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裸心裸身
裸心裸身  发于:2013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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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可伤口又是自左颈斜飞,这伤口古怪看不出何器所为,也看不透行刺者的招数。”】

【“哼,等了这许年,他可总算出现,孔蔺休死的虽不冤,可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替死鬼,如今这冤魂还差封裔一个,谁又能耐

我如何!”】

【“主人高明!”】

一来一去,统共六句对话,赤箭迟到了些,只听到后面三句,却也足够推敲出真相。

南门袖上容成峰抢兰,那是个左手持了把奇特单刀不动声色却让人不用怀疑他会拼命的男子,赤箭至今都不会忘记他出手时截

然不同与他人的反动作。

孔蔺休是他杀,全是他,没有错。

至此再不能将南门与孔家的纠葛含糊过去,起因乃是蔓玉骨,蔓玉骨是当年篱城中的红牌,倾慕的人自是太多,可称得上风雅

又有诚意的却只有两位:孔蔺休和南门少正,这两人都算是篱城富商公子,而南门少正就是南门袖的父亲。后来蔓玉骨嫁给了

孔蔺休,真心喜欢的却是南门少正,南门少正可以为了她抛妻弃子,孔蔺休对她却也是真情实意,没参半点假。此故孔蔺休便

对南门少正生了恨。

紧接着南门无故遭灭,马上就有谣言是孔蔺休勾结墨玉谷谷主一夜杀尽南门一府上下几十口,只余漏了还游学在外的南门长子

南门原本世家都在篱城经营玉器,如此一来,手下店铺生意自然全由墨玉谷暗地抢占接手。孔蔺休动因当然再明显不过。谣言

自然没有人不信,当然也包括游学归来的南门袖。

现在孔家也已沦了南门一样的下场,孔水并非幸存,而是他必须活着,活着就为了承受这种另一个人也曾同样承受过的亲人死

绝的孤寂。如果没有这夜,那么他生命中就只余下了一件事……

赤箭记得,自己只是刹那思考的时间,“嘶”暗夜被划破的声音,一枚小小的瓷扣从石窗飞射而来,凌轹的风刀逼迫赤箭倾斜

过肩膀,擦肩而过,远远只听得“拼”一声击碎在石壁上。

在瓷扣擦肩而过的同时,赤箭看到了同样被夜色掩盖的身影。他轻而易举的腾空的姿势,卓然超群的轻功,赤箭绝不会认错那

个能轻易瞬间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南门袖。

封裔是冤魂,那他要找谁报仇?

如果没有这夜,那么南门袖生命中就只余下了杀封裔这一件事。

如果没有这个过分哑黑下起了大雨的秋夜……。这个他第一次在酒窖的火堆旁吻了他的夜晚……

他说:好浓的酒香,是你酿的?

他说:加了兰花所以很香,你要不要尝尝……

他说:不用,酒品不好

他笑……他哭……

只是真相从来都被忽略了,或者被掩藏的得太好,当时墨玉谷谷主虽然是封裔,但由于年纪尚轻,真正操持事务,决定谷中大

事的人是年长较多的副谷主——霍峰。(到这里你应该隐约猜出些眉目)

蔓玉骨,她再貌美终究不过一个女子,坦白来说不过一只娼妓。人说,男人是不该在一个女人身上太耗神的。南门少正微微地

笑,将手边半凉的茶喝了,道:“肯以本色示人者,赤诚相待,必有禅心和定力,所以,伪名儒不如真名妓。”她撩开粉红香

帐看到了楼下喝着茶说话那人,他也回头看见了她。

还未嫁入孔家前,她曾一前一后生下两个男孩。第一个白白胖胖,第二个孩子未足月,在娘亲肚子里只待了七个月就来到这个

世界上,小得都不太会哭。哥哥叫蔓笙,不会哭的弟弟叫孔水。

“就叫孔水……”孔蔺休揉着她腰,耳旁是哥哥断断续续的哭声,她又想起那个人喝茶时的样子,说的话。只是他不知道她为

他也生了孩子,是个在她悉心照料下足月出生会哭的男孩,不能用他的复姓,用了她自己的姓:“蔓笙”。

后来,她嫁了。

嫁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孩子一个带走,一个抛下,她带走的却是她那人会哭的孩子。两个孩子不过相差了七个月,只要他不哭

是没人辨认出来他不是弟弟的。

孔蔺休对南门少正从来都有嫉妒,可仅仅只是嫉妒却是禁不起推敲的,他是对南门少正生了恨的,要杀他全家,因为他发现了

自己宠爱呵护的儿子是他南门少正的。

真相到这里也算不多,该收工了。

蔓笙却没能走得爽快,赤箭道:“蔓公子还请留步,公子有请,随我这边来。”

蔓笙便随他进了一间厢房,房内若有似无的一阵兰香。这房大得厉害,挂满了红色纱帐,纱帐虽薄但隐隐重重,且只燃了一盏

油灯,叫人看不真切。后面赤箭已关门退去,蔓笙撩开帐子走近了才看见正中放了一只圆形大床,床周无栏,同样以红帐掩着

。模糊中可看到一人侧倚着,身上只搭了件睡袍在休憩。

里面容成百部见他来了立在外头,道:“过来这边坐吧。”

