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他哥(四)——姬泱
姬泱  发于:201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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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瓜在一旁抓抓头发说,“中午吃的江南菜,有些发甜,晚上吃巴蜀菜吧,辣辣的吃着香,太子也喜欢吃。”

我在绢纸上刷刷写道,“辣椒炒苦瓜,牛肉炒苦瓜,清炒苦瓜,凉拌苦瓜。”

然后递给绿直,绿直也没说什么,只是小心卷好,带着他的食盒出门去了。黄瓜又抓了抓头发,“王爷……太子殿下最讨厌吃的就是苦瓜……”

“错!”

我冲着他摇晃手指,“我不是王爷,是庶民。”

“那让奴婢怎么称呼?”

“叫名字。”

“哟,那奴婢可不敢。这太折寿了,奴婢还想着平平安安的活个七八十岁呢!”

“嗯,你和楚楚带着亲,你是他二表弟,那我也叫你二表弟吧。”

“……楚楚,这是谁啊?奴婢不认识。”

“就是楚蔷生!”

“妈呀,谁和他带着亲啊!那个活阎王!奴婢不要做什么二表弟,王……嗯,您再想个别的称呼。要不就叫少爷好了,反正崔公子那个表少爷的称呼,奴婢叫的也挺顺口的。”

我一歪头,“叫承怡这个名字对你来说,难度是大了些。要不,换小命吧,我还有个小名叫金宝,这个还不错,你呢,你小的时候你娘给你起过什么乳名没?”

黄瓜低着头,两根手指把袖子扭来扭去的,我摸摸他,“咋了,没有?想不起来了?”

“不是……”他又摇头,然后抬起脸,眼睛有些雾蒙蒙的。

“呃,没事儿,没有就算了,就叫你黄瓜好了,反正都叫了半辈子了。”

“奴婢又小名,……叫……叫……”他深吸了口气,忽然呜咽起来,“呜呜呜呜,叫玉柱!”

然后他就扑过来,拿着我的袖子捂着脸,继续嚎。

我被他哭的也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叹口气说,“诶,真是差什么,就想要什么。不过,这个玉柱不是和黄瓜一个意思吗?诶,你们凉坡的人怎么都喜欢叫这么个名字?和楚楚一样。

看样子我和你娘还挺有缘……算了,还是叫你黄瓜好了,好了,好了,别哭了……”

哇!……

197

文湛来的很早,似乎刚到黄昏,他就来了。只是很安静,什么都不说。绿直在他身后跟着,抱着一个食盒子,里面全是苦瓜。

晚饭就在小院的葡萄架子下面吃的,非常安静,只有木筷子碰碗边微微的颤音。文湛实在不喜欢吃苦瓜,他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要了杯茶水漱口。

他站起来,离座,在我身后说,“你……慢慢吃,一会儿吃饱了到书房来一趟,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于是,我乖乖的低头吃饭。可是吃着,吃着,又不对了,我抬头,看着饭桌上的几个人,除了我在吃饭之外,其他人都在侧脸看着我。我又吃了几口,于是放下筷子,也要了茶水漱口,站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于是我走到书房。

文湛坐在书房的木椅上,他见我推门进来,就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又慢慢走到房间的另外一端,他指了指这边的椅子,对我说,“坐。”

我坐下,他看着我,还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我,“嗯,想喝茶吗?我让绿直冲一杯龙井给你吧。”

说完,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出去唤绿直倒茶了。绿直用成窑的盅子把茶水端了进来,文湛从房间的那头又踱到了窗子旁边。

他又问,“想不想吃点点心?我让御膳房做了红豆酥饼。”

于是,绿直又把红豆酥饼拿了进来。

文湛从窗子旁边,又走到了书架那里,他还换了个姿势,想要伸手从空空如也的书架上拿书下来翻开,却翻到一本老黄历,一打开,上面写着:壬辰、建除。十二神:收日。宜:祭祀、求财、嫁娶、订盟。

他把黄历合上,慢慢走到我面前,却在五步之外,停住。

“承怡,这一天,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都很乱,不知道要怎么说。……昨天,崔碧城对我说了一些事情,有很多都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不是说我不相信,而是,这几年,我几乎已经不敢再奢求了……”

“承怡,你真的愿意和我恩怨义绝,此生不见吗?”

