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二部 中——绾刀
绾刀  发于:2012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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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恒讶道:“就在此地?”

沈琼楼点头。

柴恒吸了口气,道:“我瞧霍加这老狐狸不好惹,沙飞虎想在他的地盘上下手,却是难了。”

沈琼楼摇头道:“沙飞虎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霍老头的地盘上下手。我猜,他还在等机会。”

柴恒道:“不管怎样,这事你一定要带上我。”

沈琼楼瞧了瞧他的耳侧,劝道:“你还是别掂着了,先歇息一阵,等伤好了再说。”

柴恒‘哼’了声,道:“这算什么,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不挂点彩的。我们合作了好些次了,这次你有了吃肉的机会,也不能不带着我喝点汤。”

沈琼楼思疑了一阵,有些犹豫道:“我觉得这趟买卖绝对是难啃的骨头,所以还有意把汤巴达也叫上。”

柴恒面有惧恶之色,道:“那家伙不但人邪门,功夫也邪门,还自视极高,你若要找他,怕是麻烦得很。”

沈琼楼会意笑道:“你是怕他的那面鼓吧。”

柴恒不承认,驳斥道:“鬼才怕他的鼓,我是怕他出功不出力,到时还要分我的银钱。”

沈琼楼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都不怕你分我的银钱,你还怕他分你的银钱不成?走啦,我早探过沙飞虎的底了,那桩买卖若是做得成,绝对够我们大家分的。”

说完,他拉着柴恒也往客栈而去,边走边说道:“那姓梅的婆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仔细收敛些,先把她那一行人送走吧。”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里。

‘大树沟’的往来客商很多,相应的,客栈的数量也要比别处多出不少,是以,没费多大工夫,黄芩就又找到了一间。

他迫不及待地把马儿交由上来招呼的伙计照料,转身要了间空屋,进去关上门,倒头睡下。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期间,每到饭点,都有客栈的伙计来他门前敲门,呼唤吃食。可除了偶尔可闻的鼾声,伙计听不见任何回应,所以,每次都只能无奈离开。

想来,若不是因为听到了隐隐传出的鼾声,叫门的伙计就要疑心黄芩已不幸睡死在屋里,要撬门而入了。

次日未时已过,黄芩才悠悠转醒,翻身起床梳洗,出得屋门。这时,他面上已是精神焕发,肚中却是饥肠辘辘。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提供吃食的大堂,他就近找了张空桌坐下,吩咐伙计快些准备吃食。

此刻并非饭点,是以堂内没有几个客人,十分冷清。

当抓饭、油塔子和烤羊排被端上桌,尚不及摆放稳当时,黄芩已低下头,两手并用,三扒二扒地吃了个精光,瞧得一旁端吃食上来的伙计目瞪口呆。

似黄芩此种粗鲁的好吃劲儿,着实是他平生仅见。

吃完桌上的三大盘,黄芩抬头问还在发愣的伙计,道:“还有没有?”

伙计回过了神,连连点头道:“还有还有。”说着,他立刻跑去,又端来一大盘胡辣子羊蹄和一小盘酸奶疙瘩摆上了桌。

黄芩随即吃了起来。

他象一匹忍饥挨饿,却跋涉了千里的驼马一样吃个不歇,直到把最后一只盘子里的酸奶疙瘩,吃得一点也不剩时,才带着一副心满意足,完事大吉的模样歇了嘴,靠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闲来无事,一直站立旁边看他吃喝的伙计也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之前客人只管关门大睡,到点吃饭都不出来,足足错过了四顿饭。我们店里的房钱是包括饭钱的,所以掌柜的担心你故意装睡,实际是自带了干粮,躲在屋里吃,想等到结帐的时候,提出把饭钱从房钱里扣除掉。哈哈,这下可好,掌柜的不用担心了,因为刚才那一顿,客人已把之前的四顿全吃掉啦。”

黄芩笑道:“之前困倦得紧,暂且顾不上肚子。”

伙计噗嗤一笑道:“是啊,等顾得上肚子时,却又顾不上吃相啦。”

睡足吃饱之下,黄芩心情甚好,也不计较他笑话自己,道:“我的吃相不好,小哥你别介意。”

伙计摇头爽快笑道:“没什么,我是第一次见人吃得如此痛快自在。客人真是率性汉子!”

黄芩问道:“小哥,你可知此地哪有买卖武器的集市?”

伙计道:“客人是来对地方了。你出了客栈,往西走一段就瞧见了,那个集市很大的。”

黄芩心道:在别处,武器黑市只能在暗里,可在这里,连个客栈的伙计都知道,却似是大明大白的没甚遮掩,难怪那些武器商人要选到这儿来自由交易了。

那伙计又殷勤道:“客人是想买,还是想卖?”

黄芩道:“有甚区别?”

伙计道:“若是买,尽管去,集市上啥样的武器都有,保准有你满意的。若是卖,最好先去头人那儿交些银子,租个铺位,也好等生意上门。对于卖家,咱们‘大树沟’是要征收税银的。若是擅自偷偷私卖,一经发现,要么认罚,要么被永久驱逐。”

黄芩故作疑惑道:“我只听说这里有哈密最大的武器集市,却不知还要征收税银?万一卖不出货,还要缴银子,岂不亏了?”

