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二话不说就扒别人衣服的变态又是谁啊！仍然是他。

“……”

苏陌脑里响起一阵佛音，突然有了一点看破红尘的飘然升仙之感，恍惚中他看见云开雾散，天边洒下一片金光，佛祖的灵台依稀就在眼前……

青年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见他还是眼神放空的发呆，就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圣光倏然消散，苏陌被他一句话拉回现实来：“啊？”

曲子诺笑了笑：“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苏陌结巴道：“别、别开玩笑了！”

曲子诺扬起一边眉毛，仍然握着他的手：“嗯？有什么不妥吗？”

太多不妥了吧！“我又不是同性恋！”

“是吗？你确定吗？”

“我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陌呆呆张着嘴：“……”

曲子诺用一种客观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昨晚你表现得很饥渴，插进你屁股里的时候，表情也很享受，前面还一直翘着，一个晚上被我插着射了三次，最后一次甚至没有摩擦前面。”

“那种适应度，一点都不像第一次用后面做爱。”

“你真的确定自己不是同性恋吗？”

苏陌脑里又响起了佛音。

他四大皆空的呆怔了好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喜欢林钧的吗？！没节操！”

曲子诺轻描淡写道：“他已经和曲雅在一起了。”

“等等，你也太容易变心了吧！”

曲子诺闻言扬起一边眉毛：“是你让我不要乱来，劝我接受事实的，你忘了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还说如果我阻碍了他们，你第一个不放过我。”

“……”这句话也确实是他说的。

“这样我还应该继续绝望的单相思下去吗？我听了你说的，才决定彻底放下他，难道这样不对吗？”

“……”不，能放下的确是好事。

“所以，你对我的提议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陌突然产生了‘他的提议实在再正确不过了’的错觉，但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曲子诺凑近了一点：“嗯？”

苏陌只好说：“不，没什么问题……”

“那就接受我的提议，和我在一起吧。”曲子诺说着，把手指伸进他的指缝里，和他十指交握，很亲密似的：“怎么样？”

苏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在他怀里挣扎道：“容、容我三思……”

曲子诺又执着他的手，异常亲密和迷恋的轻吻了一下：“好，我给你时间。”

14.

人生真是充满意外，大起大伏。

前一天你还是一个正直的艺术青年，暗恋着你漂亮的青梅，羡慕着你帅气的竹马，今天你就突然成了性饥渴的同性恋，在电梯里痴汉一样对着英俊貌美的青年发情，最后还成了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苏陌不甚唏嘘，大早上的爬起来谱曲，曲名就叫无法捉摸的人生。

曲子诺做好早餐端上餐桌：“过来吃点吧。”

苏陌根本没办法直视青年的的眼睛，尴尬得浑身汗毛直立：“你、你先吃吧，我再等一会。”

青年也没说什么，默默吃了自己那份，收拾了餐盘，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

苏陌余光看着他的背影，也不敢出声问他上哪里去。

从哥们到恋爱对象，这转变实在也太突然了。被同性插入的打击还没消化掉，和同性交往的要求又接踵而来，他的神经还没有强韧到对什么变故都能照单全收的程度。

曲子诺说想和他在一起，大概也只是因为寂寞。一夜生情这种事固然有，但并不会落在他头上，苏陌仔细想了想，青年大概是把性和爱搞混了。

何况他可以斩钉截铁的说，在头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他苏陌都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异性恋。他喜欢女孩子，温柔娴静的，娇俏可人的，有点小脾气的。他交往过的对象都是可爱的女人，暗恋多年的对象是曲雅。他被雌性荷尔蒙吸引着。

虽然有时候走在大街上也会被高大英俊的男人吸引目光，觉得那舒展开来的宽肩长腿真是很好看，那充满着爆发性力量的肌肉线条就像力与美的象征，他们挥洒着汗水时的模样也相当性感，不过这些都只是出于单纯的欣赏和羡慕……吧？

“……”苏陌的三观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他扯着自己的头发：“难道我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双！？”

门铃叮咚叮咚的响，苏陌竖着一背寒毛去开门，门那边却是李梅，手里还牵着她家的狗。

苏陌不怕狗，但那巨大的体型还是吓了他一大跳。

“吓！这是狗吗！这是熊吧！”

李梅介绍道：“它叫鳌拜。是从澳洲引来的种哦，比国内的要大一圈。”

苏陌摸了摸大狗的脑袋：“这是哈士奇吗？”

“是阿拉斯加雪橇犬。”

大狗安静的嗅了嗅他的手掌，把下巴放在他手心里，用温柔的眼神从下往上看着他。

苏陌不由又挠了挠它毛茸茸的耳朵：“鳌拜，你好。”

大狗名字凶恶，性格却很温驯，低头舔了舔他的手掌作为回答。

“我要去上海开会，一走就是一个星期，鳌拜就交给你照顾啦！”

