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依夫眺望着窗外冷清的景象。

对，原来秋天已无声无息地降临大地……

秋风肃杀，现在已是十月。

尼依夫放学后离开课室，马利斯随后。

尼依夫转过身子，问：「你为甚么跟着我？你又打算跟踪我吗？」

「不，我是想……把这个送给你。」马利斯把藏在身后的双手露出来，搁在尼依夫眼前。

他手上拿着一支拔了刺的白玫瑰，玫瑰等待着绽放。

尼依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涨红双颊。

「这是……给我的？」尼依夫的嗓声沙哑了。

「是的。本来我想送你一束白玫瑰，可是学校方面不允许，我只能送你一朵白玫瑰。」马利斯有点难为情地垂下眼帘，「我已经将刺拔除，你拿着就不会给割破皮肤。」

尼依夫接过白玫瑰，放在胸口前。他凝视着马利斯的眸子冒起了一层薄雾。

他对马利斯微笑，「谢谢你……马利斯。我好喜欢。」

马利斯脸上漾起了幸福的笑容，「你喜欢就好。那么，明天再见。」

他走了。

尼依夫的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恢复原来冷澹的表情。

马利斯……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白色的玫瑰，是真爱的象征；而没有刺的玫瑰，有「一见钟情」的含义。

对于马利斯的心意，尼依夫内心清明如镜。

其实，尼依夫对马利斯极有好感，说不定已对他暗生情愫。

只是，马利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假如马利斯知悉自己的秘密，他绝不会再理睬自己，说不定会鄙视自己呢。

人的根性中有恶。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宽容之心。马利斯大概会很在意身为无性人的自己。

尼依夫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就趁尘埃仍未落定之时，赶快做个了结……

没可能发生的事情，尼依夫实在不禁幻想。他不要再经历痛苦。

尼依夫握紧了手心里的白玫瑰。他想：白玫瑰苦苦等待着开花的一天，但它却在开花前被人摘了下来。它的明天已经被人扼杀了。它永远没有明天。

尼依夫想把玫瑰花丢弃，心中却极之不舍。挣扎许久，他还是决定把白玫瑰留下来。

他把白玫瑰小心妥当地放入背包里。他未曾留意到身后暗地里窥视着他的人。

09

马利斯将白玫瑰送予尼依夫以后，便打算回家。他眼利地注意到几个男生从相反方向并肩走来，跟马利斯擦身而过。

马利斯彷佛被人用针刺了一下般，回想起上次的事。

上次在花园里，尼依夫声称是摔倒了；当时那几个男人也在场。

现在，他们正走向尼依夫的方向。

马利斯脸色一沉，回头已不见那群人的踪影。

尼依夫！

尼依夫回首，看见几张粗犷的男性脸孔，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可怕的是，他身后也站着一人。

总共有五人，他们以高大的身躯围堵尼依夫。尼依夫在心里暗叫不妙。

「尼依夫……」其中一位红棕色发的男生靠近尼依夫，一手抚上他柔软的脸颊。尼依夫没有反抗。

「上次没能把你弄到手，今次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有只手慢慢爬上尼依夫的腰部。他有阵恶心的感觉，于是把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逃不了……

有人捉住尼依夫的手腕，用力把他拖到校园一角的暗室里。尼依夫连喊痛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推倒在地。

