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之似水年华 上——风之掠影
风之掠影  发于:2012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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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婵被皇太后暂借给了福恒随身侍奉。

福恒一怔,微微想起来,不觉笑得有些腼腆,明知故问:“那个九爷?”

宝婵故意反问:“爷问得奇怪,宫里就一个皇九子,难不成会有两个九爷?”

福恒脸露喜色,喃喃地,有些期待的说:“要去谢恩吗?”

宝婵才刚从乾清宫代他谢恩回来。

宝婵说谢过了,福恒心里就微微的失望,他忍不住想那个漂亮的九爷——

送他元宵,是不就是要和他福恒做朋友的意思!

以前在街上,不是想和人朋友,是不会轻易送人东西的……

虽对“赏”字心里老大不自在,但靠在床上休息的福恒,看着那元宵,对这个朋友倒满是憧憬不已的。

有朋友了——

有朋友就有人和他说话!

有朋友就有人陪他玩!

有朋友……

左思右想,又冥思苦想,福恒觉得元宵必须吃,不然那个九爷,反悔不和他做朋友了怎么办?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他

这一摔,不是白搭了?

只是,福恒小心的吞吞口水,有点不确定他会在想那甜得腻人汤圆……

宝婵拿着碗,看了看福恒,不觉笑说:“九爷赏的尝尝就好!”

但福恒看着元宵,想着九皇子方才那水蜜桃似的模样,就觉得喜欢。

于是福恒说:“留着一会饿了再吃——”

“一会就凉了——”

福恒心里一听,让宝婵端了过来。

看着那白白的、胖胖的元宵,福恒努力把它们幻想成肥肥的小绵羊,软软的,暖暖的,肉肉的……

但福恒对自己说,这是九皇子送的,水蜜桃似的那个九皇子……

他把心一横,硬是张口就吃,等着甜甜的味道腻死,但——

一品,福恒愣了一下。

宝婵忙问怎么了,已让人抬漱口的痰盂站到了一边。

但福恒却神色复杂的说:“咸的!”

一连慢慢吃了几个,福恒,神色不变。

看得宝婵一脸担心,他却是笑得很开心——吃完了!

最后宝婵忍不住问:“恩……有没有不舒服?”

福恒压住撑撑的肚子,笑着摇头。

入睡时,小小的福恒摸着肚子,才发现撑得真是很难受,里面似乎连翻腾的空地也没了。

结果不出宝婵所料,福恒撑坏了肚子。

夜里折腾了一宿,还一个劲的对宝婵说千万别和人说,宝婵笑的无力。

元宵那夜的事,似乎最后还是传到了皇九子耳朵里。

宫里看似大,其实到处都是透风的墙,飞来飞去的都是人言,那有什么秘密可言。

有也是别人抓在手里,不到公开的时机。

后来,连福恒都知道皇九子,已经知道自己为吃他那碗元宵,而生病的事。

皇九子,还是保持着沉默,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说一样,反叫福恒坐立不安起来。

初进宫廷,小小的福恒还不会思考,但是心里七上八下。

于是,每天天不亮,就在在皇九子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悄悄躲在树后看着一众人簇拥着他匆匆来,又匆匆去。

可怜小福恒模样还没看清,皇九子就剩薄雾里一个小小的背影了。

盼望到失望,再盼望,再失望,不断往复,直到一天早晨。

那个匆匆而过的人忽然略微放慢了离开的脚步,侧过头看了他一下,扯了扯嘴角。

小福恒几乎以为他会过来,紧张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小脸涨得通红,一时间手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了!

但,皇九子的脚步并没有停!

小福恒前一刻还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到谷底,似乎都不会跳了。

福恒忍不住沮丧得连保持笑容也做不到了,哭丧着脸满是掩不住的失落,甚至想皇九子是不是瞧不起自己,是不是从他

兄弟那里听说了他的身世——瞧不起他!

小小的他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失落与自卑,伤心像要哭出来似的!

小福恒难掩失望的往回走,连跟在他身后尾随的也未曾觉察,耷拉着脑袋,往书房走。

心细的宝婵跟在他身后,终于看出了点名堂。

宝婵状似无意地笑道:“九爷请完安,得马上赶去上书房上课!”

话音落了,宝婵仔细一看,小福恒的脸依旧阴阴的,提不起精神。

于是宝婵接着,又笑说:“据说,上书房迟到了,皇子也要被罚,九爷看样子已经快迟到了!”

这次宝婵这么一说,福恒那张宛如打了霜的茄子脸,微微地转过头来,别扭了一会问:“上书房?”

“上书房!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等爷伤好全了,也要去哪里和九爷他们一起听先生讲课,还要练习骑射……”

宝婵心里觉得好笑,却不说,知道这些小皇子最讨厌别人猜透心思,一个个宛如大人似的藏着自己。

“据说九爷的文章最好……”

宝婵看似无意的提了一句。

“文章?是什么?”福恒问得有些急。

“就是看了书后,先生出一个题目,你就用笔把你的想的写在纸上!先生看了,觉得写的有理、行文又好就是好文章。

宝婵说的很简单,但却发现福恒的脸顿时有些发白、还着青!不禁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说过了。

片刻,临到屋前,只见小福恒挣扎了好半天,才缓缓的说:“我认得字不多……”

“我会啊——”宝婵如释重负,“我先教二爷识字,等二爷上了上书房再来教奴才写文章好不好?”

