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那张夺世的脸,粉粉的水色渗出汗来,也出了光彩,灼灼的逼人眼——
咳咳!练家子看招式……上楼的少年把眼从美少年的脸上缓缓移开!
“吴越,你们还不快去找!”
青衣男子让过福恒的插掌填拳,不肯硬挡,命令道。
那一边伫立的少年们看着福恒身后的那一路握刀的侍卫,心中游移!
青衣人觉得可笑,难道这些年血雨腥风不是他独自走来,喝道:“还不快去!”
小少年们跺脚,一个个鱼贯而下。
“你师父是谁?”
青衣人改变了只守不攻的招式,开始进逼,那个丫头可是他大师兄的宝贝!
福恒嘴角微扬,难得遇上对手,早把先前的不快推之脑后,打得正是酣畅,笑道:“赢了我,自然会说!”说着,两手
如矢、直利牵拳,脚反后步,身偏闭阴囊现。从上劈下,石压山巅,紧接着一个醉酒抛杯踢连环。
青衣人心中暗暗叫好,身形顿转,决定接接这少年紧接而来的醉酒提壶力千斤。
但只觉手臂立刻传来一丝酥麻,幸而他身经百战,伸出的手不等福恒十分力道下来,立刻划开格挡,游走身形伏虎直攻
福恒面门。
福恒险险避过,脸上失了笑意,冷凝着脸,丝毫不敢怠慢,进攻也越发咄咄逼人——旋踵膝撞醉还真。连着跌步抱酲兜
心顶直逼青衣人。
福恒不曾想到一次心情不爽的挑衅,如今倒真遇上了师傅说的“高兴”,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首次遇见高人,担心在属下面前第一次与人交锋,就落人褒贬,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心想,勉强也要打个平手才
好!
青衣人倒是看出了福恒的心思,只是他让他?
他南侠易殇可不是浪得虚名。几年游剑江湖的名声,丢在这小屁孩手里?
不可能——
尽管福恒的神力让他吃惊,但习武靠的不仅仅是天生神力。
凭借身形灵活,内力过人,易殇打得虽游刃有余,却也不敢怠慢。
虽说最恨这等仕宦子弟,但小小年纪有此身手,纵然他这习武多年的人也深知其中的艰辛,何况这等豪门子弟。
百余招后,少年大冷的天,已经汗气蒸腾,易殇露出淡淡的微笑,心中油然生出爱惜之心。可惜——
青衣人想不是心中有事,如今定要好好探探这少年的底细,杀杀他的锐气,这样一块习武的璞玉,再加雕琢定然绽放异
彩!
想着易殇欺身上前,从福恒身边擦过,借着身形的速度快于福恒,他转身摆莲,接着掩手撩拳福恒的攻势归于零,画圆
推出力道,紧接着一个弯弓射虎,福恒不避挡连着擒腕击胸醉吹箫,继续连攻。
转眼间又过百招,即使不动武的人也微微看出端倪,福恒大汗淋漓,而易殇神色如常,无半丝疲态,但福恒年少气盛,
那是认输的人,凭着一股子韧劲,硬是要战到力劫,似才作罢!
易殇皱眉,他不打算继续纠缠……这小子必然是官家的人。
他易殇是来京城寻人的,不是来寻衅的,才到京城数日,就得罪了京中权贵,纵然他武功了得,也一手难敌众拳。
况且……他身边这些跟来京城看热闹的师侄——真是无所事事,闲添乱。
众侍卫见福恒挥汗如雨,心里也着急,如果真有损伤如何向皇上交代!
但他们一群围上去?
不行,福恒会恼羞成怒,杀了他们!
一群人也是摇摆不定,一筹莫展。
说是也凑巧,两人在楼上战得难分解,楼下却是风平浪静,就连楼梯边看热闹的人也兴致黯然,戏里的故事也这里的人
物好!
这是这场来的突然,去的却乌龙!
就在众人眼看要分出胜负时,刚才那些寻人的少年们领着一个姑娘从楼下上来。他们之间还多了白衣胜雪的素服贵族少
年——
那少年姿容俊美,温文尔雅,虽比楼上那位酣斗的美少年逊色半分,但眉目传情,别有一段风流态度!
但这白衣少年,被众人簇拥着上来时,刚在楼梯口露头,一脸看热闹的好奇模样,但他笑容一转,双目定睛一瞧那酣战
的二人。
只见他花容失色,二话不说,转身就是逃——
但那里逃得了——
只听酣战的少年扭头,跳出战圈,一声大喝:“永铭——”
易殇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只看见他身前的少年以迅雷不及耳之势,一个饿狼扑羊直奔楼梯跃去……
众人不解,只见楼梯边一道绛色的身影从楼梯口一闪而过!
众人纷纷探头看楼梯口,无影!下一个动作就是整齐划一冲向栏杆处,伸头俯瞰——
只见绛衣少年已经追出观景楼,在楼口一个仙人敬酒锁喉扣,扣住了金蝉脱壳慢了半拍的白衣少年,战得的通红小脸,
此刻气得铁青,像狰狞的夜叉,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白衣少年小脸陪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真是养人眼!
