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上——谦少
谦少  发于:2013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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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他睡得浑然不知,大喇喇地躺在那里。我实在是气没处发,反正他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在他脸上捏了两下,确定他不会醒过来。于是在他脸上抽了两下,骂他:“你个混蛋!就知道算计我是吧!”

他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我难得占一回这么大的优势,在他脸上又捏又掐,把平时不敢做的事都做全了。

做完反而更难受了,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反而越活越回去了。被人这样欺负,也只敢趁他睡着的时候搞点小动作。看他大喇喇地躺在那里,顿时想到一个邪恶的念头。爬到他身上,先把他西装扒了下来,把衬衫领口扯开,弄出一副被强奸的样子。

他身材好得没话说,宽肩细腰长腿,皮肤白皙,连青色的血管也看得见,他的脸不是男人的英俊,而是带着点雌雄莫辩的艳,在镜头里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我手机摄像头不怎么好,干脆拿了他的手机来弄,刚拍了两张,那手机忽然在我手里响起来,我一看屏幕,是“郑野狐”三个字在那乱跳。

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床上这混蛋狼狈为奸,没干过一件好事,我正好有气没处出,把电话接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喂!”

“小哲哪,怎么样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吧……”

“你滚蛋!”我大声骂他:“值你妹的千金,你和李祝融两个混蛋!你们除了下药还会什么!”

那边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郑野狐笑得喘不过气来:“哎唷完了,是许老师啊!许老师发飙了啊……”

“滚蛋滚蛋!”

“许老师啊……小哲怎么这么不中用啊,他现在不会是被自己药倒了吧?哎呦笑死我了,我一定要告诉夏知非……”

“你给我滚蛋!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我气冲冲挂了电话,对着躺在床上的那位又拍了十几张照片,犹觉得不解恨,想了想,抄了夏知非和郑野狐的电话,留了一张照片放他手机里,并且留言说:你以后再敢威胁我,我就把照片发给夏知非和郑野狐。

做完这一切,我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检查了一下房子,确定他不会煤气中毒或者着凉感冒,找了一把伞,匆匆下楼了。

外面正是午夜,街上没什么行人了,我不敢回家,怕我妈担心,准备在学校外面的旅馆里住一晚,刚走到学校对面的天桥下,从一辆停在那里的黑色轿车旁边走过去,车门忽然打开,一只手从车门里伸出来,捂住我的嘴,另一个人抓着我的手腕往车里拖!

我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第 32 章

我做了很多梦。

梦里面,我时而在大学里听着教授上课,时而在租住的那间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准备司法考试。偏偏每一个梦都是全身心投入,做梦做得酣畅淋漓,醒来之后比跑了一场马拉松还辛苦。

当然,我从来没有跑过马拉松。

从去年秋天遇到李祝融开始,我已经渐渐习惯了在陌生的地方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很漂亮的天花板,我对装修一无所知,家里不说,读书的时候住学生宿舍,工作之后住教师宿舍,没装修过房子,不知道价格,只知道小幺家那种精致的风格会贵一点。

但是,这个天花板比小幺家的可好看多了。

我还记得,我有段时间喜欢欧洲古典文化,偶然看到米开朗琪罗的西斯廷教堂天顶画,整个人被震慑住了。

普通家庭的天花板,最多吊个顶,四周还雕点什么,这间房的天花板,却是像天穹一样的。穹顶是一幅关于宗教的画,类似于印象画派的色调,黄色的睡莲浮在水中,水里浮着类似于菱角的水草,由灯芯草、某种不知名的淡白色小花过渡到柔软的草地,草地上,漂亮的小精灵相互追逐着,不少精灵簇拥着一个坐在水边的美少年。水边的树林里,一个女神躲在树叶之后,偷偷地窥视这一切。

我看了一会,确定这幅画画的是古希腊神话里那个变成水仙花的美少年。

这完全不像是“他”会喜欢的风格。

房间里太漂亮,简直不像是拿来住人的,欧式的四柱床,象牙白,床头摆着一盘西洋棋,下到一半,大概是下棋的人被人突然叫了出去。

我坐在床上,大概是因为睡了太久,头有点晕。旁边倒是有杯水,就是不知道被人喝过没。

“你醒了?”房间里忽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蒙肃站在门口,手还放在门上,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牛仔衬衫,里面是灰色T恤,从没看见他穿得这样休闲,我眼前一亮。

“今天是五月几号?”我伸手去拿那杯水:“这水你喝过没?”

