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房间,路克利欧尔不禁感到抱歉。
重新望着少女的身影,路克利欧尔心惊了一下。
(外国人……?)
不只是礼服,在苍白灯火的照射下,连少女的头发和眼眸都是鳞片般的银色,路克利欧尔十分惊讶。他从未看过,也从
未听说过有哪个民族拥有这样的发色和眼瞳。如同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异形般,少女的全身散发着异样的气氛。
(不过,好漂亮啊。)
虽然模样奇特,她的容貌却十分美丽。细致白皙的容貌与水汪汪的大眼仍带着年幼感,看起来只有十二岁。
路克利欧尔想到连这样的孩了都遭到掠夺监禁,心情便非常难受。
“你是……被海盗掳来的孩子吗?”
路克利欧尔尽可能不吓到她,温柔地问着,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眨了眨眼,望着路克利欧尔。
“唱歌的人是你吗?呃……那个……”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路克利欧尔支吾其词。他真的不擅长和女孩子说话。
“很美的歌……”
路克利欧尔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语。少女似乎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愣愣地张大了双眼。
(若她是外国人,应该无法用语言沟通吧?)
路克利欧尔这次加上比手划脚,询问少女:
“我在找人。是一个名叫纳修的男孩子,你听说过他吗?他的特征是……呃……红发瘦小,身材有点高……”
即使路克利欧尔拚命地说明,似乎还是无法让少女理解的样子。
(不行吗……)
路克利欧尔垂下肩膀,放弃了。语言不通的话也没办法。虽然有点危险,还是要自己独力去寻找才行,路克利欧尔转身
往回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再度回头。
“那……那个……只有这点可以确认吧?你也是被关起来……的吧?”
以奴隶或娼妇来说,她的衣物十分高级,这间房间的日常用品也相当奢华,但从少女的容貌来推测,她应该和路克利欧
尔一样,将被当成高级娼妇贩卖所以才受到良好对待。少女虽然依旧无语,却有些悲伤地动了动细眉。
蓝色光芒中,少女举起了白皙柔弱的手臂。银色的披巾自然而然松开,露出的上臂中带着惨不忍睹的烫伤痕迹。白皙亮
透的肌肤让伤痕变得十分显眼,令人同情。
(是烧焦的痕迹。)
通常娼馆不会对娼妇做出足以留下疤痕的惩罚,因为会降低商品的价值。然而会留下这样的伤痕,一定是因为少女想逃
出去所导致的吧?
路克利欧尔昂然地抬起头,即使语言不通他也无法忍住不说。
“我一定会救你,你再等我一下。”
做出勇敢的宣言后,路克利欧尔立刻发现到现实状况而感到有些羞愧。
(实际来救人的并不是我,而是提督或诺顿海盗团的人……)
而且穿着礼服做出再怎么勇敢的宣言,也肯定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吧。因为在少女的眼中,自己看起来一定是个女人。
“那……那么……就是这样……”
最后弄得好像是交差了事一样匆匆结束,路克利欧尔正想离开房间时,下一瞬间却猛地向前扑去差点跌倒。
“哇!?”
某人从后面抓住他的礼服裙摆向后拉。当然这个房间内除了路克利欧尔以外的“某人”,只有一个人。
“呃……那个……?”
被银发少女抓住裙摆,路克利欧尔一时感到困惑。
(她是在留住我……吧?)
在如此深的地下,独自被软禁在此,她肯定相当不安。所以她一定是想要留下自己吧,路克利欧尔察觉到这点,但是…
…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待在这里。”
路克利欧尔跪在少女的面前,教导似地伸出两根手指说:
“你再多等两天,那时一定会有人来救你。”
虽然非常渴望立刻救出她,但现在的路克利欧尔只能做到这样。对于这样的自己,路克利欧尔觉得相当窝囊。
怀着断肠的心情,路克利欧尔打算再度离开房间。然而少女却紧紧抓住路克利欧尔的礼服不放。
(真……真伤脑筋……)
推开这么小的女孩子实在太不忍心了,路克利欧尔困扰不已。接下来少女激动地摇着头,指着房间的北边。
“什么?”
少女不寻常的模样,让路克利欧尔望向少女指示的方位。她所指的是靠近天花板的墙壁部位。路克利欧尔向上望后,才
发觉到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位置相当高。
“奇怪……?”
微弱的灯火中,路克利欧尔察觉到墙壁上挂了个白色闪耀的东西。墙壁上钉着钉子,东西自那里垂下。
少女频频拉着路克利欧尔的裙摆,指着那个白色物体。
“咦?那个?你想要我拿那个吗?”
