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朝她走去,询问:“越王府的管事可同意你离开?”
吴燕搀扶起我的手臂,皱着眉头,说:“最近冬日,要在洗衣房用人不容易,所以,不肯放人。”
“越王府管事并非不通人情之人,你就说近日夫君带病在身,需要照顾,他会放你离开。”我说。
吴燕应了一声,便同我回了厢房。
隔日。
她去越王府,同管家好好儿商谈了一番。并且表示,愿意赔付违约金。
管事询问,她的夫君是谁。
她回说,是城南裘店的老板。
在城南,也就只我这一家制皮店。
管事又问,为何不好好儿地在府里做夫人,而跑来越王府做下人?
吴燕回答说,当她初入越王府之时,家境还很贫困。
管事沉吟了一番,便说,这件事让他想想。并非是有意为难,而是冬季愿做洗衣房工作的人,着实不多,要找,也挺不
容易。
这件事就这样传到了四王爷的耳中。
四王爷对吴燕说,他经常听到令夫君的名讳,表示有兴趣,想要见一面。
晚上,吴燕兴冲冲地回到厢房里,告知我这一事。
我就感觉被天雷这么轻轻地劈了一下,外焦内嫩。
根据我做商人的守则,这京城跟“商”有关的大人我还真全贿赂过了。
这四王爷要见我,我要准备什么礼物来“贿赂”四王爷呢?
当初,我怎么就唯独漏掉了他呢?
我挺缺跟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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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节
见四王爷?不见四王爷?
这是一个大问题。
我带着这么一个沉重的问题睡了足足一夜,等第二日醒来,难得休息日的吴燕甚勤快地为我梳洗,着衣。
我盯着吴燕看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不能见四王爷。
怎么说,我跟四王爷都有过那么两腿儿的关系了,我要是再见四王爷,不就属于出墙了?
我想,我还是舍不得对不起这个女人。
半卧在床上,我握住吴燕的双手,说:“燕儿,我决定还是不见四王爷了。”
吴燕眉头一皱,询问:“为什么?”脸上有着不赞同。
“……不想见。”实则是见不得。
“见一面不好吗?没准儿,会对你以后的生意有帮助。如今,咱们的裘衣都出往他国,若是和四王爷的关系好了,也能
有个照应什么的。”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
吴燕是依着我,却从来不会盲目的跟从我。
我皱起眉头,真是有苦说不出。最后,我说:“要不,咱们托人去越王府吧,让人家代替我的身份。”
“相公,你这是对王爷的大不敬!”吴燕说。
我咬咬嘴唇,还当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想一想,我连宫都入了,都不怕见皇上了,又何必怕见他呢?这见过一面之后,躲着便是。
我心里如此想,便从床上爬下来,寻思着要拿着什么礼物来“孝敬”四王爷了。
银子最实际一些,可事实上,四王爷他可没少贪我的银子,我舍不得给他。
漫步走到客厅,吴燕让我坐在桌上,说不久后就上饭了。
我忙拉住吴燕的手,询问:“你说,咱们要拿什么来贿赂四王爷好?”
“你以前不都是拿着银子贿赂去了?”
唯独四王爷,我舍不得给。我说:“那太俗气了,听说,四王爷为人清廉,这不好。”我这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
吴燕拍了拍我的手,我连忙放开握住她手的手。
她坐到我的对面,道:“要不,你说送啥好?”
我说:“这礼吧,不能太重,要不他不高兴。”我睁着眼说瞎话。眨眨眼,我道:“这样吧。送五百斤的大米,三百斤
的蔬菜,两百斤的猪肉,一百斤的牛肉,五十斤的羊肉,一百条鲫鱼,二十只螃蟹,二百只鸡,一百五十只鸭,一百只
鹅子……”
我林林总总地说着,吴燕一脸的黑线。
我依旧在持续地说,这鸡蛋要送几百个,鸭蛋要送几百个?或者,不送了?毕竟这二百只鸡,一百只鸭子日日下蛋,也
能下不少,不是?
然后,我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
“你当本王的王府是开饭馆的?”
……我陶了陶耳朵,总感觉听到了一句让人发生错觉的话语。
嗯,一定是我最近精神错乱,导致听力有差。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果茶,浅啜一口,微笑地看着燕儿,询问:“燕儿,你说,如何?”
“……呃……”
燕儿眼睛有些抽搐地看着我,那眼睛频繁地眨眨眨,又看向身后。
我说:“好吧,做人也不能如此抠搜搜,要不,我先买买鸡买鸭买鹅,喂养个三两天,把蛋给收了贿赂人家,你说,如
何?”