蔓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站了没动,听他又道:“跟你讲一个故事。”才挨着床沿坐下,才坐下人就被他拉倒了。蔓笙一个惊

吓想起身,容成百部又将他往上一提摁在软枕上,自己也在另一边仰面躺下。

蔓笙有些心焦,侧头去看他,却只见他淡然的表情,没再多搭理他就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

也许是累了的缘故,蔓笙半阖着眼皮听他讲。

他说的是一个父亲与儿子的故事。

孩子的娘亲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去世的,起初父亲还骗他说:她那是暂时的离开而已。但是,娘亲再没有回来过。后来没多久父

亲就找了新欢。相安无事的日子并不久,她开始和父亲抱怨他,说他孤傲清高,根本不理睬人。

也是从那时起父亲开始打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都有。

而才半大的他却从不哭,每次都一样,只是微微的笑,就好像对这一切很期待一样。他的笑容就像一朵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的

花儿,永远开在他稚嫩的嘴角。

一个隆冬的夜晚,父亲听了水声醒来,进浴室看到他正在洗床单,他尿了床,那时他已经八岁了但他尿床了,也许是被一个噩

梦吓的。他抱着床单坐在角落里。干净的笑容偶尔会垂下眼皮,就好像他总是承认做了那些子虚乌有的错事,永远有罪的样子

这次父亲没有打他,只把他抱回床上躺好,他却在轻轻的喊着:“爹爹,不要,爹爹。”不停地喊,圆润的眼神还不忘带着笑

意。

那天晚上父亲离开的时候对他说,以后不要再笑了,哭一回吧。

他记住了,以后真的就不再笑了。

迷迷糊糊中蔓笙也觉得哀伤,让他不要再讲了。接着蔓笙看见他的笑脸出现在上方,是露出整排牙齿的那种笑,然后他问:“

我笑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的确,我见过的最难看和最好看的笑容都是在你脸上。”

瞌睡越来越厉害。

隐约中蔓笙感觉到容成百部的笑容还在,他的头发垂在自己脸上,柔顺微凉,还有一只手把他托了起来,身体是轻盈的,摇摇

晃晃飘在云端。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他睡沉了。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夜晚,不过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地上是湿的,应该下过雨了。

看着蔓笙远去的背影,小轩屋檐下,站了两人。

邑人嗓子有些哑,没了平时的俏皮,眼眶也是肿的,不确信地问旁边的人:“公子真的中了那银面人的‘梦生缘灭’?”

赤箭皱眉道:“是蔓笙中了那毒,而解药恰恰只有公子这么一人。”

邑人跺脚,恨道:“公子早就交代提防霍峰,只是没料到他就是那银面人,这个卑鄙小人,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邑人每

次只听赤箭讲起那人带了一张面具,而昨日亲眼见到那张银白的脸时,还是不由的脊背发凉,仿佛那下面的脸是如何丑陋吓人

赤箭拍邑人背心,为他顺气:“事已至此你生气也无用,此人绝非泛泛,心机之重城府之深,这个局早在我辈青头时就是已谋

划好:只要没了南门,孔家这两家篱城大户在玉石生意上的排挤,没了容成峰在玉石货运上的钳制,最后嫁祸借南门袖之手杀

封裔,这样他霍峰就是堂堂墨玉谷谷主,还有谁挡他财路。冰兰九疑之属,却也只是为了下公子的套。要不是被我在谷中无意

撞见那暗室,想前后串个通脱也没这么容易。近来据说封裔失踪,我倒是和公子看法一样,封裔也是聪明人,想必已看出其中

的关窍,所以失踪这样的传言只怕是引蛇出洞而已。我明日便启程回去墨玉谷,将公子的信带到,他必然就明了了。”

邑人闷声点头,两条泪珠忍不住滚下来:“只是公子他……”

赤箭叹了口长气,揉住他肩膀:“为了喜欢的人,想必就算是死这样的事,也是甘愿的。”

第三十六章:大结局

赤箭叹了口长气,揉住他肩膀:“为了喜欢的人,想必就算是死这样的事,也是甘愿的。”

雨后的仲夏夜,空气清新不冷,袅袅宁静的炊烟,让人有些漫无目的,蔓笙随意走进一家茶铺,坐下后才惊觉自己身无分文,

要起身离开时,善解人意的女主人已了然他的尴尬,只是一碗清水梅子汤而已,每个温柔的女人都不会和这样一位偶然降临的

过分听话又稍显安静的大孩子计较。

蔓笙感激地接过她送上的汤,光闻着就酸酸可口。

汤有热有凉,他要了一碗凉的,喝的慢了,酸味里带着的一丝丝甜都分辨出来,酸甜变幻让人一下子怎么都喝不腻。

今天的旁晚,天边没有好看的火烧云,一张昏黄昏黄的天幕。铺子深处传来襁褓奶娃撒娇的啼哭,剥漆木门旁稻草垛里的幼猫

打着长长的哈欠,末了粉色小舌也忘收进去,身子团了又团,终于将凌乱的稻草滚成圆坑,枕着尾巴,睡下。

蔓笙想起曾经的自己和它一样。冬天,没放炭盆的绿阁,睡下后把脑瓜缩在一个窝里,这窝儿由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搭配而成

