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入梦——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12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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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以消毒的药水,在堂屋外的阶前泼了个来回,然后摆上一张桌子,让他们按照顺序排队。

期间慕家夫妇曾闻讯赶来,见到这情况俱是吓了一跳,慕浮笙却推说没有事情,让他们带着容洛回屋里去。

容洛却不肯,皱着眉头道:“那么多人,你定忙不过来,我可以在一旁搭手,反正我回屋里也没有事做。”

慕浮笙看了看他,没有再勉强。

说来也怪,那些病患仿佛都十分听慕浮笙的话,分明一开始那样混乱,才不过一会儿竟都安安静静地开始排起了长队。

蜿蜿蜒蜒的队伍一直从慕家大门外排到了邻街的巷子尾。

容洛在门口踮脚张望了一下,禁不住纳闷:“怎么有那么多人要来找你看病,难道真的是疫疾来了?”

慕浮笙安慰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那模样,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

容洛心头升起一丝狐疑。

这时候,街头有两个人背着包袱匆匆奔了过来,看那模样十分眼熟,竟是辞夕衍和阿采,后面还跟着几个慕家医馆的弟

子。

几人一眼瞧见慕宅门口骇人的长队,都有些傻眼,到了门口都忘记同慕浮笙与容洛打招呼。

慕浮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对辞夕衍道:“先带他们去将包袱放好,一会儿马上有事情要做。”

阿采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瞪着眼睛张口结舌地对慕浮笙道:“公子,你怎么……一下子叫来那么多人啊?”

辞夕衍立刻抬手撞了阿采一肘子,阿采“哼”地一声,脸色一白,随即闭上了嘴巴。

慕浮笙看了辞夕衍一眼。

“哎呀呀,容洛啊,我们先去放东西……放东西,啊哈哈……”辞夕衍打着哈哈,转身抬手架住阿采肩膀,飞速将他拖

进了屋里。

容洛看着他们的样子,越发觉得奇怪。

虽说慕浮笙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辞夕衍带来的几个人也都极是能干,但到底还是因为人多而显得有些忙碌不

暇。

容洛想帮忙却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看着。

他发现慕浮笙将前来瞧病的队伍分成两列,有病的先看病,家眷怀病需要出诊的登记入册,但要说明病人的详细情况。

而且他们都有着和那小月姑娘相同的病症。

容洛转眼看向慕浮笙。

他正坐在桌边认真地望诊、做记录。虽然一旁辞夕衍的位置也可排队,但是全然没有他身前的那样多。

手边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病人一拨一拨地送走,慕浮笙的脸上没有一丝疲意,动作熟练,又干脆利落。

也许是天气冷的关系,容洛才站了一会儿便隐隐觉得有些头疼,双眼晕晃着看不清东西,他伸手抚了抚额头,只觉有些

站不住脚,便扶住身后柱子,随意找了个小阶坐下来。

谁知才刚一坐稳,便听见慕浮笙焦急的声音从旁响起:“小洛!”

容洛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还来不及转头,忽觉得有人一把搂住他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因着方才的晕眩而正有些脚软,这回竟没留神被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香味盈鼻而来,容洛甚是吃惊,急忙抬起头来道:“你怎么过来了?”

慕浮笙拢着眉头没说话,伸手过去给他把脉。

正在一旁排队的病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瞧他们,倒是几个医馆弟子早已见怪不怪,撇过头继续认真做自己的事情。

容洛从没见慕浮笙这样,仿佛有些紧张的模样,他本是喜怒不外露的一个人,如此情形这实在不合情理。

想着便欲抬眼将他脸上的表情再仔细看一看清楚,慕浮笙这时却已经将他自怀中松了开来:“不要在地上坐着,觉得冷

的话就回屋里去。”

顶头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昏昏欲睡,容洛这下没有坚持,点点头:“那我先去睡一觉,若是等会需人帮忙,就让人过来叫

我,”犹豫了一下,又垂着眼睛低声对他道, “你……别太勉强自己……”

说完转身要走。

还没走出几步,容洛忽被慕浮笙牢牢拽了回来,还没反应过来,额前出其不意地落下了一吻。

容洛惊得瞪大眼睛。

慕浮笙将眉眼一弯,眸中现出淡淡笑意,嘴上对他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瞧见你额头上明白写着‘亲我吧’三个字

,一时没有忍住。”

容洛下意识抬起手背挡住额头。

慕浮笙见他这模样,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一分,将他挡在额前的手取下来,温言道:“我不能将病人晾着太久,你快些

回屋去吧。”

容洛这才反应过来被他骗了,立刻涨红了一张脸,张嘴还想同他理论几句,却发现周围好多人正看着,如此说又说不得

,容洛羞恼不已,抬眼一看,慕浮笙已经转身往回走了,急忙往前疾走了几步追上去:“等一下!”

