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出书版)BY 雨轻尘
  发于:2012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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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歌,你不要误会,凤隐他……」

「我原本就没打算当皇帝。」扬歌伸手制止,「这个位置我没有兴趣,所以你不用多作解释。」

扬歌炯炯有神的凤眸,幽幽瞅着宣和。「我可以帮你。」

「我……」

「只要你答应让韩重醒来。」他不愿再一次尝到失去的痛苦。「还有,好好的治理这个腐败的国家,别重蹈覆辙同样的

悲剧。」

「好,我答应你。」宣和站起身,走到扬歌面前,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坐在木椅上的扬歌一愣,僵住身子动弹不得。

「四哥的肩膀虽然不宽,但会替你们挑起这片天;四哥的胸膛虽然不够厚实,但你若想哭,随时敞开欢迎你。」

「我不是吃奶的娃儿,放开。」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宣和搂得更紧。

「这件事与你没关系。」扬歌的声音,闷闷的沙哑。

「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是他这个四哥不够尽责,才让兄弟们受了这么多委屈。

「我用不着你保护。」

「如果觉得难捱,别忍住让自己难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扬歌闭上眼,双手悄悄环上了宣和的腰。

温文儒雅、坚毅正直的四哥……曾经在他生命占了一席之地的男人。

这个人不过大自己一岁,两人的个头明明差不多,宣和却老爱以兄长自居,像只老母鸡似的在他面前跟前跟后。

母妃走的那一晚,他的身旁也只有宣和,两人相依相偎、凄惨的哭了整夜,隔日眼也肿、脸也肿,活像两颗馒头在走路

从那个时候,他就已将宣和放在心坎上。

明知是兄弟,依旧忍不住情生意动,所以他刻意远离、故意荒唐,只求能断了悖德的念头。

宣和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对象,他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任何人,能让他有相同的情愫,直到下了江南,在茶楼见到抚琴的韩

重……

他还有好多话要和韩重说,还有许多美酒要让韩重品尝,他们还没游历山川百岳、吃遍天下美食。

所以快点醒来,别丢下他独自一人弹琴煮茶,那滋味太过孤单。

而且他也不知道,几近发狂的心还能撑得了多久……

三年后。

宣和登基,普天同庆,朝廷民间洋溢着欢欣,举国上下期待着新皇能有一番作为,创造全新气象。

时值秋日,艳黄的菊花盛开遍野,满目望去尽是处处美景。

凤隐坐在亭内,一手持着秋菊,一手拈着花瓣。

「你倒是闲情逸致。」

「不然呢?」凤隐将花瓣放入口中尝尝味道。他该做的事情好不容易全告一段落,总是要让自己放松心情,恣意享受人

生。

「你似乎忘了什么?」宣和凉凉的提醒。

「有吗?」凤隐仔细的想了想,经过了好半晌才认真回答:「没有啊!」

「敢情阁下是日子过得太舒适,脑筋有点生锈。」

「胡说,我有在用脑的。」凤隐不满的反驳。

「韩重。」宣和冷不防的冒出了两个字。

「啊!」凤隐闻言,不顾形象的大叫。

「忘得真彻底嘛!」

「这阵子太忙、太忙。」凤隐连连陪笑。

「要是让扬歌找上门,恐怕不是太忙二字可以解决的事。」

「我知道……」凤隐垂头丧气的趴在桌面。

他难得的悠闲时光啊!

「长吁短叹完了就快点办正事。」

「走吧走吧!」不情不愿的起身,凤隐的步伐显得落寞。

「你这副德性,看见的人还以为我这个皇帝欺压良民。」

「本来就是。」

「那我赔罪便是。」宣和作揖颔首,却被凤隐阻止。

「你是打算折煞我不成?我还想多活几年。」被当今的九龙天子一拜可要短命的,这份大礼他承受不起。

进入书房后,凤隐拿出黄符,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两人周身半尺之内,黑暗呈圆形扩散。

「闭上眼。」凤隐沉声交代,宣和依言而做。

原本清新的空气,渐渐染上了腐臭污浊,飘散而来的血腥之风已非人间所有。

「伸手来。」凤隐捉住宣和的手,以血代墨,在掌心留下奇特文字。「待会儿不准出声,不准张眼。」

宣和屏气凝神,静候着接下来的发展。半刻后,凤隐才低声开口:「好了!」

宣和张眼,只见冷冽银光自凤隐瞳眸中一闪而逝。

「你没事吧?」为何凤隐脸色看来苍白如纸?

