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鹊君——如鱼饮水
如鱼饮水  发于:2012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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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你是男是女,是小孩还是老头子!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我都等你。”李思骁隔着衣料亲吻着闻重的腿,一路向

上,待到腰间时闻重伸手抵住了他的额头。

“你又在耍酒疯了。”闻重推开他站起,“我让山阳送你回李府。”

李思骁一把抱住他的脚,闪动的眼光透过额发的遮掩射来,“闻重,你明明那么孤独,为什么还能十年如一日的过下去

?”

“我有许多重要的事都没做完,没闲暇想些旁的。”闻重往前迈不动步子,放下衣摆道,“你不想走就去我床上睡,我

有文件没看完,你可以一觉睡到天明。”

“每次喝酒都跑来跟我耍酒疯,你也稍微节制一下吧。”闻重拖着匍匐于地的李思骁,无奈叹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到了七夕佳节。

盛夏的夜空中星光璀璨,闻重刚刚放下笔,舒了口气,荷花便敲门进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莲子羹,放到闻重书

桌上。

“大人,这是今年新下来的莲子,知道您喜欢清淡的,做了给您解解暑。”荷花怯怯地笑着说。

“有劳你了。”闻重谢道。见荷花站住不走,他问:“荷花,你还有什么事?”

荷花低眉顺眼,绞了会儿衣角,才道:“大人,明天就七夕了。阿呆他不知听了哪家孩子说了,吵着要上街逛……山沟

里的娃子没见过啥世面,奴家就想、想带他上街走走。”

“让阿呆多出去走走好,你们明天去吧,不用管家里的事了。”闻重道。

“谢谢恩公大人了,谢谢……”荷花连连弯腰。

“荷花,不用这么客套的。”荷花来了闻重家中一年多了,依旧处处小心翼翼,闻重总劝她不要害怕别人脸色。不过她

过去在曹村是怕惯了,总也改不了。

两人正说话间,阿呆却推门跑进来,直扑到闻重膝前,叫道:“伯伯,上街,阿呆。”

“阿呆,你怎么能随便闯进闻大人书房!”荷花急得上前揪他。

阿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蹬腿一边大哭:“娘凶!伯伯,带街上,阿呆,买花瓜!”

“阿呆,地上凉,快起来。”闻重抱起他,“伯伯带阿呆上街去,给阿呆买糖吃,好不好?”

“糖——”阿呆口水流出来了,也不闹了。闻重把他交给荷花。待这母子二人出去,闻重重新坐回桌前。

十年前的那个七夕恍如昨日,天衍欢叫着四处乱跑,如同一只出笼的小鸟。天衍为了买并蒂莲和他走散,还戏弄地说要

和他百年好合。

当年戏说百年好合,如今却是十年陌路。

今昔何夕兮?

情随事迁,不堪君问。

第二十三章:再逢七夕

“七月七日京城路,良辰良景四方人。天上星河恨泪眼,人间灯火眷红尘。”

闻重走在后面,望着前面拉扯的荷花和阿呆,漫不经心地听着歌坊里似有似的无吟唱声。潘楼东去十字街,京城里人叫

做土市子。如今七夕佳节,两边依旧琳琅满目。闻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阿呆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什么都新鲜,伸手便拿,被荷花训斥着放回摊上。阿呆走了几步,就扑腾坐在地上

