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裸心裸身
裸心裸身  发于:2013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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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相撞发出的,另一声才是蔓笙的撞击。

半夏真的不是要杀他。

蔓笙看着旁边桌上那把雪亮的刀有些怕,坦白来说更多的是得意吧。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蓄谋“杀人”,“见死不救”。微微的不满伴随着身体的酸痛渗入每一小寸皮肤里。

厮杀着的风越来越惨烈,却没有一个黑衣人来攻击他,蔓笙扭过脖子去打量进展,眼前满地血红和堆砌的断体裂肢突然让他感

觉这不是激烈的打抖而是一场心寒的已接近尾声的屠杀。

幸存后的幸福感被一双双死寂长空的眼神掏挖干净。

在灰黑的云层压抑下血腥味始终难以消散一点点,浓腻无方。血粒子肆虐飞溅把视线都染成血的色彩,星星点点散到脸上,蔓

笙甚至还能感觉到它们不甘褪去的余温。

粗壮的木闩被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猛扫了一脚,稳稳地落进了槽里——出逃的唯一生门被关上。

“各位既然特意前来,那么我就尽量一个不拉,直接打死。上头办事不利什么的怪罪,算我的。”脸容上是力竭后的无谓,低

垂的眼眸红艳如火,嗜死恨戾,凝固在嘴角的笑容优雅不复。他不说话,蔓笙几乎认不出这个疯狂杀人至失控的人。

是他的半夏。

那个双刀站在左墙边,墙上有一条极深的砍沟,沟的尽头插着一把刀,他的脖子就挂在上面,身体靠着后脖的一张皮才“站立

”不倒。既然头目都死了,同伙又僵了大半,剩下的人不至于苟且逃窜却也无不被这尸场子弄得胆寒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半夏身形愈发轻飘,抬步挥剑都缓了,像一只没脚的小鸟,极累却无法落地歇息。

不过照旧是招招殒命,刀刀剐心。他出剑时,右手上的银镯子,敲着骨头铛铛的响。

那声音犹如恸心的魔咒,交错了时间,蔓笙几乎能亲眼看到那个在酒楼疯酒滋事,欲意轻生,颓唐伤心的他。“不要,不要再

杀了。”蔓笙终于扑到他背上,抱牢住他的腰。

半夏低头看住框在小腹上的两条袖管,不意外的:是自己才挑选的尚好锦料,未染上血渍仍旧雪白干净。不过只是片刻的恍惚

,手肘就重重后送将他震开,手中新夺的长剑还未刺出,腰身又被拖住,这次他用的力道更大,也轻易彻底激起了半夏胸腔的

忿恨。

“滚,”自认这声吼得并不温善,让半夏出乎意料的是,紧密覆着自己脊背的身体只是有些僵硬,并没有想象中的因惊吓而离

开,咂在腰上的两臂根本没松动分毫的打算,“滚开。”半夏低喃着扭身,危险而烦腻,对上肩头那一双圆溜的眼睛。

此刻的他的眼睛……

哪怕是最剔透的水晶,也比不上他眼睛的透明。

半夏皱起眉,手结实地拍在蔓笙肩胛上。

“师弟,何时如此绝决了。”一道男人声音在身后意外响起。

蔓笙还来不及从半夏寡情的一掌中镇定下来,扶着墙艰难竖起身子,脊背顶上冷墙的痛麻可以缓和,心里的痛欲是无法停歇。

抬起头来,还晃动的视线让瞧着的理应早上就已离开的复胡二人更加的不切实际。

蔓笙掐把着自己的喉咙,艰难的吞咽下想时时上涌的恶心,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吐了。

零剩的几个黑衣男子迅速拢到胡蝶青身后,恭维而敬服。

“是你?”半夏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注意挨了自己一掌的人,而是问她,而声音已经确信笃定,因为显而易见。没有料到的是那

个人居然能这样容易就收买了身边多年手足朋友的两人。

“不错。”胡蝶青回答很干脆,到这刻也无需回避闪躲了。和昨晚夜灯火下忆忆绵柔的她全然不同的凌烈,蔓笙惶恐地挨着柱

子站稳,不忍做出那些可怕而成定的猜想,作呕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那边胡蝶青又道:“不管你是醉死当街,还是酒楼陋巷,凉菜冷饭,时时日日相伴的人是我,我不明白,为何最后你留的是她

?”

