TOX复发了……’

胳膊处感受到凌炎紧紧握住自己的温度,他愣愣抬头,看着男人眼里隐约的心疼,心里忍不住又痛了一下。

这个人,我真的也会忘了他吗……

三个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尴尬,凌炎抬起胳膊将怀里冰冷的身躯紧紧覆盖住,像是能感觉到他的慌乱似的,慢慢把头靠在他脖颈间。

凌炎的声音低低的,伏在耳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

“我天天跟着你,天天骚扰你,我就不信你能把我忘了。”

林羽飞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

凌炎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不再说话,松开怀抱反而更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门响声打破了寂静,三人立刻看向从门内走出的霍尔和其他两个医护人员,郁涟更是疾走两步,声音急切,“怎么样?”

霍尔摘下口罩,朝着三人笑笑,说道,“病人受伤并不重,看来事先是做好了防护措施,逃得也快……只不过是被爆炸的残骸刮伤了身体,皮肉伤较多才会流血不止,看着有些吓人,伤口又进了些水才昏迷不醒,不过三位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郁涟眨了眨眼睛,愣了好半晌,才慢慢回过神听明白霍尔的话,“你……说他没事?”

霍尔安慰对方似的,轻笑着点头,“不仅没事,而且受伤不是很严重,很快就会醒的。”

郁涟呆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反应,脚步有些僵硬地慢慢走进屋里,林羽飞要跟过去,凌炎伸手拉住他,扬了扬眉,“小两口,咱们凑什么热闹。”

林羽飞眨了眨眼睛,才哦了一声,乖乖站着不动了。凌炎难得见对方这么老实听话,心情大好,大手一伸上下摸了摸林羽飞,笑道,“你没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啊!你摸哪儿啊!”

“哎呀,又不是没摸过,别动别动,让我摸摸~~”

“凌、炎!!你给我住手!”

走在不远处正要离开的霍尔几个医生,身形一顿,努力镇定地克制住回头的欲望,匆匆又匆匆地快步离开了。

46.上校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白色的床单,白墙,白色的衣柜,一切就如同天上的白云一样,干净而又带着柔和的色泽。

夏慕睁眼时看着这个萦绕在梦里无数次的景象,呆了好半晌,眼眶都有些湿润起来。都快忘了,有多久没再走进这个地方。

那种驰骋蓝天的、好像整个人都自由自在翱翔在天际的感觉,没有难过,没有委屈,满满的快乐和无拘无束,身边还有一个包容的,稳重的,疼爱他的人。

无数次梦里会梦到那个人。一身军装,笔挺沉稳的模样,线条冷硬的脸庞,严肃刚毅的性格,却总是拿自己没办法,板着脸教训自己一次又一次,最后总会败下阵来,然后揪着眉头叫自己爱哭鬼……

很想他,真的很想他。

夏慕呆愣愣看着窗外的阳光,视线终于一点点清明起来。

自己又是做梦了?

呵,竟然会回到雪鸢里……这种干干净净的白色……

“小慕……”

呵呵,做梦真好,连那人的声音都能梦到。

“小慕。”

夏慕黑亮的眼睛忽地一颤,全身僵着,竟没办法动弹一下。

可身边那人却走过来了,一步、又一步,一点点地走进他视线里。

男人和五年前一样,刀削一般的脸孔,棱角分明的眉峰,还有每次看着自己时,总会柔缓下来的唇角。

身体莫名其妙就颤抖起来,起初很细微,渐渐却难以克制。

夏慕呆了很久,直到身边的男人微弯下腰,伸手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时,他终于忍不住轻喊出声来,“上校……”

男人身子一顿,过了半晌点点头,笑了笑,“嗯。”

“上校,我是不是又做梦了,”夏慕抽了抽鼻子,忽然咧嘴笑道,“上次就是这样,可一睁眼睛,你又不在了……”

郁涟心里一疼,小心坐在一边,轻轻刮了刮夏慕的鼻梁,“不是做梦,不信你掐掐我。”男人笑着,把胳膊伸到他眼前。

夏慕漂亮的大眼睛一点点湿润起来,他抖着嘴唇,连笑都有点维持不住,可声音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应该你掐我,我疼才对。”

郁涟呵了一声,然后伸手轻抚着他的脸,手心温热的温度传递过去,夏慕呆了一下,眼眶里的泪终于藏不住,一下子从眼角流了下来。

郁涟伸手擦了擦,笑道,“还是这么爱哭。”话音刚落,那人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有多久了?五年了吧……五年没看到他哭的样子了。

自己暗暗观察了他五年,可那个在他面前总是绷不住掉眼泪的孩子,在合纵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再也没见他哭过,却也再没见他笑过。

“那么想我,怎么还舍得走呢?”郁涟轻轻拭着他的眼泪,“不打一声招呼,留了封信,说走就走……什么时候我的小慕这么果断了?”

“上校……”男人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的神情,这个人救过他的命,抚养他长大,事事依着他、护着他,那时雪鸢的众人都笑说他们有个保姆队长……

当然那帮笑嘻嘻的家伙下一秒就被郁涟收拾得很可怜……

那些自由自在,纵情大笑的日子,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

“小高他们……还好吗?”

“他们啊,大部分都复员了,都在老家打拼,日子还不错。”

“是吗……那武哥呢?”

“呵,小武那家伙走的时候还说你不够意思,听说还偷偷摸摸去合纵看过你……”

“是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夏慕微微靠在郁涟边上,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说着过去队友们这些年的趣事,听着听着,忽然就又想流泪了。那些一起拼搏,一起训练,同甘共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只是,他们虽然各奔东西,毕竟有些东西还是紧紧联在一起,是融进骨子里的,忘不掉的。

就像他对林羽飞。

那些幼时的记忆,那人早就不记得了,可他忘不掉,更舍不得那个人什么都不记得,空空荡荡,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偌大的合纵,像个木偶,像个机器人,无喜无怒地冷冰冰地守在一个人身后。

没有人关怀那个男人,没有人心疼他,也……再没有什么人记得真正的他。

夏慕放下那封信的时候,带走了桌上郁涟的枪,那把枪陪着自己过了五年,即使每次在生死关头,他都死死握紧手里的枪。好像这把枪握在手里,郁涟就在身边,他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没什么可怕的,他就不是一个人在默默努力了。

如今真人就在眼前,夏慕都觉得有些恍惚,聊了很久才渐渐意识到一些问题来。

“上校,你怎么会在这儿?”

郁涟随手拿过来一旁的靠枕,看夏慕精神着,就示意他微微坐起来,给他靠在后背上,“雪鸢接到情报,说大西洋公海有人在打海战,两伙人军备都是一流,我不放心,便带了几个兄弟们来这里看看。”见夏慕坐舒服了,郁涟又给他拢了拢被子,“没想到竟然碰到了‘飞鹰’,这伙人向来躲躲藏藏,这次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本来也就是来确定看看有没有什么威胁,今天就打算回去的,却没想到……”

郁涟说着顿了好一会儿,像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小慕,我知道你……心疼林羽飞,可是先保护好自己,好吗?”

夏慕咬了咬唇,半晌才点点头。

“乖。”郁涟摸了摸他头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夏慕有些困倦了,眼睛打着颤却还是坚持着问东问西,直到郁涟终于看不过去,难得拿出军人派头,命令的口吻让他睡觉,他才乖乖地闭上嘴巴,钻进被窝里,眨巴眨巴大眼睛,盯着郁涟。

“上校,我睡醒了你还要过来。”

“好好。”无奈地答应,总算让夏慕嘿嘿笑着,乖乖闭上眼睛。

这孩子,二十多岁了,还这么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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