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战士,智者,同伴,不需要代表弱点的爱情。
直到,遇见那个人……
再次回到这里之后,风炎曾经和小栈打听过宁予,得到的答案是:宁予,死于疾病。
她的尸体放在雪地中的墓地里,等待蛇族将她回归大地——那是自古不变的葬礼。
只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赶上了那样的逢魔时刻,得以动用最最邪恶的巫术。更想不到那样的孩子,有如
此大的勇气和决心,靠着吞噬各种尸体和腐肉,获得了新的肉体——一具不容于天地的躯体。
她的躯体依照自己的希望变得美丽惑人,她穿着红色的嫁衣,以她最喜欢的红色命名,躲在蛇族和狼族边界某个隐蔽的
林子里,等待他的哥哥来娶她。
很多年,很多年。
明明知道即使见到也无法在一起,也依然用那具禁忌而残破的身体等着。
风炎即使一开始没有认出她,那么多天的相处,也早已看出端倪。但却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做的,只是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还有,让她放心离开。
那么庆幸双真在这个时候接受了他。即使会让她觉得不甘心,但至少,她不会再留恋人世间而不愿离开,至少让她瞑目
。
他……即使还说不上幸福,至少,有了幸福的希望。
那个人,虽然让他费尽心思,却也让他知道,原来真心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难以言喻的心动。
这般温暖,如同生命的光。
29.
“我们,回去吧。”
双真没有想到会是自己先开的口,只是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风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不想走吗?”
风炎摇摇头,笑了。
“你已经想好回去以后打算怎么办了吗?”
“什么怎么办?”
双真答得很无辜,以至于风炎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傻似的。可是不应该问吗?他要不要跟他回帝宫,要不要留在他身边,
这些,都是大问题。
双真很坦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风炎叹了口气,有些掩不住心烦意乱的把玩着双真的头发。
确切的说,他并不想那么快走。
面前这个人,其实没有他自己想的坚强,明明现在仍还挂在悬崖边上,非要觉得自己在飞。一旦……再遇上什么事……
风炎很郁闷自己的乌鸦嘴。
回去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当时正站在某个山头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目光冰冷。
看见他们,他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说:“总算回来了,还以为你要躲一辈子。”
这个人叫作展晋,原属雷门。
也就是非遥的兄弟。
他介绍完的时候,双真几不可觉的颤了一下。
风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有事吗?”
看着风炎明显保护所有物的姿态和双真的默然,展晋当即猜到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有些苦涩的笑笑,随后立
刻恢复了冷淡说:“只是代他传个话。他说,欠你的,他会还。你若一定要恨,就恨自己让他爱上吧。”
双真握紧了拳。
展晋淡淡的补充:“有火别冲我发,我只是个传话的。但作为旁观者,我得说句公道话,非遥不欠你什么。他对你的好
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别因为个百多年没见的人就要死要活,难道在你心里,非遥还比不上那人一根手指?别跟我说什么
血浓于水,在我们这些无父无母的人眼里,只有伙伴和力量至上。”
双真指节都发白了,却只是问:“非遥呢?他怎么不亲自来?他不是坦荡得很吗?”
展晋冷笑:“亲自来?又不是没脑子。你们两个一起上,他还有命吗?”
“那么你觉得你就会有命?”风炎在一边很悠然的插话。
展晋也不慌不忙:“风炎陛下还不至于和我一个小人物动手吧。”
小人物,倒是足够嚣张。非遥的兄弟说话都跟他一个调吗?
“话带到了,失陪。”
展晋走了,双真还杵在原地,直到风炎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双真摇摇头,不再想和那个人的恩怨。
只是回去也依然没有闲暇想自己的事情了。
双真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也承受着近乎剥夺生命的煎熬。
双真再见到浅昔的时候,他才刚刚闹完,哭着入睡了。
奇然立在床边,满脸的不知所措,回头看见双真和风炎,一愣,随即立刻飞奔了过来。
“殿下!”他完全顾不上礼仪,乱七八糟的把双真抱了个正着,“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风炎在一边表面友好的笑着,眼神却叫一个锋利,一边安慰:“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纵使是正在激动中的奇然,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惊讶的抬头。他看看风炎,又看看自家殿下,一时短路。
双真比较无语。这个人用得着这么急着要炫耀吗?
