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9XX年10月20日,我正式以书面协议的形式成为了艾平达的____(填空题),这一天晚上我第一次接触了所谓的高档次聚
会场所,在硝烟滚滚热浪阵阵的夜总会二楼大舞厅里,正跟随一个相貌周正的侍者走过旁边侧梯的我看到了舞厅中央的
高台上正在跳钢管舞的女郎身着火红色的比基尼,动作热辣色情,现场干柴烈火,即将失控。关键时刻,几个保镖式的
人物往放音处走过去,说了几句话后,震耳欲聋的乐曲立刻变成了华尔兹,舞池里的人们仿佛商定好的一样,迅速组队
,一男一女开始了优雅的舞步,而那两个女郎眨眼就消失了。
艾平达说道,例行检查,不知道哪个笨蛋报警了我们走吧。
果不其然,得到群众举报前来查看色情演出的警察同志到达方天娱乐城时,看到的是人民大众在精神文明建设的良好形
势下享受高雅文化并其乐融融的景象,困惑,他们脸上是真正的困惑。我同情他们,非常同情。
其中一个警察外衣大敞着,嘴里叼着个稀罕的黑色烟嘴儿,吊儿郎当和酒吧里的女人说话,他满脸胡子茬,看上去约摸
40出头,我特别注意他的原因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摸了一个女人的大腿,极其隐蔽熟稔的动作,流畅度非常高。
我恶心这一切,目光有了强烈的依赖性,我抓住艾平达的衣角,还好,这儿有我比较熟悉和能够接受的人和味道。艾平
达没有转身,伸过手来拉住我,说道,“上次你去我家的时候很镇定啊,别害怕。”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们走进一扇金灿灿的大门,沿着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往尽头走去,我无暇欣赏墙壁上悬挂
的赝品世界名画(其实很多都是走私偷窃来的真迹),这种地方竟然堂而皇之挂着梵高的《向日葵》,非常严重的亵渎
!
“看不起你我就不会和你定协议了,”艾平达停下脚步笑道,“有时候你挺笨,怜生,和我签订合约的人,你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
来,我请教下你们看到上面那句看似深情款款的表白时想到的是什么。永恒?矢志不渝?对,我们在小说里经常看到这
样的告白,通常会把人感动的稀里糊涂,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艾平达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也许我的推测不足以说服你养成多年的语感,那么就请他亲自说出来好了。
“你想一辈子养我?”
“瞧,你又开始笨了。你搞错了。”艾平达重重一叹气,笑容却没有消退,当着那个一直垂手候立一旁的侍者,说道,
“我们没有永远,我以后要娶的人不是你,协议迟早会作废。但,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跟第二个订立协议。你明白了吗
?”
请问,你明白了吗?呵呵,你还是没有明白,不着急,艾平达句句话里都是苦与累,无奈,你也许读出来了。无奈啊!
面对他不爱的人,根本不需要花心思去束缚对方。面对他没有自信爱的人,他唯一能约束对方的手段就是那看似荒诞的
书面协约。如果钟秦这块石头永远不开窍,我就跟定艾平达了,我欣赏他的处事能力高瞻远瞩的本事。(到底谁是主角
啊!强烈要求上场——钟秦怒注)
“我认为使用嫁字儿会比较好。”
“你想得到是非常美。走吧——”
末尾的另外一扇金色大门内,便是VIP聚会的天堂。艾平达走到门口掏出卡一刷,门自动开了。大厅里没有多少人,并
且基本上都隐藏在光线昏暗的角落,禾嘉禾见到艾平达,笑盈盈走上前来,握手,微笑,很得体。
一进包厢,禾嘉禾便上了密码锁,想必是有要事要商谈。我环视一下这间房,客厅里一角有个小型吧台,家具全部是黑
白搭配,正北的整面墙上是圣母浮雕图,下方却赫然摆放着一把日本武士刀。东西合璧,搞不清是怎么想出的搭配。
“林先生最近还好吗?”禾嘉禾扯掉领带,往吧台里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并用眼神讯问艾平达要点什么。“请过
来坐吧。”
我并不回答,因为我压根不知道答案,并且毫不关心。林轩不好就不必召见我,多省心,我求之不得。
禾嘉禾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我父亲三番两次邀请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以——还以为林先生……最近可能很繁
忙。”
我和你一样这么衷心地希望。我笑了笑,坐在高椅上,说道,“或许,或许吧。”
“前段时间,林先生来方天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我们感到十分抱歉所以想找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
我此刻还在想,难道是指上回林轩胳膊受重伤的事情?呃,我太不愿意回忆那一次惨痛的经历了。但禾嘉禾接下来说的
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感到不寒而栗。
“关于那包海洛因,是我们的员工自己携带入场的,和林先生完全无关。那次真是对不起了。”
我在听天书逻辑关系搞不清楚,向艾平达求救,他却晃动着手中的葡萄酒,安静到差点就要没有任何存在感了。我思前
想后,还是完全不明白禾嘉禾在说什么。
“况且人也收拾了,就请林先生……别在意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合作,不是吗?”