我若无其事,他更是泰然自若,从墙边的冰柜里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给我:“今天是五月七日,你睡了两天一夜。”

听到这个日期,我的第一反应是:五一长假都快放完了。

不过,在这个地方,五一似乎是没有长假的。

穿好衣服,跟着蒙肃去吃饭,房间外面是条很长的走廊,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大客厅,穿着白衣黑裤的佣人来去匆匆,蒙肃带着我往走廊明亮的一头走,有个非常漂亮的露台,一踏上露台,带着咸味的海风毫不辟易地扑面而来。

我被眼前像007电影一样的海景震慑到了。

蒙肃轻车熟路地替我拉开椅子,自己在我对面坐下,佣人动作迅速地端了食物上来,我伸手去揭,蒙肃动作很快地抢了先,一边揭开盖子一边给我介绍:“这是我叫人按你上次的饭做的。”

盖子下面,是地道的粤式煲仔饭,腊肠和腊鸭铺在晶莹的米饭上,香气扑鼻。蒙肃皱着眉头,低声朝那端饭上来的佣人低声说了句英语,那佣人低着头,想把饭端下去,我连忙阻止:“别,吃这个就好。”

蒙肃脸色很不好看,拿了个勺子,在饭里乱拌了一会,开始百无聊赖地喝起冰水来。

我吃了半碗饭,感觉胃里好受点了,开始关心起四周的处境来。

前面是海滩,左边是海滩,右边是海滩,后面是连天花板都画着神话故事的豪华别墅……

“这是你家?”我问蒙肃。

蒙肃点了点头。

“你家是干什么的?”

“走私。”他言简意赅说完,盯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惊呆地看着他。

“骗你的。”他笑得开心:“我家不做犯法的事。”

“哦……那就好。”

“我爷爷是卖军火的。”

我被饭呛到了。

身为法律学教授,对这种振振有词的家伙,我们有一个统称:法盲。

相比“蒙肃家是卖军火的”这种爆炸性的消息,“我现在身在美国”这个消息,就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力了。

以前听李祝融说过,美国也有几个华人家族势力很大,也是当耳边风,听见就算。但是等到自己亲自见识到这种“势力很大”的排场,我完全被震惊了。

有钱是一回事,大别墅是一回事,卖军火是一回事,但是……听到这样的黑帮家族是华裔,我心里这股莫名的民族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卖军火的家族出了个搞量子物理的物理学家,已经算是奇葩了。

但是,我们在露台上说话的时候,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上来和蒙肃打了个招呼,蒙肃介绍说那是他堂姐,叫Alice,我房间的天花板上的画就是她画的。

据蒙肃说,虽然他们家族里的大部分人都继承了他爷爷的光荣传统,团结一心地卖起了军火。但是他们家里年轻人从事的职业还是很多样化的。像他爸,研究的是军事武器,他搞物理,他堂姐画画,他堂哥的一对双胞胎搞音乐,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我和他聊了半个小时,耐心铺垫了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我问他:“你上个月都没回去上班,原来是回家了?”

“嗯,我停职了。”他云淡风轻地告诉我。

“什么!”我被他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

他只是笑,也不回答我。显然不是开玩笑了。

“那你的课题怎么办?明年王治要调到上面,你就是A组组长……”就算你爷爷是卖军火的,你也不能不升职啊。

“课题给齐景了。”他一副淡定的样子:“我在研究所本来就呆不长,我去那,只是为了了解一些东西。”

怎么听起来像间谍一样的?

眼见着话题被他越带越远,我连忙拨乱反正:“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来,总不会是为了跟着你做研究。”

这个问题,我问起来无心,其实从在这个陌生地方醒来的第一秒,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做了很多个设想。

好一点的,他是有“工作”上的事找我。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没人请同事是用绑架的方式请的。

差一点的,是他为了报复李祝融上次和他的冲突,刻意把我带走。

最差的,是他压根就不是我朋友,从一开始,就有什么阴谋,一直潜伏着等待机会,然后一击即中。这种无妄之灾,和陈柯当初是一模一样的。

其实,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会开口问他。

问了,未必会得到真话,还不如自己观察。成年人之间相处总是这样,彼此之间不信任,不肯直截了当地听对方说话,而是喜欢自己暗地里猜。

要不是自己的设想又被一一推翻,我也不会问他的。

蒙肃喝了一口水。

“你被囚禁了,对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

“那个高干子弟叫李祝融,我查过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双性恋,他的儿子是和美国的一个女明星生的。上个月我父亲的人在替我监视他,我确定他囚禁了你。正好这次回美国,就把你带了过来。你可以在这边找到很好的工作,你的父母我也会妥善安排。还有你的未婚妻……”

蒙肃坐在我对面,他背后是太平洋的寥廓海景,我看着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一张一合,把我的处境娓娓道来。

原来,都已经过了那么久。

久到,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被“囚禁”了。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竭力地达成一个让自己和李祝融都满意的协议,我坐在天台边上威胁,我和林佑栖费心算计,我竭力安抚李祝融,我这样懦弱地周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逃不了。

