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去看对上的却是小家伙无比清亮半点含糊也无笑盈盈的猫眼,北辰逝那一刻真恨不得一拳头将那无比灿烂的笑容给打掉。
扭头去看,果不其然,门外一溜排开的一堆面目果然是自己熟悉无比的。
打头的便是与小家伙笑意如出一辙的轩辕老狐狸,北辰逝咬牙,心内暗下决心,这次过后,一定要将轩辕渊默也列入拒绝往来户……
于是便有了现在车上这一幕,轩辕渊默手里虚虚拿着一本古今奇毒宝典含笑从容应对北辰逝的杀人X光,北辰离则与镜兰天对弈厮杀了小半天也累了,懒洋洋地蹬了棋盘头对头脚对脚交流着某些见不得光的心得。
萧泠半躺在榻上左手支着下颌,如水的银发铺了半张小榻,有一拨没一拨地逗弄着昏昏欲睡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的小家伙,随着身体的动作,宽大的衣袖滑了大半,露出了欺霜赛雪的白皙皓腕就,在红衣的反衬下越发莹白如玉温润非常。
一直与北辰离密谋着某些不健康思想的某镜眼角瞟过这一幕,神速地爬了起来飞快蹿到萧泠身边将他的衣袖给拉了个严实,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又回到原地同北辰离交头接耳去了。萧泠看着某镜的背影,笑得无比纯洁灿烂。
南宫离则是同北辰逝一样躲在某处角落,侧着脑袋看着车外飞速掠过的风景,逆光里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在那个人离开以后。
车日出则行,月升则停,一路停停行行,无灾无难地过了半月,终是抵达了都城阳城,前焯日都城月刈。
经过三年多的修整疗养,阳城因其优越的地理位置,玉缸大陆的正中心,及其便利的交通环境和身为政治中心富商高官云集得天独厚的优势,已经一跃发展成玉缸大陆第一政治经济中心,比之先前的月刈不知胜过了凡几。
北辰逝一行到达的时候正值傍晚,夕阳染红了大半的天空,火色的光芒投射在深深嵌入厚重高大城墙上阳城两个古字上,气势恢宏,朝气蓬勃。
古旧庄严的城门前,迎来送往的客商,远道而来的小贩,相携而来凑热闹的年轻姑娘小伙,远道探亲的妻儿家小,熙熙攘攘比肩继踵,车水马龙,吵闹非常。
北辰逝皱眉,只觉尚未完全退去的暑气随着这吵吵闹闹的人声越加闷燥了。
小家伙却是毫无所觉,赖在北辰逝怀里伸长了脑袋眨巴着清亮的猫眼兴致勃勃地看着车外的繁荣盛世。毕竟小孩子心性,爱凑热闹也是无可厚非,更何况念儿这种从小到大就没出过紫殇苑大门几次的乡下小包子。
红丝带飘啊飘,小脑袋摇啊摇,看到什么都是一副新奇惊异的模样。一边看还一边叽叽喳喳地讲给最爱的逝爹爹听,让他也能分享到自己的快乐与惊奇。
那天真可爱的童趣笑颜笑语惹得车内纯真不再可爱不再的大人们不由莞耳,只独苦了向来喜静黑着一张脸想要发作却无从发作的北辰逝。
最后还是多亏了萧泠萧大美人善解人意,从北辰逝怀中捞过了不肯安分下来的小家伙。等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总算是盘查完毕,进了城门,寻了一处上好的客栈付了双倍的价钱包下了一处独立的庭院,草草吃了些东西洗过澡后北辰逝便一头扎到了床上不去理会吵着要看夜市聒噪个不停的小家伙,抱着被子便沉沉进入了黑甜乡。
小家伙最终还是去了夜市,与其他人一道。
轩辕渊默说是不放心北辰逝,自愿留守了下来。
一夜无事。
暖暖的太阳照到屁股上的时候,北辰逝终是悠悠转醒了,甫一睁眼,对上的便是小家伙眉开眼笑的脸:“嘻嘻~逝爹爹你可算醒了,念儿都快担心死了,逝爹爹你都睡了八个时辰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深深吐了口气,表示自己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北辰逝笑捏了一下轩辕念的小俏鼻,揉乱了小家伙刚梳好不久的头发:“小鬼头”
番外:殇逝(六)
轩辕渊默象征性地悄了悄门,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念儿是真的挺担心你的,一个上午往你这边跑了十几趟,到最后见你一直不醒便扒在你床头死活不肯离开了,眼巴巴瞅着你都小半个时辰了”
边说边把食盒的东西拿了出来依次摆了,诱人的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咕辘辘”好大一声,却是小家伙肚子里发出的,原来小家伙因为担心逝爹爹,到现在还没吃饭。
小家伙抱着饿的扁扁的小肚肚扭了脑袋眼巴巴地瞅着轩辕渊默……身边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食物轩辕渊默从北辰逝身上抱过小家伙,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小脸蛋:“饿了?”
