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入梦——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12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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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累吗?”

慕浮笙没有答话,想了一想,忽然伸手按着容洛的肩膀,轻轻一用力,将他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

容洛大惊:“你做什么?”

慕浮笙妥帖安置他靠在自己身上,方才从他身后伸出手去,重新用指腹按住他眉尾的丝空竹穴,手下动作不停,语气间

颇有些哄劝的意思:“这样子正好,谁都不会再觉得累,你快些睡吧。”

这怀抱间散发着熟悉淡淡的草药香,又十分温暖窝心,容洛想推开他,终究有些舍不得,唯得小声埋怨:“慕浮笙,我

先前怎么没有发现,为何你现在总做一些没脸没皮的事情,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慕浮笙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小洛,你怎的这样说话,我几时做过些没脸没皮的事情?”

容洛答不上来。

慕浮笙又道:“我只记得从以前起我们就一直都是这样,却不知你现在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容洛这下脸色又红:“那么你那天,你那天……”

慕浮笙认真强调:“我已经说过了,我那天是在表达心意。”

容洛又气又急:“君子之交淡泊如水,友人之间向来坦坦荡荡,从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心意。”

慕浮笙闻言放下手来,垂下眼眸看他:“你真是这样想的?”

容洛愣住。

真是这样想的吗?那为什么自从遇他的那天起,便一直在躲着他?

看着慕浮笙蓦然深邃起来的眼神,容洛竟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慕浮笙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冷然道:“算了,莫要再说这件事情了,快些睡吧。”

行到慕家时,时已经接近傍晚。

车子一停下,慕浮笙当先下车,又回过身来给容洛搭了把手。

容洛搀着慕浮笙跳下车来,甫一落地,便见慕宅门口,一名中年男子与一名身着绣边襦群的妇女领着一群下人打头朝他

们而来。

慕浮笙上去唤了一声:“爹,娘。”

慕家夫人闻声点了点头,一脸关切地问他:“笙儿,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慕浮笙知晓慕家他们一早便得知了他要归家的消息,早就掐算好了时间在家门口守着,如今定是等了久了,所以才会这

样说。

他只得道:“娘,你记岔了,往常都是这时候回来的。我不是早让你们不要出来接的么,这外面这样冷,冻坏了身子怎

么办?”

慕家老爷名曰慕沉卿,虽然将是知天命的年纪,却是小儿心性,他从小便十分疼爱容洛,如今听见儿子招呼,也不理会

,只一眼瞅准容洛,速速行至近前,越过慕浮笙就去拽他的手:“小洛,这可不是小洛么?”

容洛笑了起来,礼貌地唤了一声:“慕伯伯,”又乖巧地同他身后的慕夫人打招呼,“慕伯母。”

“哎哟,真乖,”慕沉卿神色十分欢愉,一边点着脑袋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边拖着尾音假意寒暄,“小洛呀,几年

不见,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啊?”

容洛亦是笑着回他:“可不是么,几年不见,慕伯伯竟也越发显得年轻了。”

慕沉卿一双眼睛立刻笑没了影,回头对尾随在后的慕夫人道:“你瞧瞧,你瞧瞧,这个孩子,说话就是中听。”

慕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慕浮笙十分无奈,只得在一旁劝道:“爹,外面冷,有什么话回屋里再聊吧。”

慕沉卿连应了两声“好”,却还是死死拽着容洛的手不放:“小洛呀,走走走,同慕伯伯一道进屋下棋去。”

容洛点了点头。

跟着他们一起迈进屋时,容洛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慕家大门。

那房檐屋梁,除了被时间涂上的一抹陈旧,竟然和记忆当中的相差无几。

小檐飞宇,灰墙黛瓦,宽敞的门面,再往侧面伸延过去……

容洛死死定住眼睛,如何也不敢再将视线挪往别处。

第十七章

进了家门之后,慕夫人便要张罗着开饭,慕沉卿却非要和容洛先下一盘棋。

慕夫人劝他:“老爷,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还是先开饭吧,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定然也饿了。”

慕沉卿方才同意。

慕浮笙那一手煮粥的本事,许是继承了母亲的手艺,才摆出来的那一桌饭菜,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慕沉卿在餐桌上一直不停地给容洛夹菜,容洛的一口碗本就不大,不一会儿就被塞得满满。容洛虽一一笑着接应,越到

后来,难免还是有些愁苦: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慕夫人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念叨他:“老爷,小洛又不是孩子了,吃个饭难道不会,你就不能让他自己来。”

慕沉卿听也不听:“我就爱待他好,你哪里看着不舒坦。”

说完还要再往他碗里塞个菠菜,中途被慕浮笙急急挡下:“爹!”

慕沉卿冲着他吹起胡子:“臭小子,敢拦着你老爹!”