燕儿不说话,那双眼睛抽筋抽筋又抽筋。
我微微一笑,道:“燕儿,你说,你相公我很聪明吧?这鸡蛋鸭蛋鹅蛋虽不贵,可成批成批地送礼,也显示了我的大方
,不是?”
燕儿嘴角抽了,然后,她欲哭无泪。
双唇微微开启,想对我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我的后面。
我大吃一惊,嘴巴大张,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我揉揉眼睛,我心里安慰自己,想,这一定是最近劳累,导致睡眠不足,眼前出了幻觉。
可,可是,我每日睡六个时辰以上,都快成猪了……
那,那就是睡眠过多,导致我现在在做梦。
我不揉眼睛了,定定地看着他。
他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到我身边儿,那双曾经满载温柔的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我。
他轻轻一笑,标准的皮笑肉不笑,还露出阴森森的牙齿。
我脊背发凉,冷汗直冒,汗毛直炸。
我,抖了抖,打了个寒蝉,道:“恶,恶灵退,退散!”
就好像往常一样,他一个暴栗子打到我脑门上。
这一打,打的一点儿都不含糊,痛得我龇牙咧嘴,诅咒他直下地狱一千遍啊一千遍。
他眯着眼睛,道:“疼?”
我含泪点头。
他说:“知道这不是梦了?”
他轻轻地一句,把我的幻想给打掉了。
我又点了点头。
吸了吸鼻子,我以着恶狠狠地目光瞪向带领四王爷进入厅堂的管事。我心道,这大人物来了你也不知道给我通风报信。
管事一脸的委屈,我又瞪了瞪吴燕,吴燕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四王爷微微一笑,说:“是本王不许他通报的。”
我伤心地看向吴燕。
吴燕说:“王爷做了手势的。”
……
……
我心中悲叹了一番,便想着,似乎还有一事儿没做。
然后,我就见到吴燕跪下,那眼神儿还频频朝我放电。
我慢一拍地想,对,见王爷,得跪下。
我忙跟吴燕一起跪下,心里却觉得有些诡异。在越王府的时候,他从未要求我跪,而我也从未跪过。
可是,现在不比过往。双唇微微开启,我说:“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跪了半天,却也等不来他说“平身”这二字。
入眼的,也只有一双刻有凤凰雕文的靴子。
他一动不动地,就这样站着。
跪久了,膝盖有些痛,我忍。
一刻钟过去了……
行,你行,我继续忍。
又一个一刻钟过去了,我,我忍不了了。
我仰头看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嘴巴大张,眼冒凶光,一脸狰狞地看着他。
他挑起一道眉,要笑不笑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轮番拜访了他祖宗十八代,嘴里说着:“四王爷,您站着累嘛?小的这就去为您准备一张椅子。”
他轻轻一笑,道:“累了?”
我沉默,含泪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
他径自坐到了椅上,看着我,说:“坐下。”
我嘞嘞个擦,这是我家,你当你是大爷?我乖乖地坐到他对面。
他冷眼瞪我一眼,指了指身畔的椅子,道:“过来。”
我不甘不愿地从椅上站起,坐到了他身畔的椅上,这回改吴燕坐在他对面了。
他翘起了二郎腿儿,那目光看向了桌上的果茶。
我立刻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送到他跟前。
他拿起杯盏浅啜了一口,放到桌上,笑道:“沐风,你能耐了啊。”
“多谢王爷夸奖。”我立马接口。
“砰!”一声,他的右手狠狠地击打在桌面上,杯盏中的水面掀起了点点涟漪。
我的小心肝儿颤了颤,脊背直发凉。
“谁让你说话了?”四王爷斜眼看我。
你,你夸奖我,我能不说话吗?我小心翼翼地回看他。
他说:“沐风,你倒是挺能藏啊?”
其实,其实我想说,不是我能藏,是吴姑娘把我藏的好。
“沐风,你真让本王好找啊。”冷笑。
我干笑一声,不敢说话。
他瞥了眼对坐的吴燕,道:“还娶了个妻子?”这声儿阴沉沉的。
我把头垂了下来,不敢看他。
“沐风,抬起头来。”他说。
我抬起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沐风,本王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双眼喊着两泡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道:“你说,本王是要油炸了你,还是去皮炖汤,还是清蒸了好呢?”
……我双唇张了阖,阖了开,我还是没忍住,说话了。我说:“还,还有另一种选择吗?”
