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了一些别的便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时，正好看到迎面下来的贺明一伙人，他瞥我一眼，走远了几步才阴阳怪气说
道，“哎哟，你们不知道那天有人看到裴曦和咱们楼的某人在厕所乱搞，真恶心！”
我没有理会他，跟这个兔崽子争辩即使赢了也没有半点成就感，不理他，让他嚼舌头去，总有一天那舌头会连根烂掉。
艾平达扶扶眼镜，别有意味地问道，“你相信吗？”
“我不关心。”
“裴曦第一次被人抓到，就是在厕所里，那个男孩儿你应该听说过了，白辉，已经退学了。”
“……你们一届的？他去哪儿了？”
艾平达往四楼去，冲我挥挥手，“好听点是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裴曦不爱他，他自己疯了。”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博爱，我竟然在同情裴曦。我自嘲地甩甩头，望着前方的3---29，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带钥匙，只能敲门，我正打算靠在一旁等人来开，没想到我手还没有收回来，门就开了。钟秦赫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半张着口，却连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我摇摇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
握紧了。我侧眼向他看去，问道，“干什么，把手拿开。”
“你……你的脖子和脸……”
“和你没关系。”我笑道，“钟秦，别碰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有那么可怕吗？”
“我可不是什么善类，你最好离我远远儿的。”
“怎么，你怕伤害我？”钟秦似笑非笑，仍旧拉着我不放手。
我推脱他的手，往客厅走，经过昨晚那生生死死，我好像什么都看开了，整个人豁达的不像样。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滚
烫的开水，坐在沙发上瞅着电视里的痴男怨女，笑道，“对，因为你是个白痴，我不想伤害你。”
“你骂我？！你别太过分！”
“我很过分？哦，对不起。”我不想和他说话，即便想和他吵嘴也要尽可能结束。我选择退让。
钟秦气不过我藐视他，挡在电视前作好架势不依不饶，我心想，反正我坐在这里只是想安分喝杯水然后接着睡觉，并不
是看电视，你爱挡着就挡着，我压根儿不关心。
“你——你给我等等！”我前脚进了卧室，钟秦便踩着我的脚后跟闯入，那么庞大的身躯施加给他脚上的压力有多少，
然后再想想我可怜的脚后跟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强，你大概就明白我的愤怒了。
“你别烦我行不！”
“你自己不小心啊！你别跟我凶！”
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闭紧嘴收拾房间。我有个不好的毛病，喜欢把书堆在床头，等到睡觉全身都硌时再拾
掇。我将那一本本厚重到可以拿来当板转拍人的数学书重到一起，准备搬到书柜里，钟秦还挡在我面前，他小孩子似耍
赖的表情让我左右为难，我左走一步，他挡着，右走一步，他还挡着。无奈我两只胳膊皆是血肉所筑，很快就败下阵来
，转身准备将书先放在桌子上。
“我有话要问你呢——我——”钟秦迈的步子太大，再次踩在我脚上，但又要把脚收回去，动作稍微憨拙了点，伸开两
只手臂，直接推在我背上。我没料到他偷袭我，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他压在我背上，脑袋很不幸磕在了桌腿上，“哎呀
！怎么回事——你——”
“你到底要干吗呀，能让我清静会儿吗！”我后肘朝他胸口撞去，一屁股坐在一侧，非常哀怨。
“嘿嘿，”钟秦一条腿横在我前面，一只手抓着桌腿儿，把我包围了，他竟然笑得有皮有脸，“我有事儿问你，问完我
就走。”
“劳烦您快点！我累着呢。”
“……林轩对你动粗了？”
“没有。”
“那你怎么弄成这样的？脖子上一圈乌紫一看就知道是给人掐成的，还有你这脸——”
“没错，没错他动粗了，那又能怎么样，你有办法阻止吗？没有的话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你！我只是关心你，你干吗吃了火药似的，要不是艾平达叫我跟你别把关系弄僵，谁想理你，每天愁眉苦脸的谁见了
你舒服？！”
“呵，说的也是，你不情愿这么做何必勉强。”
“你这张嘴真应该上封条。你能好好和我说话不？”
“行啊，你快点说。”
“你是不是和裴曦……”
“没有。”
“好，你最好别让我找到证据，不然……”
“多管闲事。”
我觉得可笑，对于这样的传言和警告，没办法生气。
我不想和他说下去，我心那个巨大的空洞要彻底穿了。钟秦也许早就想再揍我一顿，他猛然拽起我的前襟，脸因此靠近
