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朋友拍了拍方向盘,咳了咳声:“呃,阿雍至今还是单身贵族。他要是结婚了,我才觉得奇怪。不过,你的声音……听着有点
像男生的。”
在我还未开口之前,庄纪雍已经抢过了话,十分淡然地说:“他最近喉咙不好。”
“嗯嗯。”他朋友了解地点点头,眼神不怀好意地在我和庄纪雍之间打量,笑得十分荡漾,“我以为你性冷淡,没想到……哈哈
,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性。冷。淡。我瞄了一眼一脸淡笑的庄纪雍,心里狠狠地唾弃,他丫的根本就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多好不好?!
不过在那厮面前,我似乎都不敢出口反驳,只能把不悦往肚子里咽。
一路风光,不知滋味。
他朋友有一句没一句地盘敲侧问,我咳了咳声,故作沙哑:“我喉咙最近不大舒服。”那魂淡的朋友,终于闭上了八卦嘴。
由此可见,庄纪雍有时候的话,还是有所作用的。
车开到山东的时候,他朋友的一个老主顾有急事,他朋友把我送到了动车车站,替我买完票后,匆匆离去。
我撇撇嘴,没说什么。
哪能说什么啊,在这个道路以目、世风日下、世态炎凉的社会,肯送我到山东就挺不错的以青年的。不能埋怨人家什么的。
我乖乖地搭了动车,卷起铺盖,回我浙江去。
浙江的天空蓝得很逼真,云朵白得很天然,多好的一块自欺欺人的地儿啊。哪像这天津的……棱角锋利,挖了血肉,让人听听撕
心裂肺的呐喊。
进了外省,手机卡不在服务区内,我直接关了手机,去玩PSP。
几个小时后,差不多快到杭州了。我换了卡,刚开机,手机里浮出一大堆信息。有家人的、朋友的问候,还有庄纪雍的。中国移
动来电提醒‘139xxxxxxxx’占了半壁江山。
我握着手机,手心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在通信录里一个一个地搜寻庄纪雍的号码。我有点惴惴不安地想着,应该还存着他的号码
吧,还好最终侥幸地找到了‘魂淡’的一栏,拨了出去。
那厮一接电话就劈头盖脸地骂过来:“路秋涵你脑子是被狗吃了还是怎样?你都一大学生了,能让人省点心么?!动车最近闹得
凶,你别跟我说你一中文系的人不清楚!现在给我马上下动车听到没有?!”
“……快到杭州了。”我瞄了一眼窗外熟悉的风景,腹诽着难道他要我跳车不成。
“马上下车,我不重复第二遍。”手机里他的声音有点低沉,“路秋涵,听到没有?”
“……不用了吧。快到了。”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路秋涵。”
“呃,嗯。”
“你根本就是没心的。”
“呃,嗯。”
“你他妈的给我下车听见没有?!总是受你似冷似热、似离非离的态度所支配,我已经无法再维持淡定下去!当初离开的人是你
,现在你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把我的生活搅成一锅乱粥。你他妈的还能心安理得地把责任甩得一干二净么?!”
“……”
“……”沉重的呼吸声。
“……杭州到了。”我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
“……”
车到站的时候,人海汹涌地泼下来,一片盛大的喧哗。
黑压压的人群里,我听见自己轻若蚊音的声音:“庄……”有点难为情,有点局促,有点紧张不安地讷讷开口,“其实……”
“呃,我爱你。”
23.我和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表白,却沉入荒芜的嘈杂中,无人可以听见。
我几乎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它像被悬空了般,让我无限紧张。
换来了,是冰冷的女声:“用户已挂机,请……”
通话已结束。
我把手机扔进兜里,扬了扬下巴,硬是把眼眶里堆起的灼烫给逼了回去。
路秋涵,你以为你在演狗血剧情,末了还给观众来点梨花带雨哈?!
回到自己在杭州那儿租的房子里,收拾了几样东西,我打算回家一趟。
老家的街头巷尾什么的,依旧有吆喝凉面、四果汤和烧烤的小摊。不知道东郊左边第五家小吃店的炸酱面,会不会因为物价上涨
而提高价格呢。这是个问题啊。
我路过第一中学的时候,看到补课班的学弟学妹聚在几家小吃店前。校内的学生,有的还隔着黑色的栅栏,往外面递钱,而外面
人把一份打包好的便宜炒米粉递过去。
总有那么多人重复着我们的悲剧和喜剧。现实那么残酷那么冰冷,他们的脸庞那么青涩那么美好。
我觉得我果断老了。
回到省城的家里,我妈有点吃惊地打开门,但是眼底透露出欣喜。她把垂落的刘海捋到耳后,偏着头,没好气地说:“老路你少
玩点斗地主,自家儿子都回来了你还玩个什么劲儿。”
我妈说话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鱼尾纹多了许多。再怎样高档的化妆品,都挡不住岁月的侵蚀。
我爸在书房里远远地应了一声:“涵涵回来了啊?行,等我把这局赢回来啊……你看,这、就快下完了哈。”
“爸,我不急。”我边换鞋子,边冲书房喊,“你只管下就成。正好小慧要天津的麻花,我给她送过去。”
“送什么送?”我妈怪嗔地看了我一眼,“给我一边休息去,我给她送过去。”她摸了摸我的头,心情非常好,“乖儿子,你赶
上了你妈包饺子的时候,今晚咱吃蒸饺。”
“妈我不吃肥肉,你别给我说里面有肥肉。”
“有吃的就不错,还敢嫌七嫌八的?”我妈一巴掌往我后脑勺上招呼,“给我把一身灰尘洗洗,换了睡衣,回你床上去。”
我把袋子递给她,撇了撇嘴:“那成,你去吧。我去洗澡。”
洗完澡,一觉睡醒,已经七点多了。
客厅里的电视音量开得很低,隔着一扇门,几乎听不见。我下楼的时候,我妈给我喝了碗莲心汤,热热的,却苦得要命。她从冰
箱里拿出饺子,给我做蒸饺。
我问她吃了没。她说吃完了。
我问爸呢。她说下面溜达去了。
生活平静温馨而安宁。
可是这样的生活令我觉得孤独。
在我被迫成长、被迫独立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进入我爸妈二者亲密吻合的二人世界。
我们虽然血溶于水,但是隔了二十几年的差距。二十几年,足以成为一个巨大的沟堑。
我知道,我和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
24.扯破所有的伪装
我提前回到了杭州。
一回来我就打电话给顾怀泽,还没骂他骗我说庄纪雍结婚生子,却被他一句话骂回来:“路秋涵你死哪里去了都不跟人吭一声!
