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赖 上——夭卡
夭卡  发于:2012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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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匡亦倒是极镇定地走到段斜然面前,挑起他的下巴看了看,戏虐地一笑:“哟,居然也没怎么瘦,喻之海对你不错呢。”

段斜然一向见了段匡亦就如耗子见了猫,或者说还不如耗子呢,他想耗子大概也没有他这么自卑。

他虽然摆出了一副无赖的嘴脸无所事事的混着日子,像是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实际上他的耳朵还是很敏感,对于八卦有着过度热爱的他对于自家仆人们的嚼舌头也总是很留神,他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说他不是段匡亦的亲生子,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并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进行了论证,譬如说段老爷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废材的儿子,譬如说当初段夫人怀这五爷的时候,段老爷并不在家,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种,譬如说即使单从面相上看,段老爷明明是个长脸怎么这个小五居然是个瓜子脸?

听了这些论据,连段斜然都怀疑自己不是那段匡亦的亲生子,加上段匡亦一直以来对自己横竖看不顺眼,那么这结论简直是证据确凿了!

于是他见了段匡亦,除了害怕,更多的是自卑,他觉得自己这个小杂种侮辱了段家的门风,还给段匡亦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他为段匡亦感到耻辱,简直要替他怨恨自己!

幸好段匡亦几乎是视他如空气般的存在,根本就不正眼瞧他,他似乎都不屑怨恨自己,这种认知让段斜然觉得更加受挫,好在多年以来他已经炼得脸皮够厚,只要段匡亦没有赶他出去,他就是段家的少爷,无论那群嚼舌头的是有多么瞧不起他多么讨厌他,见了面还是得恭恭敬敬喊一声五爷!

然而,这都是过去了,如今的段五爷成了人质,段匡亦明明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摆脱这个使他耻辱的小五儿,怎么到临了还上演这么一出营救的戏份?

段斜然那脑瓜子想不通,他漠然地看着段匡亦在他面前蹲下来,像是欣赏似地摸着他的脸,忽然鼓起勇气开口道:“你怎么记起要救我了,爸爸?”

第二十八章:回家去

段匡亦的眉毛皱着,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扬起。

他实在不想在段斜然面前露出笑容,但是此时听了这问话又无论如何忍不住要笑:“哦,原来是我要去救你。”

段斜然眨了一下眼,显然是迷惑了:“二哥哥说……”

段匡亦了然道:“哦,好吧,如果是二哥哥说的,那么就算在我头上好了。”

段斜然觉得自己和这父亲的对话有些对接不上,于是沮丧地垂下头去,他知道段匡亦不喜欢他,无论他如何表现都不会被喜欢,那还不如破罐子破摔一副好死不活的烂泥样。

果然,段匡亦看他又是一副焉焉的鬼样子,立刻就厌恶地皱起眉头:“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站起身来就要走,段斜然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呐,爸爸。”

段匡亦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段斜然没有抬头,只是往上翻着眼睛,从段匡亦的角度看起来那脸像一颗小小的巴掌,唯独一双眼睛显得亮而大,他似乎也带着一点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段匡亦诧异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先前那个被他嗤笑过的问题,没想到段斜然还在纠结于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不过既然他问了,不妨就随着自己开心回答一番好了,他头一次对这个一向不屑一顾的小儿子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兴致,他似乎还刻意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喻渚死了,喻之海死了了,被绑架的段小五却依然还活着,我竟想不到,我的小五竟还有这样一番本领,我简直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呢,小五。”

那话里掩饰不住的讥讽,但又明明是事实,段斜然惨笑一下:“我还活着,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本领,而只是喻之海主仆太过仁慈。爸爸,我其实很没用。”

段匡亦很少与这个儿子有过像样的对话,第一次发现这儿子说话挺实诚的,实诚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反射似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呢,你又不是没用一天了。”

段斜然却很容易地接住了他的话,抬起头满怀期冀地说:“那么,请放我回去吧。”

段匡亦再一次对这儿子失去了理解能力。

段斜然忙解释道:“我不回家了,我也想明白了,我大概真的不是段家的孩子,爸爸你让我走吧,我的喻书还在等着我。”

段匡亦心想难道喻之海那个白痴对我儿子动了什么私刑,虽然没有落下什么伤痕,但是脑袋却坏掉了?但是他懒得追究这个,他只是听到那混蛋小五忽然说出“我大概真的不是段家的孩子”就已经足够火冒三丈了。

他最听不得谁说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这种话!

虽然这种怀疑是他最先散布出来的,可是他却听不得别人说!

他气呼呼地走过来狠狠踹了段斜然一脚:“你他妈再给我胡说八道我就立刻捏死你!我马上让小君把你送回去,你要是再敢踏出段家的大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段匡亦看起来还要再揍他几拳才能解恨,但是看见那孩子一脸泪水明明可怜的要命却偏偏作出一副讨人嫌的样子来,真是气得连打他都懒得动手,愤愤地转身出去了。

段斜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他其实高兴得很。

段匡亦——他的爸爸——居然对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他甚至还踢了他一脚骂了他一顿!