“啊？”

“狗粮我已经订了一星期的份，过会快递就会送过来了，来，先把牵引绳什么的给你哈。”

苏陌呆呆看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大堆宠物用品来，“不行啊，我根本没养过狗，一点经验都没有……”

“要什么经验哟，早上喂一顿，晚上喂一顿，傍晚有空带它出去散个步，就这么简单。”

“可是……”

“鳌拜，过来！”

大狗竖着耳朵走过来，好奇的看着两个人。

“坐下。”

阿拉斯加舔了舔鼻尖，在两人面前坐了下来。

李梅说：“它很听话的，你来试试看，叫它握手。”

苏陌犹豫了一会，在大狗期待的眼神里伸出手掌：“鳌拜，握手……”

鳌拜看了看他，伸出前爪放进他手心里。

那毛茸茸的爪子好像挠得苏陌心尖都发痒了，李梅又在一旁说：“鳌拜，砰！”

大狗立刻倒地，一动也不动了，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还在转动，温驯地看着两人。

好、好可爱啊！

狗主人这时候又双手合十，恳切道：“怎么样，就两天。拜托了嘛。”

苏陌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说：“好吧。”

交待了一些养狗注意事项，李梅就告辞了，苏陌送她到楼下，出门的时候正好迎面遇上从电梯出来的曲子诺。这一层只有苏陌一个住户，李梅便奇怪道：“咦？你朋友啊？”

苏陌嗤的一下立起背上的刺来：“不是不是不是！新邻居啦！刚搬进来的！”

曲子诺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苏陌回家的时候多少有点忐忑，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曲子诺。

开门便看见一人一狗坐在地毯上，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苏陌连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狗，叫鳌拜，暂时托我照顾着。”

大狗一点也不怕生，也不闹腾，曲子诺掰了块饼干喂它，它就着青年的手吃了，摆一摆尾巴，又期待地看着他们。

曲子诺摸摸大狗的耳朵：“嗯。”

“啊，那个，不会太久，就一周……”

“嗯。”

“你要是不习惯的话，就把它养在二楼书房里，平时不会打扰到你……”

“不用。”曲子诺笑一笑，转头看着他：“这是你的公寓，你不用顾虑我。”

和青年目光相接，苏陌不知怎么的竟然全身一颤，慌忙把目光转向别处，结巴道：“那个，我、我该带鳌拜去散步啦！”

曲子诺沉默了一会，也把目光收回来，摸一摸大狗毛茸茸的背脊：“走吧。我也去。”

15.

该怎么去面对一个你曾经认为是挚友，却和你酒后乱性发生了一夜情的同性？

苏陌不知道。

要他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和曲子诺当回哥们，似乎又有点太自欺欺人，毕竟他脖子上还留着青年的吻痕。

两人并肩走着，苏陌万分尴尬，芒刺在背。

曲子诺把两手揣在兜里，并不说话。

气氛僵硬，只有走在两人中间的鳌拜毫无所觉，仍然快乐地翘着尾巴。

大狗实在很温驯，一路安安静静的，要它走就走，要它停下它就停下。苏陌把绳子握在手里，它就乖顺地贴着他，时不时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一蹭他的手背。

苏陌不由夸奖地摸一摸它的脑袋：“乖狗。”

大狗开心地摇摇尾巴。

两人一狗一直走到河滨公园，苏陌把鳌拜脖子上的牵引绳解开，让它绕着草坪跑了两圈。

大狗撒开腿跑起来，这短暂的自由让它很开心似的，伸着舌头跑得风一样快，但它最后还是忠诚地回到临时主人身边，并且开心地把他扑倒，舔了他一脸口水。

“好啦，好啦鳌拜！”苏陌好不容易才重新坐起来。

“坐下！”

大狗呼哧呼哧喘着气，听话地坐下来，又歪着脑袋看着他。

那表情实在太可爱了，苏陌不由得抱住它的脑袋，把那脖颈上的毛都揉得乱蓬蓬的：“叫你卖萌！叫你卖萌！”

曲子诺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他和曲子诺之间气氛尴尬，空气一旦静默下来，就显得沉重，苏陌便把注意力放到鳌拜身上，时不时逗弄一下大狗，把它当成说话的对象。

“真乖。”

“毛茸茸的，真可爱。”

“砰。哈哈。”

“你是不是世界上最乖的狗狗，啊？你是不是？”

苏陌把它的毛揉得一团糟，大狗也并不生气，反而热情的回应他的抚弄，又舔又蹭，和他滚倒在草地里。

苏陌这次花了点时间才重新站起来，沾了一身的碎草屑，他心情却很好，弯腰从袋子里摸出鳌拜的玩具飞盘。

大狗立刻兴奋起来，使劲摆着尾巴，用热烈的眼神看着他。

苏陌深吸一口气，使劲把飞盘扔了出去：“去吧！”

