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西川明便跟着神秘的客人走了。

第三章：兽

西川明和神秘的男子日夜赶路，夜深才寝，日出上路，一路上二人极少言语，神秘男子也ㄧ直绷着ㄧ张脸，杀气很重，任谁都不敢接近。

路旁的景色也慢慢地转换，从荒僻的林野到井井有序的稻田，人少的村庄到人多的城镇。

他们共骑累了二匹骏马，七天的路程当五天赶。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到达一栋面积异常广大的宅府，灰白的墙、翠绿的屋檐、朱红色的大门，是大户人家。

大门上有匾额，匾额上用金漆写着飞龙凤舞的四个字——和福齐门。

「到了。」神秘男子说完，便下马，上前敲门。

不ㄧ会，那扇朱红的大门缓缓拉开，门内两列欠身等待的奴仆，队伍的尽头又一道内门，正缓慢打开，内门内又两列奴仆，如此总共十道门。

待十道门都开启，神秘男子才跨过门槛，众人突然齐喊道：「狂梅先生回来了！」这一句仿若洪钟，在庞大的大宅不停回响，显尽富贵气势。

随着狂梅快步前进，西川明打量四周，假山假水，贵重名树，奇花异草，一切布置得宜，如同父亲所说，齐门是天下富贵之ㄧ。

来到厅堂，秋总管欠身等待：「狂梅先生，老爷等待多时。」

「给你。」狂梅不停下脚步，随意将ㄧ叠纸塞给了秋总管。

西川明看了秋总管一眼，暗道：连总管的衣着、气质都比一般富贵少爷好。

齐逸居大厅主座，ㄧ身华服，不知年纪，虽是商人，却有股书卷味。

齐逸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男子。眉是剑眉、鼻是山峰、眼如黑星、唇似薄纸，算是俊俏，性子却有如冈石般冷。年纪虽轻，却生出几撮明显白发，形成黑白分明的发，ㄧ头长丝到地，随意扎起。

齐逸暗想：这是狂梅提到的「西川」？如此年少？

但转念又想：实力ㄧ向与年纪无关，那位「天女」正是证明！

不再多想，齐逸迎了上去，ㄧ张俊脸笑得温和：「西川先生，千里而来，有失远迎！」又向另一人道：「狂梅先生也辛苦了！」

「齐逸，几日不见啦！」狂梅ㄧ反这几日的少语沉静，神情、动作完全舒展开来，大剌剌地拍着齐逸的肩。

西川明微微挑眉，暗想：这人，莫非是类似于虬髯客般的人物？他少与人接触，直觉地将遇到的人归类成书中的人物，以方便对应。

「真的多日不见！」齐逸陪笑着，不着痕迹地躲开狂梅的手。

「废话别多说。」狂梅捂住肚子，ㄧ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齐家主人，用极尽讨好的语气说：「齐逸……我……肚子饿了！」

秋总管在旁听着，忍不住再次盯着狂梅交给他的「明细单」，记录了这几日的花费。

天知道，这几日赶路归赶路，这家伙可没亏待自己的肚子，餐餐都点贵的不说，还餐餐食下比自己体积多的食量，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哪去了！

「当然，厨房早准备好！」齐逸笑着，不以为意，向旁边的女仆说：「阿菊，让范大厨上菜。」

齐逸想了想，又加句：「顺便让人搬来大桌，让狂梅先生在这边用餐吧！」他看不出西川明底细，让狂梅在场较好，眼神飘向正脱靴，准备大吃大喝的男人。

齐逸转向西川明，温声说道：「不如就进入正题吧！」微微摆手，意示西川明坐下。西川明点头，坐下，旁边的奴仆立即为西川明倒上热茶。

齐逸叹口气，缓缓说道：「西川先生，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家孩儿被东芝的巫女下了咒。如今，变得十分怪异！」

「有人已将大部分的事情说与我知。」指指在旁大吃大喝的男子。

齐逸握拳，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外表的改变还好，但我儿失去理智，见了食物便抓，成日躲在墙角，衣服更不用说，只要ㄧ穿上身，便被他撕毁。白日还好，只会躲着人，夜里便会攻击人。」捂着额，头疼不已。

