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瞪口呆：“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也知道，小雅和你一样，是孤儿院的出身。一个女孩子，什么背景都没有，能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确实不容易，”林钧咳了一声：“父亲母亲……对她有很多偏见。”

苏陌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偏见，他这些年也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一零年他写的焰火一炮而红，圈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刮起一阵流言的风潮，说得多难听的都有，内容不外乎是说他睡过多少制作人的床，和怎样靠着出卖身体上位。

他摇摇头：“曲雅不是那样的人。”

他也不是。但流言霏霏，有谁又真正会在意单调的真实。

“我当然知道。”林钧点了根烟：“我懂她，但别人不懂。”

“我现在可是白手起家，一切都得重新来过，现在唯一在我名下的东西，就只有这栋屋子了。”

“所以杜家那边，我也说不上话。你一切自己小心，能忍则忍。”

“要是实在没办法，就去找杜予城。”

苏陌沉重地点点头：“明白。”

林钧拍拍他肩，回过头来，脚步一顿：“嗯？小雅呢？”

苏陌四下一望，也咦了一声：“曲子诺呢？”

院里那棵榆树后的树荫里，两个姓曲的面对面站着，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曲雅脸上那温文大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子诺啊，听说你住进苏陌家去了？”

曲子诺悠然道：“是啊。怎么，堂姐现在才知道？”

曲雅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脸上蜕皮似的变了一个表情：“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可清楚得很。”

青年负着手，笑道：“那当然瞒不了堂姐。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曲雅最恨他这比自己还要炉火纯青的虚与委蛇，火大道：“你最好给老娘放聪明点，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拎清楚了，别出什么岔子！”

曲子诺冷笑一声：“哪会有堂姐当年给我闹出的岔子大。”

曲雅呸了一声，脑门上鼓起一根青筋，表情相当不爽：“那是我愿意的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烦啊！林钧要是知道他喜欢我那还了得！”

曲子诺看上去比她更不爽，周身都是骇人的黑色气场，弯腰一字一句说：“他。才。没。有。喜。欢。你。”

曲雅比他矮了至少两个头，气势却一点都不输他，踮起脚尖砰的给了他一个头撞。

“他。以。为。他。喜。欢。我。谁害的啊？啊？！”= =#

曲子诺和她脑门抵着脑门，两个人斗牛一样暗暗拼力。

“堂姐不也很开心的利用了这个误会吗？！”= =###

榆木树丛一番响动，似乎是有人走近，两人便立刻笑眯眯的分开了。

“曲雅，诶，还有那谁，你们在这干嘛？大家等着你们切蛋糕呢。”

曲雅伸手拂了拂刘海，微微一笑说：“就来。”

等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便猛地回过头来，两人齐刷刷收起虚伪的笑容。

“苏陌这个人，看着好亲近，其实自己给自己砌了道墙，要想套牢他，你要走的路还远着呢。”曲雅理了理裙角，冷眉冷眼的说：“我不知道你们那些竹马竹马的破事，不过你最好别想着翻这些陈年往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同情票能得几张，要是最后坏了我和林钧的事，我们就等着两败俱伤吧。”

曲子诺也摆直颈口的领结，笑笑说：“我有分寸。哪会像你这么激进，林家两老还没搞定，私下却婚都订了，怎么，是林钧看出苗头不对要逃跑了吗。”

两个人互不认输的瞪视一番，曲雅先恶狠狠威胁道：“随便你想怎么折腾，离林钧远点就行！”

“那是当然。林家那个大少爷对你有多重要我还是知道的。我不是一直看着的嘛——你这些年的步步为营。”

曲雅冷笑一声：“承让承让。”

曲子诺也笑道：“彼此彼此。”

最后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争吵的结尾一样，两人同时扭过头去：“哼。”

转出榆树后的阴影，两人就又换上一副翩翩君子与扶柳美人的人模人样。

两个衣冠禽兽各自向自己毫不知情的猎物走去，榆木树荫下还留有他们的脚印，但两人那满腹的执拗念头和这些年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却大概永远也无人知晓了。

11.

“我们能走到一起，全靠大家一路支持。在此向大家致谢。”

林钧笑着，自己先干为敬，又替酒精过敏的未婚妻喝光了她那杯。夕阳的余晖映在两人身上，他们相视一笑，侧头轻吻了一下。

好一幅郎才女貌两情相悦，众人纷纷举杯：“敬林钧和曲雅。”

“敬林钧和曲雅。”苏陌把香槟一干到底，又给自己倒满，喃喃道：“敬孤单的苏陌。”

曲子诺笑了笑，也把酒杯举到嘴边：“敬孤单。”

苏陌侧头看他一眼：“你知道觉得孤独的时候做什么能舒服点？”

“喝醉？”

“没错。”