“只为这样?”半夏不为所动,只是声音没那么冷淡了。

“难道还不够?,她有我懂你?”胡蝶青捏紧长剑的手抖着恨意,纵然城府如她,女人还是能轻易被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中伤。

蔓笙也知道了说那一句的人原来不是牧菱,而是她自己。

那时的她的确懂他,所以她才能说:不他没有疯,他只是非常伤心。

那么此时呢?她仍旧懂他吗?

半夏许久都没有再回她,最后只向了复千秋,用眼神做问。

那边复千秋坦然而无所谓,最简单明了让人不能生疑的,用“钱财”二字消煞了两年同骑共武兄弟情义。

背叛,也没有必要去说破了,所谓人各有志,就是如此。

半夏手在侧身掠过,已多了一把单刀。

单刀无鞘,身如月牙,两侧皆有乱形缺齿,每一齿都是锋刃,森森蓝光。

“我若再徒手,便是瞧师哥不起。”半夏将单刀前引:“不管如何,今日都不计生死。”

“好,就用你的齿刀。”复千秋眼中沁出微末悲凉,跃出,长剑噌地削上刀面用力压下,两人鼻息相闻,他盯住他眼眸:“像

你这样的纨绔如何懂得贫之苦。”和她同样利落的恨。

的确,半夏就算现在也不懂他所说的苦。同一师门下,只会将家里带去的自己还未穿过的新衣让与这个投缘的师兄,最好的骏

马也两人换着骑,哪里明白他这样义气的分享,于他复千秋却是施舍。

压低的云狱黑,刀剑相击的寒光为这场孕育已久的雨,吟了序。

终于第一滴雨摔上半夏手中齿刀,在一闪而逝的刃光中,连头带肩砍断了他。

蔓笙看着复千秋斜错着坠地的两段身体,始终不能相信,既然这样那么还剩什么是他半夏能怜悯的。看着雨雾中仍旧不甘心的

舞动的她,蔓笙再次扑上去,被刀风扫了道口子,吃痛的勾紧他一意孤行的脊背,撕声:“放过她吧……难道非要死绝不可吗

?”

跌落在地的胡蝶青,怔怔看住凝在自己胸前的莹莹齿刀,血从手握的刀柄蜿蜒而下,滴上了她的胸口,是他的血。

刀口却并没有因为蔓笙的哀求而停下,冰冷的刃切进血肉是冰凉的。他的手下留情也并不是她所求,她所求的,他今生给不了

了。

她认了。

那喷溅的嫣红的血让蔓笙慌不择言:“……毕竟她是喜欢你的啊……”难道这样也不能被原谅吗?

这没有让半夏冲刺的刀劲缓下一点,整柄没入,蔓笙骤然惊觉地放了手,失神的看住他。

半夏回首一步步逼近,终于没再只叫他滚:“怎么,你还以为我是好善的彬彬君子?”

蔓笙后退被横尸绊倒,撑起,看到凌乱的发丝挡不住他眼里红光。

和这方杀戮一样,这场夏雨也没有尽兴,只余残雾灰朦。

似哭非哭。

“我叫你滚,听不懂吗?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不走,你知道的这时候我并不想看到你,我宁愿隔着天涯海

角的距离来怀念你,也不想你在身边。

蔓笙不及站起身已被撕开领子,听见他低声地说不想自己在身边,不想。脸靠的那么近,他的那种冲动从全身火热的冒出来,

任谁明白了,那么拒绝也是那么多余的事。

那是一种痛恨,逼着他撕开他的衣服,却也不能因此而变得亲近,半夏看着被自己强硬剥出来的胸膛,为什么要理智为什么要

顾及,手更加用力的拽伤的蔓笙衣服,生怕不够凶,那么坦白些更好:“他到底要了你几次?说……啊……”无法抑制的苦涩

让他无所谓的赤裸。

心一下子拧疼了,蔓笙任由他压着刮,动也不会动了。

是的,这种经历对蔓笙来说是熟悉的,也是厌恶的。

如今由他来做,是否会不一样?