「没事。」凤隐摇摇头,脚步踉跄了下。

「先坐下休息。」宣和扶着人坐到了椅上。

「我、我肚子饿。」凤隐努力压下晕眩的感觉,这次亏本亏大了,待会儿要好好补回来才行。

「要吃些什么,我马上吩咐下去。」宣和担忧的盯着凤隐。

「碧玉、青玉、墨玉、黄玉、黄岫玉、京白玉……」凤隐扳着手指一一点名。

「你说的这些都不能吃。」宣和无力的翻了白眼。

气色不佳、脚步虚浮,都什么时候了,凤隐还在开玩笑。

「反正拿来就是了。」凤隐孩子气的伸手索讨。

「好好好。」宣和握住凤隐冰凉的手,俊眉不悦蹙起。「先喝点温热的参汤补补身子。」

「先拿块玉来比较实际。」几个调息过后,凤隐才稍稍回复红润。

「我身上现在只带着烟水晶。」

「拿来凑和着用也好。」

才一接过手,凤隐就悔到肠子都青了。

「我是傻瓜……」凤隐连忙交还烟水晶。

「怎么在抱头哀叹?这块不好吗?」

「这块很好、很好。」凤隐敷衍的答道。

上头有龙气怎么会不好?拿出去卖可值钱罗!可偏偏与他气场不合,让他倒抽一口真气,痛呀!

赔本又伤身,这桩买卖真是大大的划不来。

静谧的房内,扬歌轻轻拂去肩上落英,接着从袖中捧出了一把粉嫩的桂花,香甜的气息瞬间感染室内。

拉了张凳子坐下,小心翼翼的将秋桂放置在绣枕旁,扬歌温柔的开口:「你瞧,花都开得这么美了。」

拈起一朵花蕊放在那人掌心,扬歌双手轻轻覆上,感受着柔若无骨的触觉,稍加施力,指节彷佛一捏就碎。

床榻之人毫无反应,任凭瓣叶在掌中无声的分离。

「你老爱将这些花花草草酿成酒,现在正是花熟季节,酿酒正好,对吧!」韩重只是静静躺着,任由扬歌一人独对空气

自言自语。

「你看,我老是这么粗心。」扬歌自嘲的笑了笑,「记得你曾经说过,花弄碎了,酿出来的酒就不好喝,我却总是故意

和你作对,惹得你不开心。

「真糟糕,都被我弄脏了……」拿出干净的帕巾,仔细将残留在两人掌中的花瓣拭净。「这样就行了。」

轻轻执起手,扬歌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老爱笑我瘦弱,现在看看你自己,整个人只剩皮包骨,能看吗?」

两手紧紧包覆,十指相扣,扬歌悄然闭上双眼。

那年两人初识结交,说过的话依旧言犹在耳的回荡耳边。

如此的言笑晏晏,韩重总是笑眯了一双桃花眼。

「琴贵知音,今日闻此曲算走我的福气。」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和我战成和局的人。」

「没想到除了丹青外,你也写得一手好书法。」

「说吧!琴棋书画有哪一项你不精通的?」

「你这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也懂得舞剑?」

「哈,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副温义儒雅、谦谦君子,喝醉了酒品却是这么差……」

扬歌猛然一震,狠狠张开眼,含恨的瞪着床上之人。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不是约好了春暖花开时再见,你却背信忘义,让我苦苦等了你三年。」扬歌忿

然说道:「瞧你将自己弄成了什么德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活起居全由人侍候,这么狼狈的样子你自己受得了吗

?」

扬歌气息不稳,颤抖的手轻抚韩重的憔悴脸颊,冰凉的温度令他心头为之一酸。

「都躺了这么久,还不起来吗?韩重,别睡了,快醒来……」

你可知,我已等到疯狂了吗?