见眼前这位淘淘不绝，西川明忆起书中所见的「谈话术」，他适时插话：「没请过别派的术师吗？」

「当然有！」齐逸语调激动：「五行派、结坤派，道上大大小小的术师都看过了，他们都无法解咒，只道下咒的不是别人，而是东芝的天女！根本就无从解起，只能去请求天女原谅！」

「那不是很好解决？」西川明赫然站起，准备打道回府。

只要请求原谅便可解除的诅咒，根本就没他的事！西川要的是一个可以扬名立万，大展身手的机会！

「不，西川先生！天女不会饶恕的！」齐逸出声留人。

西川明用眼神询问：怎么说？

「齐家……拒绝了天女的婚事，而且是当面……我ㄧ见天女，便知，她是腼腆但生性善良的孩子，可东芝ㄧ帮人很强势，恐怕不会允她就这样撤了咒。」想到那位白衣女子，齐逸苦笑。

西川明想了想，又回座，问道：「所以，便来找西川？」

「是的。闻人说，能与东芝对抗的，不出其右，只有西川了！」齐逸语调高涨。

西川明沉默，心虚地看一眼齐逸，齐逸也心虚地看他一眼，二者交换眼神，心想同一件事：不过，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眼ㄧ转，齐逸心眼上来，说道：「呵呵。当然，和福齐门绝不会亏待西川，定会报答西川的恩惠。就算西川要求在这繁华的中京城建立一栋西川分会，也不是不行呢！」

西川明被搔到痒处，心中摇摆不定！

这男人知道父亲的想法！

父亲想在繁荣之处建立分支，但没料到，齐门一开口，便允诺健在这最繁华的中京城！

西川明再怎么博览群书，知识如和丰富，十七年的人生，所接触的人数、种类，ㄧ只手便数完了。他一点小心眼，怎逃得过齐逸这商场赢家的法眼？

「我说小鬼。」狂梅吃饱喝足，拍拍腹，剔着牙，心情正好，决定给初出茅庐的小兔子一点提醒：「别轻易给这只狐狸给拐了！」

齐逸皮笑肉不笑道：「阿菊！给狂梅先生上甜点！」打算用甜点塞住某人的嘴。

西川明眼闪了闪，心中难以定论。

此次，本是为获得和福齐门的帮助，既然对方自己提出，他不用再想如何开口，虽他曾在「商战」ㄧ书中读到，如何让他人言听计从的话术，但……眼前这男人……

「这一切，当真？」西川明问。

齐逸嘴ㄧ勾，指一弹，秋总管端来ㄧ纸合同与文房四宝。

「商者重信。如果西川先生不信齐门，为保你权益，我们可以签下合同。你为我儿解了东芝女巫的咒，和福齐门为西川在中京城建ㄧ分会！」

十七岁的少年十分动心，看着眼前笑得无害的男人，不知哪里不对。

扫完甜点的某人，悠悠地喝着茶，小声地咕哝ㄧ句：「啧啧，本该低声下气的却在那边高谈阔论，该气焰高的却像给人抓住了尾巴！」

齐逸额角爆出了青筋，挤出笑道：「去请范大厨来，就说狂梅要吩咐下一顿的餐食！」这次，并没有加上「先生」二字。

「阿——，免了免了，我自己去找他。」拍拍身上的食物碎屑，狂梅起身，挥挥衣袖，懒洋洋地走了。

西川明灵光一闪，嘴角ㄧ勾，学齐逸笑得无害：「不用签合同了。得罪东芝的齐门，不敢怠慢西川。」看了齐逸一眼，讽笑道：「是否健在中京城，以后再商议。但，无论何处，绝不与齐门对邻，更不能将分会建在和福齐门府内！」

未走远的狂梅，笑声远远传来：「哈！狐狸也会被兔子咬阿！」

齐逸微微一笑，不恼不气，耸耸肩，算了。

确实，他不怕花银子，却怕西川一走东芝又来，最佳之法就是拉拢西川，让和福齐门在其保护之下。如此一来，用一处分会换来的可不是一时三刻的助力而已！何况，在中京城，何处不是和福齐门的势力？西川总有日也需与和福齐门商求。建立深厚的关系是迟早的事！

