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入梦——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12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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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潜然挑眉笑道:“世子说是哪种,自然便是哪种。”

世子看着容洛,阴狠一笑:“好啊,既然当真如此有兴趣,那不妨让你先来尝尝味道。”

日暮。

慕家医馆。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家家门户里飘出饭菜清香。

辞夕衍站在医馆门口,探头往那条长长的小街上张望了一番,小声嘟囔:“都这么晚了,怎么一个都不见回来?”

阿采端着东西从后屋出来,将手中的碗筷一一摆到桌上,抬头对他道:“夕衍哥,别看了,公子刚才回来过,说他还有

事情,让我们先吃饭,就别等他了。”

辞夕衍奇怪地走过来:“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阿采摇了摇头:“没说。”

“那他有没有说其它什么?”

阿采随口道:“他就只问过我容洛回来了没?”

辞夕衍又问他:“他难道没和容洛一块儿?”

阿采想了想:“没有。”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辞夕衍瞪眼,“他们早上分明是一块儿出去的,容洛如果没事,照理现在应该回来了啊?”

阿采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张大嘴巴:“这么说,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辞夕衍皱了皱眉:“很有可能。”

话音才落,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回过头去,看见来人,俱是一喜:“啊,公子!”

“师父,你可回来了!”

慕浮笙点了点头,似是匆匆赶来,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只单手扶着门框朝屋内张望了一圈:“容洛还没回来?”

屋内二人蓦地一怔,对视一眼:“还没……”

慕浮笙面色一沉。

辞夕衍看出他神色不对,忙问他:“师父,您怎么那么急匆匆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慕浮笙道:“我刚才去问过安南王府的人,他们说况世子早上便出了门去,却也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阿采闻言,脸色一白。

辞夕衍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慕浮笙没有回答,拧起眉头,抬眸望向阿采:“阿采,你实话同我说,你与容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花了小半盏茶时间将该说的都说了,阿采看着坐在桌边默不作声的慕浮笙,胆颤心惊。

他从未见过公子这个样子,虽然还是同往常一样,一遇上事情就不说话,但他此刻全身上下冒出来的寒意,却远非寻常

能比。

缩着脖子犹豫再三,阿采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公、公子,那件事情,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后来我也曾想过要

跟你提起,只是这阵子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没找着机会……再者,容洛本来就说了要我别告诉你,还说那事他自己能够

解决,我便以为……”

慕浮笙蹙眉摇头:“这全要怪我,当初就应当主动来问,是我的错。”

阿采不料他竟会这样说,立即噤声。

沉默了一会儿,慕浮笙忽然又站了起来:“我再出去找找,你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万一容洛回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阿采忙追上去:“您别去了,王叔和夕衍哥他们都已经出去找了,您还是歇会儿,先吃个饭吧?”

慕浮笙看了他一眼:“我吃不下。”说完便提步往外面走。

阿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慕浮笙已经出去大半时辰,至今却还不见回来。

阿采站在门外焦急等盼。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巷子口响起脚步声,仿佛正有人往这里匆匆赶来。

行人影影绰绰,阿采瞧看不清,迎上几步,不确定地唤了声:“公子?”

走近了,却发现那是一名锦衣男子,眉眼细长,虽生得一副风流模样,嘴角脸上却均挂着累累暗紫色的伤痕,仿佛是才

和谁打过一架。

那人一看见阿采,当先急匆匆地开口问道:“你这是慕家医馆吧,那个谁……慕浮笙在不在?”

阿采忙道:“公子不在,出去寻人了……”

那人又问:“其它大夫呢?”

“都出去了。”

对方十分不耐,皱了皱眉,转身就走:“怎么又一个不在的,这都找了好几家了,如今的大夫全是怎么搞的,死光了么

?”

待他转身,阿采方才留意到他的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人。

那人一只手死死抓着自己襟口,张着嘴不住地喘息,神智不清。

顺着光线仔细一看,蓦地认出那是容洛,阿采大吃一惊:“容洛!?”

沉潜然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你们认识?”

阿采讷讷点头:“他是我们这儿的人……”

“你们这儿的人?”沉潜然抬头看了看医馆招牌,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容洛,“他不是南岳人?”

阿采忙忙走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如今不是谈这问题的时候吧,既然他是你们这儿的人,你便立刻出去把大夫找回来罢,”沉潜然看看他,似笑非笑地

补充道,“给你一炷香时间,速度要快,要不然等会他出了什么事,我可就保不准了……”说着一回身抱着人走进医馆

大门。

阿采满心疑惑,却也知道不能耽搁,转身便要去寻慕浮笙。

才一回身,猛地撞上的一个人。

阿采吓一大跳,抬头一看,发现要找的人竟然已在眼前,立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再一看,却发现后面正跟着一大帮的人,那些人全都做官家仆役的打扮,手上提着安南王府的灯笼,举止得体,均是一

言不发,恭恭顺顺地立在他的身后。

阿采呆了呆,想起正事,忙高声地对慕浮笙道:“公子,容洛回来了!”