“嗯”小家伙大睁了圆溜溜的猫眼,重重点了点脑袋。
捻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脆的香素软肌在小家伙嘴边晃了几转,看着小家伙的眼珠子围着食物转个不停,就差来个口水漫金山了,轩辕渊默肚子都块笑抽了,脸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故作关心地问着:“想吃?”
“嗯,嗯,嗯!”小家伙脑袋点得更快,小鸡琢米似的,猫瞳中灼灼的渴望的光芒。
这对活宝,北辰逝笑,镜中的人也跟着笑,墨黑的眸中浓得化不开的明媚和欣慰。
优雅无比地将素肌放进了嘴里,慢条斯里地咀嚼完,方奕奕然地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家伙说道:“去,先把手洗了”
噗,镜中人脸上笑意更深,颊边两个浅浅的梨花涡正对着太阳,温暖粲然。
一个中午就这么过去了,虽平淡却是温馨和谐。
晚上的时候,消失了一整天的萧泠镜兰天他们回来了,带着一堆多到恐怖的战利品……
尤以北辰离为最,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纯装饰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堆了一整个桌子,北辰逝很怀疑他是不是把人家一整个店给包下来了,或者是……他打劫了一整个店?
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便把目光投向了轩辕渊默的方向,那意思很明显,我同情你,要什么人不好偏生收了这么一个爱惹是生非的败家子,劳民伤财啊。
轩辕渊默对上北辰逝的视线,但笑不语。这么丰盛的收获最兴奋的自然是小家伙,几个大人刚一进门,小家伙便围着他们一口一个离哥哥萧哥哥镜叔叔地甜甜叫上了,不过片刻功夫小家伙的小金库便鼓得跟青蛙的肚皮似的,收获颇丰啊,成堆成堆的新衣服新鞋子金项圈银镯子什么的暂且不提,只光看小家伙手中那一把鲜红深红暗红桃红紫红宽的窄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头绳,就够壮观的了,小家伙笑得那叫一开怀满足,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更惶论身前堆得那许多鸡爪子烤鹅掌芙蓉饼桂花糕之流,小家伙心花怒放空心大悦,就差满地打滚以示其心情了。
是日夜,举国同庆,万民同欢,处处张灯结彩,灯烛火明,雕龙潍坊香雪路,火树银花不夜城北辰逝此时正在小家伙的拉扯下死皱着眉挤在比肩继踵的人群中,小家伙睡了一个下午,如今精气神养得十足,精力旺得不像话。
因为白天一整天都陪在自己身边都没出去的缘故,错过了与萧哥哥他们一道逛街淘宝贝的机会,小家伙晚饭刚吃完没多久就吵嚷着要出来要买好吃的要买好玩的,北辰逝被不胜其扰,终是应了下来,刚一蹋出门他就后悔了,为什么当初自己的革命意志就不能再坚定点?
北辰离萧泠镜兰天三只爱看热闹爱惹是非的家伙把搜刮来的战利品放回客栈没多久便拍拍屁股走人了,说是要去看看这个举国同欢万民同乐的生辰宴会究竟盛大奢华到什么程度,毕竟自从三年多前那场大战后大陆已经沉寂太久了说不定顺手还能溜来些什么稀罕宝贝,其实他们心中真正想些什么自己又岂会不知?只是自己似是没有多少立场去阻拦他们的……
也罢,万事随缘,何苦自伤?
