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离不语，将手轻轻放在玉梨花之上，依偎在陆云归怀中。
“风离，我们成亲吧。”陆云归笑道。
“成……亲？”慕风离只感呼吸一滞。
“怎么？”
“只是……只是我……”不知云归能否接受自己是男人的事实，慕风离想说，却说不出。
这时，风离却见眼前的少侠微微侧身，俊朗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慕风离在温暖的怀抱之中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就在双唇火热相接的一瞬，酥软在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中，随着陆云归强壮的身躯缓缓后仰，躺倒在小舟上。夜空之上
，璀璨的星河在他眼中顿时变得平淡无奇。
拥吻着怀中佳人，陆云归平生第一次感到，江湖离自己是那么地遥远。
韶华流光絮风疏，春X色过处情有无？云恋梨花甘作雨，花逐云影满江湖。
……
第三章：难留梨香
良久，一声怪异声响将两人拉回现实。
“什么声音？”
慕风离四下张望，却见不远处的湖面上似有灯火照亮。随即一道破风声响，又一根利箭射来，落在风离脚边分毫之处。
“有人放箭！莫非是玉春秋改变主义，派人杀灭口来了？”
“不会。”陆云归起身远眺，却见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正在向小舟靠近，而大船顶端的彩旗上，赫然绣着一个“锦”字
。“不好，是锦衣卫！”
利箭越来越多，宛如雨下，两人被迫侧身闪躲。
“锦衣卫？他们怎么会找到这来？”
“不知道，先离开此地再说。”
“我们在湖中，怎样离开？”
不待风离反应，陆云归果断将他搂住，从他腰间取下笛刃，向前一抛，同时凝气腾空，足踏剑刃，破浪飞渡鄱阳湖！
大船上同时传来锦衣卫高呼。
梨花刺客逃了！快放信号通知岸上的兄弟！
全神御气，凌波飞驰，不克多时，陆云归、慕风离两人便来到九江城的津肆上。
四周火光顿起，锦衣卫人马瞬间将码头包围。
“风离，不要杀人，交给我。”
陆云归坚定一语，收回笛中刃，先前冲去。虽然负伤，锐气不减，以精妙身法闪开众锦衣卫刀势，并以玉笛将之各个击
退。慕风离紧随其后，两人快速突围。
身后锦衣卫紧追不舍，两人快步飞奔，进入城中。入夜已深，小镇一片漆黑寂静，门户紧闭，云归与风离内伤未愈，无
处躲避，只得藏身于一处隐蔽的小巷内。
十步之外的大街上光影晃动，脚步声连连。
这时，小巷另一端响起缓急不匀的脚步声。陆云归登时警戒，挡在风离身前。
迫近的两人渐渐走出黑暗，月光照耀下，却是一对布衣老少。
“咦，这不是陆大侠么？”浅红色装束的少女上前一步道。她身后背琴的大叔一语不发，伫立原地。
“嘘……”
“……陆大侠，你遇到麻烦了？”妙龄少女来到陆云归身前，低声问道。
“一点小麻烦。”陆云归也压低了声音。
“你认识她？”云归身后的慕风离冷冷地问。
“嗯，我们……”
“陆大侠在九江城救过我和阿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少女小月抢话道。“这位姑娘是陆大侠的朋友么？”
“嗯，慕风离。风离，这位是小月姑娘。”陆云归介绍道。
“原来是慕女侠。看慕女侠身姿娇柔，美貌过人，竟也是江湖中人啊。”小月笑道。
“谬赞。”慕风离冷冷地说。
忽然，零星的脚步声从巷尾传来，并闻高呼：
这里有人！找到梨花刺客了！
不久，三五名锦衣卫刀吏向众人逼近，即将接近小月之父，背琴的盲眼大叔。就在危急时分，沉默良久的盲眼大叔忽然
有了动作。只见大叔双脚微分起势，双掌一横，两袖一扫，如鹏展鹤飞，恢宏掌劲向身后排开，将来者震得五脏俱崩，
七窍溢血，相继倒地。
大叔甫展不凡武艺，技惊陆云归、慕风离两人。
“原来大叔深藏不露，恕晚辈眼拙，上次献丑了。”陆云归抱拳道。
“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吾方才听你二人谈吐，已知你们各自负伤不轻，还是先到鄙舍躲避一阵，也好让吾为你二人疗伤
。”大叔收招拂袖，走近道。
“这……”陆云归犹豫道。
“小月，带路。”大叔不等陆云归答应，吩咐说。
“前辈盛情，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人于是向城外而去，途中所遇锦衣卫皆被盲眼大叔一掌击毙，招招精准神速，虽盲却胜非盲。确定再无追兵，四人果