苏陌转身去拿了几瓶酒来，在桌上一字排开：“把这些干了，你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曲子诺看了看那各式各样的酒瓶，没说什么，捡了一瓶红酒打开，把两人酒杯都斟满。

苏陌端起酒杯，悲壮道：“干！”

曲子诺和他碰了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一个小时后苏陌连走路都打晃，人却一点不肯老实：“国王游戏，玩不起的脱衣服，来不来，敢不敢！”

林钧一看他这架势就头大：“别踩桌上去，下来！小心摔着！唉哟这个二百五……别喝啦！”

曲雅扭头瞥了她堂弟一眼，曲子诺在暗处坐着，眼神幽深，像等待伏击的兽。她想了想，拉住林钧的手：“随他们去吧，今天大家高兴，多喝一点没事的。”

林钧觉得不妥：“可是……”

曲雅安慰道：“一会有子诺送他回家呢，放心吧。”

苏陌踩在场地中央的圆桌上，周围已经围了一圈high咖。音响里的古典乐已经换了夜店慢摇，人群随着音乐摆动身体，苏陌比所有人都兴奋，开了香槟对着人就是一通狂喷，嘴里跟着音乐嚷嚷。他觉得热，便伸手拉开自己的领带。

曲子诺任他闹腾了一会，见他已经脱了外套，开始把衬衣往上掀，这才推开人群上前，拦腰把他抱下来。

苏陌只剩下瞪他的力气：“我还能喝！”

曲子诺笑一笑：“谁说你不能？”伸手端了一杯伏特加给他。

苏陌喜笑颜开，低头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呛得咳嗽起来，咳完又说：“我还要。”

曲子诺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把酒杯搁在桌上：“没了。”

没了？苏陌深受打击似的，露出略微呆滞的表情：“那……怎么办？”

曲子诺笑眯眯的：“家里还有。我们回家喝？”

苏陌软得没法靠自己站直，任他把自己半抱在怀里，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

出租车上在放E.T，两人坐在后座，苏陌把头搁在曲子诺肩头上，觉得一切都轻飘飘的，他喃喃跟着音乐唱：“kiss me， kikikiss me……”

曲子诺低头，把嘴唇凑近，轻轻吻了他一下。分开以后，像忍不住似的，又低头吻了一下。

苏陌醉意朦胧的看着他。

青年的唇形相当漂亮，眉眼低垂的温柔神态几乎和他的堂姐一模一样，苏陌茫然看着，越看胸口就越是发闷，他问他：“为什么呢？”

“嗯？”青年的眼神看起来特别温柔，凑过来又亲了一下他的鼻尖，摸着他的脸问：“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喜欢林钧呢？”

曲子诺抿了抿唇，并不回答，只把他的脑袋又按向自己肩膀：“睡一会吧。”

苏陌心里空落落的，慢慢又惶急起来，扯着青年的领口问他：“我就不可以吗？我不够好吗？”

见青年不回答，他心里越发焦急，眼前就是曲子诺那温软的嘴唇，他脑子发热，仰头就咬了上去。

曲子诺似乎有些僵硬。

两人很快分开，苏陌把头靠在后座上，抓着青年的手指，看人的眼神简直像在撒娇，他轻声说：“喜欢我吧，别喜欢林钧。”

下一秒他就被曲子诺压在皮椅上恶狠狠的深吻。苏陌被咬到了舌头，在那人身下徒劳挣扎，唔唔直叫，出租车突然一个大拐弯，两人双双从后座上滚了下来。

“……”曲子诺露出想杀人的眼神。

司机大叔再也不敢瞅后视镜一眼，伸手把音量调大了一点：“抱歉啊，你们继续，继续。”

12.

脑袋昏沈，脚底打浮，世界变成光怪陆离的光影，苏陌昏昏沉沉了好一会，感觉到身体的重心往下一沈，才勉强清醒了一点。

曲子诺扶着他站在电梯里，传送带发出均匀的嗡嗡声。

苏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酡红，满面醉态，不由一拧眉：“这谁啊？”

镜子里还有个皮肤白皙的美人，苏陌赏心悦目的看了一会，把手掌巴在镜面上：“嘿嘿，这又是谁啊？”

曲子诺怕他摔倒，把他搂得紧了些，苏陌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他半晌，喃喃道：“是你。”

说完就靠过来，仰着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觉得不够似的，又垫脚在他脸上啄吻，曲子诺由他胡闹，一只手紧紧抱着他。

苏陌看着青年忍耐的表情，想了想，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青年握住他的手，气息有些不稳：“乖，别闹。”