双真给奇然一个安抚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好。你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风炎微微的挑了挑眉。避开么?看来今后还得多下套子。
听见这话,奇然再次愣住,还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两个人这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大对劲。
后来奇然才说,浅昔身体里的孩子已经拿掉了。而凛,在第二天便不辞而别。
来找微冉是风炎的主意。
他们回来那晚去见了溟央,那个见面的火药程度……嗯,不提也罢。反正溟央说了,微冉一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顺便一说,在这期间还有一个人光临了狼族,那就是雷门的第二位主人,微煌。
曾经隐秘的地方被再三造访,溟央说不火大是骗人的,只是现在狼族尚虚,又不好和雷门叫板,只能冲罪魁祸首的风炎
喷火。当然,他们的关系以前也没好过
说起微煌,溟央的表情有点诡异。只说,你们见了就知道。
对于这位雷门的神秘女主人,一直有很多猜测。
一致的观点是,微冉很爱微煌。
尹忱说,这两个人,是五大家族中的水族直系,姐弟。
即使知道了这一点,见到微煌的时候,风炎和双真仍不免吃了一惊。
微冉搀扶出来的那个女人,笑容温柔祥和,体态端庄,一双眼睛有着明亮的光芒和暖意。
还有,满头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
那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女人。
微冉冷冷的说:“有什么就快点说。”
微煌笑:“哪有这么对客人的。”
“我们也是客人。”
微煌看他一眼,他居然老实了,只是回头对他俩还是爱理不理的:“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浅昔的事,那就有话快问,我不
想再管那个小子的事了。”
风炎也不恼:“等我问不如你们说吧,我想微煌殿下也是有话想说才来的不是吗?”
微煌点头:“是。我有话要说,只是之前一直找不到说这话的人。浅昔是个任性的孩子,一心喜欢凛,朋友也没几个,
我也只好等双真殿下回来。”
双真从她的口气听出了什么,有些不确定:“您是浅昔的……”
“我是他的母亲。”
双真诧异的看着她。
“好像水族一向是五大家族里最弱势的那一个,因为水的力量最弱,最不具备攻击性。”她娓娓道来的声音低缓柔和,
却有一股天生尊贵的力量,让人不敢直视,“但是水族是源泉之族,最古老的贵族,尽管多年来没落得没什么人关注,
却仍有其不变的血统束缚。水族的直系只能孕育一次生命,这一次一旦完成,母体的生命力将被全部转移,渐渐走向衰
落。当我生下浅昔之后就在想,这个使命总算完成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总该按照自己想的过了吧。”
“只能生育一次?那你和微冉……”
“我们是龙凤双生。”微煌笑得很暖和,好像这一句话,将她整个人照亮了。“对于这样的血统 ,我和微冉再是满心不
甘,可又能如何?责任总需要面对。只是我比微冉先了一步。”
先了一步,就表示,微煌做过的事,微冉不需要再做。水族已经有了后继,他可以尽情享受他天人的漫长生活,不被血
统束缚。
然而微冉却去劝凛让浅昔拿掉孩子,瞒着微煌。
他是怎么想的其实一目了然。
微冉察觉了微煌对浅昔的心疼,到底是亲生的孩子,不会希望浅昔走上自己的路。他希望满足微煌的愿望。这么做同时
也就意味着,这个责任,传承后代的责任,将最终落在微冉的身上。
微煌叹了口气,笑得苦涩。心底真正的期望,微冉不懂吗?
怎会不懂?只是,微煌倒没有想过,微冉心底的期望。
一起生,一起死。
他们两怎么想的双真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凛要离开。
微冉嘲道:“那个人希望亲手拿掉孩子,保住浅昔,却又无法承受那个罪孽。哼,我倒是佩服他的良心,只是有时候,
良心不见得是好东西。”
双真总算明白过来。倒还真的是凛会做的事。
他一生都在救人,如今杀一次,还是自己的骨血。他的话,大概会想自己是为了不会看着爱人快速的老死而痛下杀手,
留在浅昔身边只会让他痛苦吧。该说是他太固执吗?
浅昔闹归闹,只是,那孩子,恐怕醒过来,还是会坚定地说,一定要把凛找出来。那个人,是他的命。
“为什么告诉我呢?直接告诉浅昔不就好了。”
“我说的话,那孩子不一定听得进去。双真殿下的话,他会听的吧。我希望你好好劝他,做什么事需要随心,却也该懂
得章法,什么都一股脑投进去,也不怕把自己丢了。”不待双真有反应,她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和双真殿下
私下谈谈,不知道……”她看了看风炎。
风炎谅她不敢做什么,退了出去。
双真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什么都没说,风炎自然不会问。
回去已是深夜,双真困得很,风炎却一定要动手动脚,直到双真恼了,法术都动了真格的要赶风炎回他自己的房间,风
炎才乖乖收了手。
双真躺在床上警惕的冷眼看他,满脸写着,色狼勿近。
风炎很无辜:“自然需要,我可控制不来。”
“陛下应该多保重身体,肾虚也会死人的。”
风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哪里听来的胡话?”