慕浮笙还未来得及回头,肩背上突然挨了容洛一拳。

这一拳不轻不重,挨得慕浮笙微微一愣。

眼见一下正中,容洛心觉很是解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收回手愤愤地调头离开。

这一幕碰巧被忙里偷闲阿采瞧见,禁不住瞠目结舌,连忙抬起手肘撞了撞一旁的辞夕衍:“哎哎,夕衍哥,快看哪你快

看哪!”那语气仿佛瞧见了什么大奇之事。

辞夕衍正在做记录,闻声提着笔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张望过去:“你要我看什么啊?”

阿采连忙一推他的脑袋,低声道:“谁让你看那边,看公子!”

辞夕衍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

慕浮笙恰于此时回到他们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唇边一丝莫名的笑意掩也掩饰不住。

察觉到两双亮澄澄又夹带着探究的视线投过来,慕浮笙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二人一个激灵,齐齐收回视线,装模作样继续做事。

过了一小会儿,阿采耐不住心头好奇,又往边上瞟了瞟,见公子没再注意他们,便凑过去偷偷地问辞夕衍:“夕衍哥,

你说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的模样,刚才还被容洛气呼呼地打了一下呢。”

辞夕衍想了一想,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阿采一下气得冒烟:“你说谁是小孩子!”

第二十二章

直至暮色渐沉,看病的人才勉强送走了一半。

眼见时间不早,唯得先将病人遣散,小弟子们跟着纷纷告辞离开,阿采和辞夕衍死乞白赖地要留在慕家吃饭。

收拾完东西,辞夕衍转头对慕浮笙道:“师父,我刚才结束时清点了一下人数,已经把过脉做过记录的人共有两百多号

人,剩余还有百二十人,我让他们明天再来。”

慕浮笙点了点头,随手翻开手边医册。

阿采此刻终于得以问出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公子,怎么一下多出那么多得了同一种病的病人?”

慕浮笙简单地道:“病因本是潜伏在内,只因这个季度是发病时期,所以人才会显得多了些。”

阿采还是奇怪:“您都是从哪儿找来的?”

慕浮笙看了他一眼:“我已经联系过各家医馆大夫,假使他们真的没办法治好这种病,就让他们把病人全都转到我这儿

来,我给他们免费看。”

阿采傻眼:“为、为什么?如果是要采集病例,十几个就已足够多了……”

慕浮笙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地道:“我不过是想多给自己一些压力。”

阿采倒抽了一口气。

的确,这么多人,想不治好都不行。

辞夕衍翻了翻手边的记录册,脸色有些沉郁:“看样子,这个病好像真的是同上代亲辈休戚相关的。”

阿采喃喃地道:“照这么说,如果容洛的爹娘都是因这种病去世的,那容洛岂不是……”

“嘘……”辞夕衍连忙阻止,“别胡说。”

阿采苦着脸,声音却是轻了许多:“这么多人,又没有前例,你说公子能把他们都治好吗?”

辞夕衍没答话。

“没想到公子居然这样拼命……”阿采喃喃自语,又担忧地问他,“夕衍哥,你说会不会直接把真相告诉容洛比较好些

?”

辞夕衍为此也显得心事沉重,抬头看了一眼慕浮笙,却见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辞夕衍猜不透他是怎么个想法,唯得对阿采道:“师父必定另有打算,我们还是别管。”

这时,一个小丫鬟正好在端着一壶清茶和一叠开胃糕点走了过来,说是夫人准备了给他们饭前解乏之用。

阿采和辞夕衍两个吃货立刻收起愁容,趟着口水凑了过去,将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慕浮笙合上书籍,问那小丫鬟:“容洛呢?”

小丫鬟道:“他下午的时候说有些困,夫人就让他回房去睡,到现在还没有醒。”

慕浮笙皱了皱眉,大步往后屋走去。

容洛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全黑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四周静悄悄,他不想起来,也不想点灯,躺在那儿望着床顶

发怔。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推开,有人走进来,轻轻唤他:“小洛?”

容洛侧过脸去,只能在黯淡的光线中看见一片模糊轮廓。

慕浮笙走到桌边点了灯,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拨开他脸颊边凌乱的头发,深黑的眼睛在光线中显得明亮:“醒了?”

容洛点头,想说话,嘴边却溢出一声咳嗽。

慕浮笙忙伸手触上他的前额。

那掌心微凉,使得容洛不留神打了个激灵,经不住问他:“我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慕浮笙又搭了搭他的脉,将手收回去:“没事的,只是小风寒,等会儿给你煎副药,吃了就好,”又问他,“饭已经好

了,饿不饿?”

容洛摇了摇头。

慕浮笙拍拍他:“难受的话就先躺着,我去给你把饭端过来,再怎么样总归是要吃点的。”说完转身要走。

容洛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拽住他的衣袖,对着他哑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慕浮笙回头:“什么梦?”