慕浮笙仿佛早已知晓,闻言也没应声,阴沉着脸色不言不语,一拂袖大步地往医馆里面走去。

阿采一怔。

方才有些急了,没留神地捉住他的衣袖,总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公子那只隐在衣襟下的手……竟仿佛在微微

地颤抖。

沉潜然进了屋里,想将容洛放到椅子里好让他坐着,哪知才一松手,容洛反倒是黏黏腻腻地又重新往他身上贴了过来。

沉潜然只得低低一笑,重新将他抱了起来起:“我那时便已同你说过,你只需让我亲上一口,我就会想办法带你走,你

却偏偏不信,现在闹得如此下场,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也不需你来办。”身后响起个低沉的声音。

沉潜然循声回过头去。

慕浮笙立在那门口,眼盯着沉潜然怀中的容洛,神情虽然淡然,但方才说话的语气却是十分地不容置喙。

沉潜然瞧见他身后跟着的大帮人等,立时来了兴趣:“你是慕浮笙?”

慕浮笙停下脚步,回头对后面的人道:“人已经找到,辛苦各位。”

打头一名男子恭谦地道:“我们都是替主办事,慕公子不需客气。”

慕浮笙点了点头:“今晚不便招待,就不留各位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对方低头冲他行了一礼:“如此便告辞了。”说着又冲沉潜然恭了恭身,方才领着人退出门外陆续离开。

沉潜然眯着细长眼睛兴味盎然地将他上下打量:“这不是安南王府的家仆?他们几时竟然能让外人差使。看不出来,你

还有点本事。”

慕浮笙并未理会,冲他提了提下巴:“多谢沉长公子今夜能将容洛安然带回,劳烦请将人放下。”

沉潜然看出他似乎对容洛有点心思,抱着人也不松手,挑衅一笑:“你怎知我是将他‘安然带回’?”

慕浮笙立时皱眉。

沉潜然越发觉得有趣:“你别急,可不是我不愿放他下来,是他自己要粘着我。”说着故意松了松手。

容洛难耐地呻吟了一声,又重新往他身上靠近了些,一手死死扯着衣领,那额前发间早已被汗水濡得透湿,又双目紧闭

面色潮红。

如此症状,慕浮笙一看便已明白,蓦地变了脸色:“食春散?”

沉潜然十分意外:“慕神医厉害。”

“什么时候服的,服下多少?”

“指甲盖大小的计量,吃下去距离现在已有小半个时辰。”

慕浮笙眉头拢得更紧。

“我记得此物无药可解。”沉潜然扬眉道,“我可还算个正人君子罢,若不是怕容洛记恨,我一定早用自己的方式帮他

……”

慕浮笙脸色一沉。

沉潜然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表情,笑容十分邪气:“那么,慕神医,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正说着,怀中的容洛忽然倒抽了一口气,仿佛十分难受,断断续续地呜咽出声:“热,热……”

慕浮笙终于失去耐心,忽而上前一步:“该怎么做我自心中有数,不需他人关心。”

那气势凌然,眸中又泛着深紫黯光,竟然让人看着有些畏惧。

沉潜然怔了怔,方一走神,怀中的人已经被一双手抱走。

慕浮笙将容洛搁在沉潜然颈间的手扯下来,顺势放进自己怀里:“夜已深了,小馆就要关张,沉公子若要瞧外伤,还劳

你去往别处。”

说完再不理他,大步迈入后屋。

踏卧房的门,将容洛放置床上,慕浮笙直起身子。

食春散,口味甘甜,隐含淡淡桂香,形似醇酒,乃是富贵人家用于行闺房之乐时的辅助药品。

慕浮笙曾经在医术上看到过,此类东西大多都含有麻沸、山前花一类的迷神药物,能让人迷失神志,其间又含有少量毒

素。

很多人不知道,为求一时欢愉,便大量服食。若是过量,很容易因此而丧命。

这安南世子,竟然会让容洛吃下这种东西,着实可气。

也许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以致慕浮笙的心绪尚不能稳定,他虽医过很多人,阅过无数病例,但对于这样的情况,想来想

去,他竟然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单单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也只有催吐。

一思及此,慕浮笙便想出去准备,还没走,衣角又被容洛拽住。

慕浮笙只得回过身去:“小洛,我知你难受,我这便去给你想办法,很快回来,你且忍忍。”

容洛不依,死死抓着他不放。

一离开人身,他便会觉得受不了。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全身空空荡荡,仿佛一切都被抽空,脑中一片紊乱,只盼着能够有什么东西将其填满,腹内还有股

