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管客气，礼也不能缺。”龙玓东幽黑的两眼望着朱宝，“明天晚上，成吗？”

朱宝缓了缓，“好。”

“那好。”龙玓东笑着摇摇手，转身走了。

朱宝想追，可是鼓不起力气，龙玓东现在的样子，分明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虽然笑着，可是那笑意就像面具罩在他脸上，进不了他的眼睛。

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

第八十四章：开吃

第二天，临近吃晚饭的点，龙玓东和爸打了招呼，又上水果摊拎了进口水果，看见小盒包装的车厘子，显得又高贵也昂贵，他记得的牟清芳爱吃，呵，朱宝对自己家人这么好，自己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另外，他买了两条烟，一条中华，一条万宝路，实在是记不起朱宝抽什么牌子的烟，一来朱宝在他面前抽的不多，二来，朱宝的烟牌子常换。贵的、便宜的，进口的、国产的，都有了。

朱妈妈见到他很是高兴，拉着他左看看又看看，但不知道为什么龙玓东没有了以前熟悉的亲切感。

朱宝不在，正赶着朱好要出门，“东东，你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

“嘿，还真好久不见了。”

“是啊，对了，好好姐，谢谢你上次特意让人带给我中药。”

“中药，”朱好纳闷，想想了，“哦，哦，那是朱……那煮汤什么得还习惯吧？有空泡点喝，对增强免疫力有好处。”

龙玓东挑了下眉，每次朱好说到这个话题就结巴，很明显是有些话不想说，从她刚才的话头接下去莫非是……朱宝。

“嗯，我常喝，一开始不习惯，喝喝就好了，现在杯子一股子中药味。同事还以为我喝补药呢。”

“好好姐，我买了你爱吃的香蕉和猕猴桃。”

“哈，那好，我正好吃一个。”朱好翻着龙玓东带来的水果，看见两条烟，“这给谁啊？”

“朱宝。”龙玓东回答，虽然这么做既客套又生疏，但大抵表示谢意的方法也只有这样了，他总不见得给朱宝一个装辛苦费的红包吧。

“可……”朱好疑惑地看着龙玓东，“朱宝不是戒了吗？他又抽了？”

朱宝戒烟了？龙玓东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没有见他提过，不过仔细回想，似乎朱宝上S城找自己那阵，的确是一根烟也没当他面抽过，只好不自然地笑了笑。

“东东，一会一块吃饭吧。”朱妈妈招呼。

“不用了，我和朱宝约好了上外头吃。”

“是吗？”朱妈妈皱了下眉头，“可他找清芳去了，没说要回来呀。不管了，他要不回来，你就和我们吃。”

正说着，朱宝就回来了，进屋看见龙玓东就笑了，“来了。”再定睛一看就看见龙玓东带来的东西，问，“你买的？”

龙玓东点头，朱宝看了他一会，半笑不笑地调侃了句，“你倒是客气。”

不是客气，还能是什么。

“可惜，我不抽烟挺久了。”朱宝拣起烟，凑近了，低头嗅了嗅味道，眼睛自下而上地盯着龙玓东，额头上皱起一道纹，不善的表情，口气却是遗憾，“早怎么不给我买呢。”

龙玓东知道朱宝在调侃自己，谁会想到有这一天，生疏需要买条烟来当谢礼。

“你买这。”朱宝拣出两盒车厘子，“这可贵着呢。”

“你女朋友不是喜欢吃吗。”龙玓东找到了句可以说的话。

朱宝又看了龙玓东半响，哼笑着说了句，“你倒是记性好。”可听着却是不高兴的意思。

可以选择的话，龙玓东希望不要面对朱宝，或许是自己多心，朱宝的话，隐约着针尖对麦芒的味道。

店是朱宝选的，走在路上，说了两句天气冷，两人就继续不下去了。真不知道以前那么多话从哪里来的，龙玓东笑了一下，侧头发现朱宝看着他，神情莫测，立刻调转头。随即为自己没有理由的心虚感到挫败，难道自己还怕什么吗？