听到路克利欧尔的问话,少女“嗯……嗯”地连点了两次头,但是天花板既高又远,环顾周围也没看到可以拿来垫脚的
东西。
路克利欧尔闭上单眼,目测出大概的距离。
“嗯——……从右斜方那里的话……应该可行吧?”
路克利欧尔喃喃自语着,从花瓶里拿出玫瑰。心里虽然觉得有点可惜,还是将花瓣去掉,用撕开的礼服裙摆制成绳子,
然后把花茎的部分绑成一束。最后在它的前端上,绑上自脖子取下的沉重宝石坠链。
无法想像会是“女人”所做出的大胆手法,令少女瞪大了双眼。
“嘿……咻!”
路克利欧尔用即兴做出的绳枪,瞄准白色的物体投掷出去。其实他非常擅长制作、投掷弹射道具。
于是绳枪完美地勾住了白色物体使它掉落。少女的红唇“啊”地张开成惊愕的形状。
在物体撞上地板前,路克利欧尔快速地将它接住。他把物体拿到眼前仔细确认,原来是一对大型的珍珠耳环。
耳环被锁链缠住,垂挂在墙壁的高处。
(为什么耳环会挂在那里呢?)
虽然觉得这点很不可思议,但对路克利欧尔而言并不是个大问题。
“拿去。”
路克利欧尔将耳环递过去,少女用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下一秒,她朝路克利欧尔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太好了”,路克利欧尔如此说完后,少女使将其中一个耳环收到自己的胸口。瞬间少女的胸口处,出现了银色颗粒的
闪亮光芒。
“咦!……什么?”
以为是错觉,路克利欧尔急忙地揉着眼睛。等路克利欧尔睁开眼,发现少女带着微笑,让路克利欧尔握住另一个耳环。
“咦?不用了啦!”
路克利欧尔摇手推辞了耳环。少女或许是打算将它当成谢礼吧,但路克利欧尔认为自己并没有做出足以得到谢礼的事。
那颗珍珠看起来非常贵重,然而身为男人的自己即使拿到珍珠,老实说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是少女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要路克利欧尔收下。小小的双手用力地握住路克利欧尔的右手不放。和那几乎快要折断,纤
细白皙的外观呈反比,她的手意外地强而有力。
“我是真的不需要……”
路克利欧尔虽然不愿,还是无可奈何地将耳环收下,他妥协地想,等救出少女后,若她有亲人,再把这耳环还给她的亲
人。
(看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弄丢了就不好……)
路克利欧尔带着些许担心,将珍珠收到胸前。
“那么,我也差不多……”
这次真的该离开了,就在路克利欧尔的脚朝向门口的当下——
外面传来了男人盘问的声音。
“是谁在那里?”
“——!”
路克利欧尔全身僵硬了起来。紧张的感觉几乎要把流动的血液冻结一样。
(被发现了……!)
想要寻找逃出口,但是这个房间却连一扇窗户也没有。路克利欧尔吞了口口水,有了被找到的“觉悟”。
(没问题……他们不会杀了我……)
对自己如此说道,路克利欧尔稳稳地抬起头,瞪着门扉。发出嘎吱……声响,门从外侧打开了。
视野扭曲摇晃了起来。
见到眼前出现的身影,路克利欧尔有种仿佛作梦般的强烈不安感。
“唉呀,这是……”
看到路克利欧尔的身影,男人微笑着。
“可爱的客人。”
那头细长光滑的黑发,带着壮观的蓝色。雷诺兹也拥有一头美丽的黑发,但那是如同黑猫又似夜晚的黑色,没有这样异
常的蓝。简直就像鱼鳞加深了颜色一样。
路克利欧尔瞬间忘却了恐惧,他看呆了。虽然也受到拥有银发银眸的少女吸引,但男人也同样具备了夺人目光的异样魅
力。
长发带着浅浅的波浪卷,垂至腰际。眼瞳是绿藻般的翠绿颜色,长相看起来十分柔和,充满着贵族的气息。虽然身着便
服,但是穿着剪裁合身的丝绸衬衫,一点也看不出是下流海盗的手下。
“你是……”
路克利欧尔反射性地询问,男人优雅地屈下他的修长身高报上姓名。那一瞬间,浓烈的麝香香味掠过路克利欧尔的鼻头
。
“我是提巴鲁特?旺夏。希望你今后记住我。”
“什……”
路克利欧尔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
提巴鲁特?旺夏。
不,正确说来,是以提巴鲁特?旺夏之名行骗的人。
那不就是雷诺兹口中那个他欲讨伐的海盗团首领之名吗?