哇哇大哭起来。街上路人都看这母子俩,荷花胆小,顿时噤若寒蝉。闻重晃过神来,几步跟上,抱起阿呆。

“阿呆是个爱哭鬼。”闻重故意说。

“阿呆不是!”痴儿争辩道。

“怎么不是?把小爪子拿下来给伯伯看看!”闻重拉他揉眼睛的手,阿呆立刻眯眼紧鼻做出一张笑脸。“哎,阿呆还真

的没哭啊。”闻重笑道。

“没哭!”阿呆手舞足蹈的在闻重怀中乱动。

荷花这时也放下心来,三个人继续逛着夜市,渐渐走入热闹的中心。铁屑楼这里已经许多人驻足,原来店家正要放烟花

只见铁屑楼下街上几个大花炮,三个伙计摆弄着,一会儿工夫,三个人匆匆跑开。只听“嗖”的一声,一束光蹿上夜空

。所有人的头都高高仰起,期待的望着。

然后一声巨响,漫天红雨,纷纷洒落。深蓝色的夜幕中,这明亮的灿烂的人间星火让众人欢呼雀跃起来。

阿呆在闻重怀中拍掌大叫,而闻重也不禁受到了这欢闹气氛的感染,脸上漾出浅浅的微笑。

天衍低下头时,余光瞥到的,正是男人仰望夜空的侧脸和唇边温柔安详的笑容。

一瞬间,万籁倏然远去,万家灯火骤然失色。天衍的眼中,只有男人含笑伫立的身影,宁静而优美。

一旁的墨青蓝看见天衍失神的目光,循着望去,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他猛地推了天衍一把,自己却先走过去,“闻

大人,真是巧,您也来看烟花了。”

闻重收起仰望的目光,注视墨青蓝,又看到了他身后走过来的天衍,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荷花见了两个陌生的男人,躲到了闻重的身后。阿呆转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墨青蓝。

墨青蓝俯身逗阿呆,“你几岁啦,怎么还让爹爹抱着呀?”没想到阿呆又哇哇的大哭起来。

闻重把阿呆交给身后的荷花,对墨青蓝介绍:“这位曹夫人是我的乡人,携子来京寻亲。寻人不遇、盘缠又不够了,所

以暂时住在我那里。”

“青蓝真是失礼了!”墨青蓝连忙躬道。荷花没见过这样场面,只搂着阿呆一个劲儿地往闻重身后钻。

“闻大人,既然这么巧遇着了,一同上楼用些酒菜如何?我已在楼上定了雅座。”墨青蓝微笑道。

闻重刚摆手尚未能出口推辞,墨青蓝却把脸凑到阿呆面前,嘟起嘴道:“小哭鬼,想不想吃糖?”

“吃!”阿呆止住了眼泪,双臂乱动找墨青蓝。

“走,哥哥请你吃糖!”墨青蓝从颤抖的荷花怀中一把抱过阿呆,灿烂一笑跑上楼去了。

“抱歉,他就那副德行,”天衍对闻重说,顿了顿,又道,“难得佳节,一起吃顿饭吧。”

闻重点点头,让天衍先行,随后带着荷花一起走上楼去。

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天衍与闻重对面坐,墨青蓝和荷花母子坐于两侧。

阿呆先伸手去抓蜜饯,荷花急得拉他,墨青蓝却道无妨,笑眯眯的把一盘蜜饯放到阿呆眼前。

待温过的酒上来,墨青蓝便举杯先敬闻重道:“青蓝在成都府时便久闻宰相大名,没想到今日有幸能与您同座。”

闻重却不碰酒杯,略欠身道:“墨大人,对不起。我一直不喝酒。”

墨青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天衍举杯碰了墨青蓝的酒杯一下,“闻宰相从来不喝酒的,你非要敬,我替他干了吧。”

说完一口饮尽。

“宰相大人不喝酒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墨青蓝也喝掉自己杯中的酒,笑道:“我记得有人跟我说闻大人酒量很好来着

。”

“青蓝,你又来诓人了,”天衍哑然失笑,“自从我认识闻宰相,就没见他碰过酒杯。”

“那就是丰饶酒店的掌柜诓我了,”墨青蓝似乎在生气,“他急着把店盘出去,我正好有个亲戚想来京开店。我嫌他店

面小,他却跟我说连壮武将军和闻宰相都来店里喝过酒呢。当时他说得天花乱坠的,说闻大人怎么怎么千杯不醉,李将

军怎么怎么甘拜下风之类的话。这样看来,他只是急着要钱信口雌黄罢了。”