尼依夫被人用黑色胶纸封着嘴巴，不能发声。一人用粗糙的绳子捆绑他的手，另一人逼不及待扒下尼依夫的衣物。他没有反抗。

其馀三人正悠闲地边聊天，边解开裤子。

「这个位置真好……没人能看见。」

「喂，让我先上吧，老子赶着回去开派对。」

「你又在搞那些群交派对是吧？真低俗。」

「至少我很喜欢。一句话，我要先上他。」

「……不如一起来吧。」

尼依夫听得一清三楚。他的眼神发灰，黯澹无光。他不作多馀的挣扎。上一次要不是碰巧有人途经，他或许已经被人强暴了。但是今次……他亳无反击之力。

他不害怕被人蹂躏，他不害怕。他只怕那些人发现自己的性别后，会把事情大肆宣扬……要是马利斯知道真相，他便会离弃自己了……

心很痛，可是哭不出来。

尼依夫从来都是个不懂哭的孩子，他鲜少哭泣。纵使今天，他将会被男人强暴，他仍旧哭不出来。

为甚么要哭？不肯自己哭得如何凄惨，也不会有人愿意拯救他。哭是没用的。

那些人见尼依夫没甚表情，有点讶异，「喂，他是不是被我们吓坏了？」

「不会吧……说不定他只是在装……」

「……别管他了，我要开动啦。」一人赤裸着下身，向尼依夫步步逼近。

尼依夫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来临。

父亲，我将会被人践踏，你的愿望快要达成了；你是不是很高兴？你是不是很高兴？

马利斯以异于常人的速度奔跑到保健室，向中国人求救。

「中国人！你快去救尼依夫……」他推开保健室的门，发现内里空无一人。

去你的，为甚么你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

马利斯放弃向别人求救，单人匹马赶去营救尼依夫。

男人吻上尼依夫优美的脖子，在上面肆意啃咬。尼依夫禁不住恶心，闷哼了一声。

男人们误把他的哼声当作娇吟声，淫淫地笑了起来。

「小美人有反应了啊！」其中一人更进一步，把尼依夫的衬衣扯下。

几个人盯着尼依夫的胸口一会，然后又下流地窃笑着。

尼依夫的唇在栗颤。

几个人同时把脸凑到尼依夫胸前，在干着尼依夫十分反感的事情。

忍耐……

「我忍不住了，我现在就上他！」一人发难，伸手扯下尼依夫的裤子。

我的秘密……

他只是脱掉了尼依夫的长裤，还未能看见尼依夫的下体。

尼依夫额角冒出冷汗。蓦地，有种奇怪的气味传入他的鼻子里。

这是甚么气味……

身上的几个男人似乎未能察觉异味，他们继续向尼依夫发动攻势。

暗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来人撞开了。秋天的夕阳照射在来人身上，映衬出他那妖艳的美。

尼依夫睁开眼睛，惊见马利斯不同一贯的恐怖表情。

尼依夫的喉咙内有些沉重的东西，压着他的嗓子。好难受。

「你们这些低贱的人！」马利斯咆哮。他冲上前，向男人们挥拳。

「哗……又来了个性感宝贝！呜呀、你竟敢揍我的脸！可恶……」其中一人被马利斯的拳头击中，顿时暴怒起来。

几个男人的目标转移至马利斯身上。尼依夫的心在绞痛，脸色煞白。

马利斯，不要跟他们打……

没有人听见尼依夫心中的话，因为他的嘴巴被胶纸封着。男人正跟马利斯对战。

马利斯虽然身型娇小，但出的拳很有力道，命中率也非常高，五个男人都各自吃了马利斯几拳。

就在马利斯跟男人们打架时，尼依夫嗅到更强烈的气味。他感觉危险将至。

赶快和马利斯离开这里。这里快起火了。

尼依夫心里发毛：是谁在说话？不会是马利斯，他还在打架……

那人说，暗室快要起火了。

尼依夫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双手被缚，他站不起来，模样狼狈极了。

有人走到他面前。尼依夫勐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位中国人的脸孔！

……老师！

中国人一把扶起尼依夫，轻力撕下他嘴巴上的胶纸，并替他穿好裤子。

「尼依夫同学，我们要马上逃！」中国人扶着尼依夫，对马利斯大叫：「马利斯同学，别打了，快逃！」

此时，男人们终于注意到不妥的地方──暗室一角开始冒出灰烟！

「见鬼的，有人放火！」

马利斯趁着他们分神，抓紧时机揍了其中一人一拳，然后飞快地奔离暗室。

中国人在马利斯逃出之前，已率先带尼依夫回去保健室。马利斯随后。

10

男人们在三人溜掉以后，亦逃离暗室。他们回看暗室，发现火势开始变大。

「起火了，学校会不会推卸到我们身上？」

「该死！火又不是我们放的！快闪人吧！」

男人们在心中咒骂着放火的人，以及本来势在必得，却突然被人夺走的猎物。

「可恶！都是那该死的金发妞！要不是他，我已经一早上了尼依夫！」一人怒吼。

「我不会放过他……」

脚步声传到男人们耳朵里。他们往声音源头看去，没想到那是一只黑猫。

「甚么嘛，还以为是校长来了呢……原来是只死黑猫。」其中一人咕哝道。

黑猫以优雅的步姿来到五人身前。它的瞳孔直视着眼前五人。

男人们被黑猫盯得毛骨悚然。

「看甚么看、你这只该死的猫！」

此话一出，男人便后悔了；因为黑猫的蓝眼睛变得冷若寒冰。

中国人为尼依夫检查过上身，只发现一些吻痕，没有恶意留下的创伤。

在旁的马利斯一见尼依夫胸前的红痕，立刻抓狂起来。

「那些贱人！」

中国人皱着眉头，对马利斯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吵？尼依夫同学刚刚经历过恐怖时期，还差点被人……现在你应该好好安慰尼依夫。关于那五位学生的事情，我会处理。」