那家店门面很破落，看着很多年没装修的样子，窗户上雾气腾腾，看不清屋里，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就闻着一股香味，不重但很诱人。

屋子里地还挺大的，一桌桌人围着吃的是老北京火锅，紫铜的炉子，像一个个小烟囱似的，一股股白气往屋顶上冒，一下子驱走了寒意。

桌子和桌子中间没有道，两三个跑堂的忙的满屋子转，在人缝里钻来钻去，看了龙玓东他们，就招呼了一声，“您们来了嘿，坐哈。”

坐哈的意思就是自己找座吧。

龙玓东正四下瞅，手腕被朱宝一捏，人不由自主地就跟在朱宝后面，朝着贴墙角的一张小桌走去。虽然不喜欢这种接触，但不好意思甩开，显得自己侨情。

一个四方桌靠着两边墙，就剩两挨着坐的位子，几乎贴着背后的人坐下。点菜单就在桌上，朱宝很熟练的勾画着，看着来了好多次的样子。

和谁呢，牟清芳？朋友？同事？但这个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龙玓东听着背后一桌桌的喧哗。

朱宝扬手叫人，跑堂取了单说了声“稍等”就没影。

朱宝的手又和龙玓东一样搁在桌上，龙玓东没在意叫朱宝一把捏着手腕，手指还使劲地圈了一下。“怎么瘦了，你没好好吃饭吧，都吃些啥了。”

什么话，凭啥你教育我，龙玓东听着朱宝稍显严厉的口气，僵直地抽回自己的手，“没瘦吧，还好。”

朱宝瞪了龙玓东一眼，很不满意。

东西上来的挺快，跑堂一路喊着，“小心呢您，嘿，让一下哈……”，另一个跑堂手里一个大托盘，高高举过头跟在后面。冒着热气的炉子就搁桌上，羊肉、羊羔肉、牛百叶、冻豆腐、生菜、豆皮、菠菜，两碟特制的麻酱，一小碟香菜。

龙玓东看着朱宝夹了一点香菜末扔麻酱，怔了一下，朱宝这是怎么了，烟也不抽了，还吃上了香菜。

朱宝看到龙玓东注视的目光，一笑，“开头不习惯，吃着吃着，习惯了觉得还能接受。”

龙玓东低下头捣着自己的香菜麻酱，也不搭他的话。

“嘿，今天不是你请我吃饭吗，怎么搞得和我绑架你来吃似的。”朱宝不解似，闷闷地说了句。

龙玓东一想也是，自己做东，回头要被自己爸知道，还指不定要被教育呢，当下笑着往锅里下肉，一边回答，“没，这里不闹吗，说话也听不清，多吃点。”夹了筷子羊肉给朱宝。

朱宝看看肉，看龙玓东，挑边眉讥笑，“这倒是我不好了，没找对地方。”

“没，这不好吃就成了。”

“你还没尝味道，怎么就知道好吃？”

这不故意找茬吗，龙玓东默默地夹了片肉，沾了酱往嘴里塞，吞下去，舔了舔唇上沾到的料，笑着说，“真挺好吃的，你吃呀。”

朱宝眼神一暗，随即无奈地笑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你也多吃点。”

第八十五章：结婚

朱宝又几次试图让龙玓东和自己聊天，可龙玓东都叉开话题，比如问龙叔怎么出的事，结果变成了朱宝一人的独角戏，一边吃一边说，龙玓东偶尔笑两下，答应两声，跟捧场似的。

朱宝本来是挺高兴，好不容易见到龙玓东了。可是见到了之后，他又不高兴了，牟清明、谢谢这两骗子，还说龙玓东过得挺好的，还说好好看着他吃饭的，瞧那摸样，好个屁！脸颊都凹下去了，前面握着龙玓东的腕骨，快赶上和女孩子一样了。本来龙玓东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挺注意保养，生活作息，现在倒好，看起来他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朱宝就有点窝火了，更可气的是龙玓东的态度，和龙玓东说话简直是上耐心训练课。他问为嘛龙玓东现在一副刚见了两面的陌生人似的，龙玓东肯定不承认。他也不能发脾气，抱怨龙玓东这么对他，毕竟之前是他惹龙玓东不高兴的，虽然在龙玓东为什么不高兴的问题上，朱宝还有点不确定。