我,“……”

似乎没有容我回答,他又说,“回去我想了很多。其实,我应该比崔碧城更了解你,你喜欢大家热热闹闹的在一起,也许,甚至连老三你也想留着,大家兄弟一场,平安比什么都好,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话我不能说,还有的话是我说了你也不信。如果我不费尽心力的把父皇逼下皇位,……他千秋万代之后,登基的人,不是我。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一点,也许我做一个归隐林泉的退位太子会不会更好一些。可我想过很多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做不到那样。

那种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日子,我从来没有憧憬过,走出大正宫,也许就是我死的那一天。”

……

“我所能做到的,是尽我所能,给这个天下一个太平年景。还有,给你一个家。

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很无耻,可也是事实。

也许你最爱的人不是我,可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我能保护你。在我的治下,你可以无法无天的活着。”

说到这里,他居然淡淡的笑了一下。

“也许并不完美,可是,还是一个可接受的选择,是不是?”

我看着他,他冲着我微微摇头。

“别着急回答我,我想这次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答应,明年改元之后,我们就把婚事办了,以后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别再闹了,好不好?”

“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比之前最艰难的时候还要难。看不到你心里空荡荡,可见到你,……抱着你,心里又疼的跟刀割似的,……”

“这次我不逼你了,你好好想想。”

说完,他过来,抬起我的下巴,低下头,在我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像把一腔子的火全倒了出来,把人活活烤干了一般。

这个时候,院子中崔碧城那个嗓子,又不合时宜的唱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园?”

……

第二十二章:七月流火

198

“你们的婚事?”

白天,崔碧城在院子里面剥花生。

越筝今天不在,他回毓正宫读书去了,黄瓜去后街的杂货铺打酱油,满院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崔碧城的花生壳子,一片一片落地的声音。

我搬了个马扎坐他对面,帮他一起剥。

我抓了抓头发,“嗯,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等到了明年正月,改元之后再说,我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来想想这个事。”

“算了吧。我想着,他说的小半年不是让你想着能不能拒绝他,而且到时候,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崔碧城又弄了几个花生,然后才说,“你真的愿意跟他?那你以什么名义跟着他?他登基之后,让你做皇后?娘呀,听着就让人打寒颤。你想想,裴皇后那身行头估摸着有五十来斤,全弄你身上,这跟你整天扛着半扇肥猪肉一样啊!还有啊,不管怎么说,你原来好歹是个王爷,那可是大郑最高门第的公卿出身,现在换成皇后,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这不骂你祖宗十八代嘛。”

我听着也是直打寒颤,“那你说怎么办?”

崔碧城哼了一声,“要我说,你们两个要是真的两情相悦,就这么鬼混得啦。这情情爱爱的又不是只有成婚这一条路走,较的哪门子真啊?”

我看着他,“那我就这么回他?行吗?”

崔碧城鼻子一歪,“管他呢。他是什么就是什么啊!我还想着天下掉馅饼呢,有吗?这天底下的事儿,那那么多逞心如意的。”

这几天我心里发乱,不想再说老崔说这事,所以就转了点别的,“不说了,烦,等那天不烦了再说好了。对了,你怎么总是弄花生啊?”

崔碧城说,“你们家那个七殿下不是喜欢吃花生糖嘛,我给他做点。”

我,“嘻,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小孩子的。原来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嘛。”

老崔,“我现在也不喜欢他啊!就是想着,那个孩子挺可怜的,不就是喜欢吃点甜的嘛,给他多点呗。”

我,“……说什么呢。越筝出来读书的规格都和储君一样,将来没准又是一个文湛。”

崔碧城貌似不经意的说,“诶,别看那个孩子现在有太子护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过一段日子,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太子不是睡过一个姓姜的小丫头嘛,听说她怀上了,现在就被太子放在问澜苑里,跟个金丝雀般的养着。现在里外消息全断了,看这个架势,要是那个小姑娘真的生个儿子出来,你们家那个小狼崽子就敢学汉武帝来个杀母立储。到时候,储君有了,七殿下算什么?”

“不说别的,那个姜小丫头可还不到十六啊,这点儿大的女娃哪个不是爹妈掌心上的宝儿,要是真给弄死了,真造孽啊……”

憋的我差点吐血。

我,“你都是哪儿听来的?别又在他身边安密探,要是再让他查出来,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他瞪了我一眼,“蛇有蛇道,鼠有鼠窝,你也管不着我。”

这花生是剥不下去了,我就觉得嗡的一下子,脑壳差点碎了。

崔碧城低头弄他的花生,慢悠悠的说,“你要是真想跟着他,别的不说,你自己个就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关。储妃已经疯了,这个小丫头要是再死了,你晚上睡的着吗你。”

……

“承子,说白了,你们两个今生有缘无分,月老没有牵这根红线,姻缘薄上没前缘。别死钻牛角尖了,人这一辈子怎么就是个几十年,该吃吃,该喝喝,稀里糊涂过去就算了。”

我觉得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199

崔碧城像一个半仙儿。

可就这么个半仙儿似的人物,他怎么还能把自己的腿给弄瘸了呢?