他说:“……有。”
我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期望他能说出好听的话来。
他说:“回到越王府,回到本王的身……”
“四王爷!”我连忙把他未完的“边”字给去掉,惊恐地看着他。
他抿抿双唇,带着冷光的双瞳定定地注视着我,然后似是不经意间,瞥了眼吴燕。
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他瞳孔中一闪而逝的嗜血。
心里沉沉的,重重的,总感觉被无数的石头给埋没,浑身都痛,呼吸不了。
心口,堵得慌。
我说:“四王爷,我曾经有一个梦想。”
“……梦想?”
我点点头,说:“娶一个妻子,生几个孩子,一家几口幸幸福福地过一生。”
“……”他沉默,不说话。
我又说:“以前,这是我的梦想,如今,这便是我的追求,而我真的……只想这么过下去。”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中的残忍显而易见。
他的手握住了白玉杯盏,就好像初次见到他时一般,轻轻一捏,杯盏碎了。
鲜血,染红了他的手,留在了桌面上。
吴燕大惊失色。
从椅上起来,双唇微微开启,似乎要呼唤下人为四王爷包扎。
我连忙唤了声吴燕,清浅的叫唤声让她平静了下来。
微微一笑,我说:“吴燕,这里交给我,你去膳房,负责厨子多做几样好菜。”
吴燕愣了一下,又看了眼四王爷,才点点头,便向外走出。
她的步伐很沉,很重,似乎有着心事。
然后,我听四王爷以着凛冽的声音,说:“沐风,既然如此说,当初,又何必爬上我的床。”
走到门槛的吴燕脚步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
心口乱乱的,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的空白。
我没敢看吴燕,也不敢看着他。
双唇微微开启,我想说话,却感觉一根鱼刺哽在了脖颈,每当我想要说话时它便刺入咽喉,尖锐地刺痛着。
附带着心口,也在疼痛。
一手放到心口,我麻木地说:“那件事,只是你情我愿的……一夜,请四王爷不要误会什么。”
四王爷不言,也不语。
我从椅上站起身,漫步走向吴燕。
她以着清冷的目光看向我,两行清泪从她的瞳孔中缓缓流出。
那是满汉着控诉与怨念的眼神。
我走到她的身畔,对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扶起她。
她一把拍掉我伸过去的手,身子在颤抖,她说,你好脏,别碰我。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眼眶中的泪水宛若失控的泪水,一滴滴地掉落,湿了她的衣襟。
她说:“就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天来,你一直不肯……”
“我不……”我不是不肯碰你,只是,我不敢,真的不敢。
我怕,我碰你,我便真的是毁了你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来不及考虑,我便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身后的四王爷说:“你敢追出去试试!”
事实上,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我的双足便不听我的使唤了。
许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多了,我跑不多久,眼前便是一片的黑。
近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
跑了几步,脑子有些发晕。
双腿微微地弯曲,身子不听使唤,就这样静静地倒在了地上。
三二节
很难受,嗯,非常难受。
昏着的时候我就感觉胸口被挤压得挺闷,而且还湿湿的……
等我起来一看,我就发现吴燕把脑袋枕在我的胸口,拿着我的衣裳蹭眼泪。
我说:“燕儿,你别哭了。”
她的身体颤了一下,抬起头来,哭得就跟桃核一样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唇角微微弯起,右手轻点她的鼻头,笑说:“燕儿,我觉得我亏了,你看,我这么玉树临风俊逸潇洒才华横溢,可是怎
么就娶了你呢?你看,你这双核桃园。”
她一听,双手紧紧地掐住我的双肩,可劲儿摇晃,道:“不管,你娶都娶了,你娶都娶了……”言语中带着些微的无助
。
我被她摇晃得头晕眼花,好容易才说:“懂懂,懂,娶,娶都娶了,不,不会……”
她不晃了,她说:“不要抛弃我。”
我一愣,傻傻地看着她。
她的瞳孔里有着恐惧,有着害怕,有着不安。
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我说:“对不起,让你不安了。”
她说“不”,她还说,适才,是她的不对。
她一说适才,我就有些懊恼。
一个大男人追一个女人,追到途中还晕了。
这太有损我的形象了。
我一脸的痛苦。
然后就看到了一直为我诊治的大夫。
他正对四王爷叨咕什么。
我竖起耳朵听,可就只听到了大夫残话渣子,听了等于没听,没听也无伤大雅的话渣子。
一句话,就是:“老夫告辞了。”
我挺郁闷地看着四王爷,说:“大夫说什么了?”
他不理我,看向吴燕,说:“你叫吴燕,是吧?”
吴燕趴在我怀里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轻声地应了声“是”。
四王爷眯着眼,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