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手里捏着手机，两人的关系处于这么微妙的敏感期，他犹豫半晌，按了关机键。

少了曲子诺的地铺，卧室显得特别空旷。

黑暗里苏陌甚至觉得有点孤独，于是唤了一声：“鳌拜，你在吗？”

大狗睡在他床边，轻轻哼了一声。

苏陌拍拍身边床铺：“上来吧。”

大狗欢快地跳上床，挤着苏陌睡下了。

床垫因为它的重量微微下塌，身边有温度的感觉让苏陌觉得安心，没一会他就睡着了。

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还好，这时候有鳌拜陪着他。

一大早的，他就被大狗叫醒了。

卖萌似乎是鳌拜的天性，见苏陌惺忪睁开眼睛，它就变本加厉，嗷呜嗷呜的用脑门去蹭苏陌的下巴，把毛茸茸的爪子横在他胸口，含情脉脉的舔他的耳廓。

苏陌不由笑出声来：“好了，乖，别闹了。”

门厅里一阵响动，苏陌还来不及从床上起来，曲子诺已经站在了他床前。

青年刚回来，手上还拎着买回来的早餐。

他盯着床上一人一狗，脸色阴晴不定，鳌拜嗷呜一声跳下床，闻闻他手里的早点，开心地舔舔鼻子。

苏陌慌忙把体恤套上：“早啊。”

青年过了半晌才勾起一个笑。

“早安。”

17.

曲子诺一夜没睡，和苏陌吃过早餐，又洗了个澡，就回卧室铺地铺去了。

苏陌看他疲惫地拉开衣橱，伸手去够放在最顶层的棉被，就不忍心的说：“别铺了，去我床上睡吧。”

青年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不了，我对狗毛过敏。”

曲子诺在睡觉，苏陌就不便在家里练琴，连哼歌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了他的睡眠。

鳌拜也很懂事，安静的趴在饲主脚边，偶尔伸着舌头打个哈欠。

无所事事了一会，苏陌想起还没给大狗喂食，就从李梅带来的包裹里翻出两个罐头来。

包装上写着需要稍微加热，苏陌吭哧吭哧开了罐头，把里面香味四溢的食料倒进碗里，然后放进微波炉，按了加热键。

半分钟后，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

曲子诺翻了个身。

苏陌不免连说话也压低了声音：“鳌拜，过来吃饭。”

大狗欢喜地跑过来，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饲主给它准备的早餐。

待在家里也无事可做，苏陌便拿了牵引绳，一个人带着鳌拜出门散步。

没走出两步，就在公寓楼下看见一群黑压压穿着西装的男人，其中不乏剃了光头的和领口露出大片刺青的肌肉大汉，那浓浓的黑社会气场另其他人都不敢多看，纷纷绕道避开他们。

为首的看起来相当眼熟，那人看见他，就把整张脸都皱起来，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表情：“我擦。”

杜少鑫。

苏陌根本不想搭理他，拉着鳌拜的牵引绳，掉头就走。

偏偏那人似乎对上次的教训一点记性也不长，“诶诶诶，想上哪去啊。”

几个黑衣打手跑上前来，挡在苏陌面前。

光天化日的，料他也不敢怎么样。苏陌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朝他竖了个中指：“滚开。”

杜少鑫立刻火了：“我X你X！老子不给你点脸色看你还得意了！”

打手们把苏陌围在中间。

苏陌一拧眉，冷冷说：“大白天的，你也敢在大街上动人？真是长进了！”

杜少鑫哼了一声：“你看老子敢不敢！抓起来！”

有人上前来抓住苏陌的胳膊。

鳌拜立刻汪的一声跳起来，叼住了那人的袖子。

这大型犬立起身来几乎和苏陌等高，那声吠叫更是肺活量惊人，整条街都能听见，饶是杜少鑫身边这些肌肉大汉，也被惊得往后一退。

那被咬住袖子的纹身男更是惊惧不已，连声大骂，但怎么也甩不开，最后还是苏陌喝了一声：“鳌拜！”

大狗这才放开他，依然朝那胆敢向他饲主伸手的人呲着牙，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杜少鑫勉强笑了一声：“怎么，终于请得起保镖啦？”

鳌拜汪汪汪冲他叫了几声，他就连脸色都发白了，连退两步，把手下推搡着挡在自己前面：“连、连只狗都怕，养你们吃X的啊！”

打手们犹豫着，朝苏陌走近了一点。

被十几个人围着，鳌拜却毫不畏惧，忠心的守在苏陌身边，压低身子摆出备战的姿势，嗓子里低沉的呜呜声连苏陌听了都感到心惊。

他清楚的看见其中一个打手咽了咽喉咙。

见没人敢再靠近，杜少鑫气急败坏道：“还愣着干嘛！先把狗给我打死！”