靠,我真怀疑禾嘉禾在背台词,他在对这空气自言自语,面前有个假想的林轩,我和艾平达是专程来看他演练的。我反
感这样的交谈环境和内容,此刻也毫不客气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我的,但很显然他把我在林轩眼里的身份搞错了
,是大错特错。
“请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禾嘉禾一口酒水还没有吞下肚,便瞪大双眼盯着我,他愣了几秒钟,表情尴尬地一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方才所说
的。哦,我出去接个电话,抱歉失陪了。”禾嘉禾刚走到我余光范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离开了这间房,门把上明
显有个反锁的声音。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儿,林轩的事情怎么来找我?”
“表现还不错。”艾平达这才开口,支起下巴笑道,“安排,这是安排好的。”
“谁的安排?”
“……当然是我。”
“你最好在我发火之前解释清楚。”我把拳头掰得咔嘣直响。
艾平达不理会我的威胁,将我拉近,只说道,“他们顶着林轩的名字在自己的场子里兜售软毒品结果暴露了,林轩教训
了他们一顿,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明白?”
“与我有关吗?!”
“……有。”艾平达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你可能是证人。”
我发出一声怪笑,连我自己都掉鸡皮疙瘩。证人,我完全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的角色,别开玩笑了,
虽然我不明白艾平达所指何事,但我知道现在新的麻烦又来了,而且是非常棘手的麻烦。这为什么一茬一茬又一茬没完
没了不让我好过。我只想回学校上课学习,有完没完啊这日子要把我逼死了。
“好了,你别生气,我们走吧。”
“最好不过,我快恨透这个地方了。”我赶忙起身要跟着艾平达往外走。门打不开,禾嘉禾上了密码。这可能是个阴谋
,我确实慌张了。
“嗯,走不了了。”艾平达竟然气定神闲开玩笑,“蜜月套房什么都有,也好,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我骂道,“别开玩笑了!你把我带出来就要负责把我送回去。啊,你和钟秦的脸皮一样厚得让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你
们这家族遗传病传男也传女祸害范围面也太大了吧!”
艾平达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难道不担心禾嘉禾会对我们做什么?人一旦处于被监禁状态就非常危险了,我愤然踢了一下
那门,脚疼。
“你别这样。”艾平达见状一拉我,顺势把我抱住了,下巴颏搁在我肩上,说道,“把你弄坏了,钟秦肯定要发火。”
“我呸。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
“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大约在晚上11点左右,王八蛋禾嘉禾还敢腆颜出现,我坐在沙发上瞪他瞪到眼睛发酸。什么遇到熟人聊了几句,把我们
两个给忘掉了!艾平达和蔼可亲听完禾嘉禾蹩脚的解释,对他作出“今晚请留在这里休息”的建议置若罔闻,开口便揭
了他的老底儿,根本不拐弯抹角直接打在人脸上,“禾嘉禾,明天让你父亲亲自来给我道歉,对你这样的待客之道我很
不满意。”
“非常抱歉,我——”
“我们走吧,怜生。”艾平达依旧人面桃花笑春风,暖阳高照媲美圣母玛丽亚般和煦博爱的笑颜,却一句话直接把刀子
扎在禾嘉禾心里,“噢,时间定在9:30到9:35之间,请他不要迟到,我很忙。”
艾平达为什么如此嚣张?你有这样的疑问很好,林轩唯一看得起的对手就是他们家族,一个威胁着,甚至掐着整个大中
国经济运行和安全和平命门的家族,非常可怕。
我这么说并不夸张,中东地区非常复杂,与中国边境的关系也很复杂微妙,这其中有一部分纯粹的外交关系。真正有点
自觉的人根本不愿意惹这个家族和林轩,他要对付你,有的是办法让你痛不欲生,而且手段隐蔽高明,背后捅刀子的事
情他们不屑。
相较之下,我那点生活内容乏善可陈了无生趣,充满了小市民的鸡毛蒜皮患得患失。就像当你遥想外太空到底有没有其
他生命的时候,地球上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就简直蠢不可及。瞧,我立刻看开了,李江鹏?来吧,你已经消失无影了。
禾嘉禾此刻腰快折了,跟在艾平达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艾先生,标准的普通话,非常动听。一直走到娱乐城外,艾平达才
说到,“把我的车开出来。”
禾嘉禾连忙拦住要去开车的工作人员,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塞到艾平达手里,赔笑道,“真得很抱歉,为表歉
