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无赖 上——夭卡
夭卡  发于:2012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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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更热一层,段斜然脱了两层外套,脑门子上还在不住地冒汗。

段采然裹着厚厚的大衣歪在床上,看见段斜然那副热得落汤鸡般的神情,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屋子热,我一向怕冷,真是对不住你。”

段斜然心想这也太热了,难道四哥哥想把自己烤了么?

然而段采然神色苍白却丝毫没有冒汗的迹象,段斜然立刻觉得相比这个病秧子哥哥,自己不过是热一点,并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段采然也知道自己的屋子热且总是挥之不去的一股药味,平日也是不轻易让人进来的,只是他着实是想见这小五了。

他对段斜然招招手:“过来哥哥身边坐。”

段斜然听话地走去在床边坐下了,段采然盯着他打量了一番,皱眉道;“怎么瘦了?”

段斜然不知为何竟觉得惶恐,像是自己把自己弄瘦了这件事真是罪大恶极,他小声说:“我住在山上,没什么可吃的。”

段斜然失踪,这是众人皆知的,但是段斜然到底失踪干什么去了却很少有人知道,段采然深居简出更是不得而知,但是也猜的出来,那失踪不会只是任性地离家出走那么简单,以他对这个弟弟的了解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会有那种勇气的。

那么,还会什么原因?

段采然是冰雪聪明一类的人物,要是他肯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他并不劳费自己去动脑子,他是自顾不暇的人,一点温情尚能担负的起,再多一点,他怕自己会先搭进去。

于是听了段斜然那近乎抱怨的话,他并不动声色,也没有顺着这话问下去,倒是顺着这话说;“那么就让厨房多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呀,这么大的人还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不合意就知道乱发脾气,真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尽管跟他们要去!谁还敢不给你不成!”

段斜然点头表示受教了,小心翼翼地攥着段采然的一根手指。

这时一个丫头给段采然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段采然皱皱眉道:“哦,又要喝药。”

段斜然的眼睛却在打量着那丫头,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丫头大概正是明秀送给自己的那几个人之一,果然是被送到了四哥哥这!

他就是没失踪,也没有使唤过这几个人,何况还失踪了,段匡亦物尽其用地把人送给段采然倒也合情合理,但是段斜然还是有些不舒服——这毕竟是明秀送给我的呢!怎么也归段家调配了!

段采然倒是没有意识到送药的是谁,更猜不到段斜然此时心中那些愤懑,喝了一口药就轻轻蹙起眉,端着碗不肯再喝了。

段斜然从那丫头身上收了心,俯身看了看那药碗,黑乎乎的看着就很惊悚,想到这可怜的四哥哥几乎每日就是靠这些东西为生的,他的心立刻又柔软起来,觉得自己那么小心眼计较几个仆人,真是不应该,自己好手好脚的根本就用不到那么些人,倒是四哥哥这里,处处都离不得人。

因为心里愧疚,他接过段采然的碗,自告奋勇道:“四哥哥,我来喂你喝吧?”

段采然原本并不想喝了,见段斜然这么积极,倒也不好拒绝了,只是说:“药味挺难闻的,怎么能让你在这陪我受罪。”

段斜然立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才不难闻,我喝一口给你看。”

他记得小时候生病别人劝他喝药,他总得让那喂他喝药的人喝一口他再喝一口,他觉得既然别人都能喝得下去,也许就真的没有那么苦,自己再喝时也真的觉得并没有那么难喝。

他准备把自己的切身经验运用到这段采然身上。

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但是立刻就要吐出来——什么啊,这到底是什么啊!什么药才会苦成这个样子啊!话说吃了这药真的不会死人吗!

然而自己都这么英勇地要赔四哥哥喝药了,自己要是先吐了,还有什么说服力!

段斜然艰难地喉结翻动了一下,竟然也就咽下去了,然后回头对着段采然道:“你瞧,我都喝下去了,并不苦。”

段采然有些失神地看着他,段斜然方才坚决而果断地把那药喝了一口,竟是把他给吓住了。

他知道那药是有多苦,即使他是个吃惯了药的,也几乎难以忍受,可是,那个虽说不受待见可毕竟也是娇纵着长大的段小五,就那么硬生生地把这药给喝下去了。

段采然是个不轻易动感情的,却因为段斜然这么个举动,竟忽然有些心疼地生气了,手指紧紧攥着被面,沉着脸,声音里微微带了颤抖:“胡闹!这药也是混喝的?你就不怕被药死!”

段斜然无所谓地晃晃脑袋,还以为这哥哥是在找借口推脱喝药呢,不由得得意起来:“我都喝过了,真的不苦的,四哥哥你难道还不如我?”