鳌拜突然箭一样蹿出去，嗷呜一声张嘴，准确地咬住了杜少鑫．．．的皮带。

杜少鑫被它扑倒在地，脸都吓青了：“妈呀！救命啊！松开！给我松开！”

有人想上去帮忙，鳌拜就松开嘴，左右虚咬一口，直到那群人里没人敢再伸手，大狗才威风凛凛的扬起头，把杜少鑫踩在脚下，朝苏陌讨好的摇着尾巴。

杜少鑫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气得全身发抖：“一群没用的傻逼！枪呢！崩了它！”

几个打手如梦初醒，纷纷从腰带里抽出手枪来。

苏陌赶忙扑上去，一把抱住大狗，把它护在怀里，嘴里扯开嗓子喊：“救命啊！杀人啦！强奸啊！”

早就有路人注意到这群奇怪的黑衣人了，苏陌这一喊，更是引来不少或惊惶或好奇的目光，那些打手一时也不敢再放肆，只好把手枪又藏掖着放回裤兜里。

杜少鑫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见已经渐渐有人群聚集过来，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颤抖着（气的）对苏陌投去一个下次一定杀了你的眼神，而后灰溜溜地带着打手落荒而逃。

18.

又会卖萌，又能护主，多么可爱又可靠的大型犬啊。真正的饲主提前上门来接走鳌拜的时候，苏陌这个临时饲主心里简直万般不舍：“不是要一周吗？”

“我这不是提前回来了嘛。”

苏陌说：“其实，让它再在我这待两天也不是不行……”

“不麻烦你了，”李梅摆摆手：“再说，你不是有鼻炎吗，等天气一热，鳌拜就该换毛了，到时候你受不了的。”

“现在才一月份呢，”苏陌念念不舍：“我和鳌拜都有感情了．．．”

李梅哈哈笑起来：“它是不是很黏人啊？你的错觉而已啦，你别看它这个样子，其实它很无情的，有奶就是娘，有吃的就是主人，是不是啊，鳌拜？”

大狗不知听懂了没有，汪了一声，歪着脑袋看着两人。

李梅拍拍它的脑袋：“再说，过两天我还要带它去一趟苏州，参加一个什么国际斗犬大赛。”

“斗犬大赛？”苏陌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中世纪角斗士之间那种血肉横飞的打斗场面，“别让鳌拜参加这种比赛啊！受伤了怎么办！”

“不是你想的那种。就是一些体能训练，像过独木，爬绳结，跳木桩之类的，类似我们的障碍赛。”

“吓！那不是军用犬的训练才有的吗？鳌拜这么厉害吗？”

“那当然了，你别看它平时温温顺顺的样子，”李梅有些得意，又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它认真起来可是很厉害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嘛。”

送走鳌拜，苏陌更是失落得不得了，长吁短叹，连饭都快要吃不下了。

曲子诺看他失魂落魄，也放弃了再往他碗里夹菜：“你就这么喜欢鳌拜吗？”

“嗯．．．”

曲子诺放下碗筷：“是吗。”

“我从小就很喜欢动物的，毛茸茸的猫啊狗啊什么的，”苏陌很沮丧，“可是我有鼻炎，天生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不能养宠物。”

曲子诺笑一笑，宽慰道：“那你偶尔去李梅那里，看望一下鳌拜吧。”

“我本来想天天去看它的！但是李梅要带它去参加什么大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苏陌哭丧着脸，几乎连泪都要垂下来：“可是我已经开始想它了。”

曲子诺看着他：“为什么？”

“啊？”

青年突然推开座椅站了起来，那没有笑容的脸看起来有些陌生：“为什么那么喜欢它？喜欢它什么？单纯喜欢它身上毛茸茸的？它帮你赶走杜少维？还是喜欢它会跟你撒娇？”

苏陌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一缩：“这……我……”

“苏陌。”曲子诺一叫他的名字，他就浑身一震，有些惊惧地抬头看着这比他高大许多的青年。

曲子诺胸膛起伏了几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而后绕过餐桌走过来，朝他弯下腰来：“我那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过了吗？”

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苏陌有点措手不及：“啊……这个……”

他咳了一声：“我，我考虑过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根本谈不上爱情。”

“我们之间，也只有一个晚上而已，你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才认识多久啊，再说，你之前一直喜欢林钧，我喜欢的是曲雅……”

他又咳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我觉得，两个人要是不是因为相互喜欢而在一起，好像没什么意义。”

“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曲子诺幽幽看着他，突然半跪了下来。

苏陌被青年这求婚似的举动给吓傻了：“你你你要干嘛啊！”

“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两个人不是相互喜欢就不能在一起，那你就试着喜欢我吧。”

苏陌完全被他弄懵了：“什么？”

曲子诺握着他的手，认真的说：“你不是说喜欢鳌拜吗？你就把我当成鳌拜来喜欢吧。”