单脚被半夏拽着前行,赤裸的脊背擦过地面,沾染了血迹,蔓笙看着天井上空那只提早北飞的孤雁,觉得也许这就是种命。拖

到角落,胡乱的吻落在脸上。

他还是他吗?这次蔓笙不想怎么反抗,只是在被咬疼得厉害时,两只手才会不自觉推那人的肩膀。

极尽粗鲁的撕咬,只有这样才不会冷场,才会安心,才不会觉得对不起,越粗鲁越好。白皙肌肤,是冰凉的触感,还有鲜红的

血液在点缀,都让人有穷尽所有力气的冲动。

他要他,是一种几乎哭出来的要,已经存在很久很久。是不是就只剩下了现在,还有什么是可以无尽期待的。如果还存在哪怕

再微小的可能,也想用最轻柔的被子揉你的身体,这样的誓言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削。

手指始终不能沿着脊骨刮下,胸脯覆盖住瘦伶伶的脊背,就算抵上他穴口时,半夏也感觉不到他任何的战栗或其他,只是那样

一动一动地弯着腰伏地,双手置在脸下,动作就像虔诚的朝拜。

几乎要往前挺腰时,看到他的脑袋向侧边微微动了动,放在旁边的手挡住了脸,却挡不住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如果是这

样的话,南门袖和他封裔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轻飘的话,却是那么容易就冷却了火苗般跳串的人,他用他的心来蜇伤了他。

半夏像个雪人般愣愣看着他泪流满面的爬起来,爬起来瑟缩着靠进他怀里:“知道吗,因为是你,所以这样的,我不要,再受

不了……”感觉到温润的眼泪在胸前淌过,脖子上的两只面条似地胳膊紧紧圈蜷着,用似乎细得要断的声音说,听着很遥远:

“想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有那样的心情,那我算什么?你们可以不用回答。只是我明白,都一样的只是因为喜欢我的

身体,而不是想用一生来记得我?”

半夏一直都觉得一个人,要是情感醇厚,意志很坚定,用情够专一,那么就不会不轻易的喜欢一个人,如果喜欢了即永久不改

变,这样便可以成为不朽,只是这样的不朽却是永久不能亲口告诉你。手指轻轻掐着那微启着冻青了的嘴唇:“不管我们做了

什么,不管我们是否记得,蔓笙你要记得你还是你,”轻抚眼下的脸:“好端端的你……”我又怎会忘记。

如果……

来生若为一首在你口中吹奏的埙曲,

温婉或激扬,

快乐或忧伤,

都只给你一个人知道。

蔓笙抚上身旁的齿刀,笑:“我会记得我还是我,没有谁欠了谁,活这一次一定要喜欢上谁,从没有这样的一定……我知道。

”将衣服一件件披上,站起来,蔓笙没想过在他面前自己也可以做到如今的从容。

“你,要去哪里?”在蔓笙像风一般轻的身子飘出大门前,半夏拽住了那只游曳着的胳膊。

终于可以被动一次,蔓笙感受着那股向后的力道,想,可惜错过了时间,侧过脸却是怎么都看不清他的神情,原来天又下起了

蒙蒙细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能?”

第三十五章:真相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能?