但绛衣少年不吃这套,把脸拉得老长,拖拽着再度上了观景楼。
一边上楼,绛衣少年手拽着白衣少年的胳膊,一边问:“你不说你陪你额娘吗?”
“我额娘让我出来看灯,说让我回去和她说说!”白衣少年嬉笑。
绛衣少年把白衣少年压在楼梯墙上,看着白衣少年尴尬的脸,逼近审视:“真的?”明明绛衣少年眼睛里就写着你说谎
!
但白衣少年还是信誓旦旦地点头说:“真的!”
绛衣少年气得青筋直冒,把脸压近,姿势暧昧,以至于楼上那位的得救少女,羞得捂住双手,隔着手缝儿看——
白衣少年的脸很快红了,撇开脸支吾着说:“康安,你醉了!”眼睛却在暗示这姿势不雅。
绛衣少年醉眼朦胧,瞅着白衣少年,似乎看见了暗示,缓缓地拉开压身之势,拽着白衣少年继续上楼,一边问;“真是
看灯?”
白衣少年笑:“不看灯看什么?”
绛衣少年冷笑:“你还不知道?”眼里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话!
白衣少年笑:“我是那种人嘛,瞧你把我……”
白衣少年话未落。
就听对面少女说:“七师叔就是他救了我!”
03.
少女名唤蝶衣,据说是什么谷谷主的女儿,反正算是个小姐,就是寒惨了点。
永铭打量少女那一身布衣衫,脑子里跳出侠女的飒爽英姿来……却被福恒状似不经意地狠狠地踩了一脚,画面顿时一消
——
忍住疼,他只能拿眼瞪着福恒:小心眼。
福恒不理永铭,端着杯子与那青衣人对酌。
“在下福恒,字康安。御前一等带刀侍卫,如今暂代火器营翼长一职,喊我康安即可!”
“在下永铭,无字,无职!在家排行九,人称九爷,不过是大侠的话,叫阿九就行!”不顾福恒的冷眼,永铭满眼献媚
。
对大侠,永铭有一种神往!可惜福恒一心光耀福家,不然准让永铭游说浪迹天涯去了。
“原来是九爷!今日师侄承蒙恩公搭救,在下易殇无甚表示,聊以清酒代礼,以表心意,我先干为尽!”易殇双手执杯
抱拳,然后一饮而尽,再把杯子倾倒,以示诚意。
永铭顿觉豪气万丈,端起酒杯有样学样,就是一口酒入喉,辣味直冲脑门,呛得一脸通红,差点流出泪来,忙掩饰,果
然大侠风范都是人人都能有的——
其实他很憧憬的!
身后传来蝶衣的笑声,问:“阿九,也想做大侠吗?”
永铭扭头忙要点头,福恒却笑道:“他元宵后就该入朝学习了,当大侠,也出不了这京城去!”
一席话半句不假,让永铭心里颇不是滋味!争辩说:“我虽做不了侠客,但心在江湖!”
福恒冷笑要说他,却听易殇苦笑说:“说什么江湖不江湖的话,何人不在江湖,即使身居庙堂,也是江湖,有人的地方
就有江湖!”
永铭立刻击掌:“易大哥这句话说的真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是这话说起来,永铭觉得耳善得很。
福恒真想一掌拍昏永铭,看他多嘴多舌的,素日在宫里,没见他如此像弄臣!今天当了天英雄,连性子都改了!想着拿
眼看了看那个名叫的蝶衣的姑娘,模样——不丑而已……
“不知道易大哥进京,意欲为何?”永铭见了易殇似乎话特别多。
福恒皱眉:大哥!大哥……他喊自己大哥都没这么甜过,半路杀来的野哥哥,他倒是喊得勤快!
“寻人!”易殇眼中掠过一丝期许,可以期望吗?据说她就在京城仕宦之家。
“人?”永铭八卦的眼的闪烁,“仇人?”
福恒的脸色顿时一沉!
易殇却只是摇头,“故人!
“我们三师姑!”蝶衣站在易殇身后笑颜如花!
“蝶衣!”易殇脸色一沉,蝶衣立刻闭嘴,眼睛却看着抬眼的永铭,递眼色。
永铭垂眼,偷偷看了看福恒,福恒僵着脸不语,只是看着易殇,皱眉问:“她嫁在京城了?”
易殇脸色禁不住一黯,摇头:“不知道,我在外面找了五年,不久前我师父才对我说她在京城……”
福恒拽住永铭往外挪动的箭袖,眼睛仍旧看着易殇的脸,神色微动:“她……不想见你?”
易殇笑;“我如今行走有风,如果他不躲我,知道我找她,不会音讯全无!”脸上的表情却是问你没看出来吗?