南宫离因为某些原因也跟着去了,不过没同那三只一道也就是了,至于这原因么,不言自明。
结果,很杯具的,陪小家伙逛街的重任便历史性地落在了他和轩辕渊默头上了。
其实北辰逝很怀疑那三只之所以那么积极去皇宫是不是还有这层理由在里面,毕竟昨天晚上陪小家伙逛了整整两个时辰逛到汗湿重衣头晕眼花反胃腿软脚抽筋差点被人海挤成肉干的是他们,而且今天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斜眼看了一下走在自己身旁脸上笑意不减姿态无比惬意优雅额上全无汗渍半丝狼狈不见的轩辕渊默,再对比自己一头黏腻满身大汗头晕眼花耳鸣鼻塞脑糨糊的狼狈姿态,北辰逝心里就开始不停冒酸水极度不平衡……
紧了紧小家伙死死拽着自己两根手指的小手,示意不停东张西望的小家伙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果然,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小家伙的视线就不负重望地从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中转移到了北辰逝这边,两只黑漆漆的猫眼疑惑且专注地望着北辰逝。
北辰逝笑,没想到小家伙爱闹是爱闹,警惕性倒是挺高。
如果北辰逝有窥心之能看出此刻小家伙心中所想的话,莫说是笑,就是哭他也找不到哭的地了原来小家伙从小便生活在一堆强大到堪称极品的牛人之间,小小孩童心中渐渐成形茁壮成长的大男子大英雄主义一直被遏制得死死的,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在一群膘肥体壮勇猛彪悍的猛虎雄狮中寻到了一只相对弱小的尚未成年的可以让自己的大男子大英雄主义尽情发挥的小兽幼狮,尤其是那定亲一吻之后小家伙更是自动自发地把小幼狮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不问自取地把它包揽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自是处处呵护,倍加小心,如珠如宝地捧在了心头,一刻也不曾放松……
“念儿累了吗?要不要默叔叔抱?”虽然语气表情无比的认真关心,但小家伙还是从北辰逝的眼底看到了他身后不停扑棱着的不怀好意的巨大黑色羽翼……
侧头看了一眼眼角含笑满面春风看着自己和逝爹爹的轩辕渊默,小家伙眼皮跳了几下,对上北辰逝视线的时候立马化作了甜甜的笑意,重重点了下被偌大的红绸张牙舞爪占据了半璧江山的小脑袋,脆生生应了句:“好”
这一幕从开始到落幕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就连他们身周的人群也不过移动了小半个步子,却是悉数落入了一双流光溢彩的深紫色瞳中,突兀而至,转眼便消失在了明明灭灭重重叠叠的光影中。
北辰逝这边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挤得水泄不通,萧泠那边却是觥筹交错丝烛罗衣地舞得妖娆,一行三人混迹在一群高低不平胖瘦不等良莠不齐的达官显贵中,这次他们倒是学聪明了,易容易得那叫一个彻底,萧泠一身的棕色丝绸,脸上一堆的枯皮褶子,头发上不知抹了什么,原本柔柔顺顺滑滑的一头如水银发此刻毛毛躁躁全无光泽的枯草似的,拿一根通体漆黑的墨玉簪子挽了,越发显得花白干枯,眼睛用轩辕渊默配的药丸弄成了正常的黑色,药丸是那场大战后轩辕渊默闭关了一个多月才研制出来的,不过药效很不稳定,而且颜色单一,只有黑白两种,时间也只能撑一个时辰,三年的改进下来,也不过把药效延长了小半个时辰而已,不过对他来讲已经足够了。
北辰离离哥哥则是誓将装嫩进行到底,一身浅黄色的绫纱衣,一张圆嘟嘟的娃娃脸,一柄玉质墨画的描金扇,在那顾作风雅地扇啊扇的,还时不时给看向自己的那些人抛一个华丽丽的媚眼过去,当真……骚包得可以,看得萧泠白眼直翻。
镜兰天的易容是最正常的,普普通通一中年大叔,扔在人堆里就绝对找不到的那一号。宴会到场的人挺多,镜兰天大致扫了一圈,熟人还真不少,有几个还在自己手下共事过,看他们现在春风满面的模样,应该混得还不错。
唔……那个,好像是晨曦很出名的一个将军,叫纳兰什么来着,貌似晨曦之所以这么快就灭亡与他的阵前叛变脱不了关系啊……
听说开国后新君待他可是礻L数有加荣宠不断的,怎么现如今一副萎靡不振精神不济的模样?莫不是……失宠了?