齿刀,它森森的寒光有让人又不能靠近的气场。终于伸出手去摸它锋利的刃,是冰一样的寒,极力抑制,相挨的人没有发现怀

里的自己轻微的战栗,蔓笙收回手。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是一把不太寻常的刀,不是因为它锋利却无刀鞘,也不是因为它独特乱形缺齿的边刃,而是因为它是

一把“惯左”的刀,手柄和刀身月弯的弧度是不相匹的,右手握来是别扭的,只有左手使来才是顺当上手的一柄好刀,显然它

的主人是惯左。

迷糊地移动雨雾中,还是需要极力的憋住,手才不会发抖,蔓笙错觉刚刚摸刀时碰触瞬间的寒气还在源源不绝地往身体里钻。

不过那种寒冷能让他冷静的思考,想起那个晚上问容成百部孔家为谁所灭,他却少见的犹豫不肯回答,只是莫名撕下了自己一

截左袖。

左袖,是左袖。

现在想来,其实他的回答再明白不过:那个人是天生左撇。禹雷也曾提及过“那些伤口是别扭的”,如果单单只是这样,蔓笙

以前一直猜测是封裔,他恰好是惯左,至于他的理由蔓笙想不出来。可是如今不用猜测也不用想了,根本不是他,因为那个惯

左的人的名字里还有一个“袖”,蔓笙抚着那崭新的布料,雨针都落到了心里。

就是这样,不容你用任何的怀疑如果假设来缓冲不适。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蔓笙觉得他一样不会放过这个毁了他的家

,同时又是扮演自己母亲的女人,他一直是理智的,不会因为怜悯自己宽容了恨仇。

蔓笙推开革小轩的门,没有预料中的红色身影,只有赤箭坐在桌旁看到门开了,没起身,只是脱不开客气的做了一个柔和的请

进手势:“公子命我在此等你。”

容成百部,他又料到他必定会来,来知道孔家的事。总猜别人的行事多累,蔓笙微微点头规整好前袍在桌旁坐下:“你知道我

的来意,那请不用顾忌,直接讲吧。”

赤箭注意到他头发凌乱有些酴釄,提起茶壶慢慢为两人斟上热茶,袅袅腾升的水气迅速消散在头顶,其实谁都不会愿意去转述

一些让身边的人痛苦的事,可选择总不在自己手里,想起邑人出门前气呼呼的脸,声音不经低沉了:“那,一边喝一边讲。”

蔓笙点头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放松身体,湿衣服紧贴着皮肤已被烘得半干,潮意却仍旧不能散去,熏得关节微微发酸。

“在江湖上容成峰一直是置身事外的,这一直是公子的作风,我们做下属的,就我个人而言也不希望容成峰涉及太多纠葛,而

自从冰兰失窃以来,似乎一直有那么多的疑惑不得不让人去追寻。所以你离开后,我也跟着潜入了墨玉谷,探寻九疑、冰兰与

墨玉谷是否有牵连。”

兜兜转转,蔓笙目光最终停落在腿上整齐素白的两手,撩开袖口,钻入,手指凭感觉去摸索,那是条有中指长度的疤,还有像

似的一条在另一只手上,成了双。至今仍微微地凸起没有任何的知觉,用力掐一下,还会有异常鲜明的刺痛。蔓笙真切的回忆

起年少的时光,在墨玉谷中酿酒,冬天,两只手在水酒里泡久了,冻僵时也会有这种麻木的刺痛感。那时觉得墨玉谷是一个风

景优美的地方,冬天在酒窖冻得全身僵硬,外面的太阳依旧是温暖如春。

“在谷中,我遇见一个人。”赤箭抬头,意外对面的人没有料想中的忐忑难耐,表情安详得让人觉得他精神似乎不太集中,不

是来追寻一个探寻困扰已久的秘密,而是午后的一场闲聊,随意的轻松,随意的发呆。

蔓笙听见赤箭说,其中的一个夜晚,在谷中遇见了南门袖。

还有一间暗室……

那是意外中发现的一间暗室,只有一个小小的石窗子能看到里面,里面没有任何的东西。赤箭守了三个晚上里面都没有任何动

静,直到第四个晚上,还没靠近那个石窗,在幕草的掩饰下,听见里面低沉的对话。

【“九疑现在如何?”】

【“冰兰已到手,静候主人命令。”】

【“暂且无事,闲着也罢,孔家之事他可查出端倪?”】

【“就一处,孔蔺休致命伤于后颈,伤口既不似剑伤的薄长又不似刀伤宽厚,且伤口走势,下切入肉断准筋脉,行刺者好似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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