但是这样窝着，朱宝实在难受，他又不是憋精，一直憋下去是要憋坏的。奈不住心头焦躁，要了自己常喝的红星二锅头，小绿扁瓶子的，还逗龙玓东，你也来点？

龙玓东居然还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好。

可把朱宝给气到了，就他现在这样还喝酒？！都忘了是自己问的，恼着说不给，就这么点酒，不舍得。

龙玓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做声。

朱宝真觉得这顿饭吃的太痛苦了。

菜都下锅里了，肚子也七八分饱了，朱宝的酒气就上了头，按说这么点酒，对朱宝来说不算什么，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缘故。

龙玓东正撩锅里的肉，朱宝忽然自顾自得嘿嘿笑，好像是想到了很高兴的事。

龙玓东打量了他一眼也不问，把撩出的肉往朱宝碗里放。

“东东，我准备结婚了，挺快的，在准备了，也就过两月的事。”

！当，龙玓东手里的筷子掉桌上了。

“怎么了？”朱宝诧异的问。

“啊，什么？”龙玓东愣着，没反应过来。

结婚，对，昨晚上，龙玓东就猜到了朱宝有结婚的意思，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两个月是多久，是六十天，是一千多个小时，是八个星期，是……瞬间即现的事实。一时间，龙玓东以为什么都为都不存在了一样，喧闹的声音瞬间消音，时间静止了，世界死了。

“你摔筷子干吗？不高兴我结婚呢？”朱宝的声音隔很远传来，然后周围的声音有轰得想起，如同潮涌龙玓东的脑袋，瞬间世界又炸开了。

“呃……”龙玓东眼转快速转动，慌乱的回答，“没……啊，我不小心……我……”要做点什么，很急切的心情，鼻梁酸涩，看着筷子却觉得陌生，不认识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做。

求求你，不要这样子，龙玓东不知道自己的慌乱失措从何而来，没有可能，我已经不爱朱宝了……不爱他，所以他有女朋友也好，要结婚，都自己都没关系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疼，疼到情愿自己在没听到那句话之前就死掉。他根本不想面对这样的现实！！！

“东东，你做我伴郎吧。”

“啊……什么，你说什么？”龙玓东睁大了两眼，视线迟钝从筷子移向朱宝。

“做我的伴郎！”

“伴郎……”龙玓东重复了一边，无措地看着朱宝，好像在问这个词什么意思。

“嗯。你不愿意？”朱宝很吃惊龙玓东的表现。

“啧……我去结账……”