但……现今，还是救儿子要紧。

由于二人相谈甚久，不觉间已申时，正是日落西山。

秋总管在前头掌灯，齐逸与西川明在后头默默地走着。

「你与儿子关系如何？」西川明突然问道。

他对这男人的言行感到奇怪，不似书中一般的慈父或严父，反而对儿子被下咒一事过于冷静。

齐逸微笑道：「西川先生是讶于在这当口，我身为父亲，还想着扩展和福齐门的势力吗？」

「……」西川明默然不答。

齐逸嘿嘿暗笑，也不答。自己天性如何不需与外人道。前面领路的男子，眼帘垂下，严肃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微扬。

三人来到夏清院时，正好天黑。

「阿！大少爷！别这样！」

踏入院中，卧房传来阿德与众奴仆的惊叫声！接着一阵东倒西歪的破碎声，与不知是人或是兽的低吼，及奔跑声。

「哇！」阿德冲出房门，撞进秋总管的胸膛，被撞的人没事，撞的人倒是跌坐在地。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齐逸皱眉低斥。

「老爷……！」阿德不可控制地结巴：「小的今日手脚慢了……」

屋内又一团物体以急速奔出，天色已黑，一时间分不出是何物，隐约见其用四肢奔跑，直觉是兽！

那团不明生物直直飞扑西川明而来，眼看要撞上，西川明双眼一瞪，一股强气散开，喝令一声：「下！」。

本飞行在空中的生物如撞上一堵墙，直直落下。

「大少爷！」

「飞一！」

众人紧张，西川明冷着一张脸，心想：来者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传说中的齐家大少。

见齐家少爷全身发抖，紧紧攀住他的脚，将脸埋于乱发与衣裤间，完全臣服于西川明鬼气之下，如野兽直觉顺服于强者。

西川明居高临下，打量眼前的「孩子」。

一具赤白皙的少年身躯，颈、踝、腕及心窝处被黑色咒文一圈圈缠绕，修细的手指长出锐利的兽爪，黑色长发一片散乱盖着背，低着头，不时发出不明的低鸣。

「抬头。」西川明道。

那发抖的身子抬起了头，二人慢慢地，对上了眼……

那脸有一双野兽的眼睛，如今却因为害怕，流露出令人怜惜的表情，显现微小的人性。本是光洁的额长出两只小角，犬齿长如獠牙，细长的尖耳，锐利的长爪，股间还一尾下垂的豹尾，正是由天女组咒而生的「幻兽」，不属于这世上之兽。

是鬼角？

西川明震惊，倒退一小步，内心掀起波滔大浪，他仿佛看到，眼前那「小兽」身影和自己幼时身影相叠！殊不知，旁人看来只是普通的羊角而已。

而那双兽眼，则像极了那夜林子里的幼豹，但流露出不该、也不能存有的弱者神色，更令人更想揉虐！

他想揉虐眼前的这个「自己」！他厌恶这个「自己」！

「西川先生厉害！一会儿便制住了大少爷呢！」阿德流着泪道。

西川明眨眨眼，回神过来，抿紧了唇，低声道：「你们都走吧！我需要一处安静之地施法，在这期间，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齐逸见西川明神色怪异，打探道：「若中途若饿了，晚膳就让人送来，可好？」

西川明黑色的瞳孔一股红光隐隐闪耀，语调硬：「我说，别来打扰！」

「那就照先生的意思办。」齐逸收了笑，转身对众人说：「谁都不许来打扰西川先生，违者严惩！」但眼神飘向秋总管。

众人退去。

西川明默然抱起眼前颤抖的生物，缓缓走进屋内，然后关门，屋内摇曳的灯火照出二人的姿态，逐渐变小。

屋内的深处，帘影重重，凌乱的床上，那只「小兽」双手腕紧紧相依，高举过首，仿若被看不见的绳索束缚，全身动弹不得，不安的扭动。

另一只「兽」，目光饥渴，像要吞噬着一切，舌难耐地舔过唇，冰冷的手指细细地探索身下的人儿，抚过颈上的图腾，赞道：「不愧是天女转世，小小诅咒，居然也能造出这等精彩的兽物……」他单手掐住来人的脸庞，眯眼盯着那对兽眸：「这脸配这眼，真是好看！」