马利斯觉得中国人说得有道理，于是忍下怒气，坐在尼依夫身边。

「尼依夫……那些人有打你吗？」马利斯抚摸着尼依夫的右颊。

尼依夫胸口感到郁闷。他躲开了马利斯的手，冷冷地说：「我没事。」

马利斯错愕地把手抽回。

尼依夫一脸严肃地审视着中国人，「老师……为甚么你会出现在暗室？」

中国人怔愣一下，随即会心微笑，「因为我知道你有危险。」

知道我有危险……？

尼依夫回想起方才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心中只剩困惑。

到底是谁对我说话？

「对了……你们必须保密暗室起火的事情呀。」中国人收细嗓声道。

「为甚么？」

「其实……」中国人靠近两人，低声说：「暗室的火是由我点起的。」

「啥！」马利斯两眼发光，「中国人，你好酷啊！」

脸上挂着三道黑线的尼依夫用拳头敲了马利斯的后脑一记。

「哎呀！」马利斯不满地瞪向尼依夫，后者无视他的视线。

中国人嘻皮笑脸地说：「尼依夫同学真别扭。」

尼依夫不理会他们，穿好衣服。

「说回正题吧，火是我放的。我在走廊上目睹那几名学生把尼依夫押到暗室，所以我便放火，打算趁那些人混乱之际救出尼依夫同学。」中国人半眯着墨黑的凤眼，眼里泛着金色的光芒。

「难怪我方才找不到你……」马利斯喃喃自语。

「老师，你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吗？」尼依夫的语气中带点不屑。

「……我的做法是错误的，但我只能这么做了。我不可以见死不救，对你的处境视若无睹。」

「可是，我们不回去救火吗？要是火愈烧愈猛……」

「不用了。火大概已经熄灭。」中国人意味深长地说，「还有，你们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尼依夫同学，以你的性格，你是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今天的耻辱……对不对？」

没错，尼依夫不会把自己差点被人强暴的事情说出去。

「甚么！尼依夫是受害者，他需要站出来指证那些人的！」马利斯不希望尼依夫放过那些男人，他希望男人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马利斯同学，别生气……那些学生会受到制裁的。尼依夫同学，你把事情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还是把它保密吧。」

尼依夫点头，表示答允。

马利斯见尼依夫赞成，也不再反对。可是，这种做法是正确的吗？

中国人嘴角漾起笑意，「明天，所有事情都会回复正常，就如日常一样。」

翌日，尼依夫回到学校。坐在他前方的马利斯转身，凑迎他耳边说：「那几个贱男人同时退学了！」

尼依夫撑大小嘴，「甚么？……是学校逼迫他们退学的吗？」

「不，好像是他们自愿的；况且中国人也没有把事情禀报校长，校方不可能知道。」

尼依夫想起了中国人的笑脸。窗外有一只黑猫掠过。

马利斯放心不下尼依夫，「尼依夫，我陪你回家，好不好？」他不希望上次的事件再度重演。

尼依夫心冷冷一笑──他的家不在法国，也不在加拿大。他从来都没有家。

「不，不用了。」

马利斯有点儿气馁地抿着嘴巴，只见尼依夫的身影愈来愈遥远。

不知何故，他感觉自己跟尼依夫之间距离更远了。

11

尼依夫在路上碰见一位男子。

「你好吗？」男子上前向尼依夫问好。尼依夫基于保护意识，稍稍向后退。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子年龄大约是三十来岁。单看对方的肤色和脸型轮廓，他应该是位印度人。

「你不认识我。」男子咧嘴而笑，牙齿洁白，「我的名字是拉达．迦南，是位印度人。」

「你有甚么企图？」

「你先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出甚么事情。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合符资格，是位异常的人类。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在说甚么？」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只好开门见山说清楚了……你相信吸血鬼是真的存在于世上吗？」

尼依夫眯着棕眸，「我相信吸血鬼的存在。」

「太好了。那么，你应该很喜欢吸血鬼吧？你不会害怕他们吧？」

「这种事情惟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

「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迦南的左手搔着他那半白的头发，「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助吸血鬼。」

尼依夫倒抽了一口气。

「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迦南展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们是甚么人？」

「呵，我们是很平凡的人，但我们身上拥有独特的特质，令我们有能力帮助吸血鬼……我们是『门外汉』。」

……门外汉？

「怎么样？你要加入我们吗？」

「……不，你不可信。我不会答应你的。」尼依夫虽然有点心动，可他还是没有答应。始终对方是陌生人。

「甚么嘛？你不是认真的吧？」迦南屈起眉头，「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啊！」

「我不相信你。」尼依夫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辞去了。

迦南有点闷纳地踢了踢地上的碎石。

尼依夫，你将来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他偏过头，睹见一只躲在墙角的黑猫。

「咦？你是谁？」迦南对黑猫友善（虚伪）地笑，黑猫无趣地「喵」了一声，便跑熘了。

马利斯总觉得尼依夫最近在逃避自己。

一天，他打算到保健室装病跷课。他打开保健室的门，意外地看见尼依夫在内。

尼依夫似乎正在跟中国人聊天。

马利斯甚为惊讶，一阵酸意直涌上心头。

「尼依夫！你在这里干甚么！」马利斯妒火中烧，马上上前质问尼依夫。

「……马利斯？」尼依夫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神情。

「中国人、你干嘛跟尼依夫独处一室！你是不是想干坏事！」马利斯强行推开靠得颇近的两人，一屁股坐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