容洛撑着手坐起来,伸手拍了拍床沿。

慕浮笙知他有话要对他讲,有些意外,便折返回来坐下,取来枕头叠在他的身后,又从旁边捞过一件衣裳给他披上。

容洛乖乖任他摆弄,只低声地道:“我梦见小时我与你一起去江边,碰见那对落水母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慕浮笙点了点头。

容洛又接着道:“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梦里的场景都很清晰,过程也一样,我甚至可以看清每一个人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容洛说到这里,顿了顿, “在我的梦里,那个母亲后来死了。”

奉阳城有条环城母河。

那条河的的名字,叫做长宁。

长宁长宁,取其长久安宁之意。

虽然是叫这个名字,那条河其实却是一点也不安宁。

那河水十分之深,若是不识水性的人,不小心跌了下去,恐怕就是九死一生。官府为此早已下了禁令,若未经允许,闲

杂人不得在长宁河岸边玩耍。

然而每每屡禁不止,因为那儿只要一到了夏天,苍桐翠绿,杨柳依依,景色十分之美,为此总有许多不懂事的孩子趁着

午后无人看管,偷偷地跑到那儿玩耍嬉戏,或是钓鱼捉虾,或是游泳玩闹。

如此一来,悲剧时有发生。

有一次慕浮笙牵着容洛出去游玩,刚巧从那河边路过,听闻有小儿在那哭闹,周围又围了好些人,仿佛是出了什么事情

,两人便一道过去看了一看。

经过了解,才知是一个母亲为了救失足落水的孩儿,不顾一切跳下水去,岂止其根本不会游泳,等那母子二人被好心人

救上岸来时,母亲已经断了气,那孩儿因为在水中被母亲狠命推了一把,趁势捉住了岸边树枝,才得以保全性命。

小孩儿抱着母亲的胳膊大声地啼哭,慕浮笙上去观察了一下那母亲的瞳孔,见其并没有散大,料定还有救,便要喊人过

来帮忙。

谁知周围人却是不信,瞧他那样年轻,脸上分明还有少年独有的青涩,便纷纷笑话他大言不惭。而那几个匆匆赶到的母

子家人早已深受打击,一来就趴在女人身前哭得昏天暗地,谁也没有理会慕浮笙说的话。

慕浮笙见无人搭理,便不再说话,兀自提了衣襟在那女人身边跪了下来,伸手将其放平,抬高她的下颚,又让容洛帮忙

从边上拔了根芦苇,以坐辅助呼吸之用。

慕浮笙伸手撬开女人嘴巴,又堵住其鼻,同时将芦管送入口中,低头往里吹气。

折腾了好一阵,女人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口水来,继而悠悠转醒。

那女人明明早就已经断了气,居然被这年轻人三两下救醒,围观人等都觉十分诧异,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各人都说他年

纪不大却有一手起死回生的本事,着实不能小觑。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慕浮笙的名字才在奉阳城里逐渐流传开来。

慕浮笙道:“会做这样的梦理当正常,因为梦都是相反的。”

容洛摇了摇头:“我有时候常常在想,假使那个时候那个母亲再没有醒来,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慕浮笙失笑:“事情既已过去,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可能。”

容洛随即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只是不过一会儿,容洛脸上的笑意就已褪去,只盯着桌面上的烛台发起了怔。

慕浮笙知他有心思,便问:“小洛,你想同我表达什么?”

容洛的眼光晃了一晃,神情有些颓败:“慕浮笙,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慕浮笙一怔:“你怎么又说这话。”

“那我问你,慕家医馆虽名声在外,然而却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儿是你的家,现在正是休馆时期,如若不是你放话出

去,那么多人又怎会主动上门来求医?”

慕浮笙眉心纠起。

容洛挣扎着推开被子,翻身跪坐到床沿边上,正面问他:“你将那些病人找来,一定是有目的,是不是?”

慕浮笙凝着一双黑眸静看着他,却不说话。

容洛终于说出心中揣测:“我和他们有一样的病,是不是?”

慕浮笙低叹一口气,伸手欲将他按回去:“小洛,你不要多想,我保证定不会有事……”

“慕浮笙,你不要骗我,”容洛却不动,搭上他握在自己肘间的手,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你可

知,在我娘走的之前,那个给她治病的大夫也是如你这样对我说的。”

虽是烧着,容洛的手却是冰凉,掌心还泛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可见他不是不紧张。

二人对视良久,慕浮笙终于妥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句回答。

这就说明,自己确实很有可能会如爹娘一般,早早地离开人世?

憋在肚里好久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容洛方才的固执勇敢便如同泄了气一般瞬间消失殆尽,他涨红了双眼直直摊坐回床

上。

慕浮笙着实不忍看他这样,伸手将他牢牢拽进自己怀里:“我知道你方才对我说那些话的意思,你是想说,筑起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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