慕浮笙解释:“不是,我没拦着您,只是这菜不能和豆腐一块儿吃。”

慕沉卿抬眼瞥了瞥容洛碗里的三两块油炸豆腐:“为什么?”

“哪还有为什么,”慕夫人道,“笙儿说是就是,他是大夫,不听他的听谁的?”

慕沉卿唯得悻然收回了手。

容洛忙道:“没事没事,不是有道菜叫做‘一清二白’,还有什么‘金镶白玉板,红嘴绿莺歌’,都是菠菜豆腐一起烧

,那么多人吃进肚子,我怎就没见出过什么岔子,”说着重新又夹了菠菜放进自己碗里,对慕沉卿笑笑,“我就爱这么

吃。”

慕沉卿眸光一闪,看着他,想说什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只叹了口气,和声地对他道:“小洛,你既来了

,就安生在我们家过个好年,平日里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同慕伯伯开口,无须客气。”

容洛认真点了点头:“好。”

吃完饭,容洛拗不过慕沉卿,又答应同他一道下棋。

棋局摆出来,二人对弈,慕浮笙和慕夫人各立两旁观战。

容洛的棋艺不是很好,唯有小时跟着父亲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荒废了。

但是慕沉卿的棋品更加不好,时不时总爱悔两步棋,这几局棋走下来,半斤对八两,着实有些混乱。

又是一局。

容洛落下一子,慕沉卿思索一番,忽然摆了摆手:“不对不对,小洛啊,我刚才走的那步不算。”

容洛于是好脾气地收回棋子:“那您再走。”

慕夫人这时却在一旁插话:“老爷,你那步棋不需反悔。”

“为什么?”

慕夫人道:“再走几步就可以将军了。”

“啊?”慕沉卿忙忙去观棋局,“哪里?哪里?”

慕夫人出手指点:“你看,马定将,车过河,将军,前后根本不出三步。”

慕浮笙无奈地道:“娘,观棋不语。”

慕夫人掩嘴轻笑:“你爹本就是和小洛下着玩儿,何必较真。”

“是了是了,”慕沉卿俨然看出形势,笑呵呵地对容洛道,“我不悔了。”

容洛语气哀戚:“哎,那我又输了。”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

慕沉卿眉开眼笑。

慕浮笙凉凉地道:“爹,您方才悔都悔了,焉有再悔之理。”

慕沉卿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关系,悔一次悔两次不都是悔嘛。”

“您总是这样,往后谁还愿意同您下棋。”

慕沉卿哼了一声:“你不愿意无所谓,有人愿意就成。”说完又讨好地对容洛笑,“是吧,小洛。”

容洛笑着点头:“只要慕伯伯能开心就好。”

慕沉卿眼中满是爱怜神色,抬手去抚他耳后长发。

慕浮笙知容洛一天舟车劳顿,加之昨天晚上又未曾睡好,现在肯定累了,便在一旁道:“爹,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准

备准备,好让小洛早些去休息。”

慕夫人点头称是。

慕沉卿见时候确实已经不早,只得意犹未尽地罢了手,嘴里头却还兀自念念不舍:“小洛啊,咱俩明天接着下。”

收了东西,慕夫人立刻遣下人去给容洛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心里头却有些担忧:“现在天气那么凉,客房又阴寒,小洛

睡着能舒服吗?”

容洛忙对她道:“我没有关系……”

慕沉卿正同慕浮笙坐在一旁喝茶,闻言笑眯眯地放下茶杯:“不如让他同我一道睡吧,咱们爷俩可以凑在一块儿说体己

话。”

慕夫人回头啐他:“臭老头子,你想让我往哪儿睡去?”

慕沉卿垂头继续喝茶,不再说话。

慕夫人想了想,笑着回头对容洛道,“还是和笙儿睡一块儿吧,他的房间宽敞。”

容洛脸色微变。

慕沉卿却觉得她这提议甚好,“哈哈”大笑:“我看这主意不错,笙儿那房间,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容洛急急地摆手:“我不……”

话还未说完,慕夫人却已经开口:“就这么着吧,伯母就怕你睡不好着了凉,有笙儿在一旁照顾你,我也放心。”

容洛被他堵得一下无话。

慕浮笙笑了笑,起身道:“那我先去收拾收拾。”

慕夫人点头嘱咐他:“晚上就不要点灯看书了,早点休息。”

月色映窗明。

待容洛洗漱完回到房里时,慕浮笙正在床边铺被子,回头瞧他抬着一只手在拧自己头发,眉心随之一蹙。

容洛知他好歹又要说自己一通,急速抢过了话头:“我没洗,就是刚才洗脸时不小心打湿了。”

慕浮笙这才表情稍缓。

容洛舒了一口气,见慕浮笙已将被铺都整得差不多了,便道了一声:“我先睡了。”脱了鞋子就往被褥里爬。

慕浮笙连忙将他拖出来:“先别睡,等头发干了。”