「小兽」不敌少年的手劲，只能喑呜乱叫。

少年低笑几声，伸出可爱的小舌和手，尽情地疼爱底下的野兽，那兽被他撩得阵阵发抖，分身被少年用咒缚住不能宣泄，只能发软地瞧着少年。少年眼神闪了闪，如同那夜在林子里的欢爱，慢慢地诱导着小兽，慢慢地进入，慢慢地在其体内摇动了起来。

兽毕竟是兽，顺从着，疼痛与快感，他选择了快感，低吼一声，主动抬高臀，迎合对方的律动。

少年不堪这等刺激，也低吼一声，紧紧地抓住底下人的臀，抛开一切地骋驰，眼中的红光闪烁不停，在疯狂之中，二人到达了顶点。

看着凌乱的床和昏睡的小兽，西川明面无表情，回忆着欢爱，手流连于那对小角和细柔的发丝，竟有着温柔。

他承认对这只「小兽」的喜爱，似鬼似兽又是人身，野性的兽眼、美丽的脸孔、柔软的身子，和对自己顺服的模样，令人怜惜。

但这「完美」的模样来自天女的诅咒，而他，正是来解决这一切！西川明讽刺一笑。

不久，两个长得一般的童仆从外边搬来一桶热水，对西川明示意后，咻地一下消失，剩两张符纸从空中飘落。

西川明将齐飞一抱入热水，静静地将他弄干净。

仔细瞧来，这齐家大少爷若不为兽，一张脸也是俊美，身子有着孩童的嫩滑和少年的弹性，撇开性别，也是位佳人。

西川明淡笑，湿热的布巾继续擦拭那人细弱的手，滑过肩，来到颈，来到胸，突然停下不动，看着胸口的咒文。

听说，这一身的图咒是天女随口一言……

就一言，就造出这么美丽的生物？

他猛然丢下布巾，有丝忿恨，自嘲大笑不止：「我族花了大把精神造了个鬼子，哪比得上天女的浑然天成！败了！败了！」

西川明心情复杂，既自嘲又不甘，回头看看澡桶里的小孩，咬牙低喊一声：「鬼要敌天，也不是不可能！」

又摸摸小孩那对小角，竟有些依恋，这人和自己一样的角呢。

看来要在这儿待一阵子了。

第四章：拜师

就这样，西川明暂时在齐门待下，齐逸乐得不用再多想理由留住这位贵客。

而西川明也非毫无作为，为在齐门立下威信。

他花了一夜在齐飞一身上落下阴咒，以阴咒制阳咒，让齐家大少在白日暂恢复原状。但仅仅如此，就让齐门上下奉为上宾。

那日。

齐飞一蒙蒙泷泷醒来，见阿德一张哭丑的脸和阿菊微微拭泪，阿爹松了一口气，秋总管露出淡淡的微笑，狂梅给个大大的裂笑，而小弟面无表情，只拍拍他的肩。

「阿爹……我怎么了……？」醒来了？他只记得那日听见一声「不是人」便晕了过去，剩下是一片空白。

「我可是费了大把个劲才把你救回来！」齐逸恶狠狠捏住儿子的小脸。

「唉呦，痛阿，爹！」齐飞一赶紧讨饶，免得肿了半天。他可是知道的，阿爹疼归疼，但惩处都不手软的阿。说什么，这样才不会养出个败家子。

齐逸指指壁上观的那位，说到：「救命恩公在那儿，还不快去给人道谢？」。

齐飞一眼神飘过去，见那人青袍飘飘，发丝黑白分明，但十分年轻，一身玉石的冰冷，有股仙风道骨，肯定是位江湖前辈兼武林高手！

他心中激动，他想见一见这样的人物好久了！惯性地露出风流的笑，直觉地想讨好，一如对城里的姑娘。

西川明眉微皱，撇撇嘴，转身离去。

他瞧不顺眼那张油腔滑调的笑脸！

齐飞一愣了愣，瞧着远去的人影，心底惆怅。

哎呀，人家不理他，可他还想拜他为师呢。狂梅只愿意偶尔指点。

他随即又振作，心道：哪个江湖前辈好说话的？狂梅说，那个什么什么雪山老者要收个徒弟都要闯个十关八关的。

这次，他一定要拜师！齐飞一暗自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