苏陌喃喃的，醉得话都说不清，和他亲热的念头倒是异常执着，一个劲往地往青年身上蹭，亲吻他每一个够得到的地方。

曲子诺咽了咽喉咙，把他打横抱起来，任他在自己颈间轻咬。

两人跌跌撞撞回到房间，曲子诺把他放在床褥上，拉开领带，终于毫不遮掩的露出野兽似的眼神。

苏陌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睡梦里偶尔哼哼两声。

曲子诺眼神幽深地看了他片刻，躬身吻他，把这傻傻呆呆的猎物弄醒了，又把头埋在他颈间，大狗似的嗅来嗅去。

苏陌觉得痒，扭着身子躲开，曲子诺一把把他按住，迷恋的说：“你好香。”

苏陌迷迷糊糊的，勉强睁眼看了他一眼，称赞道：“你也很漂亮。”

又伸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唔，好平。”

“……”

“啊，好痛！”

曲子诺只进去了一点，便硬生生地掐着欲望，控制自己停下来。衬衫下的手臂肌肉隆起，他喘息了一会，握着苏陌的手让他摸两人的连合处，问他：“怎么样？”

苏陌喝醉了倒是很诚实：“好硬……”

“还有呢？”

“好热……”

“还有呢？”

“好大……”

曲子诺舔了舔嘴唇，朝前一顶腰。

苏陌叫了一声，疼得直拍床：“你停！停！你、你……”

“我什么？”

苏陌颤颤巍巍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你跟我做这种事，就、就不能再喜欢林钧……”

曲子诺笑了笑，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舌头包裹上来，色情的舔舐，苏陌打了个颤，在青年那种露骨的眼神里只觉得全身发软，连威胁也都软绵绵的：“不准喜欢林钧……”

曲子诺“嗯”了一声，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问：“我是谁？”

“啊？”

青年用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你看仔细了，我是谁？”

苏陌勉强用焦距不稳的视线看了他半晌，茫然道：“曲子诺。”

青年突然低头堵住他的嘴，苏陌唔了一声，本能地推拒他伸进嘴里来的舌头，却被对方缠住舌尖反复吮吸翻搅。

曲子诺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吻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青年整个情欲勃发，忍了很久似的，嘴里还咬着他的舌尖，手上已经掰开他的膝盖，毫不留情地抽送起来。

被侵入的感觉太可怕了，苏陌在那种毛骨悚然的触感里挣扎着，又被举高了双手按在头上，只能无助地任那滚烫粗硬的性器贯穿。

曲子诺简直兽化了一样，边抽插边吻他，舔得他颈侧一片湿润。被含住耳垂吸吮，苏陌竟然渐渐也有了感觉，不自觉就迎合地摆动起腰来。

青年把他的腿分得更开，两手捧着他的臀，一边揉捏一边狂热的顶送，苏陌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性爱里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虚弱的呜咽。

13.

醒来的时候苏陌只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裂开，腰酸背痛腿抽筋，老年缺钙的症状都占全了。

床上乱得一团糟，他虚睁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个什么黑色的东西，正搁在他胸膛上，伸手去摸，柔软的触感，是头发。

曲子诺趴在他胸口上，睡得很沈，近在咫尺的眉眼安静而温驯，两人都全身赤裸，脚还交缠在一起。

昨晚零星的记忆开始涌入脑海。

青年听见响动也清醒过来，眼神迷蒙了一会，又渐渐在他脸上对焦，看清他的脸色，就慢慢撑起身来。

两人身上都是赤裸裸的情欲痕迹。

发生过什么实在是一目了然。

苏陌看着他，大脑乱成一团，半晌说了一声“你”，又说了一声“我”，然后就脸色灰败的顿在那里，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

曲子诺也沉默了一会，但还是替他把话说完：“我上了你。”

苏陌脸色煞白的看了他一会，憋了半天，终于一拳揍在他脸上：“强、强奸犯！”

曲子诺被他打得偏过头去，却并没有道歉，顿了顿，才说：“是你主动的。”

“怎么可能！”苏陌眼圈发红，说不出心里的愤怒和伤心哪一个更多。

他把曲子诺当哥们看，虽然和他认识时间不长，却唯独对他相当信任，想起他的时候，心里甚至还有几分钦佩和依赖。可他居然只把他当成酒后乱性的对象。

“你喝太多了，抱着我表白，强吻我，还脱我的衣服，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苏陌感觉就像被反咬一口似的，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嘴唇发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喝太多了，听见你抱着我说喜欢，我也只是普通人，你把手伸进我衣服里，那样挑逗……我当然也会有反应。所以……”

“……”

“不信的话，打个电话给物管室，走道和电梯里都有监视器，你可以亲自看看。”曲子诺揉着鼻梁，脸色似乎有些疲惫。

苏陌在出离的愤怒之下，抖着手拨了电话，要了一份拷贝的监控录像，没过一会就有人把磁盘送上来。

看完以后，他就像一块戳破的气球一样，高涨在胸口的愤怒都噗一声泄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灵魂出窍一般的空茫感。

那个揪着别人领口索吻的是谁啊！是他。

那个猴急地把别人按在墙上上下其手的是谁啊！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