这一次轮到天衍的表情僵硬了。

闻重似不在意,对墨青蓝道:“丰饶酒店的掌柜没骗墨尚书,我确实与李将军在那里喝过酒,大约是十年前的时候。”

“怎么会,闻大人可是滴酒不沾的。”墨青蓝眼中含着盈盈笑意。

闻重无意解释,天衍沉默不语,满桌只听着阿呆啃雕花蜜煎的声音。

墨青蓝微微偏着头,从酒杯间悄悄观察闻重。这个人没有昳丽的容貌,不着华丽的服饰,在人群中扫眼而过绝不能让人

驻目。然而,只要稍稍观察他的举止,听他说几句话,便再难将此人忘怀。这个人的端庄平静就如同旷阔的深海一般,

澄之不清,扰之不浊。

酒席间的尴尬被痴儿的叫声打破,他听到了楼下卖糖人的吆喝声,急得从荷花腿上跳下,叫嚷道:“阿呆吃糖人!伯伯

!”伸手拽闻重的衣袖,荷花拦也拦不住。

“阿呆要吃糖人,伯伯带你下去买。”闻重起身,弯腰拉着阿呆的手,转而对天衍、墨青蓝道:“多谢墨尚书款待,闻

重告辞了。”于是被阿呆拉着,荷花随其后下楼去了。

墨青蓝目送三人离去后,回头正看见天衍眺望着盈盈星河。他笑而不语,默默喝自己的酒,任天衍心中波浪翻滚。

第二十四章:误会重重

七夕之后,皇帝帝宠幸吏部尚书的传言更盛行了,然而夹在在市井闲谈中的还有关于闻重和荷花闲言碎语。荷花孤儿寡

母寄居与闻重这个单身男子家中,确实容易让人多想。闻重本人素来不会被别人的议论左右,只是荷花显得愈发的怯懦

孤僻了。

这样看来,终究是要想个办法的。闻重站在后院走廊中沉思。

正当这时,他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山阳跑来尚未开口,紧跟着的李思骁就出现在他面前了。李思骁从来不是循规蹈矩

之人,两次三番酒气熏天地闯来闻宅,早已让山阳深恶痛嫉。

闻重在澶州治水时受了寒湿,腿脚一直不便。三年前便想雇个家丁,能帮着做些杂务。山阳来应招,说自己是京城人,

父母双亡,家住小巷口。那时山阳虽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然膂力惊人。闻重留下了他,日子久了两人也习惯了彼此

性子。闻重教他识了些字,他也俨然成了闻重家人一般。

山阳扯住李思骁衣服,李思骁竟甩不开他。正要恼羞成怒一掌打去,被闻重上前拽住。闻重令山阳退下。

八月的夜晚透着秋日薄薄的寒意,苍白的月光落在沿廊上。

李思骁额前的长发挽到了头上的发髻中,一双悲哀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闻重。

“你已经忍了我很久了吧。”他极轻地说。

“如果十八年前你没有救我就好了。”他轻轻地自嘲道。

“思骁,你在说些什么?”闻重细看他,发现他面色苍白,眼神清醒。

“你一直希望我能在皇帝和昭王针锋相对之时,成为他的利剑。为此,你可以忍受我十几年的纠缠。”李思骁深深地呼

吸着。

“明日我便去同城,不将北军打出边塞,活捉他们十个上将军,我便不回来。”李思骁苦笑起来,“闻重,其实你本不

必去请皇帝下旨的。只要你对我说,滚到天边去,把北军杀光再回来,你便不用再见到我了。”

闻重此刻蓦地一阵心悸。天衍竟背着他把李思骁支出京城赶到北方去,天衍究竟在想什么?闻重思前想后,七夕那日酒

桌上墨青蓝的话突然飘过了他的脑海。他与李思骁喝酒,是想为天衍拉拢他,只是这般心思不愿说给墨青蓝知道。天衍

那时沉默不语,闻重看得出他心有芥蒂。只是印象中天衍素来欣赏李思骁高强武艺,闻重想不出自己与他喝酒有何不妥

。不论如何,决不能让李思骁怨恨天衍,他麾下的骑兵战马,是闻重精心挑选的锐中之锐,二人一旦反目,后果不堪设

想。

“思骁,别再说这般气话了。”闻重不作辩解,叹道:“为何你要苦苦纠缠于这些儿女情长,大丈夫应当以天下为己任

,建功立业才是啊。”