气流在冲直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浑身上下如同灼烧一般散出阵阵的热潮,容洛低哼一声,伸手缠了上慕浮笙的颈项:“热……热……”

一来二去,慕浮笙也被搅得有些呼吸不畅,只得用手去掰:“小洛,你再这样,我当真无法安心做事……”

容洛似乎全无意识,一手才松开他的脖子,又去拢他的腰,嘴边不住地诺诺说着什么。

慕浮笙被他纠缠着动弹不得,唯有凑近过去,只听见他在耳旁低低的呢喃:“是我不注意身体,难受……你别气,给我

看病……药,院里已经种满……你想用,再不需买……”

听见这话,慕浮笙只觉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耐不住一反手将他搂进了怀里。

第十四章

慕浮笙自初始学医起,只拜过一次师父。

那师父已经到了耳顺之年,虽然年轻时确有一手精湛医术,但老来说话总有些颠三倒四,一般人很难听懂。

慕浮笙受他点拨过几次,总觉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后来那师父自出去云游四海,不再管人间俗事,慕浮笙反倒松了一口气。

从此他便开始自己学医。

有时研究药理,总需一些实物相辅,既然师父不在,就只能自己去寻。

因为慕浮笙家住城中,若要说每天都绕很远的路上山采药回来,总归有些不切实际。而他那时身上又没有多少银子,真

要三番五次地去买那么多种类的草药,着实有些负担不轻。

后来是容洛帮他想到一个方法,如果是一些简单又容易养活的草药,倒不如自己来种。

这个方法十分讨巧,很快得到了慕浮笙的赞同。

两个人说干就干,立刻就去山上花市里收集了许多种子花草,又在小园里筑篱笆松泥土,忙得不亦乐乎。

那段时间,不止是慕家花园,就连容洛房屋的小窗前都种满了各种各样草药。

因为容洛小时不注意身体,常常伤寒流涕,慕浮笙便特意给他多种了些桔梗、忍冬、栀子一类的花草,除了每到夏天多

了点蜇人蚊子,摆在院子里倒是又美观,又方便。

容洛和慕浮笙每每细心照顾,以至于就连慕家夫妇也对这些不起眼的小草小花有了兴趣。

慕老爷本就是个爱惜花草的闲散人,一听说这些都是容洛出的主意,直夸他伶俐,还说自己很是羡慕容先景,能够有这

样一个活泼聪明的孩儿,明里暗里贬数慕浮笙少年老成,不懂风趣。

直说得慕浮笙郁结不已。

后来,容夫人离世,容老爷带着容洛离开奉阳,偌大的容府人去楼空,容洛小窗前的那些花花草草,再也没有人照顾。

再后来,慕浮笙自开医馆,整日忙忙碌碌,没有时间照顾花草;加之有了足够的银钱,他可以去直接药商那里批量购置

药草,根本不需自己再种。

慕家花园里的那些小花小草,终于有一天,被慕老爷请来的园丁尽数拔了去。

不过多少时间,就这样物是人非。

想到从前那个直言快语的少年如今再也不复,慕浮笙心中便又是一阵钝痛,忍不住在耳边他道:“小洛,有些话,你如

果不想听,我以后便再也不提。只是,玩笑也好胡闹也罢,你快回来吧,就算你再不懂事,我和你慕伯父慕伯母也一样

都会如从前一般宠着你。”

可惜这些话,容洛已经全听不见。

才被他抱住,容洛便开始不安分,嘴里直喊着“热”,一边伸手一把去了扯自己的衣衫,一边不住地往慕浮笙身上磨蹭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眼见就要惹火烧身。

这可如何了得。

慕浮笙抽一口气,连忙将他松开一些。

可是他着实粘人,不一会儿又重新趴过来,慕浮笙不得不去扳他肩膀。

才触及他的肩头,慕浮笙觉不对。

容洛此时恰是衣衫凌乱,肩处的肌肤露在外头,能够一眼看见里面的伤口,显是被人责打所留下,新伤旧伤,红红紫紫

地连成一片,触目惊心。

先前见容洛旧伤感染的时候,慕浮笙便觉有些奇怪,料想定是被人用了辣椒水之类的东西,只是一般的辣椒水,绝对不

可能出现的情况。

慕浮笙之前给一个长安少年看过伤病,对方也是和容洛一样的情况,伤口反复地感染,长久不见好转,那人曾经无意提

起那是同安南世子打架造成的。

慕浮笙当时有些怀疑,他多次想询问容洛,却如何开不了口,只能自己去求证,现在想来竟是过于鲁莽了。

果真是越害怕失去,就越不敢握紧;越不敢握紧,就越容易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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