不过得不得失不失宠什么的与自己可是半分关系也无,只是今晚欲焰盛宴的主角好像可以定了啊!
向在一旁白眼媚眼争先恐后翻得此起彼伏的另两只招了招手,三只分别标示着少年中年老年的头颅历史性聚在了一起,窃窃私语着一些见不得光的话题,三人六只猥琐的目光还时不时大有深意"荡无比地扫过某纳兰姓将军的腰部以下,如果此时你能听清这三头的对话,相信你的表情只会有两种,要么吐血,鲜血,要么喷血,鼻血……
番外:殇逝(七)
只此刻,我们能听到的只有压低了声音的三只交头接耳断断续续寓意不明的几个字眼:“……合适……人选……”
“……那个……黑……呆……”
“他?行……啊……白”
“……将军……不小……太弱”
“……太多……裤子……”
“……便宜”
时间在三人的交头接耳和不怀好意的打量下很快流过了。
形容猥琐行事诡异的三只鬼鬼祟祟刚做完一项重大的决定后,伴随着这个世界第三种生物特有的尖细的刺耳的“皇上驾道”在耳边回荡聒躁了整整一个来回后,正主终于姗姗来迟了。
先前还相当随意自在的一干子达官显贵们纷纷立正了身子,脸上肌肉摸爬滚打好一阵纠结方才整合出了一个标准的露八齿而笑的迎宾姿态,好一番行礼叩拜祝寿的折腾,东方夜听得很是不耐,索性一挥手免去了这许多繁文褥礼,直接开了宴席,入了正题。
比之三年前,东方夜又高了不少,人也成熟了许多,阴鸷的气息内敛了许多,脸部的轮廓完全褪去了少年最后一丝青涩,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剑,坚毅,刚轫,决绝,一身玄色衣饰,与身下的白玉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纯黑一玉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刺激和感官的压迫感,即使不动作不说话,也让人生出一种泰山压顶的威压胁逼之觉,与周遭的歌舞升平欢乐喜庆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虽然上位者下令他们可以随意自行玩乐便好,但底下的一堆人还是小心翼翼地仔细绷紧了皮,生怕一个闪失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来个身首异处那就不妙了。
由此可见,东方夜登位初出党同伐异清除异己借刀杀人兵不血刃的冷酷决绝手段在众人眼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狭长的眸一一看过在座每张或正直或虚伪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在扫过萧泠这一桌的时候多停留了几秒,害三只心脏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了许久。
好在东方夜的视线很快就转移了,三只心内很不人道地腹诽,小样儿,就让你再威风一会儿,过了今晚,呵呵呵呵……六只散发着淫秽目光的贼眼齐齐盯向纳兰明玉胯部的方向,孩子啊,你可要争气点啊,今晚就看你的了……
正在自酌自饮的纳兰明玉只觉后背阵阵阴风刮过,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袖上洒了不少酒渍。抬头看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遂低了头继续喝酒去,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朝愁去明朝愁。
狭长的眸子在看到特意为海茵使者准备的位子上空空如也的时候暗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箜篌响,圣人醉,胭脂扫娥眉。
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
脚腕间璎珞如翡翠,丹蔻媚,飞天绘,雾寰云鬓美。
舞姬龙膏灯花泪,以黄金销尽一宿魅。
雾雨轻挠美人背,赏丝竹罗衣舞纷飞。
东方夜权作未闻未见,自顾自拿了筷箸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盘中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没办法,身处封建社会上位者的无奈,他不吃底下的人一个个受了惊吓的小白鼠似的筷子都不敢拿起来,这宴会当真过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