伙计笑道:“族长订的规矩,只对做成的交易按笔收取税银,若是没卖出货的,那是一文也不用缴的,而且我们还管你的吃喝住宿。”

黄芩作出惊讶的表情道:“还有白吃白喝这等好事?”

伙计点头道:“是这样,不过,吃的只有馕饼,喝的只有水,住宿也只能是最差劲的大通铺。”

黄芩笑道:“原来如此。”

伙计自信道:“在‘大树沟’,只要货真价实,就没有卖不出去的货。所以,目前我们还没遇上需要白吃白宿的客人。”

黄芩故意挤兑他道:“若是遇上假装卖东西,实际却是来骗吃骗喝之人,你们待要怎样?”

伙计捂嘴笑道:“这样的人一经发现,必被打将出去,再不准他进来‘大树沟’。客人,你还没说,到底是买货,还是卖货呢?”

黄芩笑道:“听说这里好做买卖,我先来探个路,具体怎样,还不好说。”

伙计道:“那你随便到各处逛一逛吧,若有什么地方不熟识,尽可问我。”

黄芩道:“你待人倒是亲切。”

伙计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族长说了,你们这些往来做生意的,就是我们‘大树沟’的衣食父母,有什么疑问、难处,我们自该帮忙。”

收拾完,他下去忙活了。

黄芩则起身出了客栈,往西而去。

同哈密的其他地方相较,‘大树沟’的这个武器集市确实很大,名叫‘围场集’,占地能有五、六亩的样子,内部纵横交错地布设了几条街道,把集市划分成为类似于“井”字形的结构。在“井”字形的每个方块内,都有摊位、店铺,且四面临街的位置十分便于招揽生意,深得商户们欢心。

市场虽大,但入口只有一处,出口也只有一处,都有维族勇士们看护。不过市场内并没有见到一个维族勇士,想是霍加不希望他们的出现,打扰了集市内商人们的自由交易,所以下令如无事端禁止擅入。

黄芩从入口进入集市时,门口看护的维族勇士并未上前盘问,只是和对待进去的其他客商一样,瞧上两眼,礼貌地点一点头。这倒是令他微微讶然。

由此可见,只要是集市,无论是明是暗,在‘大树沟’都对所有人敞开大门。这一点与别处大不相同。

黄芩在里面转悠了大半圈,又询问了好些感觉可能对他的‘箭簇’有兴趣的店铺、摊位,却发现这些店主、摊客要么对进货并无兴趣,因为他们本身就已是很大的出货商,早有了稳定、可靠的货源,要么虽则有意进货,但对他‘提供’的箭簇毫无兴趣,连瞧上一眼的意愿都没有。

当黄芩来到一处转角,发觉那儿还有个不太显眼的摊位时,摊位的摊主正弯着腰,打算收拾摊子走人。

他凑上前去,一如刚才对其他人所说的,道:“不知你有无兴趣做笔大买卖?”

摊主直起腰,抬头瞧了黄芩一眼,眼神黯淡而不耐。

从这位摊主的眼神来看,黄芩感觉他不会有什么兴趣了。

果然,他不耐烦地以手背蹭了一把下巴上直楞楞的黑刷样的胡子,道:“我的大买卖早就做成了,没瞧见在收摊走人吗?”

这时,旁边看摊位的摊主插嘴讥讽笑道:“‘大买卖’?司图老弟,虽说你们哈剌灰人爱讲大话,但大话也不是这样讲的。我瞧得清楚,自你来此也有不少时日了,就一直白搭着摊子,从未见有机会开张过,别说什么‘大买卖’,就是五根指头数的过来的小买卖,都不曾有哟。那样的话骗骗别人还可以,千万别拿来骗自己。”

从他的话里,黄芩判断这个叫司图的武器商人是哈剌灰人,而且实际上买卖还没开张过。

名叫司图的黑胡子摊主瞪了旁边的摊主一眼,道:“我的买卖开没开张过,我自然知晓,关你屁事。”

旁边的摊主皮笑肉不笑道:“若算上昨晚你打我这儿赢走的十几两银子,倒是开张了。”

看来,他八成是因为输了银子,是以心里不爽,才会对司图出言相讥。

虽然觉得没甚指望,黄芩还是多说了句:“我有一批‘箭簇’想出手。”

听到‘箭簇’二字,司图明显惊愕地怔了怔,而后道:“你也有‘箭簇’?什么样的箭簇?”

他口中的那个‘也’字说的很模糊,但在黄芩听来却格外鲜明。

黄芩道:“大明弓弩院制造的箭簇。”

司图惊讶地‘哦?’了声,想了想,道:“货带来没有?”