“啊？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苏陌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可青年却紧紧抓住他不放：“杜少维再来找你麻烦，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我也能给你安全感，不会让你孤独，鳌拜能做的，我都能。”

“我还会给你做饭，打扫家务，它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你就不能接受我吗？”

青年半跪在地上，用温柔的眼神从下往上看着他：“就算把我当成只大狗，当成宠物也好，就不能试着和我在一起吗？”

被他那样的眼神盯着，苏陌不免结巴起来：“你、你怎么会是宠物呢！”

曲子诺笑了笑：“怎么不能。你试试看啊。”

高大的青年在他面前半跪着，比他还要矮上一个头，那温驯的神情，几乎给人一种大型忠犬的错觉。苏陌鬼使神差的，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似的，想要伸手去摸摸青年的头。

而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坐下。”

曲子诺立马改半跪为正坐，两手撑着地面，仍然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苏陌咽了咽喉咙：“握手。”

青年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里，任苏陌抓着他的指尖，摇了摇。

那温顺的模样简直让苏陌都要着魔了。他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都被温暖而愉悦的情感给占满了。

他伸出手作出手枪的样子，“砰。”

曲子诺笑了笑，突然凑近，亲了亲他的嘴唇。

“你．．．”苏陌措不及防，只能呆呆的说：“鳌拜可不会这样。”

“怎么不会，”曲子诺拉着他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它也会这样磨蹭你，还舔你，我都看见了。”

他像在撒娇似的。

苏陌觉得自己头皮上的毛孔都炸开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另一种，更温暖和无以言说的感情。

青年那温和而忠诚的样子简直像在催眠一般：“和我在一起吧，好吗？”

“呃……”

“好吗？”

苏陌咽了咽喉咙：“好、好吧。”

19.

说实话，苏陌还没有做好和同性交往的准备。

他从前那些丰富的恋爱经验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他虽然一时糊涂答应了和曲子诺“在一起”，但两个男人该怎么样“在一起”，苏陌一点头绪都没有。

曲子诺倒是比他有头绪得多，他似乎觉得两人在一起就是一场比赛，比赛内容只有一条，就是看谁对谁更好，而他现在明显的赢着。自从苏陌答应了他交往的请求，曲子诺就开始变本加厉的对他好，简直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天早晨，苏陌刚睁开眼，就看见青年已经穿戴整齐，正精神奕奕地趴在床边看着他。

见他醒来，那人连眼里都是笑意：“早啊。”

苏陌迷蒙地看着他：“早……”

青年转身把餐盘递到他面前：“来，先喝口水。”

苏陌支着身子摇摇晃晃坐起来。曲子诺伸手在他背后放了个软垫，让他靠着，又把水杯举到他嘴边。

“给你泡的温蜂蜜水，暖胃的，早上喝一杯能去一去腥气。”

苏陌在初醒的困顿里毫无胃口，不止是他，连带他的喉咙和胃都还没来得及从沉睡里完全苏醒过来，现在就算把山珍海味都摆在他面前，他的消化系统也只是觉得麻木。但面对如此热情洋溢的讨好，他又不大好意思拒绝，于是就着青年的手啜了一口。

“……”

那酸甜的味道竟然意外的和胃口，苏陌又喝了两口。

“怎么样？加了一片柠檬，能开胃，这样比较好入口。”青年温和的看着他。

“嗯……”苏陌拿过杯子一饮而尽，擦擦嘴角：“谢谢啊。”

青年凑过来，亲了亲他湿润的嘴角，笑着说：“要谢我的话，这样做就行了。”

“……”

苏陌在他温柔甜蜜的眼神里整个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下午苏陌要去参加一个业界的酒会，见青年正在阳台上晾晒被单，就问他：“你今天不去工作吗？”

“不去了。”

苏陌正在扣领口的扣子，手上一顿，“怎么啦？”

曲子诺走过来，帮他把扣子扣好：“我在家陪你，不好吗？”

苏陌睁大眼睛：“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曲子诺却不急，依然笑眯眯的：“不用去了，上次的试工失败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录用你了吗？怎么能这样！”

青年见他着急，反过来宽慰他说：“工作慢慢找，总会有合适的，我也不急。”

苏陌皱眉想了想，问他：“那你下午不出门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酒会的除了音乐人，也有许多搞摄影艺术的，曲子诺身材好，说不定有人能看中他作个模特什么的。

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笑着握住他的手：“好啊。”

曲子诺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苏陌觉得自己该负起大部分的责任。事情起因是他和杜少鑫的争执，曲子诺何其无辜，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内疚。

两人早早去了酒会。

苏陌一门心思的想把青年‘推销’出去，一踏进场地就领着曲子诺四处介绍，酒都来不及喝上两口。而青年也表现出色，在他那几个大牌摄影师和名牌设计师的朋友面前举止得体，一点不露怯，再加上他本身外形英俊，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