七月十三这一天,我早上出去到临街的铺子买了半斤陈皮回来,却看见小院的柴门是开着的,崔碧城有客人,而且好像是刚到的客人。

那是个男人,一身灰色的长衫让他穿的犹如行云流水。

“崔公子,三年未见,别来无恙。”

“托福,还算不错。”崔碧城一让,“里面请。”

那个人微微一侧身,手中拿着一个玉盒子,放在崔碧城指的那桌面上,他让一下,也坐了。陌生男人一伸手,把玉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银灰色的铁圈儿,刚好有一个手指那么粗细。

我一看到他的脸,就有一种莫名惊诧。

小莲?……

是小莲吗?

可是,好像又不是。

他的样子比小莲那种乍一看不显眼,可是细看却有内魅的白肤碧眼不一样。这个男人的脸很柔和,皮肤的颜色也很柔和,只是一双苍冰色的眼睛显得他冷冰冰的,像是雪峰之巅的玉石。

可是……

这么多不一样,我怎么一眼看着他,还是觉得他就是小莲呢?

崔碧城看到我,招招手,让我进去。

他淡笑了一下,说,“多日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你……”我看着他,试探的问,“小莲?”

他抿嘴一乐,轻轻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然后才站起来,笑着对我一拱手,“在下昆仑殷忘川。前日在下差人送来请客票,不知道承怡可愿意赏光?”

我脑袋中一片白光闪过,然后好像佛祖拿着戒尺打了我一闷棍。

“你……你是谁?”

他又笑了一下,“我是我。承怡,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我,“……”

崔碧城这个时候说,“他应该会去。不过还要麻烦殷先生多跑这一趟,送’生死盟‘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这没什么。崔公子三年前委托的事,在下今日方可回复,确认约定,应该过意不去的,应该是在下才对。”

我的感觉自己双眼变成了蚊香。

他们在说什么?

殷忘川袖子微微拂动了一下,指那个放在玉盒子中的铁圈儿,对我说,“这是昆仑教的’护‘,又名’生死盟‘,是本教圣物,同时也是立定盟约的信物。三年前崔公子以一百万两白银和一个天大的人情托付承怡的性命于在下,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不能履约,真是惭愧。”

“’生死盟‘是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只要戴上这个指环,在下就是承怡的影护,从此你生我生,你死我亡。嗯,听起来虽然和同生共死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各不相同,因为我们并不白头到老。如果我死了,昆仑教下一任教王会继续这个约定。”

说完他又是淡淡一笑。

“我只是你的影护。”

他起身告辞,我一把扯住他,“小莲,你就是小莲。可是,你不是说,你是莫雀吗?”

那个人轻轻推开我,“七月十五,在下在芫阁清场设宴,如果承怡想听故事,请一定过来。好了,不耽搁承怡看书、崔公子静养了,在下告辞。”

他走之后,我看着崔碧城,想听他把所有的事情给我交待清楚。

老崔拿着那个铁圈儿来回的看,还喃喃自语,“你说,这玩意儿咱们自己会不会仿一个出来?”

随后,又仰望天空,“今天天气不错,把被子晒一晒。”

说完,拿着拐杖,一歪一歪的走了。

木桌上面就摆着那个玉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银灰色的铁圈儿。

200

七月十五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鬼节。

在这个日子请客的人,都挺神的。

雍京,芫阁。

戏台上铺着琉璃层,琉璃层背面刷了一片的水银,戏人在上面行走,就好像在水面上飘。

演的是野剧《钟馗嫁妹》。

脸涂抹的像阎王爷的钟馗,还有各色小鬼一般的送嫁队伍,在本应该香艳斯文的小戏台上绕来绕去,弄的人眼花缭乱的。

整个芫阁大堂空无一人,就在正中摆了两把椅子,殷忘川坐在右边,我坐在左边,中间放着一个茶几,摆着茶点水果。

我小声问他,“我以为你会请我听昆曲《游园惊梦》。那个好像是他们请我听过最多的折子戏。”

他轻描淡写的说,“可是你不喜欢。我感觉你喜欢的是《钟馗嫁妹》。”

我,“……”

“好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每次演《游园惊梦》的时候你都在打瞌睡,可是有一次在外头听了《钟馗》,你兴奋的连晚上睡着的时候都在哼哼,不是喜欢是什么。”

“承怡,把自己的面具戴的太严密,会窒息的。”

我张了张嘴,然后想了想才说,“我不叫承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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