,枕头的一个角,团皱的枕巾,棉被的上端,毫无戒备的手掌,凌乱的头发……

一遍一遍地将它们夯结实,夯累了就睡过去。迷迷糊糊地,外面会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打在木窗上的声音,非但不会觉得闹心

,反而会平静祥和,脸颊磨蹭着,深陷进柔软的枕头,安心身体与外面风雨绝对的隔绝,像猫儿在草垛里做窝,感受干草的温

暖。

捧住脸,不知不觉中流了泪。蔓笙,你刚出生那会儿是不会哭的呢,被母亲只身留下来也不会哭闹,如果,你现在也不会这种

恼人心的把戏该多好。

……

是谁,还在哭。

这种啜泣不得畅心所欲,需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因为夜静了,孩子和猫儿已经睡熟了。

孩子在娘亲怀里,猫儿在自己怀里。

“蔓笙……蔓笙……蔓笙……”

有人在生生的叫唤他。探头他望进那片幽远的声音里,不知道是否应该“嗯嗯”的应他。

“蔓笙”是否还能是他的名字……现在的名字应该是什么?孔水吗,还是绿蚁,又或者……。小粉头

不管是蔓笙、孔水,他恰恰总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蔓笙……”

“蔓笙……”

“蔓笙……。”

“蔓笙。”

他还在叫他。

似是永无止尽。

心都给他唤软了。

就像再坚硬的泥土,蒙蒙春雨也能将其踹软。

“嗯嗯,我在这里……”急急忙忙的跑出去答应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粗心的寻到了别处去,当真错过了自己。

蔓笙,你擦擦眼睛,是为了看清楚黑暗中他的身影;你磨磨蹭蹭,是为了让他多等一会儿?

“哑唔,哑唔……”雪梨你也来了,一团白白的毛绒跟在他身后。

没有凝视拥抱,甚至没有认认真真的去看看对方的脸,略去所有,半夏只是牵起他手,连带那片湿了的衣袖一起握在手心,说

:“回去吧!”不是我们回家去,也不是我们回去,只是“回去”。

谁?去哪里?

他的话质朴无华,无从亲昵。蔓笙却顺从地跟随他,这一刻他是心平气和的。

半夏觉得这样的光景似曾相识,总是这样意外宁静的夜,总是候着他,他也总姗姗来迟,手握得更紧了些。他还没打算好去那

里,其实去哪里都好,只要愿意。

“我去了余不弄的革小轩。”不久,蔓笙道。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是发生在他默许下的。

“其实我姓孔。”

“我,知道。”

“那么这个呢?”蔓笙从怀深处掏出它。

半夏转过身看见他在笑,手心托着方白帕,展开了里面是一摞叠在一起的枯叶。

那里的每一张叶子半夏都分外熟悉,因为每一张都是他细细挑选收集的:圆阔,瘦窄,齿轮……绝没雷同的。

“是你打架的时候,从袖子里掉出来的。”蔓笙笑着拨弄这些总是在大夏天无故钻到自己头发里去的枯叶,靠近了,将耳朵贴

在他的心口上:“用光了你要怎么办呢?”蔓笙换用额头去抵住他心口,不住用力研磨,似想顶出个洞来:“……你知不知道

我才是孔家长子……知不知道?”

雪梨静静地蹲在墙角边,望着两人。

半夏举起臂膀,僵硬的手指插入到他柔软温暖的发间,满满一手他的后脑勺,摁了又摁,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么久以来,他处

心积虑想要报仇,一心想要同样承受他曾承受过的痛苦的那个,是此刻握在手里的人。半夏紧紧地抱住他,紧到让他喘不过气

说不出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半夏举起他脸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如果让我选择从来没有遇见你,宁可让你恨我永生,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鲜血淋

漓的遇见你。如果没有他处心积虑的报仇,没有夜闯墨玉谷,那么便没有篱城古道外的相遇,后来芦蒿滩旁夜夜的守候,没有

他欢快吹奏的千年风雅……

蔓笙什么都听不进,只管够上他的脸颊,嘴唇与他的凑到一处,感觉到他闭紧了气息,良久,近乎发粘的嘴唇才开始吮吸自己

温暖如春。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吻,我能感觉到比第一次浓烈多了,是我喜欢得你更多了,还是中间真的隔得太久,第一次的感觉我

都有点忘了,不管怎样你都让我上瘾,我脑子空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我使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匕首插进身体里。只可惜生命只有一次,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否正确,因为生命只有一次,

因为只喜欢过你这么一个人,没有同样的过去和未来让我来验证。你曾过问我信不信前世今生,我说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

要问的这么悲凉,现在我懂了:你早已预知今日,所以你从不多言。所以你也只会生硬的说‘这和我没关系’,不会吼‘我的

事你少管’;只会吼着让我滚,不会骂‘你怎么不去死,我看了你就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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