黄芩道:“那么多货,哪能随便带出来,不过样品倒有几只。”

司图立刻放下正在收拾的东西,拉了黄芩到摊位前,道:“拿出来瞧瞧。”

黄芩解下身后背囊,从里面取出三只箭簇放在摊位上。

离开京城前,他曾向刑部讨要了几只此案涉及的同类箭簇带在身边,以备查案的不时之需。

司图拿起,左右看了好一阵。

黄芩也不催他,只静静候着。

终于,司图抬起头,两眼放光道:“你有多少货?”

黄芩道:“上千只。”

司图急切道:“我想先买下你手上的一只样品,怎样?”

黄芩断然摇头道:“不成,我的货不单卖,要买,就三千两全拿下。你需晓得,目前我没找到真正的销货路子,所以才肯把价钱大降特降成三千两包圆,否则没有五千两免谈。如果你没那个实力,那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说罢,他转身要走。

司图见没了回旋的余地,只得皱眉,实话实说道:“一则,我没有那许多银子;二则,我还不能确定可以一气吃下你的货。但是,对你的货,我是真的很感兴趣。”

黄芩眨了眨眼,寻思了一瞬,点头若有所悟道:“我懂了,你没有银子和能力,却知道谁有银子和能力,并且想要我的货。”

司图尴尬地笑了笑。

黄芩道:“那你干脆领我去见那个大买家,我直接和他做买卖,不就成了?”

司图‘切’了声,不屑道:“那怎么成?如果让你和他直接做成买卖,我还赚个什么?”

黄芩道:“你想怎样?”

司图眼珠连转几转,道:“我瞧得出你这‘箭簇’是真正的军器。因为它是真的,所以价钱也高了不少,找不到门路的话,反而没那些廉价、假造的军器好卖。还好你遇上了我,我正好有那样的绝好门路。现在,我想从你手上买个样品来,单价比大货贵也无妨,前去联系那个大买家看货。你呢,先呆在‘大树沟’静待,同时准备好货物,一旦买卖成了,我便拿着银子回来和你交易,一文不少,三千两银子吃下你的货。”

黄芩故作疑虑重重道:“你那买家连大货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肯支付三千两银子?”

司图笑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黄芩踌躇道:“你若是诓我,到时找不到买家,或是买家不想买货,又或者凑不齐银子,一走了之了,我怎么办?”

司图道:“即便如此,于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啊。”

黄芩想了又想,才点头道:“说的也是。”

二人又商量了一阵,最终达成协议,司图先以十两银子的高价买下一只样品箭簇,拿去给那个大买家看货,而黄芩则呆在‘大树沟’积极备物,等他带三千两银子回来,即刻交易。

他还叮嘱黄芩,说那位大买家在哈密极有势力,必须保证大货的品质和所提供的样品一般无二,否则若他追索起来,黄芩也逃不脱干系。

黄芩佯装应下,连叫司图放心。

司图听言心花怒放,一边草草收了摊子,一边同黄芩告别,说是要赶紧联系那位买家去了。

瞧他的表情,就象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正好掉在他面前一般,黄芩暗笑了笑。

等司图走远后,他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第十九章:蕴深谋尚廷筠心头存异,醉梨涡韩若壁手下留情

按原先的计划,到‘大树沟’的‘围场集’租个摊位,办完族长交待的事情后,司图就应该返回族里复命。但既然老天开了眼,让他撞上这么个‘空手套白狼’、一笔可赚上千两的机会,又岂容随便错过?

私下里,他想的明白:所谓钱多不压身,天下间没人会嫌银子烫手。那些赚到的银子不管是中饱私囊,还是迫不得已上交族里,都对他有益无害。试想,上千两的银子,若有幸得了,以后便不愁吃喝用度,就算再讨几个年轻貌美的小老婆,生一堆儿子也无不可;假若不幸走漏了风声,被族里知道,不得不把银子交上去,也会因为奉上银子的数额巨大,而相应地提升他的地位,说不定因此坐上了觊觎已久的长老之位也未可知。无论哪一样,前途都是一片光明。而这一切的实现,只需把回去复命的时间,往后推迟些许时日。

由此,司图主意已定,为着这桩好买卖能早些实现,他起早贪黑地赶了好几天路,目的地当然不是他的哈剌灰部族。

路上,他想了很多,全都和这笔银子有关。

但是,他想不到的是,黄芩已然悄悄地尾随而至。

几日后,司图拉着驼马来到了‘神光堡’的大门前。

‘神光堡’是一座以高高的石筑围墙围起来的大寨。寨子的东边有一片杨树林,南边和北边分别被两条干涸的深沟环绕,仅余西边的一座大土丘,与外界相连,地势较为稳固。

此时,‘神光堡’寨门大开,门的两侧各列有一队健卒把守。沿着高耸的围墙,墙根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俱是刀明戟亮,戒备森严。

正常情况下,只要是汉人,想进入‘神光堡’都可畅通无阻,但若是异族,则须接受仔细的盘查后,方可入内。

司图对过来盘查的那名健卒道了声‘好’,然后老老实实地说明了自己的姓名、来路,又直接了当地表明此行的目的,是为求见堡主尚廷筠,想和神光堡谈一笔大买卖。

听他居然开口就想面见堡主,那名健卒反而疑惑起来,只管拦着不给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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