无论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段匡亦都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否则,他干嘛要打他干嘛要骂他呢?

段斜然捂着方才被段匡亦踹到的地方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老混蛋踢得他肋骨疼!

段君然很少看见段匡亦这么生气的样子,幸好他没有戴帽子,否则真的要冲冠了。

他不理解段匡亦为什么这么生气,也不想理解,只是抱着胳膊站在那里,段匡亦气呼呼走过来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喜欢多事,好端端的干吗要把那个祸害救回来呢?”

段君然皱皱眉,心想我当时说要救人的时候你并没有反对,没有反对不就是同意了么,怎么现在又怪到我头上了。

段匡亦继续火大地说:“你既然把他弄回来就负责到底好了,你尽快把他给我扔回段家去,别他妈的再让他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段君然也觉得自己那个弟弟很是难办,他永远都对他理解不能沟通无力,听了段匡亦这命令,他立刻不满地表示不乐意:“我只负责把他带回来,你反正要回家,一并把他带走不就可以吗?”

段匡亦几乎要吼了:“我带着他?我恨不得掐死他!”

段君然不以为然地说:“那随便找个人带他回去好了。”

段匡亦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缓声道:“连你也要惹我生气吗?小君?”

段君然立刻低了头,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回家的路上,段斜然出乎意料的乖,不吵不闹,更不曾有试图逃跑的迹象,只是中途忽然说脚疼得很,赖在那里不肯挪动半步,一脸无赖地写着我走不动了你来背我!

虽然段匡亦交代过段君然如果这段小五任性胡闹的话,直接拳脚伺候就好,段君然还是很君子没有动手,只是顺着段斜然的意思弯下身去,却是把他扛了起来,抗在了肩上!

段斜然的诡计没有得逞,反而像是被劫持似地扛在了肩上,脑袋垂着抬不起来,很快就觉得要脑充血了,忍不住踢打着要下来。

段君然把他放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段斜然狠狠瞪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开来,简直要健步如飞。

段君然盯着那个瘦小的倔强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第二十九章:走掉了叶子

段斜然的回家,正如他当日的失踪一样,静悄悄的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段君然只把他送到门口就走了,段斜然因为路上和他闹了别扭,也没有说什么告别和感谢的话,径自昂首挺胸地进了段府。

段府倒是变了些样子,因为冬天来了,原本就不甚热闹的段家大院更呈现出一片萧索的景象来,只有几个老仆人在花园里不知道忙些什么,大概也就是做个园丁的样子罢了,这时候都抬起头来盯着这消失了几个月的五少爷像忽然像鬼似地出现并且淡定地走过院子。

段斜然是足够淡定,既然回到了家,他就是那个不招人待见的段小五,他就得过一种半死不活的日子。

他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地走到他的小院子去了。

如果说这个家里还有谁让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的话,那就是叶子。

没有叶子的段五爷是不完整的。

段斜然一边走一边想,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叶子总算可以疯狂地玩了,别看他平时不说话,他其实可爱玩了!偷个空就溜出去玩,就是不愿意陪我!现在我回来了,他也得收拾收拾那份玩心了。

段斜然在屋子里没有发现叶子,他又去院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他开始有些慌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一个花匠面前,说:“那个,我的叶子呢?”

偏偏那个花匠是半个聋子,伸着耳朵表示没有听清,并且使劲往段斜然身边凑了凑表示自己在认真听,段斜然只好大声吼道:“叶子!我的叶子呢?”

老花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指着自己刚才剪下来的冬青的叶子道:“都没有用了,你还要这些干吗?”

段斜然极不尊老地踢了他一脚:“我要我的叶子!死聋子!”

花匠见他生气,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知道这是少爷的坏脾气犯了,于是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只表示自己听不见。

段斜然想这个假聋子和叶子那个假哑巴倒是可以凑一对,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是这么些货色!

又走得远些多问了几个人终于打听清楚了,但是这打听到的答案简直把他惊呆了,他甚至怀疑整个院子的人都合起伙来骗他呢。

他们居然说,叶子,对,就是那个哑巴,哦,好好好,不是哑巴,不是哑巴……他已经走掉了呀!确实是走掉了呀,就在五爷你离家后的几天内就走了啊!

段斜然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好笑的笑话。

叶子会走掉?

他简直要愤怒了,不是因为走掉的叶子,而是因为散布叶子走掉的人们!

他养了好几年的叶子,像个影子一样陪在他身边的叶子,怎么会走掉了?平时打他骂他都没有走掉,怎么自己不过是消失了一下他就走掉了?

段斜然站在空旷的段家的院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他还是决定不相信这个蹩脚的笑话,他想叶子也许只是趁着自己不在溜出去玩了而已,不,不是也许,是一定!