断出城，穿过林间小路数里，来到一座山丘脚下的简陋茅屋前。
四人鱼贯入屋，小月随即点燃油盏。茅屋内除了木桌椅一套，土灶一方，土炕两座，储物储粮用的瓦缸数口外几乎别无
他物。四面泥墙上悬挂的数幅字画却张张高雅脱俗，宛若大师手笔，与屋内清寒的陈设格格不入。
大叔也不多言，吩咐小月为两人准备草席之后，便为两人诊脉。断出两人伤情之后，大叔运功稍疏二人经脉，因时辰已
晚，而又药材不足，便令众人先行休憩。
众人相继入眠，只有陆云归久久不能阖眼。这一夜间所发生的一切，宛如梦境般虚幻。这一刻的陆云归，已分不清自己
是大梦初醒，还是即将入梦。
……
青山绿水各藏芳，碧云红日共衍光。
九江城外的茅屋内，陆云归缓缓起身，被侯爷重创的肩部隐隐作痛，四周却不见一人。
推门而出，陆云归满目林地新绿，顿感心旷神怡。而在茅屋不远处的几条木桩之间，翠衣双辫的小月正在晾晒衣物。
“小月姑娘，请问风离和令尊何在？”陆云归走近小月问道。
“陆大侠起来了啊。”小月甜笑一声说。“爹说了，陆大侠受的是外伤，需要几味草药用来外敷，便一大早就上山采药
去了。而慕女侠受的是内伤，需要每日在幽静处运功调养。爹以前在这山中找到这么一个地方，便顺路带她去了。”
“真是有劳令尊。”
“嘿嘿，可别小看我爹哦！他虽然因为意外失明了，但是其它感官都比一般人敏锐，登山、采药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
“陆某不是这个意思。”陆云归恭敬地说。“昨日若非小月姑娘和令尊援手，我俩也许早已被擒。”
“陆大侠太客气了。呵，上次在九江城陆大侠不是也救过我们么。”小月灿烂地笑道。
云归也轻笑一声，继续说：“小月姑娘还是不要叫我大侠了，我现在已经决定要退隐了。”
“好啊，那你也要直呼人家小月，陆大哥。”
“好。”陆云归朗笑一声说。“小月，你与你爹一直都是这样流浪卖艺么？”
“不是呢。我是个孤儿，从小被爹收养，我们一直住在江苏一个小镇以制琴修琴为生。几个月前，爹突然说要搬家，才
来到九江城。”
“以你爹的武艺，想必也曾是一名武林好手。”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我记事开始，就跟着爹学习乐器。”
“嗯……”陆云归若有所思，却未多虑。
小月微笑着将布衣一件件挂起。明媚的阳光在四周绿地摇晃，让陆云归烦恼的心顿时平静，忧虑尽消。
“陆大哥？”
“嗯？”
“这件被褥太大，能帮我晾吗？”小月恳切地问。
“当然。”
陆云归爽快答应，随即抬脚轻轻一点木桶，注入气劲。木桶内顿时水华泉涌，厚重被褥登时飞出。左手一扬，陆云归掌
风送出，被褥如薄絮一般轻巧地落在竹竿之上。
“陆大哥这身好本领，不去行侠仗义，用在这些琐事上是不是太浪费了？”
“唉，帮小月姑娘做事真是亏本。不仅得不到感谢，反而被教训一顿。”
随即，陆云归与小月一同大笑起来。开怀之声，林中回荡，更传入早归的人耳中。远远看着两人谈笑风生，慕风离心如
刀绞，怨怒之火暗自蹿升。
日落后，晚饭时，慕风离才与采药归来的小月之父一同出现，却对陆云归视若无睹。陆云归心中不解，待大叔为自己上
完药，便私下带着风离来到屋外。
“你今天怎么了，风离？”陆云归询问道。
“也许是运功有点累了。”风离冷冷地说。
“你今天对我特别冷淡。”
“别忘了，我本是一名刺客，自然没有小月姑娘一般的热情。”
“原来……原来如此。”陆云归恍然大悟，一把从身后搂住慕风离，使他惊得一颤。“好风离，我今生只爱你一人。我
跟小月只是一般朋友。如果你介意，我答应你，等我肩伤一好，就开始建我们自己的屋子。”
“能建得离这远点么？”慕风离轻轻靠在陆云归的臂弯里，淡淡地问。
“你内伤未愈，尚需大叔医治。而且他们父女相依为命，生活艰难，我们还是住近一点，互相有个照应。”
良久，慕风离轻轻点头，默然不语。
……
日出东方，普照八荒。
陆云归、慕风离两人寄宿父女家中已有多日。受助于盲眼大叔草药之奇效，陆云归肩伤已愈。今日，他依照当日承诺，
在大叔与小月茅屋不远处兴建起一座木屋来。
慕风离仍如以往，一早便入山运功清修。
晌午时分，陆云归扎完木桩，正在树下歇息，却见一身淡红的少女小月提着竹篮向自己走来。
“陆大哥，吃午饭啦。”小月在陆云归身旁坐下，笑道。
“这，多谢。小月，日后不必劳烦帮你为我们准备饭食了。”
“嗯。”小月轻轻一笑，水灵的双眼认真地看着陆云归。“小月明白慕姑娘介意陆大哥与我来往，所以才坚持要你自立
家室。慕姑娘一定很爱你。”
“风离只是不了解你，并没有恶意，小月你不要怪他。”