“闻重,闻重,十年了,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李思骁突然踉跄着退了几步,怆然泣下,“在你的心里,景天衍,就

是一切。”

“思骁!”闻重心中慌乱,向他走去却被阻止。

“你当我认识你闻重才一日吗?你就算心中厌恶,也绝不会背地做手脚的。我等着你争辩,等着你叫我留下……可你什

么都不说,你护着景天衍,你不惜让我恨你也要保全他。”

“闻重,你不必再说了。到此结束了。我不会再爱你。”李思骁静静地说,慢慢的转身离去。

“思骁!你等一下!我……”闻重面色苍白,抓住他的手臂。

“闻重,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了,你要自己留心昭王一党。明日我巳时出京,但你不要送我,因为景天衍会来

。”

李思骁拨开闻重冰凉的手,走出月华,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中。

闻重一夜恍惚,直到天明才合眼。

他想起那一年除夕,自己孤身一人,却被李思骁拉去喝酒。乌篷小船中,两人把酒言欢,尽诉心曲。闻重突然省到,自

泰明帝辞世,自己能与之喝酒交心的,竟就只有李思骁一个人而已。

他最初把李思骁看做故人之子,后来当成天衍的筹码,最后苦恼于他畸形的爱慕。

然而闻重竟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二人相知相交了十几年。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简单而纯洁。

李思骁是他的朋友啊。

闻重起身时是卯时三刻,离李思骁走还有近两个时辰。他昏昏沉沉的穿好衣服,叫山阳驾车,直奔封丘门。

车子一路飞驰,到了封丘门。整个城门前空荡荡的。

闻重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他下了马车,想找个地方等李思骁来。然而刚走了几步,便见到一匹白马碎步走来,马背上

是面无表情的天衍。

闻重抬头凝望他,干燥的唇动了动。

“你来晚了,他卯时刚过就走了。”天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音调平淡而干枯。

闻重不再看他,微微低着头。他想起,十年前自己去澶州治水之时,为了不见李思骁,也是早早的就出了城门。昨晚他

故意告诉自己巳时离开,其实却是卯时出城。闻重突然明白了自己当年是多么残忍绝情。

他伤害了他许多次,他却只伤了他这一次。

天衍对李思骁心怀芥蒂,闻重前来相送,必然惹火烧身。李思骁知道闻重必然会来,告诉他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两个时辰

。然而闻重悔恨交加,早早赶到了封丘门,仍是与天衍相见了。

李思骁的苦心,闻重此刻全部了然。

他安静地走回了马车,让山阳赶回去。

天衍倚马,冷眼望着马车卷起的尘土。他一直都以为闻重的心中,只有已故的泰明帝而已,所以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

他都无法走进闻重的内心深处。

他此时突然发觉他错了。原来占据了闻重这颗心的,竟是这个叫李思骁的男人。

他冷笑一声,策马狂奔而去。

第二十五章:荀瓒之死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闻重身子微倾,倚靠在壁上。知枢密院事荀瓒已连着两次没有上朝了。

九月初,从大名府起挖掘的东流河道放水通流。大河分出了二股,然而主流依旧走北河道。历经十余年的挽河东流再次

失败。当初荀瓒曾当着天子之面立下军令状,若挽河不成,便辞官领死。

挽河失败的消息一出,据说荀瓒当时便昏厥在地。闻重素来知晓荀瓒,他心高气傲,如今急火攻心,一下子便垮了。当

年,荀瓒和闻重是泰明帝的左膀右臂,两人共佐先君,与北国打了不少响亮的大战。如今荀瓒病如山倒,闻重禁不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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