够了！龙玓东不想听！不想坐在这里！不想看着朱宝开心的样子！不想听他提出这么残酷的要求！他害怕了，拼命想逃开的冲动。

之前，他努力的让自己接受朱宝不爱自己的现实，他一直想的是面对现实，他觉得自己勇敢。

现在，龙玓东才知道真实是怎样，真实远比他的想象，他的认识更可怕，可怕是太阳黑子在眼前爆炸，可怕有把一切毁掉的力量。

“叫他们过来就好了。”朱宝按住龙玓东的手，制止他要离开的企图。

龙玓东觉察到自己的手在朱宝的下颤抖，朱宝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

放过我，不要看着我，朱宝的视线像是能溺死人的水，即便是掉过头，不和他对视，依然可以感受的那视线的压迫，慌乱、绝望、灰败到想死的心情一寸一寸地压上龙玓东心口。

“东东！”朱宝焦急大喊，龙玓东失焦的眼眸迷茫地看着朱宝的方向，对朱宝话没有反应，抚上心口的手颤抖着。

第八十六章：答复

朱宝想起什么，急忙摸出自己的钱包，摸出个小塑料瓶子，倒了几粒药，撬窍开龙玓东的嘴，塞进去，龙玓东胡乱摇着头，抗拒着。

细小的药瞬间不见了，朱宝也不知道龙玓东到底有没有吃到药，一急，使劲捏住龙玓东的下颚骨，迫使他的嘴张开，举着小瓶子直接往嘴里倒，确实看见药进了龙玓东的嘴里，才松了手。

龙玓东闭着眼，嘴里细小的颗粒，化开，一片凉苦，慢慢地随着沁入身体，紧绷胸口上的压力缓解了一点，身体上紧缚的线消失了，但还是难受。

之前的对朱宝的感情被理智关在了起来，理智如同大坝护卫着自己，让自己无视，隔绝了会伤害自己的感情。但是只要朱宝的一句话，瞬间就使理智崩塌了。再完美的防护都抵不过现实的冲击，瞬间被撕裂，崩坏，感情洪流让龙玓东知道自己渺小不堪。

害怕自己承受不了，一次次用理性建筑的安全罩，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想明白了，以为自己豁达了，最后还是失败了，绝望的痛苦真是让龙玓东恨不得自己没有爱上过朱宝，不，根本就不要认识这人！所有的记忆都可以不要，人生一片空白都可以，他不要曾经有过的快乐，没有那些，现在就不会这么伤心。痛的好像心脏被无形的手捏着，挤压着，但是无力反抗，只要不再这么痛苦就好，不想呼吸也可以，死掉也可以。

“东东……东东……回答我，好点没？东东……”朱宝焦躁的声音传进耳朵。

这是现实，龙玓东微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茫茫的，如同雾气，隐约人形晃动……我没有死吗，我还活着吗……为什么，我没有死……

身体被搂的很紧，有些疼，讨厌！既然不爱我就不要这样关心我！龙玓东虚弱地回应，“我……没事。”

朱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真的没事了？还难受吗？”把龙玓东整个搂住在怀里，手温柔地抚着龙玓东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唔……”龙玓东不明白朱宝为什么会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我不爱你，朱宝，你根本不会知道，不会明白我爱你。那么何来的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朱宝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太混蛋了！！！他没有想到龙玓东会有这么大反应，看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紧蹙的眉心，朱宝不敢想象龙玓东如果，如果……这个后果，他完全不敢想象，无法想象，也不想想象。

龙玓东恢复了一点，他不明白为什么朱宝的表情如此严肃，如临大敌，却掩不住的慌乱，仍然想保持着镇定的样子。多奇怪，心脏病发的人是我，可朱宝的样子看上去比自己还糟，他努力地想做出轻松地笑脸，告诉朱宝自己没事了，但是朱宝眼里，龙玓东还是和之前没有多大区别，勉强的笑容只显得他更虚弱不堪。

不容抗拒送他回旅馆，并坚持要留下，龙玓东再三解释自己没事，朱宝还是固执己见。龙玓东累了，心焦力竭，随便，反正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有什么争的。

朱宝在龙玓东床边守了一夜，时不时去探一下龙玓东的鼻息，偶尔微薄的睡意，瞬间又被惊醒，看的眼睛又干又疼，也舍不得闭上眼睛，害怕不想失去的心情让神经紧绷着。

早晨，龙玓东醒来，看见趴在床边的朱宝，手搁着自己枕边，侧了身面对着他，朱宝立刻惊醒过了，像被刺了一刀似，“东东！”手指急急地碰触到龙玓东的脸，龙玓东避开。

朱宝这才清醒过来，双手用力揉了揉脸，抓了抓头发，声音里都透着疲惫，“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