双真翻白眼,懒得理他,转过身自顾自的想事。
风炎毫不客气的贴过去搂住他的腰,感到双真杀人的眼神,风炎投降:“不做什么,就抱着睡而已。”
双真也不再别扭,乖乖任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风炎开口问道:“睡了吗?”
“没,怎么?”
“想问你个问题。”
双真等着,风炎却迟迟没动静。
莫名其妙。
双真打算继续睡,风炎这才缓缓开了口:“双真,你恨我吗?”
这话一出,双真愣了下,随即缓过神来,都要乐了。
同榻而眠的两个人,只听过问“你爱我吗”,没听过问“你恨我吗”的。陛下大人果非常人可比。
何况,风炎何等骄傲,哪时会问出这么窝囊的问题?
难道拒绝求欢的结果这么严重?
风炎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根,“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包括以后可能会对你做的事,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想要得到
你,所以用尽手段。你不恨吗?”
看来陛下大人今天打算忏悔。天要下红雨了。
以前做的事……他是指曾经的伤害和杀了芸吧。
那些伤害纵使再大,也不过是敌对时的战伤,倒还没听说过为了战伤要死要活的。倒是风炎之后对他的态度变了,怎么
说他算是赢家吧。
至于芸。这个名字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情,除了手中强烈的青火仍在,一切都成灰。
他也不是傻子,总会想明白。风炎当时若不出手,芸的行动只可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在双真手上。那么,或许终其
一生,双真都无法安宁。
身边这个人……还真不是会邀功的类型。原来某种程度上他还是爱面子的。
想到这里,双真忍不住笑了笑,转过身就这么亲了下去。
真是个神奇的夜晚。
风炎难得发一次神经想检讨,没想到换来如此奖赏。这个……是教育孩子们要勇于承认错误吗?
风炎当然没有精力想那许多,只是抱着爱人吻了又吻,抵死不肯撒手,舔了嘴唇咬舌头,末了还得寸进尺的将狼爪伸进
了双真衣服里。
双真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腾出嘴巴喘着气骂道:“不想被我踢下去就再乱来试试。”
风炎何其无辜:“是你先撩拨我的吧。”
……呃,好像是的。
双真顺了顺气,退开一点:“晚安吻而已,你别误会。”
风炎:“……”
风炎拿定了双真吃软不吃硬,笑眯眯的贴过去:“你这么吻法谁安得下来?你总得解决一下我的问题再睡吧。”
双真被某无良东西顶到,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可是,好像确实是自己动作在先,把人撩起来了就撤是不是不大道德?
于是,心软的双真殿下打着速战速决的算盘,咬咬牙“出手”了……
事实证明,在狼头子面前,心软绝对是大忌。
双真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了,还要忍受身上凶猛得要命的兽类生物的冲撞,恨不得悔碎了一口牙。
他真心觉得这人如此下去肯定会肾虚,连带着他……= =
30.
第二天早上睁眼就看见侧卧着对他笑的风炎陛下。
双真刚醒,虽然眼神清明,但是翻不动白眼,只好冷哼:“发生什么好事了你笑成那样?”
风炎还是笑,笑得眼睛都冒光了还不说话,只是低下头去蹭双真。
双真都愣了,莫名其妙看着一只野狼变身宠物宝宝。
他不是走火入魔了吧?还是狼族都会有精神失常期?
双真实在受不了风炎的诡异,推他:“喂……”
“双真,我喜欢你。”
风炎的声音依然透着淡淡的笑意,从双真脖子那儿传进耳朵里,一阵酥麻。
双真彻底愣了。
……其实、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干什么弄得好像第一次……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说。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
双真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奇怪很奇怪,好像那情绪披着纱靠过来,存在感如此强烈,却始终看不清面目。
不等双真说话,风炎抬起头看他,笑意仍在,更多了几分认真。
他说:“双真,跟我回帝都吧。”
风炎想了一夜,就想问这个问题。他可以等,可以忍,却无法不去问。
双真一直很安静,从最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安静,就这样承受了他的感情。或者说,那时候,甚至直到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