了，窗外的灯光不算明亮，但并不妨碍他看到我脸和脖颈上的伤痕，我冷冷一笑，淡然道，“钟秦，你忘了吗，你总是
误会我。你和艾平达一样，从一开始就对我有偏见，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你们就没让我好过。误会一个接着一个，
我也是人呐，你们有必要这样吗？是不是一定要把我逼疯了你们才安心。”
“你和裴曦真没什么？”
“就算有什么又如何？我没有违反校规，更加不触犯法律，你有什么资格干扰我想做的事情。”
“我告诉你，他不可能跟你认真！你别犯傻，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我不需要。”
钟秦恨不得将我打晕，他不习惯我忤逆他，一群生活在绝对权力中的人，想掌握别人的一切，可我不愿意。
“你，你为什么要是个同性恋！你一定在骗我，你怎么会是啊！干吗要和裴曦搅和在一起，他真的很坏！”钟秦晃着我
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有点罕见。
“说完了吗？”我精神疲惫不想和他继续纠缠，放缓语气使自己表现得既不那么不耐烦又很劳累，但很可能我的眼神和
表情很欠扁。
钟秦用力一推我，将我按在地上，双腿分开跪在我腰身两侧，恶狠狠压住我的胸口，“对牛弹琴，我再也不管你了！”
“最好不过，我以后只要不碍着你就别管我，还有——”我支起一只胳膊靠近他的脸，笑道“你再不起来我可是会有反
应了。”
被我调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钟秦二话没说摔门而去，那害臊的表情还真可爱。我在地上坐了片刻才起来，这一觉，安
眠无梦一直到次日早上七点。
我头有些晕，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吃点有用的东西，现在吃顿早饭告慰我悲惨的生活应该不会招致非议吧，我再穷
也不能最后饿死。
学校的食堂规模都不大，但零星分布的各式各样餐厅不少，价格不菲，我肯定是不会去的。离宿舍最近的一个食堂在藏
青楼附近，早上，在煮牛奶的工作人员仰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的挂壁电视。
旁边在擦桌子的女人说道，“哎，这世道太乱啦，大白天就行凶要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递给我牛奶的大叔笑道，“别管那么多，咱们好好过日子就不错啰……这学校的孩子们都太骄横，生意不好做啊，我看
xx大那儿还有空地儿，要不咱们搬走算了！”
我心想，你们要是搬走我得饿死……只有这里的饭菜价格我能接受啊！我正要开口说话，那女人指着电视机叫道，“快
，你过来看，拍到那女的了！快来看——她喊什么呢！”
于是，我在早间新闻里看到了一条令我震惊的消息：前天一位女性突然袭击了正在某夜总会消费的顾客。
现场录像中，那个被人拉拽的女子让我浑身都冷了……那个红衣女郎，没错，我认得她！上次被赤青开枪打伤的女人，
她挥舞着双臂，神经质抽动的脸上是骇人的血迹，然后，在那段没有声音的录像中，我看出她反复大喊着几个字，不断
的，残忍的，要震碎所有人的心灵。
混蛋，林轩，你这近亲相奸的人渣，被你爸操死，操死！
第十一章
李老板来学校找我时，随行的还有黄任和席敏。我此刻完全不知道他们正在策划一起可怕的谋杀案。这是十一长假的最
后一日，被迫回家做全方位身体检查的钟秦将在下午1时到，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结束宿舍的接待事宜。
“怜生，我们就是这么考虑的，你看看怎么样？”
我还以为方才黄任颇为血腥的陈述是在说笑话讲故事呢，没想到他说真格的，我惊愕之余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劝说他们放
弃对李老板出轨老公情妇的报复行为。违法犯罪的事情绝对不能做啊！整个过程中，李老板就一直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
上抽烟，一言不发。
“绝对不行！”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警察不管她，咱们自己管，反正找个时间约她出来杀掉然后烧了，人不知鬼不觉谁能说我们杀
了人？！”黄任慷慨激昂的样子就像当年站在高台上讲演鼓动人们投身革命的学生。
“我跟我叔叔借了车子，到时候把尸体运到山上去，没人会知道。”席敏这个好歹受过高中教育的女人竟然也跟着一起
出馊主意，他们脑袋都坏掉啦！
我气得没辙，真想把他们两个赶出门去。李老板这时候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摩挲着钟秦那两盆花，问道，“诶，怜生
，你这是什么花儿挺漂亮的，我搬一盆回去？”
“噢，那不是我的，等他回来我给你要点种子。”
“喂，你看怎么样啊？”黄任见我完全不听他的计划，用力拍拍桌子。
“就是那次来接你的男孩儿？他叫钟秦吧，成，你要是能直接给我要一盆就更好了。”
估计是不大可能。