(可是,他……)
路克利欧尔冷静地打量男人的样子。
实际见过提巴鲁特?旺夏的人,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据说那是因为见过他的人都一定会死。
雷诺兹说过,他本人是与旺夏公爵面对面后还能生还的“唯一一个”例外。他是个不会拿功勋的事来说谎的人,所以关
于这一点路克利欧尔完全相信。
从雷诺兹口中听到的“说明”,与眼前的男人容貌有着显着的差异。
根据雷诺兹的说法,旺夏公爵应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金发男子。
“旺夏公爵”无声无息地走过仍感到困惑的路克利欧尔身旁。他的长发轻柔地掠过路克利欧尔的耳朵。可以闻到类似麝
香的香味。
“夏洛特。”
旺夏公爵跪在少女身前,温柔地对她说话:
“你不睡觉吗?这样对身体不好吧。”
“她……生病了吗?”
路克利欧尔不由自主地发问,旺夏公爵静静地回答:
“是啊,她生了皮肤碰到日光就会溃烂的怪病。”
这句话确实有它的说服力。银色的发丝与眼眸,还有透亮的肌肤,似乎连阳光的照射对她而言都是毒药。若是因此才将
她隔离在深层的地下,便很能让人理解。
但是——
(这跟听到的差太多了。)
提巴鲁特?旺夏公爵是残暴的海盗,关在这里的人们应该都是被掳来并遭到残忍对待的才对。居然会给予生病的少女房
间让她养病,这不可能。
路克利欧尔伫立在一旁沉默不语后,旺夏公爵主动对他开口:
“莫非你是今天到这里来的?”
“是……是的……”
路克利欧尔反射性地回答后,才猛然惊觉,整张脸吓到发白。
(糟了……声音……)
出声的话,就会被发现是男人,所以路克利欧尔应该成为“寡言”的女人不发一语才对,但是他却和对方交谈了这么多
话。旺夏公爵的容貌与氛围充满了足以使路克利欧尔放松戒心的魅力。
(我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路克利欧尔闭上嘴不再开口,颤抖着身躯。然而旺夏公爵丝毫没有对路克利欧尔的“性别”感到讶异的样子。
“怎么了吗?”
旺夏公爵打从心底不可思议似地询问,认为此时不回答的话反而惹人疑窦,路克利欧尔尽可能提尖起声音回答:
“没……没有……”
“你的名字呢?”
“……雪莉奴。雪莉奴?薇夏丝。”
路克利欧尔报出了事前准备好的假名。旺夏公爵用极尽绅士的态度说道:
“很美的名字。”
“你……你真的……”
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让路克利欧尔继续发问。旺夏公爵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恶徒,应该在进入房间时立即逮捕自己才对。
路克利欧尔判断他既然没有这么做,应该就能容许自己提出几个问题。
“是……提巴鲁特?旺夏公爵……吗?”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他理所当然的肯定,更加深了路克利欧尔的困惑。路克利欧尔顺势接着问:
“提……提巴鲁特?旺夏公爵这个名字是……那个……”
“啊啊,传言的事吗。”
只要是这个国家的小孩,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名字与它的历史。眼前的旺夏公爵似乎也没有例外。
“那是我祖先的名字,我是第四代的旺夏公爵。”
“可……可是……那个是……”
那是以残暴罪犯的身分遭到判决的男人之名,而且旺夏公爵家在一百五十年前已经灭绝了,这是广为人知的故事。
没有听他说完,旺夏公爵好像已经察觉到路克利欧尔想说什么话。
“我应该先告诉你,关于我祖先的屈辱历史吧。”
“……咦……不……”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克利欧尔吞吞吐吐。旺夏公爵垂下眼帘,视线自路克利欧尔身上移开说道:
“我公爵家遭到冤枉被火焚身的真相,你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冤枉……?”
“你是商家出身的吧?”
“啊,是的。”
被这么一说,路克利欧尔想起自己的身分就是这样“设定”的,所以赶紧集中心神以免出错。
“或许这是在一般正常的商人家庭中,想也想不到的悲剧,但是在贵族的家中却可能时常发生。”
“那……究竟是……”
路克利欧尔实际上是伯爵家出身,所以可以想像旺夏公爵接下来打算说什么。
“我们一族是被陷害的。”
路克利欧尔沉默不语,专心听他诉说。
“有人嫉妒我们一族的兴盛,把许多尸体运到我们领地内。就这样,我的祖先背负了大量杀戮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