话虽说得漂亮,那胃里其实火烧火燎得难受得要命,强压着那股恶心,段斜然舀起一勺药送到段采然嘴边,脸上依然带着自以为是的一点骄傲:“喝药病才会好嘛,要听话。”

段采然几乎要哭笑不得,那小五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来伺候了!只好低头含住勺子,药汁的味道从舌尖慢慢滑至喉咙,还以为又会梗在那里难以下咽,然而却是一路畅通落进了胃里。

段采然忽然觉得,这药,的确并没有那么苦。

第三十一章:明秀也消失

从段采然那里回去,段斜然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段采然那儿实在是热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但是自己这又冷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他盖着两床被子还是冷得睡不着,翻来翻去他又开始怨恨起家里那些势利眼的家伙们,知道他不受宠居然连炉子也不给他生!

咒骂了两句,想起段采然嘱咐他的需要什么要自己去说,可是,大半夜的他上哪说去?

他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又开始无比想念叶子。

枕头怎么也比不上叶子!

晚上睡不着,白天又无所事事,连个一起寂寞的伴也没有,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觉得自己真的要闷死了。

他忽然想起明秀来。

他对明秀是没有感情的,被绑架的时候没有想他,被解救回来之后也没有想他,只有等到实在是无聊得快要死了,他才记起还有一个明秀来。

明秀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废物,但是至少会玩。

他却连玩都不会!

他停下脚步,在院子里立着,沉思了一会,决定要进宫找明秀玩去!

虽然段匡亦当日说他敢踏出段家的大门就打断他的腿,他其实心里清楚,段匡亦才懒得管他出不出大门呢。

那话不过不过是段匡亦盛怒之下放的一个屁,或者说,连个屁都不顶。

段斜然穿得厚厚实实的,自己骑马去找明秀去了。

他其实是个路痴,上了路才后悔不该一个人骑马来,好在去皇宫的次数多了,多少也记得点路线。

这几乎算得上他第一次一个人正儿八经地出门,而且并没有迷路,顺利地到达了皇宫,心里得意地愤恨着——没了叶子,我照样可以上街!

然而明秀的殿里却是空空的,他晓得明秀是个贪玩的,去哪玩了也不一定,但是一个人都没有,这就有点奇怪了吧,明秀又不比自己没人疼没人爱的,什么时候不是连角落里都要潜伏着个小厮才好,何况,殿里一副冰冷的气息简直跟他住的那个冰窖有一比。

他呆立了一会,意识到这里应该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那么,明秀是去哪里呢?

他那纳闷的脑瓜甚至蹦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的一个想法——莫非明秀也被绑架了?于是家里的人也都散了?

带着这疑惑,他询问了几个路过的小太监,小太监大概只觉得他有些眼熟算是个有来头的人物,恭敬地说:“九王爷已经迁出去住了。”

段斜然吃了一惊:“迁到哪里去了?”

小太监说:“齐州。”

段斜然似乎忘记了要收回那副诧异的神情,他就那么高挑着眉毛显出一副震惊到愚蠢的表情:“什么时候走的?”

小太监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那副表情所以能够保持着正常的音调说:“几个月前了。”

段斜然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皇宫,牵着马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连明秀也走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明秀,那种人几乎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自己平时都是懒得理会他的,可如今放下脸面跑来见他,他倒好,不见了,迁走了!

他其实走不走都无所谓,走了段斜然倒觉得清静,可是,偏偏在他需要他的时候走了,这就简直可恨了。

牵着马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还在大街上晃悠,晃悠的累了,就把马晾在一边,自己找了个墙角坐下来。

他的心情真是坏透了,他从来没有这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没有喻书,没有叶子,甚至连苍蝇般赶不走的明秀都没有了。

天地间似乎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感觉真是糟透了,他觉得自己不会比这更可怜了,索性就决定虐待一下自己,他决定在这墙根底下住一晚上!

反正他那个屋子也不会比这墙根更暖和!

段斜然是很有些固执的性子的,他一边骂着明秀,一边把脑袋抵着冰凉的墙砖,连续失眠了几夜的他,浑身浸在冷风里,竟然很是香甜地睡着了。

第三十二章:吃好睡好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脸,段斜然想这会儿要是谁把我弄醒了我非得恨死他不可,要知道,我已经有多久没有睡着了啊。

好在那人只是拍了他几下,接下来就没了动静。

段斜然觉得自己还是残存着点意识的,但是真的是醒不来,直到有人把他拦腰抱起来了,他还是睁不开眼。

他还以为自己睡在家里那个冰窖里呢,虽然不知道是被谁抱起来走了,可是忽然感到了一阵热乎气,就忍不住要使劲往那温暖处钻。

管他是谁呢,就算再被绑架一次,他的境遇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于是他就安心地继续沉睡去了。

他躺在不知是谁的怀抱里,身上还被盖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身体却是摇晃的,像是坐马车又像是坐船,他不知道自己要被运送到哪里去,但是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像极了摇篮,只能使他睡得更香,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了。

在他觉得睡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忽然睁了睁眼睛,不知道是自己醒了还是在做梦——他似乎看到了明秀的脸!

这真是极其诡异的事情,明秀明明已经不在京城了,他哪里会见到他呢?可若要说是梦境,他居然梦到了明秀!那真是更加不可饶恕!