容洛调头看了看他,拎出发尾给他看:“就只有一点湿。”

“一点湿也不行。”语气不容拒绝。

容洛于是好整以暇地坐回床边。

慕浮笙去一旁找了梳子,就要帮他梳头。

容洛忙道:“我自己来。”说着便要去拿他手中的梳子。

慕浮笙扬眉将手抬高了些:“怎么了?帮你梳发总不至于也是件‘没脸没皮’的事情。”

想不到他竟然将这句话记得那样牢,容洛一下不知该接什么话,唯得由着他去。

慕浮笙仔细帮他把头发理顺,方才放下手,将梳子交到他的手上让他自己接着梳,又折身在他边上坐下来,犹豫了一番

,对他道:“小洛,你知道我爹向来就不大会说话,有时候,心里有什么想法就会全写在脸上。”说到这里顿了顿。

容洛停下手,疑惑地朝他看去。

“他今天会那样热切地待你,也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在这里,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犯了再大的错,也没有人

会真的怪你,因为这里就跟你的家一样。”

容洛眼神一恍。

慕浮笙偏头凝起一双黝黑的眼睛看他:“他那样费尽心力地想要哄你欢喜,或者明天,或者后天,你若还要对他这样拘

谨,定会伤了他的心。”

容洛垂下首去。

慕浮笙皱了皱眉,再受不了他这样疏疏离离的态度,终于将埋藏心中的话脱口送出:“斯人已逝,过去的再回不来,那

些过往陈事也都已经过去……小洛,你能不能告诉我,到现在,你究竟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容洛倏然绷紧了身子,虽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置于膝前的一双手却已然紧握成拳,良久,忽听他低声地道:“你说

的对。”

慕浮笙蓦地一怔。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应当忘却从前,乐观开怀才是……我也曾经以为我有勇气忘记,可为什么我还是一直记

得……”容洛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要对你爹这样,我只是怕自己万一笑不出来,只会更让他伤心。”

慕浮笙心知自己说重了话,连忙对他道:“好罢好罢,是我说错……小洛,你别再想了。”

容洛眸中微光一闪,悄然转过身,小声地对他道:“我要睡了。”说完便顾自爬上床铺,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这言行间竟分明有埋怨慕浮笙多言的意思。

慕浮笙看着他这一番孩儿气的举动,只觉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唯得轻叹一口气,抬手熄了灯,也同他并肩躺下

去。

这一下屋子里静得不能再静,再没有人说话。

就在慕浮笙以为容洛已经睡着的时候,只觉得肩处蓦地一沉,下巴随即被融融的发丝拂出细微的痒,容洛状似呓语的声

音随之在他耳侧响起:“慕浮笙……你说,明明有些人,有些事,昨天都还好好地存在着,对着你生气,对着你笑,今

天一不小心就全不见了,而且怎么找都找不回……这是究竟为什么?”

慕浮笙全然说不上来。

容洛又不安地动了动脑袋,慕浮笙忙抬手圈过他的腰,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容洛并没有拒绝,又在他肩处寻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将脸埋进了他的颈间。

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眼睑处滑落下来,慕浮笙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下,低声地对他道:“有些人也许会不见,有

些人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容洛却似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不一会儿,呼吸逐渐变得匀缓,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响动。

就这样到了小年夜那天,奉阳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晚饭时,慕家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听闻敲门声“砰砰”作响,慕家下人老李匆匆跑去开了门。

来者是个白须老头,才同老李打了个照面,便开口急问:“请问,这里可是慕浮笙慕大夫的家?”

老李将他上下打量:“正是,请问您……有什么事?”

白须老头闻言忽然一俯身在慕宅大门口狠狠地跪了下来:“求求大夫,快救救我的女儿。”

老李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伸手阻止,竟然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跪。

“出了什么事?”慕家夫妇闻讯出来,后面跟着慕浮笙和容洛。

白须老头面露悲苦,见又有人出来,抬头仔细张望了一圈,随即提着膝盖朝慕沉卿跪爬过去,来到近前,伸手一把便抓

住了他的衣襟:“慕大夫,求求你,快救命!”

这声音状如撕心裂肺的哭喊,使得几个人均是一惊。

老李心有余悸地退至一旁。

慕沉卿连忙尴尬地伸手将他扶起,又将他引到慕浮笙跟前:“老人家,这位是犬子慕浮笙,习医十年有余,迄今小有成

就,是慕家医馆的大夫,您是若瞧看得起,您有什么话不妨说予他听。”

白须老头未料到扬名奉阳城内外的“回春公子”居然那么年轻,神情一滞。

慕浮笙对这样的反应倒似见怪不怪,和声问他:“不知老伯有何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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