堂皇气派的王府外,凤隐抬头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叹了今天的第二十次气。

「唉,我不敢进去。」他承认他孬行不行?

「认命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宣和拍拍凤隐,眼神怜悯。

「不然你进去帮我和扬歌说,念在你是他四哥的份上,他的火气应该会小一点。」

「个人造业个人担。」谁教凤隐没将韩重的事放在心上,现在才喊救命也来不及。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凤隐灵活的双眸眨巴眨巴,煞是可怜。

「我懂,我明白。」宣和撩高衣袖,和蔼可亲的一把拎起凤隐。「所以身为朋友,我当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宣和笑容可掬的示意内侍退开,不顾凤隐沿路上断断续续的哀嚎,直接将人扔到扬歌的面前。

「煎煮炒炸,任君宰割。」宣和笑笑说道。

「我又不是食物。」凤隐一脸悲凄。

等这件事完了,他绝对要隐遁深山,再也不要来这险恶的人间。

第九章

扬歌三人围桌而坐,沉闷的气氛围绕周遭。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凤隐整张脸躲在玉扇后头,死都不肯露出来。宣和则是一旁纳凉,喝着他的武夷。

「再说一次!」扬歌阴恻恻的盯着凤隐瞧。

「再说几次都一样……」凤隐低声嗫嚅。

「什么叫做醒来会变成痴儿?」扬歌大手重重一拍,茶杯为之震动。宣和见状,将杯子重新摆好位置。

「因为交涉失败,所以一魄还扣押在底下。」

「你这个两光道士,做事全是半吊子!」

「能醒来就不错了,而且当个白痴也没什么不好,忘却世间的烦忧,开开心心的过着日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

「很好。」扬歌目露凶光的扳扳手指,骨节间喀喀作响。「那我先让你尝尝当白痴的快乐。」

「不、不、不用了。」呜……好想逃!他一定是跟宣和的兄弟们八字犯冲,才会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宣和,你当初对我的承诺呢?」扬歌恶狠狠的瞪着怡然自得品茗的人。

「我已经做到。」宣和含笑的眸子,有着十足的狡猾。「第一,这个国家正迈向康庄大道,第二,韩重的确是『醒』来

。」何况,他当初可没保证醒来的会是完好如初的韩重。

「你……」该死!这只卖弄口舌的老狐狸,自己真是瞎了眼,才又再一次相信他。

「那么我先失陪。」宣和有礼的颔首,「凤隐,接下来该如何作,你就和扬歌好好的讨论一番。」开玩笑,他才不要留

在这里当炮灰。

房门合上,凤隐最后的一点希望也为之破灭。

「只剩我们两个人。」

「冷静点、冷静点,千万不要惊吓到病人。」此时此刻,只有搬出韩重这个免死金牌。

「无妨,韩重尚未回魂,所以再怎么吵杂他也听不见。」扬歌步步进逼。

「我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

「所以我饶你一命了,不是吗?」扬歌咧开嘴,笑容阴森。

「可是你的表情好骇人。」

「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骗人……凤隐在心中敢怒不敢言。

「如何才能让地府放了韩重的一魄?」

「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

「就、就一魄换一魄。」凤隐喘了口大气,「简单来说,就是要找个心甘情愿变成白痴的对象。」

凤隐拿出一张符,交到扬歌手中。

「若真有这样的人,你让他以血写下姓名,然后把符烧了,和着韩重的血喝下。记住,胁迫强逼的都无效,那个人必须

爱着韩重,而且愿意为他付出才有用。」

扬歌将符令紧握在手中,心中暗下决定。

「对了,宣和要我提醒你,若是你敢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保证让韩重再下一次阴曹地府,然后你们准备来世做对苦命鸳