我逃过一次,被从C城废旧的防空洞里刨出来,住了三个月的院,肋骨断掉两三根,至今咳嗽带着回音。

我太清楚李祝融是怎样地只手遮天,我没有说不的权力,我不能死,就算我死了,留下父母和朋友,算什么?所以懦弱也好,作践也好,我是法学教授也好,我是A组的许煦也好,我都没有说“不”的权力。

而现在,这个叫蒙肃的人,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你现在是在美国,你逃出来了,你的父母,朋友,都不会受到牵连……

果然,海风还是太大了,风里都是沙子。

蒙肃张开手臂,像一个最温和最善良的朋友一样,给了我一个拥抱。

“放心,一切都过去了。”

第 33 章

在蒙家待了两天,期间没有看到除了Alice之外的任何一个蒙家人,问蒙肃,他说家人都住在美国本土,没人往这海岛上跑,让我先好好玩两天,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再做别的计划。

第三天,来了个不速之客。

虽然刚刚睡了个两天一夜。时差却好像一直倒不过来,每天睡到十一二点。这里天亮得早,感觉大半天时间都被睡过去了。

五月十日,天气晴朗得很。我找了件长袖的衬衫穿着,想下楼去海边玩玩。

在客厅里碰到了Alice,这姑娘经常神出鬼没的,而且精神头不太好,苍白脸,一天到晚总像是飘着的。蒙肃不说,我怎么也猜不到那天顶画是她画的。现在知道了,反而觉得她“飘”得有理。艺术家嘛,总是要有点神神叨叨的,不然反而不正常了。

她虽然经常画画,视力却好得很,我还没看到她,她就看到我了。用她那飘着的声音问我:“Nick,你要做菜吗?”

蒙肃那天不肯吃煲仔饭,我只好弄了一顿拌饭给他吃。被这姑娘撞见,她对我们吃的拌饭很好奇,好在做了不少,我弄了一份给她吃,这姑娘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不停喝水。后来我才知道,Alice就是传说中的香蕉人,外表是黄种人,里面全是白种人。连饮食习惯也是完全西式的。

但是,经过这件事,她对我的印象,就变成了一个中国来的厨子——这姑娘是城堡里养出的公主,对一切外来事物充满好奇。我每次做饭,她都在一边看,有时还问东问西,很有兴趣的样子,我只怕她以后会把圆白菜画到画里。

“我刚起来,还不饿,等会做。”

“那你做菜的时候叫我。”

我点着头,还没回答她,她已经“飘”得不见影子了。半上午了,蒙肃估计又跑到实验室里去了——我在这里醒来的第一天,他就带我去参观了他的实验室。其实在A组呆久了,我对各人的研究风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蒙肃显然是单打独斗型的,像别人传的科学家故事里那些喝墨水煮手表那些废寝忘食的故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他和我是不同的人。

我正感慨着黑帮家族素质高,人才辈出,背后忽然传来一口字正腔圆的京片子。

“这柜子放楼上,箱子给小蒙,甭乱碰,当心炸死你们。”一阵放肆的笑声之后,又有许多箱子被扔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穿着靴子重重跳到地上的声音,某人大踏步我把,走了进来,大声笑道:“小蒙呢,不会真在准备……哟,这是谁啊!”

要是不回头,我还真以为是郑野狐追过来了。

但是,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穿着高帮皮靴,一身劲装的外国青年。

“哈!我说怎么不让我来呢,原来家里藏着人呢!Alice!出来个人给我介绍一下啊,这素不相识的,我怎么好意思勾搭呢……”

我只听见“嘭”地一声,我只看见蒙肃像一阵风一样从我身边卷过去,手里举着一支手枪,直接顶在了那青年的额头上。

我从来没看见蒙肃这么风度尽失的样子。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他盯着那人的眼睛说道。

那青年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举起了双手,仍然用字正腔圆的京片子说道:“当心走火哦,小蒙。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蒙肃说的那两句英语,应该是:“Shut up,liar。”

在那个青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我,高举着双手从这栋房子里退出去之前,我都没有猜到他是谁。

事实上,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猜到他是谁。

日子像水一样流走了。

一直到五月中旬,我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我的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我以前还没有这样地容易疲倦过。

但一直住在蒙肃家里,也不是办法。

我英语太差,当初读书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要学英语,等到要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蒙肃和我开玩笑,说让我当他助手,他给我开工资,等我适应了之后,再去外面找工作。

他甚至昧着原则夸我,说:“许煦,你不用担心,以你的能力,美国人会抢着要你为他们工作。”

我笑,说:“我没有绿卡,不被抓走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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