庄纪雍那死断背找你找得快疯了!”
“我?……我回我爸妈那里去。“
“你在杭州吗现在?”
“呃,嗯。”
“……乖乖回你杭州的窝去等着!”他干脆利落地掐断电话。
我怔怔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拖着行李箱,站在车站牌下等车。
在刚进入小区门口的地方,我接到庄纪雍的电话,他问我在哪里。
“哈哈……”我干笑几声,一本正经地严肃回答,“我正在我香港姑妈家看电视呢。”战线拉那么长,足足横跨了好几个纬度,
我还真不信他大爷的能赶到香港来。
“……”手机那边沉闷了许久,淡淡的声音传来,“秋涵,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石破天惊!
我停下脚步,把视线放远。
远处黑色的路灯下,俊美的男人站在那里,眼神淡淡地往这边看过来。
我提起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感觉自己仿佛正迈向一个不可预知的地带。
他瞄了一眼腕表,微微一笑:“从香港到杭州用了六分钟。”漂亮的唇角轻扬,“这速度,说是流星赶月也不为过。”
我僵笑。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秋涵。”
“……”我握着行李箱的右手有些无力了。
“我想,我依然和过去一样。”他微拢了眉头,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语气,突然地,他扣住我几欲逃脱的右手,“一样地喜欢你。
”
“你也觉得那只是喜欢啊?”我皮笑肉不笑,用力抽回右手,行李箱像被抛弃的尸骨一样,直挺挺地倒在苍灰色的水泥大地上,
黑色的外表散发着禁制的气息。扭了扭发红的手腕,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喜欢挺胸翘臀的女人。很可惜,你不是。那么,
我们就Byebye吧。”
摆明了自个儿的立场,我没打算再跟他耗下去,弯下腰,刚想去抓行李箱,却被那魂淡抢先一步拿走。
我不觉得生气。我只是觉得,这翻来覆去的纠葛,我已经厌倦了,悲哀了。
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给我个回答成不。
那厮很淡定:“我要你和我再一起。”
我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在一起?”
“因为你爱我。”他定定地看着我,黑色而深邃的眼睛似乎要把我淹没了。
我眉一挑,讽刺地笑:“几年没见,你自恋的本性倒是没少半分。你以为你是埃及艳后,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要匍匐在你的脚下
吗?我已经把话放得很清楚了,我对男人没兴趣!这个社会,从未真正地,留给这种畸形的爱情,一寸应许之地。它是这样子,
我也是这样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淡声道:“我知道。”
“很好。”我弯起眼眸,笑容的弧度很饱满,像积蓄了满满的水分般。我飞快地说了一句:“那把行李箱还给我,我们就分道扬
镳吧。”
摇了摇头,他沉声,坚定地说:“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再走掉了。”
“……”我怔了怔,愤怒地抛下一句,“变态啊你。行李箱送你还不成,我不要了!”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张皇失措,十分狼狈地转身就跑,跑回租的房子里。
那厮跟猫追老鼠似的追着我,可惜手里的行李箱大大地降低了他的速度。
那厮追上了楼,铁皮做成的防盗门不停地被他敲打,惹得整栋楼的居民都怨愤。
先是哐哐地砸,然后是闷声地踹,接着是零星的敲落声。
最后,渐渐地,停止了。
很久很久以后,再也没有响过。
25.爱情的应许之地
再也没有响过。
他走了吗?
他走了吧。
该死。
滚吧滚吧!
……混、蛋。
……
我推开门。他看着我。
眼神暴戾、凶狠、悲哀、温柔。十分复杂。
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的表情是不是充满漏洞的无措。
他突然一把把我拽入他怀里,灼烫的吻狠狠地压下来。
傍晚的残光从这扇门静静地流淌出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像四年前我和庄纪雍看过的老旧电影。和他深刻的吻。
我伸出手,慢慢地靠近他的肩膀,睫毛轻轻颤抖着,青涩地回应他。
……后来。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我问庄纪雍,为什么当初他敲了那么久的门还不肯离开。
庄纪雍咬着我的耳朵,濡湿的舌尖带起酥麻的感觉,惹得我一阵颤栗。他微微眯着漂亮的眼睛,语气淡然又无奈,如果我就这么
走了,会读者们乱刀滥砍的啊。
我‘哦’了一声,然后一脚干净利落地把他踹下床。
亲爱的读者大人们!!!……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厮……很欠调教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