福恒忙点头,就去要找纸笔,谁想宝婵早使了眼色,太监们已把纸笔放在书房摆好就等人去了。

教福恒并不吃力,因为福恒真的想学,又肯努力!

一个早上下来,宝婵都有些吃不消了,却见福恒还在那里一遍遍临帖,不由得怔愣。

刚才那么一说,这孩子竟然认真了,反倒让宝婵有些过意不去,但毕竟是好心。

只因,宝婵近日发现福恒好武却憎书,似乎和儿时识字不多有关,而且伤还未好,习箭对恢复不好,正要想一个法子。

可巧,就让她见了福恒,看过皇九子后恹恹的样子,心中就有计议了。

只是开心之余,不免担心。

宝婵虽素来知道皇九子的好摸样让人喜欢,但喜欢得这么宝贝的,除了那个朗月姐儿。那个程潜外,可能就只有她眼前

这个主了。

但宝婵心中又觉得好笑,寻思,如今这样子,还不知道长大后是怎样呢!

只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宝婵自然趁热打铁,要把福恒好好调理调理一番。

宝婵知道,自己虽年长福恒四岁,但伺候的好,老太后的意思将来必是要把自己福恒的,自然上了心——

谁不想自己将来有靠,难道要老死这宫里,或者等到二十五再放出去?去投靠自己兄弟、看人脸色不成?

16.

宝婵在小福恒身后看着福恒认真临帖的模样。

却不曾想,一句“皇九子”竟如此管用!

只是她这心里又患得患失起来。心想:只但愿九皇子,今后别学其他年长的皇兄、和那些朝臣们爱什么男风,不然眼前

这主的苦头可是吃定了!

毕竟……是兄弟!

但仔细想想宝婵又觉得自己可笑,五六岁的孩子才多大点子啊!

她寻思,再大些,福恒就会明白皇九子和他一样是个男孩子!

况且,世间谁不喜欢漂亮的人,福恒生得好,自然也喜欢一样的人。

二人又都是在江南生的,自然觉得亲切,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着,宝婵不由得心中释然,笑看着抓着笔,福恒那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皱起的两道小浓眉,真是漂亮——而这漂亮,

仔细看看,还真的如其他宫里人说得——带着皇家的霸气,隐隐的若隐若现……

想着,宝婵看入了迷,不觉得想起了另一个出色的孩子,他也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

皇九子!

皇九子,名永铭,原先排行十三,生于江南金陵的临时行宫。

日子也巧,竟和福恒同年同月同日,算是缘份。

说起同年同月同日的还有一人,宝婵记得是皇九子之母的内侄甄宝玉。

的却是巧,据说金陵的甄大人刚升了员外郎,已经举家奉命在三年之内迁至京城。

不过,这甄府,宝婵日常听太后和皇上言谈之意,似乎还有蹊跷。

说是升迁,实际是明升暗降,如果不是甄嫔又有孕,这甄大人不仅仕途不保,而且家破人亡也是可能的。

仔细想来这曾家已经是第二次死里逃生。

当年,皇九子的母妃是江南甄家的小姐,当年隆庆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奉命巡视南地,那时甄家小姐刚选了秀女,说来

也是甄家命不该绝。大小姐偏偏分在了,当时还是庆亲王的隆庆帝的行宫里。

甄小姐不仅姿容秀丽,而且文采了得,当年隆庆帝自是难敌美色,然后就有了现在活蹦乱跳、又时而老气横秋的皇九子

太后说,这是甄家一次成功的政治赌注,如果不是江南行宫里突然传来曾妃诞下九皇子,甄家现在早已经灰飞烟灭——

凡是和当年摄政王牵连过深的官员几乎没有不遭殃的。

甄家只是险险的被风暴的尾巴扫过,但这样似乎也伤了元气。

为这缘故,甄氏那样显赫的出身、被那样恩宠,如今也才因再怀龙种,论资排辈,晋封妃。

皇九子却得甄嫔真传,虽与其母容貌截然不同,似乎更胜一筹。

与诸皇子中,素有美男子之称的大皇子永宁平分秋色。

但这不是他最令皇上喜欢的地方。

皇九子半岁能言,三岁习文识字,敏而好学,却也淘气异常,湘妃在时,养在宫中如同亲生,偏去岁去了。

去年元宵过后,皇九子就领了圣旨,如今迁至西五所与兄弟们一起到上书房拜了老师学习。

福恒近来跟在福恒身后,冷眼看皇九子日日奔波而来,略显清瘦的样子,小小年纪,已不再是先前的模样——素闻上书

房极严,寒暑不断……

想着,宝婵不由担心,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主,到时又是何等形状。

福恒埋首练字,哪知道身后宝婵的百般心思。

数日后,太医说他已康复,第二日隆庆帝命他入尚书房圣旨一下,他就和宝婵一起搬离了慈宁宫,进入东西五所。

说来也巧,因他不是正经皇子,单独拨一处院子不妥当,索性便命与同岁的皇九子同院而居,但一应用度均依照诸皇子

40个人伺候,包括8个保姆,内监8人,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皇子们都有

的八个陪读——俗称哈哈珠子——

简称“代罪羔羊——专门替皇子挨揍的!”!