福恒敛眉:“是男子,我还可以帮你,可是女子……”
永铭右手要把福恒的手拉开,脸上却笑着说:“这简单,你画出模样,我找人帮你去寻!”
福恒笑:“要早遇上阿九,易兄指不定刚才在灯会那里已经找到了!”话里的讽刺,永铭如坐针垫。
那边的蝶衣捂嘴笑了。
易殇转过身让人拿来一幅画,永铭猴急,甩开福恒的手就去拿画,展开,愣了——
这个人怎么……怎么那么像一个人!
“怎么了?”易殇看着永铭瞪大的眼,心里扑扑直跳,禁不住起身!
福恒皱眉,心想,难道看见嫦娥了?想着也身看那画——
只见画中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带着出尘的清灵……尤其是那嘴角笑起的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
—
只是这个人是男人!
永铭摇头笑:“没什么,真漂亮!”
他三哥男生女相,的确漂亮,只是千年一张僵尸脸,不哭也不笑,抬头是星空,伏案是星辰!
福恒也看得脸上抽抽地,心里荡悠悠地直颤,心想皇三子如果是女子,就该是这模样吧!
想着他眼睛不自觉扫了扫身边的永铭,暗自寻思:他着女装有他三哥好看吗?
“如何?”
不用问,易殇也从这两个还太会掩饰的少年眼中看到了希望——看样子那个术士说的没错,寿儿果然就在京城!
——“东日出西边雨,看似无情却有情!”签上的话做的数吗?
易殇紧张地看着福恒的脸。
福恒眼睛移开画,微微有些尴尬说:“我只见过男的,女的……我也见不着!”
“男的?”易殇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急问:“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兄弟,那么她就不会太远……
福恒看永铭,永铭回看福恒瞪眼,说:“易大哥,那地方……放手吧!”他三哥闭门谢客,见过他的人不多!就连他这
弟弟,每年也只有万寿节和年除夕能匆匆看上一眼。更别说其间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
“哪怕那是地狱,我要闯闯,你说说!”易殇说话有些激动,他怎么能眼看着要成功时,一句见不到就放手,功败垂成
呢?
不,他要见她,他要说他在找她,让她跟他走……即使,即使她已经成家,他也好看看她……幸福吗?这样想,让人畏
惧,可就这样回去,他不甘心!他要问她:为什么都不说就走!
他要问寿儿,为什么走了,音讯全无,他易殇不好,他易殇所有的好,难道抵不上一声告别!
他要看,看看那个带走她的男人是谁……
“易大哥!故人值得……值得你用命去搏吗?”
永铭皱眉,他三哥府上倒不是地狱,那里四季花开,美如仙境,只是对于敢擅闯的人就是不归路!恒郡王府不欢迎外客
!
擅闯王府的庶民,只能是刺客……
福恒在永铭身后点头,道:“如果只是寻常故人,不如不见,这人不喜外人,上一个擅闯他府第的人,已经人头落地!
何况他是男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我一定要去!必须去!”
易殇看着画中人,低语。
福恒和永铭抬头,不解。
易殇抬头,踌躇半日,他下了决心般说:“因为,她是我妻子!”
04.
出卖了自己的哥哥,永铭心有不安!
骑在马上,永铭忐忑,马下看灯的人渐渐散去,福恒就在他身后,依旧板着脸。
永铭转过脸,福恒身后一路的街灯辉映,喧嚣中的寂寞堆积在散去的人身后,像……易殇那末一句的心伤。
淡似落寞,浓如夜色。
当所有的喧嚣落尽,余下的是什么呢?
永铭看着福恒那日渐分明的脸,想不起当年那个他……
过两日,他就要去木兰练兵了……
“康安?”永铭翻身下马,仰望福恒:“赏灯吗?”
福恒僵了一下,嘴上说:“你不是看过了?”但人却已经跃下马来,心里雀跃,脸上依旧淡淡地。
“没有康安的元宵节,怎么叫元宵节呢!”永铭笑着看一路的灯火下的福恒,明艳胜灯火,只是这样的容貌也是也是有
时限的。
爱,亦然。
福恒侧头,不解,永铭何曾对自己说过如此肉麻的话,这话都是送给那些女孩子的!但心里还是微微的甜蜜泛滥。
他默默执起永铭的手,永铭难得没挣脱,仰着脸继续看着这人群散尽后渐趋暗下的街道,一年的元宵又要过去了。
福恒忽然问:“我想起,你以前最喜欢背的那首的词了!”
永铭侧头,尚未从眼前的景色中回神,只听福恒背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永铭听着只觉得伤感。
但福恒却开心地笑着说:“你看‘暮然回首’中‘灯火珊阑处’的人只有我福康安陪着你觉罗永铭。”
永铭想笑,却只能撇开眼,觉得眼睛被迷雾蒙住了眼,笑说:“你就寒惨我吧!”
福恒捏紧永铭的手,正色说:“我说的话你仔细看着,等将来你就会明白,半句做不得假的。永铭别再躲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