接着他便觉得眼前一花，身边两个身影一齐窜了出去。

青年飞奔出去，和鳌拜一起，在飞盘打着转减速的回旋点准确地起跳，身体舒展开来，在大狗张嘴之前先一步伸手抓住了飞盘。

鳌拜嗷呜一声落地，围着青年焦急地打转。

曲子诺小跑回来，把飞盘交回饲主手上。

苏陌：“……”

曲子诺笑眯眯的：“怎么了？再来一次，这次扔远一点。”

苏陌说：“呃……你让鳌拜去捡就好了……”

曲子诺仍然笑着：“为什么？我也需要运动啊。”

“可是……这是鳌拜的玩具……”

“嗯？鳌拜应该不介意我和它一起玩的吧。”青年低头拍拍大狗的脑袋：“是吧鳌拜。”

鳌拜大气地一甩脑袋：“汪！”来一起玩吧！

苏陌只好妥协道：“那、那好吧。”

接下来又投了四次，每一次都是青年抢先接到飞盘，再优哉游哉地送回来，鳌拜似乎颇受打击，垂着耳朵，尾巴也垂头丧气地放了下来。

苏陌觉得大型犬那失落的样子有点可怜，于是青年再一次递过飞盘来，脸上带着一副邀功的表情时，他就伸手便摸了摸大狗的脑袋：“曲子诺，换你来扔飞盘吧。”

青年闻言扬了扬眉毛：“嗯？”

“你来扔，我和鳌拜去捡。”

他当然是跑不过鳌拜的，没有曲子诺那超人般的运动神经，他根本连飞盘的边都摸不到。

但大狗似乎对他更亲热一些，接到了飞盘，就先折回来，讨好的交到他手上。

苏陌又忍不住揉揉它的耳朵：“好乖。”

16.

到了中午，公园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鳌拜吸引了不少眼球，大狗倒不是个人来疯，和饲主玩累了，它就乖乖坐在长椅边。体型大的关系，即使坐着，它也显得威风凛凛，但并不凶恶。有小孩伸手摸它，它就温驯的把头低下来，温柔中带着点庄重。

曲子诺消失了一会，原以为他是去上厕所，可过了一会他就拿着两份热狗和饮料出现了：“还没吃早餐吧，不饿吗？”

“不饿不饿。”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响起来。

苏陌一阵尴尬，曲子诺笑了笑，把手里热腾腾的食物递给他。

大狗闻见肉味，就把尾巴翘起来，讨好的摇一摇。

曲子诺拍拍它的头顶：“没有给你的份哦。”

大狗嗷呜一声，把期盼的眼神投向苏陌，苏陌咬一口热狗，鳌拜就舔一舔嘴巴。

苏陌被它馋嘴的样子逗乐了，把吃了一半的热狗递给它：“我们回家吧。”

曲子诺替他扔掉包装纸和空塑料瓶：“你带着鳌拜先回去吧，我要去试工。”

苏陌咦了一声：“已经找到工作了吗？”

曲子诺并不多说：“嗯。晚上会晚一点回来，晚饭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热一热就好。”

苏陌呆呆的：“哦……”

“那我走了。”青年冲他招招手。

“嗯……”

晚上一个人吃饭，青年留在冰箱里的饭菜内容丰盛，苏陌却没什么胃口。

他对着一桌子精美的食物长吁短叹，“怎么办呢。”

用胳膊肘戳戳大狗：“你说，曲子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鳌拜刚吃过一大盆狗粮当作晚餐，然而看见食物它总是兴致勃发的，见苏陌摆好餐盘，它就自觉地跳到一旁的餐椅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偶尔摆一摆尾巴。

苏陌食不知味的扒了几口白饭，又夹了一筷子烤肉放在大狗面前。

“哎。”

越和曲子诺这个人相处，他反而越是不明白他。

青年乍看起来，倒是像比他还要大个几岁，不仅仅是身材比他高壮，处世为人也更温和知礼，又总是替别人考虑，总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对林钧，似乎也是一往情深，虽然是单向的暗恋，但总给人一种忠心耿耿的感觉。

可这感觉又是错的。

一旦和青年熟识了，就会知道他有异于表面的，有些轻浮随便的一面，比如他常常面不改色的说些令人全身酥麻的肉麻话，又或者两人酒后乱性后他马上就提出交往的建议。

苏陌支着脑袋，越发想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苏陌一边洗好碗盘，一边下了决心，等青年回来，他就和他好好谈一谈。

他没办法和他作为恋人在一起，恋爱不该以性作为出发点，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他也不想失去曲子诺。

作为朋友。

然而青年整晚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