“我明白的。”小月点头道。“其实我对陆大哥你只是仰慕，并非她所想那般。”
“我不过是一名落拓武夫，不值得你仰慕。”
“当日在九江城里的那间酒馆里与陆大哥相遇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不俗的气质。虽然那时你一身破旧，全
身酒气，却遮掩不了你的大侠风范。”小月 说着，突然起身，眼光闪烁。“在你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侠骨、正
气。无论你走到哪，变成怎样，都改变不了你是一名大侠的事实。”
“哈，小月，看来你真正欣赏的，是侠道吧。”
“嗯！我也想像陆大哥一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小月激动地说。“可惜我只是一名小女子……况且我爹也不准。
”
“你爹是对的，江湖其实并没有你想得单纯。入了江湖，就再难回头。”陆云归低声说道，一丝哀愁闪过他的双眼。
“我不管啦……不然，陆大哥你教我一点武功吧？”
“这不妥吧。”陆云归推辞道。
“就教我一招半式，权当防身。”小月恳求道。“陆大哥不会不舍得把你的武功传给别人吧？”
“好，好，我说不过你，就教你云踪步吧。”
陆云归无奈，答应了少女的央求，心中却感到些许释然。
与此同时，青山之上，林荫深处，慕风离闭目独坐一处石台之上，四周只有幽林间的虫鸣鸟语和石台边的山泉潺潺。
慕风离全神贯注，气运周身，渐入忘我之境。倏而，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风离耳中，宛若悠远绵长，又似仅在耳畔，使
得他一时心绪紊乱。
收功睁眼，慕风离只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伫立一名身着雪白斗篷的女子。女子面容藏于兜帽之下，只向着风离伸出一只手
来，示意他靠近。
心中有数，慕风离起身向白衣女子走去。
“离儿，你这么久没回来，可想煞姥姥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
“姥姥，请恕离儿不孝。”慕风离在鬼姥身前跪倒道。“离儿不想再杀人了。”
“为了一个男人，你便连杀亲之仇还有九儿之仇全忘了？”鬼姥语气冰冷地问。
“离儿前半生杀人无数，后半生只想跟云归一起，安度……”
“陆云归？果然是那个贱人的后人！”
鬼姥顿时大怒，厉声变色，愤然挥袖。浑厚掌劲将慕风离击退，使其重重撞在数丈外的粗木之上。掌风同时冲落兜帽，
鬼姥的面容首度显现，竟是一名的绝代佳人，眉目纤细，眼神却异常尖锐，冷艳莫名。佳人长发乌黑，整齐地梳成一束
，披在脑后。
“离儿……你没事吧？姥姥出手重了……”鬼姥却又上前将风离扶起，面露悔色。
“姥姥……我与云归是真心相爱，求你成全！”慕风离却不起身，继续跪道。
“离儿，陆云归知道你是男人么？”
“应当……还不知。”慕风离犹豫说。
“如果他知道你是男人，你能保证他还会一样爱你吗？”鬼姥追问说。
“我……”风离顿时哑口无言。
“陆云归是个男人，他需要的是女人的温柔和体贴，这些你又能给他多少？”
“我相信云归……他对我有过承诺。”
“离儿，你的天真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来，跟姥姥来，让姥姥带你看清一切吧。”
鬼姥语罢，身影幻动，向林外而去。慕风离按捺心中疑虑，快步跟上。二人一路下山，来到山脚的山林边缘，隐于一株
大树之后。
“离儿，你亲眼看看吧。看看你如此信任的男人在你不在时的所作所为！”鬼姥语带讽刺地冷笑道。“陆云归和与你有
血海深仇的人同属一脉，都是一模一样的伪君子！”
慕风离从树梢之间探头望去，只见陆云归与小月肢体多次紧密接触，笑语连连。风离不知陆云归正在传授小月云踪步法
，误解弥深，心中怒火顿时再燃，便要上前质问，却被身后的鬼姥一把拉住。“不可冲动。”
“姥姥，我该如何做……”慕风离由怒而怨，问道。
“杀掉你的仇人玉春秋，之后姥姥保证不要你再杀一个人了。你可以和姥姥一起去退隐。”
“可……龙渊院把守森严，而玉春秋的武功又远高于我，我要如何才能杀他？”
“离儿莫急，姥姥自有办法。”说着，鬼姥从斗篷中取出一本十分单薄的手札，送入慕风离手中。“你近日里先将这本
武功学会，姥姥会再与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