“这花说是他的结果都是我在养，我要一盆应该不过分，他一会儿回来了我跟他说说看。”
“顾怜生，你，你，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嘿！”黄任跳了起来，怒目圆睁。
“是么，看不出你们还有点情趣，这年头的年轻人有这闲情逸致的可不多。”
我和李老板干脆谈起了养花之道，将满脑子犯罪思想的黄任席敏撂在一旁毫不理会。黄任气不过我们如此对待他，吼了
三声仍得不到回应，拉起席敏踢开门愤然离去。李老板立刻对花失去兴趣，有点疲惫地坐了下来。我知道她有话对我说
，于是耐心等着。她又抽完一支烟，说道，“花的事儿你给我操心着啊，我先走了。”
“大姐……我看还是想别的办法吧，黄任说的，不能做。”
“嗯，我知道，那家伙太冲动。你姐我早就过那个年纪了。”
我准备送李老板到山下的停车场，刚走出宿舍时，就看到钟秦回来了，他正和相别几天的崔晓凉热烈拥抱。两个人脸挨
着脸，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人。李老板笑道，“你也快点找个女朋友吧，看着可真凄凉。”
我耸耸肩，从另外一边饶了过去。
李老板上车之前，我仔细瞧瞧她的脸，不放心地说道，“路上慢点开车。”
女人笑眯眯拍拍我的脸，嗯了一声后哀伤地走了。我目送她走到看不到的地方才缓缓转过身去，另外一辆有些眼熟的车
里，坐在驾驶位的艾平达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穿过挡风玻璃看在我身上。放假这几天他忙完了学校的事又去忙家里
的事，有些时候没见面了。
我朝他的车走了几步，他猛地一按喇叭，冲我招招手，示意我上车。
“怎么了一脸菜色？”
“咱们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刚回来吗？”
“嗯，这几天太忙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
“瞧您说的，我简直听话极了，绝对不给宿舍长惹麻烦。”
“哈哈，要是他们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我就省心多了。”艾平达看看我，笑道，“肯不肯赏脸一起去吃午饭？”
“是你请客吧。”
“不然呢！”
我刚要下车，艾平达发动了车子，看我不解，也不解释什么，径直开着车子往山下去了。自从从林轩那儿回来我一直没
有离开学校，那几天我情绪十分低落，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车窗大开着，空旷的路上，车子似乎要飞了起来。我们就在城郊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下车，艾平达轻车熟路走进去，找
了一个隐蔽狭小的包间，连看都不看服务员递上来沾满油渍的菜单，几样家常菜脱口而出：鸡蛋玉米羹，清炒山药木耳
，水煮牛肉，鱼香茄子。末了，竟然要了一瓶度数不低的劣质白酒。
“这儿的菜不错，我大一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来。”艾平达将外套脱下来三两下折一折就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起来不
拘小节，完全不讲究。
“你没有朋友吗？”
“谁说的，很多，但——真心的不多。”艾平达笑道，“来了一个多月了学校什么情况你也该摸清楚了吧。”
“那倒是，我把一个月过成了漫长的一年，真痛苦。”
“日子还长着呢。”艾平达叫人先把酒拿上来，在我面前晃一晃，问道，“你要不要陪我喝一点？”
“完全不行，我一喝酒就发疯，你一会儿该我抬回去了。你少喝一点吧。”
艾平达一边点头，一边竟然斟了满满一盅仰脖豪爽地灌了下去，我看晕糊了。不愧是从小在大大小小的酒会上混大的人
，酒量吓人一点折扣都不打。我看他什么东西也没吃就一杯一杯把酒当水喝，连忙拉着他，他双眼依旧清明，安慰我，
“放心吧，这点酒喝了我不晕，还能开车回去。”
“你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别借酒消愁啊！”我夺走他的酒杯，劝他先吃点东西，免得不小心胃出血。
艾平达果然有心事，趴在桌子上一直瞅着我。你看吧，我反正不会难为情，能白吃白喝我还担心什么，我夹了一片山药
正要往嘴里送，艾平达抓住我的手腕，笑道，“我也要吃。”
“你自己夹啊没人拦你。”
“就你筷子上的那一片，给我。”艾平达绝对喝醉了，他竟然冲我撒娇。
我面红耳赤，喝斥道，“你看你喝醉了吧，你快别拉着我我还要吃饭呢！”
“喂给我啊！快点！”艾平达哼哼唧唧往我身上倒，怪在脸色发白一点都不像醉酒的人。他不会是故意装疯卖傻吧！
我想把他推开，结果他整个身子倒在我身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领口，有些冰凉的手指触到了我的锁骨。好端端一
片无辜的山药落在桌子上不能吃了。我推不开他也不能任他在我身上黏着，只能把他扶到一旁的长沙发上，问服务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