意,这辆车就算送给艾先生的一份薄礼。”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稳当停在我们面前,崭新发亮。艾平达一点都不客气,点点头,“你叫人把那辆车开到英兰山
去。哦,还有,明天千万别迟到。”
禾嘉禾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并且亡羊无法补牢,瞄准我,凑到我面前又搓手又跺脚,那样子别提多急了。“抱歉,真得非
常抱歉,还希望二位能原谅我——”
我可能是见不得人对我卑躬屈膝一脸谄笑,有点头晕,胡乱张望了一下,在艾平达的催促下上了这辆新车。车子飞了出
去,像一枚红色的子弹。
车子在向反方向开,艾平达说道,“瞧,车子回来了。过几天被砸坏了还有人送。”
“你明明在意的不是这一辆车子,我知道你有钱也很有面子。”
“……我之前只跟他们的父辈打交道,如果今晚招待我们的是他父亲,是绝对不敢有一点怠慢的。”艾平达眯眯眼,“
我不太想欺负他们。”
“如果知道你这么这么厉害,我就该早点傍着你少受点苦。”
“哈哈,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我决然不会要你,真是太多了。”
我们俩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你说我有什么吸引人的特质?相貌不过一张皮囊外相迟早会有一天衰老变形,但我
并不一个绝对坚强的人,也并不是一个绝对纯美善良的人。普通人,我就是个普通人。
车子停在北郊的一个加油站前,艾平达按按喇叭,打着大灯晃了两下,很快,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我有点惊喜,是
钟秦。他走到我这边的车窗前,探着脑袋说道,“下午练习赛可是赢了。你们没来看真可惜。”
“你先上车吧。”
“怜生,你跟我坐到后面来,前边不安全。”
得到艾平达的首肯,我照办了。钟秦一上车就滔滔不绝围绕一个中心主题演讲,我听得乏味,打断他,“赢了就赢了,
你和崔晓凉两人庆祝就是了。”
钟秦高涨的情绪立刻矮下来,不开口了。艾平达笑道,“你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出奇的差,她下午没去吧!”
“晓凉有事儿……”
我心里总是很不甘心看着一个优秀的男人为那样的女人暗自神伤,但我不能做什么,我望着窗外渐渐远离灯光的夜色,
倦了,真的非常疲倦。
车子来到了上回我跟随林轩去过的别墅园,艾平达停车的时候,我和钟秦肩并肩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钟,他问道,“
禾嘉禾没做什么吧。”
“有艾平达在谁敢轻举妄动?”
“这都是被逼的。”钟秦说道,“总有些人自认为了不起,真没办法。”
“你指的是谁?”
“李江鹏啊!还有谁。”
“我记得你曾说他爸出息了,没人能治得了他。”
“还真是这样。”钟秦嘻嘻一笑,“治得了他爸,治不了他!你跟他来点有水平的较量他没那本事,玩阴险的我们又不
擅长,那些家伙没一点长远目光,智商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跟他们认真斗能气死你。好比说吧,我警告李江鹏别再找
你麻烦,他会认为钟秦能把他怎么样?难不成找人把他办了!大不了他也纠集一帮人大家火拼呗。可我的意思是,我要
收拾你就是从你们家根基上开始,你爸要是下马出了问题,看你狂到什么时候。简单来讲,我们文明,他们野蛮,真难
沟通。”
这个世界还真复杂。我模模糊糊明白了,不能以暴治暴,这是他们的原则。
“禾嘉禾和李江鹏是一伙的?”
“基本上能这么说了。”
“进屋去吧,饿了没?打电话订餐。”艾平达很大方当着钟秦的面揽住我的肩膀,掏出钥匙给他,“你们两个晚上快点
睡觉,明早我送。”
钟秦疑惑地瞥了眼我们,嘴唇抖了抖却没有问出口。屋里没人,但非常整洁干净,艾平达躺在沙发上给这个园区的中心
服务站打电话定了一点饭菜,然后先去洗澡了。我在电视前站了一会儿,钟秦悄无声息靠过来,学着艾平达的样子把手
搭在我肩上。
“你干吗,拿下去。”
“……你刚才不吼他现在却来凶我?”
“哎,你无聊不。”我甩掉他的胳膊,坐在沙发上等夜宵送来。不知道钟秦在生什么气(其实是在吃醋?),我没力气
理他了。
“我们是哥们儿,我搂搂你难道还不行?”
“你是小孩儿吗!跟我装傻,你想跟他比什么?!”
“告诉你,我们从小只要一个人有的东西另外一个人也绝对有。”
我此刻嘴巴太快,开口便是,“那爱人总不能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吧。”
几乎在一句话结束的同时,我的脸色立刻菜了。钟秦也一样,我马上侧过脸去避开壁灯的照耀,我心里怦怦直响全身也
以同样的频率颤抖起来。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把秘密泄露给第三方了。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大量冒虚汗,我心虚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