鸯。」而这次,他可就插不了手。

清官难断家务事,谁敢得罪这个溺爱弟弟的心机哥哥,更何况这个哥哥还是当今的皇上。

自己还是识相点闪边去,才不会被牵拖下水。

「吃糖。」韩重掌心向上,咿咿呀呀的伸手讨着。

「待会儿要吃饭了。」拍拍韩重的脑勺,扬歌轻柔的说道。

「不管,吃糖。」固执的手依旧僵持在半空中。

「只能给你一颗。」

「好。」将麦芽糖放进嘴里,韩重的表情心满意足。

韩重一边含着糖,一边拿着毛笔在纸上乱挥,须臾,目光突然落在外头,开心的冲了出去。

「雪、下雪。」韩重手舞足蹈的在园中奔跑。

「小心地上滑,过来多加件衣服。」扬歌细心叮咛,拿着大氅随侍在后。

「啊……」韩重张大嘴,吞入雪花片片。

「别吃,会着凉的。」

「冰冰的,好吃。」天真无邪的笑,令扬歌心头一动。

走上前,替韩重系上貂毛大氅后,扬歌凤眼微眯。

「瞧,连鼻子都冻红了。」

「嘻!」韩重一溜烟就跑至一株冬梅前方,拾起地上的花瓣,侧头注视。

「怎么了?」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

扬歌闻言,心头一震。

虽说韩重醒来后是痴痴傻傻,但常常会不自觉吐出曾习得的诗句,这个时候,常让他妄想着韩重是否已经恢复,只是在

装傻逗着他玩而已。

「酒、酒。」捧起了一堆残梅,韩重开心的拿到扬歌面前献宝。

「好,我们待会儿把这堆花瓣放到酒瓶里头酿着。」

「嗯。」韩重用力的点头,凑上前去亲吻扬歌脸颊。「扬歌是好人,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扬歌礼尚往来的回吻。

风雪增大,两人执着双手进屋,扬歌替韩重拂去身上的积雪。「喝碗姜茶。」

韩重盯着碗,迟迟不肯接过。

「不辣的,我加了糖进去。」

「姑婆煮的加了很多很多的糖。」韩重耍赖似的嘟着嘴。

「你记得姑婆?」扬歌捧碗的手微微一颤。

「记得……」韩重先是点头,而后又立即摇头,「唔,不记得。」

反反覆覆的记忆,像是湖面的彩蝶倒影,偶然翩翩飞过,却又不经意的消失。

「没关系。」扬歌淡笑。

韩重一向重情,等冬日过去,或许他可以带着韩重回乡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斩获。

华丽的马车停在韩宅门口,引起街坊邻居一阵窃窃私语。当韩重步出车外时,惊呼声更是此起彼落。

「你可终于回来了。」

「这些年发生不少事呢!」

数名妇人簇拥而上,围着韩重叽叽喳喳。

「她们好吵。」韩重皱眉捂耳。

「乖,我把她们赶走。」扬歌锐利的眼神一扫,立刻挡掉烦人的聒噪声。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韩重看着扬歌敲着其中一户的门,不解的问道。

「找人。」

「找姑婆?」

「对,你好聪明。」扬歌满意的拍拍韩重的头。

不久大门打开,迎接两人的是满脸病容的季云。

「相、相公!」季云抖着唇,不敢置信。

「进去再说。」阻止了激动的季云,扬歌牵着韩重进门。

熟悉的宅子依旧伫立,但物事人非,早已不见昔日的荣景,庭院里空荡荡的,充斥着萧条寂寥的气息。

韩重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末了自顾自的玩起来。

「相公。」季云看着韩重的举动,心中满是不解。

「不用叫了,他不会回答你。」扬歌听着相公二字,莫名的心烦。

「为什么?」

「三年多前,在押解的途中出了事……」扬歌不想多说,草草简略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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