他简直想要一跃而起捏捏那人的脸一探虚实,然而他实在是太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了,生怕一个动作就会渗进风来,于是索性闭了眼睛,脑袋一歪,继续昏睡过去。

段斜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漫长而舒适过,他好几次明明都已经醒来了,并且也知道自己已经从马车被转移到了床上,然而他就是不想醒,他本来就是个嗜睡的人,这几日的连续失眠实在是把他折磨坏了。

他想就让我这么睡下去吧,还有什么能够比睡眠更令人沉迷?

然而他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扯自己的腮帮子,好像在挑战他的底线似的,一下比一下重,最后他疼得受不住,就伸手打开了那只贱爪,人也随之醒来,头顶上方是放大了明秀的脸。

那的确是明秀,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是明秀。

他的眼睛垂了一下,明秀以为他又要睡去,忙伸手撑住他的眼皮:“还睡?你都睡了两天了,我不叫你醒来,真怕你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呢。”

段斜然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睡多了的缘故,大脑有些运转不动了,他竟然觉得连这明秀都陌生起来。

明秀拉着他的手笑嘻嘻说:“怎么样,在我这睡得舒服吧?”

段斜然还没有开口,肚子先叫了一声,明秀皱皱眉道:“醒了就要饿,小五你还真是有出息呢!”

好在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安排厨房把早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明秀把段斜然从床上抱下来:“我先给你洗个脸,瞧你睡得蓬头散发跟个鬼似的。”

段斜然立刻就不乐意了,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就要往桌边冲,明秀知道他吃饭心切,但是还是好心道:“那至少也得把手洗洗再吃……哎哟!”

竟然是那段斜然嫌他扯着自己不放狠狠地踩了自己一脚,明秀知道这段小五饿起来就什么顾不得,自己更不该先把饭摆上来引诱他,这会不让他吃饭那简直是要杀了他!只得放了手,一脸苦笑地看着段斜然风一般就冲到了桌边,端起一碗大白饭狂吃不止。

明秀慢慢地从后面踱了过来,在桌子的对面坐下了。

此时的段斜然衣衫不整蓬头散发,整张脸都要埋进了碗里,大概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吃,别的什么都不想。

明秀神情怪异地看了他半天,觉得他这形象实在是很不堪。

他不知道段斜然经历了什么,段斜然现在只顾着吃定然也没有嘴去告诉他,但是光是看他这副模样,也觉得有些可怜,心想这段小五失踪了几个月大概是吃了些苦头,瞧那小脸瘦的,更像小戏子了!不,连小戏子都不如,简直就是小乞丐啦!

他见段斜然只抱着个碗狂吃米饭,不由得道:“不要光吃白饭啊,多吃点菜呀。”

段斜然根本就听不见他的话。

明秀想把他的碗拿开,劝他夹点菜吃,结果段斜然以为他要抢他的饭,简直要和他拼命。

明秀慌忙缩回手,气得想扇他,他一直觉得这段小五是很有些不知好歹的,你对他好,他根本就不懂。

真想横了心不管他,可是又总觉得他蛮可怜,心想我和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计较什么呢,于是又软下心来,命人再盛一碗米饭来,拨去一半米饭,夹了几样好吃的菜覆在上面,等段斜然吃完了自己那碗,果然就张罗着再要一碗,明秀就立刻把这一碗递上去,段斜然接了也不看,埋头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明秀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就不明白,这段小五好歹也是个少爷,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段斜然吃了三大碗饭之后,渐渐地觉出饱,终于余出一点心思开始想点事情,他从碗沿上方悄悄瞧着明秀,心里犯着嘀咕——这是明秀,这真的是明秀么?

明秀一直在注视着他,这会看见他贼兮兮地偷瞄自己,不由得就一笑,把他用来挡着脸的碗给端了下来:“干嘛呢,还不好意思见我了?”

段斜然嘟哝了句:“我还没吃饱呢。”

明秀说:“没吃饱也不要吃了,把胃胀破了,你以后就甭想再吃饭了。”

段斜然于是拄着筷子发起呆来。

明秀见他不再吃了,知道这其实是吃饱了,就想端正态度和他叙叙旧,然而他实在是看不得段斜然那一副小乞丐的样子,打发小厮来去给他洗漱更衣。

段斜然吃饱了就什么脾气没有,毫不反抗地被脱了衣服洗澡去了。

不一会再出来的段斜然就顺眼多了,只是身上穿着明秀的衣服,袖子长得几乎要垂到地上去,他也不挽起来,就那样像是拖着水袖似的飘飘然走出来。

明秀正在喝茶,看了他这副形象,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这段小五真就是个小戏子的范儿嘛!

第三十三章:讲讲你的故事

段斜然大概是被水蒸气熏得有些恍惚,站在那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明秀只好亲自起身把他迎过来坐下,握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这会儿总该跟我说说话了吧?”

段斜然朝他斜过眼睛去,像是不认识似地盯着他看,过了半晌忽然求证似地喊了句:“明秀?”

明秀一怔,气得笑了:“哟,不是吧,这会子才认出我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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