圣旨一下,顿时西五所忙了个人仰马翻。

好容易消停下来,不曾想一件小小的事情,竟把整个东西五所的人都惊动了。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第一天进西五所,福恒听说与皇九子同屋而居,难掩兴奋。

但随后,正式拨给福恒的宝婵、并新来的嬷嬷,要按照惯例服侍福恒洗浴,这福恒一听这还了得——

福恒可是牢记小时唯一一次挨揍的经历——

就是因为别人哄他洗澡,他把衣服脱了……

他母亲把他揍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具体什么事情,福恒是不记得了,但是他牢记母亲的话:绝对不在任何人面前脱

一件衣服,尤其是裤子!

何况男女有别。

在福府,伺候他洗澡的都是伺候在屋外听吩咐小厮。

如今即使进了慈宁宫,因为受伤敷药也未曾洗浴,可今天……

宝婵并几个嬷嬷就侍立在他面前,要脱他衣服,这可了不得了——

他不让她们帮他脱衣服说,更不喜欢他们看着他,帮他洗,一着急就词不达意,成了他不洗澡了。

宫里的规矩那里依他,何况他前十几日因为敷药的缘故未曾洗过澡,身上都有味道了。

明天拜师福,皇上知道了他福恒臭臭的去拜师,大家都是要挨罚的,于是上前拉住他,也不管他反抗,直接脱他衣服。

福恒人小灵活,一见没胜算,心里那个急啊,又想起他娘的吩咐。

再一看,这眼见就要没衣服了,福恒一着急寻了空隙,羞的拉着裤头就往院子里跑。

霎时间只听身后一片喊声“爷,站住,别跑啊——”嬷嬷们一面追一面喊。

福恒哪里管他,拉着裤头,私下里乱窜,矫如脱兔。

一时间,西五所里人声鼎沸,来帮忙的人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

福恒拉着裤头,见人就躲,就是不住脚,飞一般在院子上下奔跑,连在杂耍团学的功夫都用上了。

灵活的就像只灵猴,看得人眼花缭乱又手足无无措!

直喊:“快拿住、快拿住——”

也不记得捣腾了好久,等老嬷嬷并众人都喘息不已,跑不动时,福恒才缓缓稳住身形。

回看,呵——不知道何时院子门那头,挤挤挨挨都是散学回来的皇子、并随从——

人头拥挤都是看热闹的人。

皇子们占第一排,随从们自然而然占据了侍立的第二排,再后面,探头探脑的也不及的树木,只觉眼前那片满是簇动的

脑袋!

黑压压一片,第一次觉得这院里人多!

17.

福恒穿着内衣裤,还拉着裤头,在二月的风里跑得小脸扑扑的红。

反观其他人,有的都还穿着薄棉袄,就他一身单衣裤,还大汗淋漓。

这一回头,他脸更红了——只见皇九子就在人群前面,和他的兄弟们站立一处时,瞪大了一双美目,拉着他哥哥,笑得

前俯后仰。

福恒心里委屈得跟什么似地,可是看见几个大皇子叫来侍卫抓他时,他跑得更快了,差点还上了树,如果不是单手速度

有点慢的话,即使是那些侍卫也未必能抓住他。

福恒被押回屋,水早凉了。

老嬷嬷们又连忙去催水。

屋里,福恒还是死活拉着裤子,不愿意脱,倔强的撑着,站在屋子中间。

其他大皇子已经把几个小皇子都喊回去了。

其他几个大皇子也预备过来,只是宝婵说:“屋里小,福三爷要洗澡……还请爷们一会再来!”

言下避讳的意思,众人一听,都知趣地一个个,恋恋不舍的一步三蹭,终于离开了西五所!

独留下同是一个院子的皇九子,猴脸厚皮跟着进了屋。

看就看吧,皇九子还歪着头,盯着福恒,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最后撇撇嘴,索性不走了!看得宝婵一脸黑线,却又

无可奈何!

毕竟皇九子是主子,而且……这可是人家的院子!

皇九子站在哪里,漂亮的大眼睛,像镜子似的,倒影着一身狼狈的福恒。

福恒私心里把皇九子与姑娘们是等同的,更不愿意脱裤子。

谁要上前扒他的裤子,他眼睛红的都要吃人了。

屋子里,温度在升高,福恒整个人都红透了,低着头倔强的执着着,像匹小狼顽抗到底。

他背后那一双注视的眼睛。时刻在提醒福恒说:“他就在后面。”

他誓死保卫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时那种执拗的执着,在回忆里总是心有余悸,如果那时那些宫人如果使强他都有搏命的决心了。

尤其是皇九子就在他后面,他不要永铭看见他屈辱的时刻,他想和他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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