他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安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他的屋子没有生火,冷得像个冰窖,他躺在床上瑟瑟发抖,想一会叶子,想一会喻书,都不是能够让他省心的人。

他觉得自己很困,但是根本就无法入睡,烙饼似地翻来覆去,他想,叶子也好,喻书也好,如果有一个人在的话,他就不至于冷得睡不着。

然而,谁也不在。

他不敢过多地去想喻书,虽然并不是他自己逃跑的,但是他认为自己被段君然劫走之后反抗地并不激烈,最后还干脆就缴械投降,这和逃跑的性质一样恶劣,喻书一定对他这个逃跑者失望极了,他一想到喻书对自己失望极了,心口就很难受,他朝左睡着使劲压着心脏,觉得能够把它压得麻木了,它就没有机会疼得太厉害。

他如果可以再勇敢一点,他可以再来一次离家出走,他可以去找喻书。

然而,即使他难过得要死,也没有蹦出要去喻书的念头。

因为他现在回来了,他又恢复了那个胆小的懦弱的懒惰的段小五,他宁可守着自己的小笼子也不愿意扑棱出去找寻自己心爱的人。

是的,在他咬下那颗酸掉他大牙的糖葫芦之后,他就在心里默默地认定,这个人,这个看起来傻头傻脑却心地纯良的人,就是他要爱的人了。

他很久就想做这么一番尝试了,他浑浑噩噩活了十几年,也到了该识人事的年纪,他鄙视着像段匡亦那样滥情连窝边草都要啃两口的人,他很久之前就在心里盘算着要认真地恋爱。

所谓认真,就是专一,他只爱一个人。

如果把爱的定义限定在爱情的话。

他在他生活的圈子里逡巡了一周,并没有找到可爱之人,即使是叶子。

他像爱自己一样爱叶子,可是他不能同自己恋爱。

所以,他就一直那么单身着,不是他没有春心,而是没有人动得了他的春心。

直到他寡然无味的生活中忽然就戏剧性地上演了一出绑架的戏码,这场闹剧般的绑架给他送来了一个爱人。

他自己在心里钦点了喻书,时时刻刻把喻书当成自己的爱人来看待,越看越好看,却丝毫没有考虑喻书有没有认可他,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会有被拒绝那一种可能。

然而这时候他倒要庆幸自己的沉默了,不至于在逃跑的罪名之上再添加一项爱情的背叛者。

庆幸着的同时又隐隐懊悔,那个傻呼呼的喻书,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爱他!

那完全就是他一个人的爱恋,独角戏一样,自以为是的,很沉迷。

他想着想着竟然觉得不甘心起来,他宁可做一个背叛者呢,那就不会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难过了。

第三十章:其实药不苦

连着失眠了好几天之后,段斜然终于有些体力不支了,再也没有力气去说服自己叶子走掉不过是个笑话他不过是去哪里玩得尽兴忘记了回来。

他渐渐开始相信他的叶子是真的走掉了。

别人见他终于肯正视现实了,也觉得很欣慰,就三言两语地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叶子走掉的细节。

叶子是最早发现段斜然消失的人,他把这信息传达给了张管家,管家传达给了段匡亦,段匡亦不置一词,仿佛这件事并不值得研究,于是就没了下文。

叶子并没有像段斜然想象中的那样撒了疯地玩去了,他很是老实地在段斜然的小院里等了几天,大概也就三四天吧,他忽然就拎着个包袱要走。

因为他是段斜然的专用仆人,相当于段斜然捡回来的,根本就不纳入段家的家仆体系之中,平日里又总是黑着个脸屁也不放一个,像他那个主人一样不招人喜欢,既然段斜然不在了,那么他要走,就不会有人拦着他,大管家甚至还慷慨地给了他几个钱嘱咐他回老家娶个老婆好好过活去。

目送叶子离去的有好几个人,他们都在心底感叹,无论这叶子有多么讨厌,毕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落在段斜然手里存活至今简直是个神话,如今终于得以脱离魔掌,也算是造化了。

并没有想到人想到那段五爷可能还会回来,就算想到他还会回来,也没有人愿意替他着想挽留一下叶子,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决定要冒着得罪段五爷的危险,用不作为的方式放叶子脱离苦海!

当然这些内心活动是没人讲给那苦着脸的段斜然的,他们只是在添油加醋地讲着叶子走掉的那天的情景,好像是一个落叶缤纷的秋日,风萧萧兮。

看着段斜然那小脸已经黑得媲美锅底了,大家才考虑到人身危险性纷纷作鸟兽散,并在走之前附赠他另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九王爷送给五爷的那几个伶俐的小厮因为闲着没事,就被段老爷派给四爷使唤去了。

段斜然忽然很想揍人,可惜由于他近来睡眠不好体力上没有优势,又被众人罗里八索的口水淹了一阵,只觉得头昏眼花,根本就没有办法追上那一群幸灾乐祸的仆人们。

白天实在没有事做,就去拜访自己那四哥哥。

段采然冬天是根本出不了门的,屋子整的像个蒸笼似的。

段斜然一进那屋子,立刻头晕目眩热得想要夺路而逃,然而段采然已经听说失踪多日的小五来看他了,竟然顾不得病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让人招呼小五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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